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傅加藍給我看過田娜的照片,是他們年輕時候照的,背景是不知道哪裏的一片小林子,兩人肩並肩站在一起,田娜穿着一件非常肥大的寶藍色毛衣,沒有化妝,卻明眉美目,抿嘴微笑,那時候傅加藍已經很高了,他的手搭在田娜的頭上,表情愉快。

我忘記為什麼他要給我看那張照片,但從此那個場景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裏,那時候我不知道傅加藍有多愛田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愛傅加藍,但很長一段時間,我既不喜歡田字,也不喜歡娜字,在任何地方看到這兩個字,都會引發我一陣輕微但不可避免的不適感。

現在這兩個字就在我的微信界面上,固執地等待我回應。她的頭像是一張正面大頭照,短髮,濃妝,嘴唇塗成閃亮的大紅,微噘,眼睛非常亮,我想她對自己的信心毋庸置疑。

總得是這麼樣的一個女人,才能半輩子啥都不幹就光折騰人。

我呢,就得給人折騰。

我走回自己的位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呼出去,胸口糾結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我的好奇心。

田娜為什麼要找我呢。

因為傅加藍選擇了我嗎?

或者傅加藍其實沒有選擇我,他們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傅加藍負責把我穩住,田娜負責給我致命一擊。

想到這兒我趕緊給了自己一個小嘴巴,有點自責。

偏偏這時滴答一聲,一個陌生號碼發了一條短訊過來,我一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竟然又是田娜:我是田娜,跟我談談好嗎。

到底要搞什麼么蛾子啊。

正在這兒天人交戰,喬孟塗忽然出現在我辦公桌前方大概二十米處,舉起手來,示意我過去。

我嘆口氣收起手機,走過去,我們倆就站在去洗手間的必經之路上,身邊人來來往往,喬孟塗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你跟南桑提過我的想法了?”

看他臉色跟一坨屎那麼難看,估計被於南桑噴得不善,我也沒啥好隱瞞的,坦然承認:“喬總,我跟開於小姐的,她一直對我不薄,你要我吃碗面蝕碗底,我做不到哇。”

他有點沒明白過來:“吃什麼面碗?”

瞧我一着急粵語都跑出來了:“哎,就是吃裏扒外的意思。”

喬孟塗雙手插兜,沉吟了一下,搖搖頭:“我絕不是叫你吃裏扒外,只是南桑個性極強,我擔心她硬碰硬最後吃虧。”

我混不吝的勁上來了,一梗脖子:“喬總,有什麼吃虧不吃虧的,一份工作而已,於小姐這麼牛逼哄哄一個人,上哪兒找不到一份工作,避什麼風頭。”

他瞧着我,聽完這句話,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頓時鬧我一個大紅臉:“哎。”

喬孟塗拍拍我:“你還真是於南桑帶出來的,連說話語氣都一模一樣。”

看看錶,又說:“我要去開會,你晚上有空嗎?”

我一愣:“晚上?”

他已經知道答案了:“八點,公司大堂見。去喝一杯。”

我傻乎乎地哦了一聲,目送他挺拔的身影從容走開,老實說,真是賞心悅目,但這是什麼節奏,不是剛剛吃完午飯嗎??幹嘛又要去喝一杯,我跟你真的沒什麼共同語言啊大哥,我從來沒有八點去跟人喝一杯那麼高大上過,我一般都是十一點半跟二逼陳出去喝——早上十一點半。

懷着一肚子莫名其妙我又拿出手機,田娜的短訊和微信都在那兒擺着,竟然不是我的幻覺。

我手指莫名其妙微微抖,在短訊對話框裏寫了一條:“你要和我談什麼啊?”

想了想,把啊字刪掉了,免得聽起來像是很弱,非常被動的感覺,再想了想,又加上一個呢,想了想有刪掉了,不好,太親密了,鬼要跟情敵這麼親密啊,又不是二逼陳在東莞玩一王二后,最後我秉承自己寫項目管理方案的精密風格,把回話定稿為:“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的嗎?”

發出去之後我心想你可千萬別當真啊,你如果說讓我把男朋友勻給你我真的會暴走的你信不信。

幾乎是立刻她就回了:“我明天到上海,我們在哪裏見?”

