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彌留聖物
文若從噩夢之中驚醒,見卓雅貼臉站在面前,不由恐懼更甚,哽咽再三,待到清醒過來,方才憶起唐生已下山採蓮去了。文若小憩了幾個時辰,胸中病痛稍有緩和,只是方才夢中挂念,太過逼真,讓他有些辨不清現實夢境。
卓雅哪管這些,見文若夢魘纏身便匆匆跑來,半懼半退追問道:“沒事吧,兄長?”
文若勻着呼吸,沒有理會,瞑目間已是滿頭大汗。文若依稀記起兒時唐生與自己的模樣,那時唐生上天入地的躁動性子已然不復存在,而對文若而言,除了替父親姑母守護唐生之外,已再無存活於世的理由和意義,身上病痛滾滾來襲,亦無法淹沒心底不見深淵的悲涼。
卓雅以為文若燒糊塗了,伸出臟手在文若臉上劃了幾圈,輕輕拍打了幾下,見還是沒有反應,擼起袖子,伸手便要掌嘴過去。
文若見着丫頭並無惡意,張了半天嘴,只念叨了兩個字:“卓妹。”
卓雅身後皆是石壁,聲音回蕩,她當然聽得清楚,見文若蘇醒,喊得親昵,湊近嬉笑回禮道:“裴兄。”
“兄長還沒有回來?”
卓雅也不回話,腦袋甩着辮子,搖頭三次。
“現在什麼時辰了?”
“快寅時了。”卓雅眨着雪亮眸子,果斷回道。
文若悶了一聲,自知唐生恐怕遇上些麻煩了,沉吟間,紫青着臉,拾起幾支樹枝,添向篝火,火光猛地躥起半米高,從二人中間爆炸,隨即衰退落地。文若緊皺雙眉,語塞凝重道:“卓妹,待會隨我一同尋找兄長下落。”
“兄長病了,還是讓我自己去尋唐生哥哥吧。”卓雅目對篝火,真摯關切道。
文若咳了兩嗓,避而不答道:“兄雖愚笨,不知妹妹身份,但即是生死之交,兄也絕無冒犯之意,我與世子殿下本是兄弟,自然要護他周全,希望日後妹妹不要再與我做對。”
卓雅蹲下身,手托腮,側滑着臉,翻眼邪笑道:“妹妹與唐生亦是兄妹,希望裴兄分清黑白,不要玩弄些意氣之爭,唐生哥哥若是有難,我也不活了。”
文若就知這丫頭嘴硬,唏噓兩個‘好’字,拾起火把,踉蹌起身,沿路徑直下山去了。卓雅緊隨其後,連連問道:“兄長身體不適,為何走路一瘸一拐,好讓妹妹擔心。”
文若不加理會,自說自話道:“既然卓妹心有苦衷,不便明言,裴智日後在殿下面前,仍以兄弟相稱,直至卓妹將原委合盤相告,你意下如何。”
卓雅狡黠笑笑,點點頭,趕忙上去挽着文若臂膀,奉承道:“多謝兄長體貼。”
山路崎嶇,天角魚白,文若與卓雅沿着唐生用劍劃開的大石塊一路尋覓,走了近半個時辰,終於找到些線索。山腳灌木叢生,文若抬頭而望,只見烏雲抱月,日微而隱,森木亂眼,幾隻沒有羽毛的山鴉掠過頭頂,留給天空一道黑色痕迹。
文若感到一絲不詳,大喊道:“卓妹,不要再走了。”文若撫着矮樹,頭頂山鴉盤旋不散。卓雅回到文若身邊,問道:“兄長為何不走了?”
文若疲於喘息,雙手拄膝,鎚頭擺手道:“兄長的標記斷了,定是在此繞路而止。”
“那唐生哥哥不會被人掠去了吧?”
“先別急,卓妹,這樣,你我分頭去找,兄長下山不久,定未走遠,若遇險情,走為上策,天亮日出之前,無論結果如何,你我在此會合。”文若上氣不接下氣囑咐道。
“可是兄長病着,萬一遇到敵人猛獸,該怎麼辦?”
