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化作同一條魚
“族內需要錢，你拿些出來。”族長派來要錢的直截了當的說道。
“嗯。”老姑娘閉着眼睛，躺在椅子上。
“嗯什麼，快讓人去哪錢啊。”這幅姿態着實讓人厭惡。
來白要錢，還像個大爺一樣。
“老陸山報官，就說有人來我這裏鬧事。”老姑娘平靜地說道。
“你說什麼，你要是不給錢，下一次還得挨批評，而且更狠。”來者火氣十分大。
“呵呵，老陸山快去，就說幫忙之後我必有重謝。”說著還甩給來陸山一包銅錢。。
“好的，老爺。”陸山本來不打算真的報官，但是這人的作態着實過分。
陸山見過幾次，着實讓人厭惡。
“我不信你真敢。”那人坐到了桌子上，就在其他客人眼皮子底下。
氣焰十分囂張，根本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老姑娘眉頭一緊，但是沒有做別的事，安靜地等待着。
還沒有見到人就聽到了一聲怒吼。
“誰敢鬧事！”
縣官帶着一眾衙役闖了進來。
來要錢的被嚇了一跳。
看到坐在桌子上的人之後，縣官已經知道是誰。
“哼！來人拿下。”
一眾衙役上前把來要錢的壓制住了。
“冤枉啊大人，我是冤枉的，他們是亂報官的。”來要錢的嚇得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胡說，本官親眼所見，還有這麼多證人，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冤枉啊，我沒有鬧事。”
縣官怒目圓瞪，“這裏的客人都可以作證，你們說他有沒有鬧事。”
“就是他，我吃個飯看他在這裏胡鬧了半天，當真氣憤。”
“對，就是他。”
……
人們紛紛指認，主要是這人着實讓人討厭，沒有人受得了那個囂張氣焰。
“人證如山，帶走！”
“冤枉啊……”
衙役帶走來要錢的之後，老姑娘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
“多謝了縣官大人，這人煩擾我多次了，今日勞煩大人了。”
“不麻煩，不麻煩，為民除害是我的本分，只是我最近腿腳有點不便，這一趟來的匆忙，歪道腳了，哎呦～”
縣官抱着腳，哀嚎道。
“既然縣官大人腿腳不便，那我就親自送大人一程。”老姑娘笑道。
“這敢情好。”說著他們就一起出去了。
“讓縣官大人歪了腳，民女着實過意不去，這一包藥草就給大人作為補償。”
老姑娘從袖子裏面取出了一包叮噹響的東西。
縣官連忙接過，從裏面取出了一塊碎銀，咬了一下，嘿嘿笑道：
“老闆娘客氣了，以後有什麼事都來找我，我一定秉公辦事。”
“這最好，希望石頭沒有磕壞您的牙口，怎麼不小心放了石頭到裏面去了。”
“我牙硬，碰不壞。”縣官格外高興，這確實是鬧事的，抓了也沒問題，還能賺銀子當真是好啊。
走到人少的地方之後，老姑娘就準備告別，陸山這是說道：
“縣官大人，您也知道我家老爺為人善良，但是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老爺不跟他計較也就算了，還多次欺負到頭上。”
“咱覺得這錢給他們，不如給你用來造福蒼生的好。”
縣官表情忽然嚴肅，憤恨道：“當真可惡，這種人就是我們縣的毒瘤，有我在一定不會讓女老爺受委屈的。”
“我們多合作，你缺錢造福蒼生，我們賺錢支持你。”陸山笑眯眯。
“哎！話不能這麼講，一碼歸一碼，在怎麼樣也不能收老百姓的錢，我向來秉公辦事。”
“哈哈，希望大人以後還記得我們老爺。”
陸山跟老姑娘離去，他一直強調老爺，就是為了不讓人忽視老姑娘。
她多少也是有點錢的，不是很多但是也不是很少。
雖然商賤文貴，可官發的俸祿也是銀子銅錢啊。
“老陸山真有你的，這下他們不敢忽視我了。”今天的老姑娘格外高興，就像一個普通的調皮姑娘一樣。
陸山看着心裏也高興，對他好的人，他也會對他好。
他向來如此，至於為什麼，陸山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之後的一段日子，陸續傳來了一些消息。
被抓的那個人，最終被家族用錢買了出來，但是籌備的銀錢也用了。
在那之後安靜了好一陣子，也沒有什麼來鬧事的。
家族更是沒有一個敢來老姑娘的店的。
似乎他們也知道老姑娘不再是以前的老姑娘，現在的她惹不起。
又一陣子過去，到了來年開春，家族有派人來了。
這次倒是換了個十分客氣的人，來的目的也是要錢。
