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尋根溯源
鵲仙村的格局很保守，在牛頭山包圍中，有一片不算寬廣的平整土地，雖然不大，卻足以養活數百人口，這裏是村民們主要勞作的耕地，牛角尖右側，是林間就讀的鵲仙小學，以前牛頭山範圍內的所有兒童都要到這裏讀書，曾經算人氣頗高的山村小學。
隨着寬闊道路通到山裏，前往鎮上的道路方便了許多，於是附近的人都選擇了條件更好的鎮中心小學，鵲仙小學都只辦到三年級了，若是林間遲些讀書，說不定也能在小學時候嘗嘗校巴接送的滋味。
他們正是最後一批從鵲仙小學六年級畢業的學生，記得那場畢業典禮，哭了不少老師，能夠在這種偏僻鄉村待下來，都是對這牛角包圍的山旮旯有感情的。
學校背後，就是緩緩爬升的山坡，沒有什麼奇險，記得小學時候還試過從山上回家，一路上都沒有遇上險峻難行的地方。
山坡蜿蜒而上，最終在鵲仙村背後擁聚，形成了稍微高大的牛頭，牛頭前緩緩降落，像是一個牛臉，牛唇深埋地下，鵲仙村仿若是牛頭上的花紋。
村莊依山而建，背山臨水，溪流在村口匯聚成一個大池塘，池塘邊水淺處種上荷花，水中養魚，到過年的時候，放干水挖藕捕魚，家家戶戶都能分到不少，足夠過個肥年。
池塘邊上是村口大門，看不出什麼格局，就一個堅固，據說是以前為了防匪建造，到如今依然還保持着原本的功用，裝上門一關，這唯一的入口就堵上了，要麼跳下去水池裏游過來，要麼從山上兜圈進來。
大門之後是一個廣場，平時村裏有什麼大事就會在這裏聚集，逢年過節都會到這裏慶祝，有紅白之事宴席也擺在這裏，林間小時候曾在這個廣場上看過布幕電影，不過那都是很遙遠的記憶了。
在廣場正對着的地方是高大的祠堂，有過修建翻新，不過沒有更改格局，看得出當年祖宗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是挺闊的，建的祠堂又大又有氣勢，像一堵圍牆一樣，在廣場上看，祠堂能把半個牛頭山腳擋住。
祠堂背後便是山地，後山種了一些果樹，桃李柑橘什麼都有，但不多，也就夠有閑心的人過來摘幾個嘗嘗鮮，除了數量少不夠吃之外，找不出其他毛病。
鵲仙村在祠堂兩翼鋪開，除了新建的那些樓房比較隨意，老房子都有嚴格的按照巷道緊密靠攏，每一個巷口都是一堵門，只要將全部門關好，整個鵲仙村就是一個堅固的堡壘，尋常山匪完全進不來。
林間在老族譜里看過，以前的鵲仙村不是這樣的，房屋分散得錯落有致，暗合地勢流水風向，隱隱還能看得出一些規律，像是將整個牛頭山的氣勢收攏在村莊內，具體為何那樣佈局，林間就不太清楚了。
近年似乎有打算通過整改，將一些年代久遠的老房子拆掉，重新規劃鵲仙村，這些是大人才有資格了解的事，不知道何時開始動工，不過應該就是這一兩年之內。
林間想要尋找的月老廟，在後山半山腰像牛額頭的地方，因為經常行走，山上挖了一條石階，不是隱秘之處，平時村裏有些人求姻緣的，都會到廟裏去。
月老廟前有一顆很大的銀杏樹，每到秋天，金黃的落葉撲下來，將整個月老廟都染成黃色，十分好看，樹上時常掛着求姻緣的紅布條，給這棵老樹妝點了不一樣的顏色。
據說是因為有月老廟存在，所以鵲仙村男女都能遇上適合的對象，結婚後大多數能夠過得和和美美。
就林間看來，事實確實是這樣，照鵲仙村這麼偏僻，應該很少年輕姑娘會嫁進來，奇怪的是到了適婚年齡的男子，總能夠找到過一輩子的人，女孩子也能找到順心如意的丈夫。
但老族譜里的月老廟不在後山，而是在另一邊過了山澗的牛角與牛頭連接的位置。
位置看起來有些偏，要找到卻不算麻煩，牛頭山沒多大，小時候林間就已經混熟了，進山跟回家一樣。
他跟林空說了這件事，得到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那邊山高路遠不好走，所以將神請出來。
其實這些神神道道，都是因為人的需求才存在，要是去一趟還得花大力氣翻山越嶺，註定了沒什麼香火，深山老林再靈秀，也不會有人去那地方建寺廟。
“我今天要去月老廟看看。”林間想要尋根溯源，找到鵲仙村傳說的由來。
他翻開了老族譜，找到了那個傳說，記載的事情與他記憶里沒有什麼兩樣，看來從書上無法找到解決夢境的方法，只能去實地考察一下了。
“不是吧？哥你才幾歲就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啊？要不要我幫忙？”林空好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連忙將臉湊過來，一臉的八卦。