文若苦笑兩聲,見卓雅竟關心起自己安危,些許愕然,臉上僵了片刻,低頭指着頭頂說道:“一旦出事,我可爬到樹上,若沒有及時趕回,卓妹找到兄長后,在山上等我便是。”
“不行,要走一起走,妹妹不能放下兄長不管。”
“呵。”文若撇嘴咳了一嗓,辯解道:“那就這樣,你向西尋去,我回到山上靜養,即不拖累,也可安好,卓妹意下如何?”
卓雅聽了,鼻里噴着白氣,怒道:“兄長就不擔心妹妹與唐生哥哥的安危?”
“若成負贅,只能拖累二位,倒不如為兄長祈福,省得令人操心。”
“好!裴兄不願救唐生哥哥,那就放心回去吧。”卓雅甩開亂髮,頭也不回,徒手消失在文若面前。文若不加理會,向東繞過幾顆樹木,悄悄跟着卓雅,緊隨其後,自說自話道:“兄長定是沒有尋得蓮藕,跑到山外去采了,出山之路僅此一條,讓這丫頭走在前面,即可安心,也可放心,兄長只要無恙,一切好說,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來路。”
文若病痛纏身,下山之路,卓雅腳快,文若跟了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便走失了卓雅。文若走至山腳灌木林中,身體已是極限,蹲地喘息,暗自懊惱,心中忐忑不安,只恨方才不該再試探卓雅。文若坐在林間小憩,忽聞林外一聲慘叫,是卓雅的聲音。文若大呼不妙,躥出密林,只見百米開外,唐生與卓雅正背倚為盾,被十幾個手持板斧的剽悍蠻子圍得水泄不通。文若瞪眼望去,唐生腳下地上躺着兩個死去的大漢,看衣着樣貌,是那些蠻子的同夥,文若瞬間猜透個大概,定是唐生遇着,揮劍殺死的,敵人見唐生勇武,不敢小覷,仗着人多,打算圍而剿滅。
文若秉着呼吸,心裏清楚,對方人多,必須一擊制勝,趁亂帶着二人逃走。文若皺眉思索,空氣沉重起來,耳邊隱隱傳來唐生腳下步碾沙石之聲。文若碎步無聲匍匐前行,靠近后,見那十幾名蠻子各個怒氣橫生,恨不得將唐生與卓雅二人碎屍萬段。唐生劍上滴血,身上挂彩,怒目猙牙,雙手死握着寶劍不放,後退之中,無意踩到卓雅腳跟,低頭驚而失色,見敵人沒有衝過來,長舒一口氣,瞪着前方。卓雅倒是視死如歸,單手拎着地上死去蠻子的大斧,足有三四十斤重,身體微弱前傾,亦是屏氣凝神,像個野獸,準備生死一搏。
“姑母在上,保佑我兄弟二人平安。”文若閉上眼睛,反覆禱告着,就在思索對策之時,卓雅靠着唐生鎧甲,反向用力,一步瞪出三米遠,對着四個剽悍蠻子揮斧亂砍。那幾個蠻子着實一驚,被卓雅突然發難搞得連連後退,唐生怒吼一聲,殺將出去,文若山鼠一般,從灌木中驚草躥出,在地上滾了幾番,落在唐生身後。
眾人皆是一愣,唐生緊繃神經,哪有片刻鬆懈,一把抱住文若,跟着卓雅身後,從人縫之中逃了出去,那十幾個蠻子哪肯輕易罷休?一路追趕,將窮途末路的三人追進山腳的山洞之中。唐生本打算拒險而守,哪知這些蠻子在洞外架起木堆,準備放火將他們活活燒死。
三人窩在洞中,不敢探頭出去,唐生面頰脹紅如煮,與二人雙手相印,怒道:“你們幹什麼來了!”