老姑娘看了看陸山。
“可以給，但是要入祠堂。”陸山的條件就是如此。
祠堂一般是有功德的先人才能入的，陸山覺得不能白給，要麼以後又要演變成之前的樣子。
因此，才做了在這麼個決定。
“不可能，我家祖上讀書人才入祠堂。”
“那就免了，送客。”
“等等，我回去問問。”
最後，他們還是答應了，因為真的缺錢，前陣子因為買犯人還支出了一大筆。
現在是一分都沒有了，迫不得已才答應的。
“這樣真的好嗎？”在自己的房間內，老姑娘憂心忡忡地問道，這樣的事她還從來沒有做過，擔心是必然的。
“好啊，好的很。”
“世間萬事萬物都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想要就要付出代價，符合天理不為過。”
老姑娘還是有些擔憂，“我怎麼覺得你這麼壞呀，一點也不憨厚了。”
“我本來就是個壞人嘛。”陸山笑道。
“確實該如此，我以前不懂事縱容了他們。”老姑娘很快接受。
人世間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就要付出代價，這是規律，誰也不能破壞規律。
陸山做事從來就是依照規律來辦事的，確實說不上壞，只是用了些小手段而已。
不過，就連他自己也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是忘記了很多東西的。
莫非這才是本來的他，陸山一轉身骨頭咔咔響，還是老了啊。
春夏秋冬，年復一年，不知多少年過去了。
只見曾經那美艷伊人，此時已是白髮蒼蒼，面容衰老，連走路也不是那麼順暢。
“老陸山，為什麼這麼多年你都沒有變過。”老姑娘問道。
陸山此時還是跟當年來這裏的時候一個樣子，白髮蒼老，但是還算是穩當。
“我也不知道。”陸山看了看自己未曾改變過的雙手，內心依舊是茫然一片。
“你莫非是在等我，等我老了好娶我。”老姑娘的心還是對於成婚抱有念想的。
每天見到最多的人就是陸山，多年下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感情。
“不，我忘記了一些東西，我想回憶起來。”陸山說道。
“還真是無情呢，連哄哄我都不願意。”蒼老的老姑娘癟着嘴，不開心。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都是半隻腳入土的人，應該也不用像個孩子一樣哄。”
“你知道你為什麼沒人要嗎？你不配啊，你太冷淡太沒有人性了，你是神仙啊。”
多年下來，老姑娘對於陸山已經很熟悉，他沒有人家的恩怨情仇。
陸山只會做出最符合他道理的事。
忽然的，他愣在了原地，整個人一動不動的，像是變成了一個雕塑。
“你呀，就是太認真，你不會像我們普通人一樣隨意愛恨，你有自己的原則。”
一道雷霆似乎劈在了他的頭頂上，登時陸山腦子格外混亂，各種畫面，各種想法，各種語言瘋了一樣的湧入他的腦子裏面。
“哼！既然你不能安慰我，我要你已經沒有用了，你走吧。”
陸山愣在原地沒有動。
“來人，把他趕出去。”幾個人架着陸山走了出去。
他再一次流落街頭，可是正在回憶中的他，什麼也不知道，就這樣目光獃滯的坐在小巷的地上。
一個包子不小心滾落到了巷子裏面，到了陸山面前。
他伸手去撿，一口就被鋒利的牙齒咬住，鮮血直流。
“唔汪汪。”
陸山收回了手，狗叼着包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是還有多少事啊。”陸山站了起來，手上的傷在逐漸恢復，他也變得越來越年輕。
直到變回到本來的樣貌。
走在街上，無人能看到他。
他聽到街上的人交頭接耳，說什麼遠近聞名的女老爺過世了。
臨死前，交代讓人把他丟到河裏去。
他們不肯，說不能這樣對待老爺。
但是她卻笑着說：“曾經有個少年，雖然披着老年人的外皮，可我一樣就看出來他是少年，因為他是那麼的憨厚樸實。”
“他說他不要工錢，要是死了就把他丟到河裏，然後流到大海裏面讓魚兒吃了他。”
她說：“我也要向他一樣，這樣或許他們能夠化成同一條魚。”
她還說，多希望能最後再見他一面，趕走他是為了不讓他難過，多希望能讓他知道，可是不能，其實他最知道什麼是人性了，他沒有感情只是看透了而已。
陸山跳到了大海之中，沉睡到了大海之中，他多麼希望有條魚能夠吃了他。
可是也沒有魚能夠可能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