這個靠我自己是板不住了,我溜到一個沒人的小辦公室,打了個電話給傅加藍,鈴聲長長的響,卻沒有人接。

短訊又進來:“我知道你在哪兒上班,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我去找你,回見。”

我拿着手機長久凝視那行字,默默地坐下來,看着面前辦公桌空白的檯面,心裏亂糟糟的。

把這突如其來的會面,就這麼默然地接受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會面最近在我人生里好像是個常態,晚上八點,我在公司大堂沙發上坐着,忐忑不安地等喬孟塗。

於南桑五點不到就走了,和公關的人一起去出席一個英國商會的活動,走之前把公寓門卡和鑰匙全套給了我:“你自己吃點東西回去休息。”

我期期艾艾地:“萬一我回,呃,回得比你晚怎麼辦。”

她看我一眼:“公寓管理員認識我,會幫我開門。”頓了一下,又問:“你出去見朋友?”

我哽了一下,話都溜到嘴邊了想告訴她又是喬孟塗,鬼使神差地又吞了下去,幸好她的手機在包里響起來,估計是老闆催她,沒等我說什麼,接着電話就走了。

現在我坐在這裏,心裏有點犯嘀咕,為什麼呢,我為什麼要瞞着於南桑呢?

如果大家都只是正常的上下級,我說不說,倒又沒事了,誰還沒有和誰下了班去喝一杯的時候,但於南桑和喬孟塗關係太特殊了,我這樣真的好嗎??

正想得亂七八糟,喬孟塗出現了,經過我身邊停了一下,我站起來跟上,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到了公司的停車場,他開一輛黑色路虎,非常貼合他的男性氣質。

我爬上副座,拉上安全帶,車門一關上,有限的空間裏只剩下我們兩個,我立刻就局促起來了,心砰砰亂跳,看他緩緩開動車,我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咱們上哪兒去喝一杯啊。”

他專註地開車:“外灘那邊有一家法餐很不錯,上了今年的米其林排行榜,我一直說去試試看,你愛吃法餐嗎。”

我搖搖頭:“不愛吃,蝸牛啥的,能好吃到哪兒去。”

他又笑了,怪好玩地看看我:“誰跟你說法餐就是蝸牛的。”

我泄氣地說:“就是隨便說說嘛,咱們不是喝東西嗎。”

那家法國餐廳在外灘,景緻很好,能直接看到東方明珠,夜色溫柔,卻又絢爛,店裏沒兩桌人,卻還不準大喇喇走進去就坐,得站在門口等人家派位子。

喬孟塗訂好了靠窗的位子,我們一坐下,侍者送上水和菜單,蠟燭在水晶燭台上搖曳,我看着菜單心裏直打鼓。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喬孟塗不怎麼說話,間中只在上菜時簡短介紹一下食物的特點,他顯然精通食物和紅酒,那個來自法國鄉下的白皮酒侍,我估計他一貫鼻孔朝天,但三言兩語間,居然對喬孟塗肅然起敬,臨走還瞪了我一眼,大概是一朵鮮花怎麼插在牛糞上的意思。

我是肉食動物,遇到海鮮更是陶醉,一吃起來就不知道節制兩個字怎麼寫,喬孟塗為我點了牛油果芝麻菜頭盤,法式烤小羊排,味道意外適合我,吃得我心花怒放,於是全程沉默以對也能接受。

等甜點上來,喬孟塗放下刀叉,看我一眼,說:“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我搖搖頭:“我知道為什麼。”

他微笑起來,雙手交叉放在餐桌上,那是一雙彈鋼琴的人才有的手,非常有力,非常靈活,:“說說看。”

“我一直為於小姐工作,私人關係也不錯,我想你也許想聽聽她近況如何。”

喬孟塗讚許地彈彈手指:“冰雪聰明。”

他這麼坦蕩,倒讓我一愣,我因為工作的原因,以往也認識幾位仁兄,雖然不如他,但本質上和他一樣逼格爆棚,只要年紀一過三十五四十,就開始覺得一個男人有感情是純粹的弱點。

他們能把葷段子講得優雅動人,社交禮儀無懈可擊,對身旁女伴體貼照顧,無微不至。

一旦女人開始問那個大家最喜歡問,理論上又最簡單的問題:你愛不愛我,你有多愛我。

他們就會袖起手來,沉默不語,嘴邊浮起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看着你,就像門薩高智商俱樂部入會考試上,監考員看着一群奮力想要脫離隊伍的純傻逼。

我抹了抹嘴,興趣上來了。

“你想知道什麼?”

他想都不想:“她這幾年,喜歡穿什麼牌子的衣服?”

“呃,CD吧?我跟她出差的時候她有一次帶少了兩件衣服,直接奔去CD買的,還有MAXMARA?不過她抱怨過好幾次說這個牌子的衣服越做越大,多半設計師是打算轉型去做被子。”

喬孟塗微微一笑,我們倆似乎都同時在腦海里想到了於南桑說這句話的神情。

“脾氣好嗎?對你們?”