“兄長,是我連累了你,早知如此,悔不當初。”文若低頭氣短,雙目無神,疲於喘息道。
“唉,好兄弟,是哥哥大意,這幾人突襲,將我包圍,我不得脫身,是我害了你們。”
“都什麼時候了,趕緊想辦法!”卓雅一聲粗獷,瞪着不大的雙眼破口大嚷道。
“能有什麼辦法?”唐生咬牙,揮拳說道:“裴弟你聽好,待會他們點火燒洞,我與卓弟先殺出去,你趁機逃走,我和卓弟身負武藝,將他們衝散,脫身不難,一旦脫身,咱們山上會合。”
“兄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若兄長有難,弟弟絕不苟活。”文若面如白蠟,吐着涼氣,勾着眼睛望着卓雅,久久不放。
“你都不怕,我怕作甚?”卓雅被文若激得奮起,斬釘截鐵道。
“好!好!好兄弟,跟我唐生一同,殺出洞去!”唐生義憤填膺,揮舞寶劍,冒着大火濃煙,帶卓雅一同殺出了洞口。
唐生與卓雅衝破洞口,怎料洞口附近除了木屑樹枝,再無他人,唐生卓雅愣了片刻,剛要回頭,為時晚矣,身後不知何時躥出幾個蠻子,趁他們不備,將他們一同擒拿。原來,這十幾個蠻子並未聚在洞口,而是躲在洞口側壁的左右兩側,藉著濃煙,混淆視聽,偷襲了唐生與卓雅。
文若聽得洞外聲音,知道二人被擒,已是心驚肉跳,一時束手無策,踉蹌走出洞口,見唐生正含淚望着自己,心中不忍背棄二人而去,愣在原地不動。
“快跑啊!”唐生被綁得結結實實,脖上青筋暴起,對文若怒喊道。
這一嗓子衝天吶喊,非但沒說動文若,卻將那幾個蠻子引到文若那邊。文若看得清清楚楚,那十幾個蠻子各個手持大斧,身負鐵肉,就算逃了,也必被活捉抓回。文若見唐生與卓雅眼中淚如星斗,儘是不甘絕望之凄楚,一時間,文若耳邊無聲,眼前凝固似的,猛然想起當日父親陳卿嗣在長史府中服毒自戕之景,胸中萬分悲愴,雙腳一沉,決定不再逃了。
唐生與卓雅被幾個蠻子反綁捆住,唐生見文若愣着不動,大驚失色,咬緊牙關,揮肘反抗,卻被身後一八尺大漢用斧背重重砸在後腦,鮮血迸出,直接昏死過去。卓雅大驚,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束縛,撲在唐生身上呼叫大哭不止,卻不知身後那八尺大漢正舉着斧頭,順勢就要將這兩人砍成肉泥。
千鈞一髮之際,文若腦中一熱,不管不顧從懷中隨意掏出一物,使出全力扔擲過去,正中那八尺大漢的背後,可這一擊雖中,對那渾身鐵肉的蠻子卻是不痛不癢。那蠻子果然舍了卓雅,像深山巨熊發出兇殘吼聲,嚇得文若渾身顫抖,癱倒在地,病痛難當,直接昏了過去。那八尺大漢右手握着大斧,左手拾起文若投擲之物,直取文若,低頭一看,手中之物竟是個裝裱精緻的捲軸。那蠻子好奇,展開粗略來看,竟傻眼丟魂似的停滯不動,手中大斧墜在地上,雙手顫抖握着畫軸,凸着雙眼,恨不得將眼珠鑲嵌上去。
身邊圍繞的十幾個蠻子見到異樣,紛紛聚成一攏,嘴裏低聲嘀咕起來。卓雅絕望哭喪,抱着唐生抬起頭看,見那幾個蠻子像分贓不均似的爭來吵去,嚷嚷不休,甚至廝打起來,竟完全將自己拋開不管。卓雅心中大喜,四顧尋視文若,見他倒在遠處,懷中唐生受了一擊,昏厥不醒,卓雅鐵心一橫,背起唐生,撒腿就跑,竄進灌木叢中,不敢放鬆,一直跑了小半個時辰,見身後無人追來,這才放下唐生。
卓雅血泥雜糅的手掌輕輕拍着唐生英俊染血的臉龐,見唐生未死,且恢復些許意識,不禁喜極而泣。卓雅一把摸下淚水,歷經大悲大喜,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不知疲憊跑了回去,心中苦嘆道:“那腐儒為了救我,不惜一死,我卻拋下他獨自逃了,裴兄,你若死了,我有何臉面面對唐生哥哥?”卓雅越想越怕,越怕心中愧疚越是癲狂,待她跑回樹叢,卻不見文若與那十幾個蠻子的蹤影。卓雅發瘋似的四處尋覓,急得直哭,地上除了亂草和殘存血跡之外,竟找不到任何足跡。
