第16章 左手指月
李信心裏一樂，齊爭想要爭取他，同時他也覺得齊爭這人不錯。
若是能跟在自己身邊當個謀士，能幫他出謀劃策省很多事……但是現在礙於王狐這個假身份，還真沒辦法張口說這話，希望他日不會兵戎相見才好。
見李信面露思索之色，齊爭以為他動心了，繼續勸說道：“其實加入郡守王景麾下，你我依然是為了楚國，並未有什麼區別。他日，昌平君成了大王，你我也都是從龍之功。”
項燕想扶持昌平君當傀儡，郡守王景估計也這麼想，而項燕和王景又不對付，所以齊爭想為王景這邊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恰好這個時候救過昌平君，武藝高超，而且又有大局觀的“王狐”就出現了，怎麼看，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信假意點了點頭，嚴肅的說道：“這件事……我考慮考慮吧，畢竟昌平君對我有提拔之恩。”
齊爭也點了點頭，他也沒有打算第一次來就能徹底把李信說服。他公務繁忙，百忙之中來找李信說這件事，可見他對李信的欣賞。
已經是傍晚，齊爭正要走，門口守衛又來報，說是有兩位小姐來找王狐將軍，自稱是來自郡主府的。
李信一邊送齊爭離開，一邊又去迎客，心裏嘆氣自己這一天可真夠忙的，早知道齊爭會看上自己，那天故意輸給王景安排的那個將領手上，表現的平平無奇一點；然後碰到街上的盜竊案，也掩面離開，後面也就不會認識羋郡主，羋郡主也就不會來這裏找他了……
齊爭看到來的居然是羋郡主，心中有點疑惑，明明只有一面之緣，怎麼羋郡主會親自來拜訪一個偏將？不過齊爭沒多想，朝着羋郡主行了個禮，告罪一聲先行離開了。
等把羋郡主請進內室坐下，羋郡主稱讚一聲窗外夕陽下的桃花景觀倒是別緻，又讓身後小廝和侍女月兒打開禮盒，淡淡的笑道：“那日承蒙王將軍幫我解圍，府上正值冬春更換衣物之時，想着將軍才來壽春，身邊有沒有女眷，就讓府上多做了兩套，以表謝意。”
李信掃了一眼，一套水藍色底雲紋長衫，一套純白色曲裾勾邊的深衣，羋郡主怕是李信不合身，還特意讓侍女月兒侍候着他試了試衣裳。
李信穿上以後，羋郡主微微愣了愣神，而月兒直接張開嘴感慨道：“原本以為將軍穿着甲胄就已經夠英武的了，沒想到身着便服居然這麼好看……”
羋郡主咳嗽兩聲，月兒這才收了聲，小聲笑道：“是月兒沒見過世面了，這衣服是按照郡主吩咐的尺寸做的，倒是沒想到這麼合適……”
沒想到羋郡主和他只有一面之緣，按照印象做的衣服，穿在李信身上也很貼合，李信笑着拱手：“末將有勞郡主掛心。”
羋郡主點了點頭，看到李信房間裏還放着一把古琴，饒有興趣的說道：“沒想到王將軍也精通音律？”
別說李信還真是會彈。
他前世雖然出生軍伍，但是他的老領導特別喜歡古琴，退休之後就在家時常練習，讓李信也買了一把跟他學，對他們這些常年在邊境和敵後，神經緊繃，手上粘過無數鮮血的人來說，可以消除心中蕭殺之意，也能夠讓人心境更穩更平和。
羋郡主屏退小廝，讓他在門外等候，她卻坐下來彈奏了一曲，曲是楚地的曲調，和秦地老秦人那種高亢的曲調不同，低沉婉轉，似乎是一個及笄的少女訴說著心事一般。
羋郡主一曲作罷，李信放下手中酒杯，輕輕鼓掌稱讚。
羋郡主俏臉微紅：“獻醜了，不如請將軍奏一曲？”
李信也不拒絕，這會傍晚已經過去，一輪圓月的升到了半空中。
他盤腿坐在琴邊，略一思索，並沒有選擇古曲，微微一笑：“我為郡主彈一首我做的曲子，算是答謝郡主的贈衣之禮。”
他隨即輕浮手指，一首曲調清亮悠長的前奏響起。
“這音律……似乎與眾不同……”
羋郡主聽了之後，眼睛一亮，這似乎是一首新曲。
李信的手指在琴鉉上翻飛，旋律如同流水一般席捲而來，時而空靈如同松下清泉，時而噴薄如同正午烈陽，羋郡主和侍女月兒的眼睛都變得發亮，等到第二遍的時候，李信清了清嗓子，居然隨着音律唱了起來：“左手握着天，右手握大地，掌紋裂出十方的閃電……”
羋郡主心中又是一驚，她喜愛古琴，這新曲子已經帶給她太大的驚喜，沒想到李信居然還譜寫了詞？！！
“左手拈着花右手舞着劍，眉間落下一萬年的雪……”
獨特的音律和韻腳咬字，讓羋郡主和月兒彷彿置身在雲端一般，雲捲雲舒，日出日落，風雨霽晴，等到一曲奏罷，看到羋郡主和月兒的如夢似幻如痴如醉的表情，李信停了手，卻沒有打擾。
過了好久，羋郡主才抹了抹被感動出來的清淚，好奇道：“此曲我聞所未聞，律動如此奇怪，卻能夠深深的打動人心。此曲取名了嗎？”
李信微微一笑，心說既然裝逼了，那就索性裝到底吧……
他一襲白衣落寞的走到窗前，抬起左手指了指窗外的一輪明月：“此曲我從未與外人彈起過，羋郡主和月兒姑娘是頭一位觀眾，今夜花好月圓，不如……就叫左手指月吧。”