他轉頭看了看外灘的輝煌夜色,淡淡地說:“她從前脾氣可不好,發起怒來,就像一輛smart裝上了法拉利的引擎。”

這個比喻太精準了,我想了半天,噗嗤樂了出來:“真像,確實是。”

接着搖搖頭:“不,她不怎麼對我們發脾氣,但據說她經常對她老闆發脾氣,吹鬍子瞪眼的還摔電話。”

這次輪到喬孟塗噗出來,他當然知道於南桑的老闆是誰:“poorPeter,對普通女人都沒辦法,不用說遇到於南桑。”

他繼續問,什麼都關心:“飲食習慣呢?怎麼樣?”

“不吃甜,嚴格控制鹽和油的攝入,吃糖分低的水果,白肉,少吃多餐。嘿,這個我非常清楚,因為我老跟她爭,說這麼吃人生沒啥意思,她說要來我葬禮上吃烤羊肉串以示哀悼。”

喬孟塗保持着由衷的笑容:“只有她會這麼說話。”

“她以前也這麼吃?”

他看看我,桌上的蠟燭這時候燒到最盡,刺啦一聲,在燭台上熄滅了,周圍的光在喬孟塗臉上落下陰影,我心裏悚然一驚,這個角度下,他英俊得根本不像我們會在現實中遇到的人。

侍者輕輕走過來,為我們續上燭火,他這時輕輕說:“不,她以前不這樣吃。”

“她以前是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我們出去旅行,她一天可以吃五頓,什麼食材都嘗試,什麼菜系都接受,胃口永遠好,卻從來不長胖。“

”她也很愛下廚,一個蛋,一碗剩飯,一把蔥,可以做出全世界米其林三星廚師加起來都做不出的極致美食。”

“她是那種喝到微醺時候,在倫敦午夜街頭高唱vivalavida的女郎,經過的人都對她送去飛吻。”

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敘述,我卻聽得心裏一陣陣發緊。

於南桑當然是人中龍鳳,我對她仰望,心悅誠服。

但只有在愛人的眼裏,她才能美好到這個程度——明明酒後擾民,都變成半生追憶的嘉話。

我們沉默了下來,我給喬孟塗加了一點酒,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飲畢杯中殷紅的酒,無端端微笑,過了一陣子,說:“還有呢?她常去度假嗎?”

“不常,她太忙了,上一次好像還是半年前,她去非洲看了啥馬群過河。”

“角馬過河啊,不知道她趕上了沒有,今年遲了一點。”

“是啊?馬過河有啥好看。”

“她除了你,還特別喜歡誰呢?有在總部的嗎?”

我們整晚都在談於南桑,整晚,話題沒有偏離一點方向,就像闖進宇宙黑洞的流星一路奔向滅亡,我們印證和補充各自對這個人的印象和觀感,專註得像狂熱的球迷對待自己家鄉的俱樂部,虔誠得像剛受洗禮的教徒星期天去教堂,她的一點一滴都被我們拿出來討論,言說,分析,偶爾嘲笑或非議,但不管對她的為人處世,所作所為贊同還是反對,都不能改變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在我和喬孟塗今晚營造的這個小小世界裏,於南桑是唯一的主宰。

當偌大的餐廳只剩下我們一桌客人,我們終於窮盡了關於於南桑的全部,一盞盞燈在周圍關上,故事也一個一個消亡。

喬孟塗請侍者買單,在他低頭簽字的時候,我脫口而出:“你一定很愛她。”

侍者在旁邊保持他的專業表現,整一副“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來收錢的”表情,喬孟塗寫完名字,抬頭將賬單交給侍者,對我笑一笑:“tellmeaboutit.”

我比於南桑回得早,早得不多,大概一分鐘左右,估計我後腳出電梯,她前腳就進了另一架電梯。

我喝了點兒酒,臉紅得跟只大馬猴,身上有點沒力氣,開門一看於南桑沒在,大大鬆了口氣,一屁股坐上沙發剛要放鬆一下,猛然鑰匙轉動,我頓時跟過了電似的,跳起來抓着自己的包和外套衝進客房裏,燈都來不及開就趕緊關上了門。

她進來喊了我一聲,我在房間裏繼續手忙腳亂,開了燈,拿出ipad,隨便點開一個電影,戴上耳機,幾乎是撲到床上,擺好正在煲碟的造型沒一秒,於南桑扭開門瞧了我一眼,說:“早點睡。”就走了。

我鬆了口氣,一頭扎進被子裏,心想我這是怎麼了。

從外灘一路開車回靜安不算遠,喬孟塗開得也不慢,我們似乎都已經精疲力盡,什麼話都不想講,但奇怪的是,忽然之間,回程的沉默比去時要自然得多。

在高架橋下等紅綠燈時,他忽然看我一眼,說:“有一天,你也會變成於南桑。”