“裴智!裴智!出來,你在哪?裴智!”卓雅也是疲倦,雙膝噗通跪在地上,難掩沮喪之情:“難道,難道裴兄被她們抓了?可惡!可恨!這群畜生,賊娘的,把裴兄抓到哪裏去了?”卓雅干瞪雙眼,手足無措對着蒼天哭號,仍是不死心,也不管唐生惦念,沿着血跡,一路尾隨,不知方向追出了數里地,待走到一片泥沼地前,卓雅精疲力竭,想要放棄,卻在濕沼之處意外發現了那十幾個蠻子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浸泡在泥中。
卓雅暗自吃驚,俯身上前查看,方才還與唐生拚死互殺的十幾個蠻子不多不少,全部死在地上地上,看傷口是被大斧活活砍死的,鮮血未凝,涓涓滲出,死了還不足半個時辰。卓雅驚魂未定,不知這十幾人為何突然暴斃而亡,更沒有看見文若,心中更添惶恐,小心走過河畔,耳邊突然傳來陣陣燒火煮水的爆破聲。
卓雅抖抖耳垂,音樂聽見那聲音源頭,走近河沼一看,自檢文若正背對着她,垂釣似的坐在一尊大銅鼎前,那大鼎有一米多高,足可裝下兩人,鼎中沸水滾滾,鼎下大火熊熊。卓雅看得清楚,文若正悠哉自在用大木勺子在鼎中打撈着什麼,隨手斟入身側木碗中,徐徐送進嘴裏。
卓雅不敢靠近文若,只覺背脊冰涼,哽咽問道:“兄長,是你嗎?”
文若不加理會,面無表情將木碗中的蓮湯飲凈,胃中翻出一陣熱氣,神色舒服許多,嘆道:“卓妹,兄長可還好?”
卓雅結結巴巴說著:“唐生哥哥應該無礙了。”說罷,卓雅難以置信地打探着眼前這昏沉欲睡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心中萬分好奇,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腐儒到底用什麼法子將這些蠻子全部殺死?
“兄長無恙便好。”文若雙眼緊閉,勻着呼吸,幾碗湯水下肚,身體好似輕活去多,肺腑中火燎之中也得意舒緩。
“兄長在吃什麼?難道是人肉?”卓雅怕文若記恨方才的見死不救,躲在文若身後,戰戰兢兢道。
文若右手持着木碗,左手指向身前十米開外的河澤,所指之處是一片蓮花,星星點點生長在這鮮有問津的密林深處。
卓雅獃獃點點頭,心中仍是一團霧水,揚着鼻孔說道:“那兄長是如何脫險的?他們又是怎麼死的?”
“是他們自己死的。”文若不願多說,伸着懶腰,沉重萎靡打了個哈欠,敲着發麻大腿緩緩站在卓雅面前,似怨非怨,似視非視地看着卓雅。
“怎麼會呢?這些蠻子,連我跟唐生哥哥都不是對手,你怎麼能?”卓雅話說一半,見文若一臉烏雲,也不知該不該再問下去。
“卓妹,你也看到了,這口鼎是他們用來烹殺活人所用,這些蠻子生性兇殘,只食活物,開始我也以為自己非死不可,你們逃走之後,我被擄到這裏,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沒想到啊。”文若神秘兮兮冷笑着,用大木勺撈出一串蓮藕,像十幾天沒吃東西似的大口咀嚼起來。
“兄長沒想到什麼?”卓雅眯着左眼,瞪着右眼,愣愣追問着。
文若不緊不慢從懷中取出捲軸,遞給卓雅,淡淡說道:“是這幅字救了我。”
“這不是方才兄長出手救我所用的兵器嗎?怎麼是幅字畫?”卓雅一把接過,用手掂量幾下,見其並無珍貴特別之處,還轉手給文若。
“若不是這寶貝,不光是我,恐怕你我三人早已不在人世。”
卓雅突然眼中放光,猛地機靈,說道:“對啊,我想起來了,方才那個蠻子就是拆開字畫,漏出了破綻,我和唐生哥哥這才趁機逃了出去,可這又是為什麼?”