好一個左手指月！
意境彷彿禪宗，指這個字又生動的描述了曲中的韻味，彷彿直指人心！羋郡主居然站起來對李信行了一個大禮，有點心虛：“王狐將軍，此曲曲譜可以傳授與我嗎……”她實在是太喜歡了。
李信連忙把羋郡主扶起來，羋郡主身上軟玉溫香，他笑道：“郡主萬萬不可，既然郡主開了金口……自然是可以，好的曲就是讓更多的人聽到才能體會其中百味。”
當即借口自己字不好看，讓羋郡主代筆，寫下了韻律和詞於竹簡之上，羋郡主看着手中竹簡，感動的有點想哭，此曲一出，就是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怕是也不能比擬。
這王狐非但才思敏捷，據說勇武無比，護着昌平君從數萬人秦兵的澄城殺出，還兩招擊敗了現在城內最厲害的楚地劍手，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是詞曲高人。
以致羋郡主離開的時候，還不忘一步三回頭看着門口送她的李信。
本來已經坐進車中，小廝趕着車就要離開，羋郡主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連忙吩咐車停下，掀開窗帘說道：“我見將軍這裏粗糙，我府中明日會製作壽春的點心，明日送來給將軍品嘗？”
李信笑着點頭說好，羋郡主的臉在皎潔的月色下，卻突如其來的一陣嬌羞，連忙放下紗簾，吩咐馬車離開了。
月兒坐在馬車上，把窗帘打開一條細縫，向後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李信，好奇問道：“郡主，我沒聽說郡主府明天要做點心啊……”
羋郡主臉更紅了，作勢打了一下月兒：“讓你做，你就做，哪來這麼多話。回去就吩咐廚娘……”
她又想了想：“不對，我自己也要做，這樣明日才有話頭給王狐將軍送來。”
月兒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抱着羋郡主的胳膊，笑的像個狡黠的小狐狸：“呦呦呦，我就說嘛，又不是過節過年的，怎麼會費心思做糕點，原來是某些人，天天想見那才思敏捷又會奏曲的英武將軍了！”
“牙尖嘴利，討打！”
兩個女人胡鬧了一陣的嬌聲，隨着馬車搖搖晃晃遠去了。
李信看了看消失在街角的馬車，揉了揉后腰，心說伺候郡主是累啊，這衣服穿着也累，不如甲胄來的自在快活。
不過看到羋郡主離開，李信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有了個不錯的主意。
羋郡主，不就是最好的能把消息傳遞到城外蒙武手中的幌子嗎？以羋郡主的身份，到哪裏應該都會引人注意吧？
而且引人注意的同時，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李信心裏主意已定，他回到房間裏，熬夜把用的東西有做了兩三件出來，不上防守森嚴的城牆，又要把何時攻入城中的消息傳遞出來，這件東西再合適不過了。
等到第二日下午，也遲遲沒有見到羋郡主來，李信還有點心急，因為明日晚上就是郡守王景的壽宴了，楚人宴席少不了飲酒，這個時候大部分壽春城裏有頭有臉的人，都會來參加王景的壽宴，其中不乏一些壽春守軍中的將領，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信想了想，決定還是主動出擊，他穿戴好昨日羋郡主送的白色曲裾勾邊深衣，正要出門，卻見羋郡主的馬車已經停在了昌平君別院的門口。
李信心說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羋郡主仍然帶着月兒，月兒手裏提着一個精緻的幾層食盒，笑意盈盈的給他行李：“見過王將軍，王將軍穿着我家郡主送的衣服呢……”
李信笑着點了點頭，羋郡主把食盒接過來，親手遞給了李信，低着頭紅着俏臉說道：“這……這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說完她就偷瞧了一眼李信，其實這東西她跟着郡主府的廚娘學做了一天，終於做的有模有樣了，要不早就來找李信了。
李信打開食盒，果然精緻無比，顯然是花了心思了，心裏有點戚戚然，心說如果不出意外，這羋郡主對自己是有好感的，利用她這份好感是不是太過分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