林間臉有些發熱，到了這個年紀，肯定有為了一兩個長得好看的女孩子春心萌動過，他看得小說多，心理上比較早熟，在六年級的時候就因為剛大學畢業的班主任長得好看，認真讀了一年書，拿了兩張獎狀回家，一張是三好學生，一張是年級成績第二，第一是林蘭生。
班主任教語文，他就只有語文成績好才拿的第二名。
他扭過林空的頭：“別亂想，我最後一年還想認真點學習呢。”
“就你？”林空的語氣聽起來怎麼有些陰陽怪氣？
“我要去找老的那座廟，對咱們村的歷代變遷有點興趣。”林間沒有往心裏想，隨口編了一個理由敷衍弟弟。
“去那箇舊址？”林空合上族譜，用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裏去。
林間起身：“你就去做你的事吧，不是說今天要將作業全部做完嗎？”
“隨時都能做啦，再說哥好不容易想出去，我也一起走一趟，山上的棯子熟了，順便摘點家裏吃。”
林間淡淡的說了一句：“二叔回來你作業沒做完他會讓你玩電腦？”
像是被孫猴子施了定身法，林空這假猴頭哪能動一下？
“那你自己去，我放好族譜就要趕緊寫作業了！”他再也沒有跟着去的想法，匆忙將裝着族譜的盒子放回原處，然後奔回家裏了。
林間呵呵一笑，要是連弟弟都拿不下來，憑什麼當哥？
搞定了弟弟之後，林間收拾了一下，換了一雙鞋子，往後山方向走去。
從屋裏出來之後，順着巷道走向祠堂，穿過祠堂後門，就是牛頭山的嘴巴部位了。
牛頭山主體土少石多，基本上沒有什麼開發價值，只能在有土壤的地方種點果樹，兩邊的牛角卻是好土，種山茶種栗子都不錯，牛角與牛頭之間的夾縫更是好地方，村中的水源就在那裏。
鵲仙村之所以敢用堵門的方法來應付外敵，就是有把握在堵門不出的情況之下能夠好好的活幾個月。
把握就來自這牛角窩，水源不絕，水產豐富，還有沿河的沃土菜園，林間記得自家的菜地里曾經長出過鍋一般大的芋頭，砍一半下來剛剛夠一鍋，整個能把全家四口人吃撐，管得一天飽。
小時候沒有零食吃，下河裏撈小魚小蝦燒烤，回來晚飯都不用準備。
大魚？以林間現在的體格，下河可能都還會被大魚一尾巴扇倒，別說小孩子了。
在牛角窩有道不大不小的瀑布，衝擊下方形成水潭，村裡世代人都是在那裏學的游泳，水流沖刷的地方挺深，林間還被淹過，後來是一群小夥伴手拉手把腳伸到水底下將他拉上來。
林間記得當初他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一條長滿鱗片的爪子把他抓起來拉出水面，出了水睜眼看清楚，卻是他握着林強的腳，被一群小夥伴拖上來。
雖然對獲救的過程忘記得差不多了，但至今林間對林強都抱着感激，卻沒有因此對水產生恐懼，反而事後熟悉了水性很快就學會了游泳。
聽到瀑布落下轟隆隆的水響時候，林間已經到了月老廟前。
銀杏樹葉還沒有變黃，但綠色像是扇子的葉片也十分好看，果實因為怕小孩子亂吃已經被採摘了，樹上點綴着幾條紅布，大概寫了某某某名字之類的綁在一起，平時村裡一些小情侶或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都會到這裏來秀秀恩愛加深感情，林間來的路上就看見了幾對。
姻緣是人生大事，一個家族興旺的基本，尤其是近些年的年輕人都不急着結婚，長輩們心急如焚，導致月老廟的香火更加鼎盛。
月老廟不大，完全被銀杏樹遮蓋在樹蔭下，即使有了不短的年月，小廟卻依然保存完好，很多老人沒事就到這裏打掃一下，村裡還會組織定時的修葺工作，再堅持個幾十上百年不成問題。
林間沒有進去，只在外面看了看，坐到銀杏樹下的青石條乘了一會涼，後來有幾對情侶上來，還有面生的外地人，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久留。
如今快到中秋，外面闖蕩的年輕人陸續回來，多多少少有人帶着情侶回家見家長，出現生面孔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林間轉過月老廟后，逐漸爬高，視線隨之寬廣，山下屋子小小的就像積木一樣，他的目光已經能夠越過牛角看到鎮上了。
登山最令人振奮的就是這種一目千里的快感。
後山土少石多，還有鑿好的石梯，十分好走，山上沒有什麼雜草，偶爾有土的地方長出的也是小小的灌木和彎曲矮小的松樹，擋不住視線。
灌木大多數是山稔，如今正到成熟的時候，烏黑飽滿的山稔子在樹上搖搖晃晃的，就差說一句“來吃我”了，林間從小到大吃得多，不覺得稀奇，沒有因此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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