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不賭一把？
這事，不只是李苓月覺得憋屈，風玄更是拳頭緊握、臉色鐵青。
多年以來，他一直刻苦修鍊，不曾絲毫鬆懈，誓言與風舒爭一日之長短。今日，家族卻給了他狠狠的當頭一棒！
“噓！”風之凡站起來，溫和而堅決地按着妻子的雙肩，將她按回沙發上，低聲道，“這不是族長一個人的決定，而是家族高層共同商議的結果。”
“那又怎樣？難道還不允許申辯了，還不允許鳴不平了？”李苓月坐回沙發的同時，用力掙脫丈夫按在肩頭的手掌。
平日裏，丈夫體貼，兒子爭氣，她自是努力扮演好賢妻良母的角色，沒事的時候就默默修鍊，與世無爭。
可是今日，兒子明顯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而且事關一輩子的前途命運，她不只是對家族不滿，連帶着對丈夫也有點“恨其不爭”了。
一家三口的臉各朝一邊，整整靜默了兩三分鐘，風之凡的聲音才幽幽傳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也是去找高層問個明白、要個解釋，可冷靜下來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
“為了維護神州盟這個九品勢力，一個又一個強者出征萬族戰場。待無涯老祖走後，神州星上將只剩下唯一的元丹境強者——燕太上長老。俗話說，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境遇艱難的何止只有風家而已？百年之後，所有華夏後裔都有失去這一片生存的根基，零落四方的危險。
“我想，若是無涯老祖出征前，看到風家子弟為了家族中這有限的仨瓜倆棗，還在爭得面紅耳赤，恐怕也會傷心難過吧？
“也許你們知道，也許你們不知道。風家表面風光，在神州星上有許多自己的產業，在某些行當甚至還是壟斷經營。但作為風家管事的我卻十分清楚，以往維持這一家子修鍊的龐大資源，最大進項卻是來自無涯老祖的貼補。而這一部分收入，將隨着他老人家的出征而中斷。
“今後，除了維持家族日常運營的必要開支，剩餘的資源肯定會比我們想像的要少得多，甚至有可能捉襟見肘。
“雖說玄兒未來的潛力很可能超過風舒，但那畢竟只是潛力，要將30.3的腦域值轉化為實實在在的修為境界、煉丹技能、戰鬥實力，中間還隔着無數的資源投入，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機緣、氣運。
“但風舒不一樣，只要投入比玄兒少得多的資源，就有可能順利成長為元丹境強者。捫心自問，假如我們自己處在族長、長老的位置上，會作何選擇？況且，隨着無涯老祖離去，風家還培養得起一個丹師嗎？”
風之凡的一席話，讓李苓月和風玄的情緒徹底平靜下來。
可緊接着的，是徹骨的寒冷。
大廈將傾！
神州盟的危機，以前他們也有察覺，卻從未如今日這般真切。
未來，該何去何從？
如果神州盟崩塌，風家傾頹，何處是自己這一家三口的安身之所？
李苓月思來想去，卻只感覺越想越亂，只得望向丈夫：“那你說該怎麼辦？”
“我想將玄兒送到雪峰劍派去。”風玄邊說邊揮手制止了妻兒可能的插言，接着道：“當然，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肯定得與你們充分協商。”
見風玄忍不住想張口說話，李苓月用力捏了捏兒子的手，讓他稍安勿躁，並示意丈夫繼續。
風之凡點了點頭，沉聲問道：“今天，這兒就咱們一家三口，有些話出自我口，也只入你們耳中，不必有什麼顧忌。我就想問，假如沒有出現意外，你們認為神州盟沉淪的大趨勢，有扭轉的可能嗎？”
“沒有。”李苓月十分肯定地搖了搖頭。
有些話不必宣之於口，彼此便心知肚明。
別說百年內難有新的元丹境強出現，即使出現那麼一個兩個又能怎樣？也不過是讓神州盟多延續那麼一兩百年壽命，給萬族戰場多輸送幾個元丹境、先天境的炮灰而已。
至於扭轉神州盟沉淪的大勢，談何容易？
風玄亦搖頭附和。
“是啊，沒有！”風之凡仰望別墅挑高大廳的屋頂，彷彿透過那兩片透明的琉璃瓦片，能望見遙遠星空、時間長河無垠的盡頭，“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是讓晉級元丹境的玄兒去萬族戰場當炮灰，還是讓兒子成為覆巢之下的離亂人？
“不，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玄兒不要沿着這條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命運曲線走下去。
“家族斷玄兒的月俸，何嘗不意味着，玄兒身上原本沉甸甸的責任將得到解脫，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所以我想讓玄兒以一介散修的身份拜入雪峰劍派，從現在開始培養獨自成長的能力；晉級真元境后便離開神州星，去外界闖蕩，不到妙法境別回來。
“既然命運把我們逼到了死角，那我們就放手賭一把，賭勤勉、賭氣運、賭人品、賭冒險精神、賭玄兒的神魂天賦終有綻放光芒的一天！”
李苓月、風玄都陷入沉思。
風之凡指出的這條道路，既是一條避禍之路，亦是一條危機重重的成才路。
從表面上看起來，這條路與精緻的利己主義也能擦得着邊。卻何嘗不是一條直面挑戰、自強不息、甚至九死一生的強者路。
如果選擇了這條路，就意味着，十二三歲的風玄，馬上就要離開家族，離開父母，以一介散修的身份，對自己的生命安危、修鍊資源負起完全的責任。
未來能走多遠，完全靠自己的努力。
成，不仰人鼻息。
敗，不怨天尤人。
不到妙法境別回來的意思，就是暫時脫離與風家、神州盟的命運捆綁。
如果將來能夠晉級妙法境，可以看在同族同源、生於斯長於斯的份上，回來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如果不能，就獨善其身，躲得遠遠的，建立新的家庭，從另一個角度為家族繁衍作貢獻。
而風舒則不同。
享受着家族資源的傾力培養，何嘗不意味着重重負累、層層約束？
如果有一天大難來臨，於情於理，他都必須與風家、與整個神州盟同呼吸、共命運。
成，共享輝煌。
敗，一道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