“虧你還是羌族後裔,連祖宗習俗也要我解釋?”文若不屑,背過身去,像個教書先生懲戒不學無術的學子。
“不想說就不說嘛,休要賣弄。”卓雅哼了一聲,一把推開文若,將大木勺奪在手中,挽起一勺蓮湯,用舌尖小心觸碰了下,瞬間齜牙咧嘴,回頭瞪着文若,將木勺摔在地上,吐口吐沫,憤恨道:“難喝死了。”
“這活祖宗,難得有這份傲氣。”文若眼中含笑,嘴角緊繃,不露真色道:“其中原委說來話長,那我問你,你可知道這些蠻子是何來路?”
卓雅一動不動撅了噘嘴,下唇外翻,雙手托着下巴,斜眼撇着文若不說話。
“這些河蠻與六詔烏蠻不同,屬東西兩爨族人,與六詔相同,祖上同為羌氐,本位西戎分支。千百年前,春秋戰國之際,世居於隴山山脈,直至秦漢,北方匈奴崛起,秦漢兩朝定都關中,為隔絕匈奴與西戎聯手,漢武帝置天水及河西四郡,以御二者相通。漢武帝掃平匈奴,趁機對隴西部族展開屠殺,此後,大漢與西戎之間戰火綿延數百年,不曾間斷。西方戎族內憂外患,為避戰亂,部分族人被迫捨棄故土,南遷入川,陸續經米倉、金牛、陰平諸道入蜀,過了川蜀平原。一支西戎部族沿岷山南下,經五尺道南遷至雲貴東部,東為羌,西為氐,視為東西兩爨;另一支則活躍於岷山西南,最後進入滇境,居太和以南,視為六詔烏蠻。岷山以東,東西兩爨,因地接巴蜀劍南,與中原戰爭仍是不斷,至唐時,太宗封為羈縻,方始穩固,而岷山以西的六詔烏蠻則不同,他們生存偏僻之處,得以自息生長,逐漸壯大,至隋時,已然崛起。”
“哦!”卓雅強忍無聊,聽了半天,向天哀嘆,接着問道:“那又怎樣?”
“東西兩爨與六詔烏蠻屬同族,不知孔孟,奉五斗米,尊為天師道,以東晉王右軍為聖,我這捲軸中乃是王右軍稀存真跡,因忙於逃竄,才一直帶在身邊,沒想到今日陰差陽錯救了自己性命。”
“王右軍真跡?”卓雅低頭嘀咕着,半信半疑道:“真有那麼值錢?”
“此乃無價之物,豈是金銀所能衡量?”
“就算是件奇珍異寶,可兄長又如何將他們殺死?”
文若苦笑兩聲,略露滄桑道道:“我只是對他們撒了一個謊。”
“什麼慌?”
“我對這些蠻子講,說家裏還有一幅王右軍真跡,若這些蠻子肯放我一條生路,我願將兩幅真跡一併奉上。”
“那兄長真有第二幅真跡?”卓雅傻瞪着細眼仰望着文若。
“僅此一件,已是萬中無一,我等身份平庸,豈會有二?我若說實話,這些蠻子必然將我下了油鍋,我謊以利誘,這些蠻子雖屬同族,但各個都想將這兩件聖物據為己有,十人相殘,剩下兩人,那兩人貪慾無厭,仍不肯共享,舉斧互殺,一死一傷,我把那傷殘蠻子拖入泥沼,活活埋了,順手摘了些蓮藕,填飽肚子。”
卓雅干眨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心中暗暗讚歎:“好毒的計策,真是可怕。”
“卓妹。”正當卓雅愣在一旁,文若忽然起身,語重心長道:“我們雖逃過一劫,可再在此處逗留,定是危險重重,卓妹今日既已領教裴智本領,還望日後相信裴某。”
“我明白了,兄長,日後卓雅聽話就是。”文弱二人從蠻子屍身上取了些糧食,回頭與唐生碰面,可剛走出幾步遠,文若突然失去直覺,毫無預兆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喂!兄長?”卓雅嚇住了,趕忙上前,用食指探着文若人中穴,見呼吸仍在,懸着的心總算放下,笑笑道:“真是個逞能老頭,明明撐不住了,還要示威,到最後還不是本公主來背你回去?”卓雅擦乾額頭汗水,身子一蹲,輕鬆背起文若,原路返回,尋找唐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