我頓時就笑了出來,誇張地扯扯自己身上那件白襯衣,說:“G2000,特價129塊,你覺得於南桑穿過這樣的衣服嗎。”

喬孟塗搖搖頭:“和衣服沒關係。”

“你眼睛裏有一種光,和於南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從不放棄,也不恐懼,不管什麼打倒了你,你倒着哭一會兒就繼續往前走,而很多人,就從此在那裏躺下去,直到時間的列車碾過她們的身體,碾得她們萬劫不復,她們哭泣,抱怨,怨恨得發瘋,但就是不嘗試着爬起來。”

我聽完嘆了口氣,伸手打開擋風玻璃上方的鏡子看看自己:“要是真的就好了。”

他笑一笑,說:“有什麼打倒過你嗎?”

我轉過頭看着他,路燈一盞盞從車外掠過去,他專註地望着前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偶爾垂下眼睛,側臉的輪廓真是要了親命了。

我情不自禁地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如果有兩個女人,有一個你愛得要命,另一個愛你愛得要命,你也挺喜歡的,但兩個人你一定要選一個的時候,你會選誰?”

這次輪到喬孟塗失笑了:“怎麼?新時代的人類仍然在玩這麼古老的選擇遊戲么?我以為都跟着蒸汽機進博物館了。”

我有點窘,但沒有鬆口的意思:“你的答案是什麼嘛?”

他想了想,說:“如果是年輕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選自己愛的,就算被她一刀捅死,也勝過活在苟且的荒漠裏。”

“年輕的時候?對於感情的選擇也會隨着年紀的增長而變化嗎。”

喬孟塗淡然地說:“我不曾見過任何事是不隨年紀的增長而變化的。”

我們已經上了南京西路,恆隆廣場在望,他說:“如果要我現在選,我會選在一起最容易,相處最舒服,最不會帶來麻煩的那一個,愛不愛的,已經沒關係了。”

左轉,上了上海中心的車道,他停在波特曼酒店正門,對我笑笑:“但你不是我,毛毛,晚安。”

我慌慌張張地從路虎上跳了下來,差點把腳崴了,站定后我扶着車門一抬頭,喬孟塗還望着我,眼睛深深的,好像能把我輕易就看個對心穿,我局促地說了一聲晚安,趕緊把門摔上了,動作大得簡直好像是在發脾氣似的。

我想起於南桑說,喬孟塗是一等一的花花公子,不需要追求女人,女人自然而然會撲上去,我今天晚上算是領教了——平常的女人,甚至都壓根不敢撲上去啊。

這種面對另一個男人帶來的患得患失,令我覺得十分彷徨,每當這個時候,我的本能反應就是跟二逼陳溝通一下。

於南桑進了她的房間,我聽了半天外面沒動靜了,趕緊摸出電話來,正要按快捷鍵,要不說人跟人之間有緣呢,他猛地打進來了。

我一下子接起來,二逼陳嚇一跳:“幹啥。”

“接電話啊,幹啥。”

“快得令人髮指,跟你說件事兒唄。”

“去東莞的事就別說了,第一沒興趣,第二我還在上海呢。”

“梁某人有了嘿。”

“有啥了。”

然後我就反應過來了,頓時從床上蹦起來,揮舞着手機大叫:“帥啊。。。。你原來有生育能力啊兄弟!我以前真不知道啊!!”

二逼陳明顯心情沉重,率直地說:“去你媽。”

“我要當乾媽。”

“競標吧,你準備出多少錢。”

“出兩個大耳光,敢找別人花了你,哎喲,太好了啊。”

二逼陳嘆口氣:“你們女人全他媽都一個德行!這事兒有啥好的你告訴我?一下就沒人跟我玩了,她現在走路都打橫走說免得不安全。”

“你娶老婆是跟你玩的嗎?”

“不然呢?”

“不應該同甘共苦,一起走人生路什麼的嗎?”

“這樣的話,一台寶馬M3要好得多吧。”

“你妹。。”

聽完二逼陳傾訴他自己毛都沒長齊卻馬上要為人父母的人生困境,我抓緊時間問自己的問題:“今天我和我們vp吃飯哎,吃完覺得這個男人魅力四射,你覺得正常嗎。”

他心思不在我這兒,但還是很盡責地說:“我覺得吧,你覺得人家魅力四射,卻不去日人家,這一點非常不正常。”

“你這輩子的感情世界就是日和不日兩種嗎。”

我彷彿見到他在那邊搖了搖頭,用一種非常感傷的語調說:“從十五分鐘之前開始,我的感情世界一片荒蕪,只剩下了無人可日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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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只是過來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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