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舉義弱不了華夏

第四章 舉義弱不了華夏

正月初四陰沉寒冷的太行山區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就算為了避免凍傷乃至防止夜間迷路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隊伍的人數也不過三十人左右,大部分人還是感覺到了夜間山路隱蔽行軍的困難重重。

“左握住前面人腰後面繫着的棉線,右手用拐矛小心腳下,不要掉隊!向後傳!”李義拄着這柺杖一般奇特短矛向前面的人說道,並且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走夜路比較有經驗的程海則用獨特的長桿吊著三面用木板遮住,只有面向自己的一面有微弱光亮的十分獨特的燈籠前進。

在連星光都沒有的夜裏,要是完全沒有照明的前行實在是太過兇險了,張立新也不敢這樣賭博。

這種情況下摸黑前進,又是負重不輕的情況下的速度也比尋常步行慢上不少。大概兩個時辰的跋涉才估摸着前進了十餘里路。

或許是為了壯膽,一開始的時候免不了有人低聲言語,但遇到這種情況張立新就立即停下來,耐心的教導和訓斥。終究讓整個隊伍在前行的時候最大限度的做到了靜默。

由於在白天的時候做足了功課,對地形地物乃至可能前行的路線都做了比較細緻的了解,加上程海、李義、王巍等人夜間行動的一些經驗,整個隊伍才勉強沒有迷路。

當許多年以後倖存的人們回憶起往事的時候,才明白這看似枯燥而艱難的摸黑走夜路給整個隊伍帶來了多大的便利。

到達目的地之後,很多人終究鬆了一口氣。憋不住的人們開始閑言碎語起來。

“你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不要說這不是實戰,就算是夜訓,如果有一個躲在暗處的凶人依據說話聲向你們射箭。甚至逼近到很近的地方放吹箭,整個隊伍全軍覆沒都不是沒有可能。。。”

經過這一次整頓,整個隊伍也開始有了“夜訓時候非請求和敵情不講話”的粗淺意識。

背着沉重投石機部件或者沉重陶彈的人們在幾部單面透光燈籠微弱光亮的照明下練習着困難條件下臨陣組裝小型投石機和完成發射前的準備。

挑選出來的悟性比較突出的四個人,在張立新、王巍等人的指導下練習如何使用包裹着石頭垂線的木筒來判斷水平位置,並根據遠處立在白天勘察好的小山丘上的微弱燈籠燈光的相對高度報告角度。並通過同一方向上兩個不同位置上的測角,來在夜間實戰要求的狀態下估算出目標的距離。

這需要用到三角函數,張立新其實三角函數有關知識也記不得多少了。不過當初在威遠營建立炮隊的時候曾經花費過不少功夫製作過一個一丈大小的實尺模型,進行耐心的實際測量,從1到45度,還有2度到5度之間的30個刻度的正切都爛熟於心,當然最核心的計算要在比較快的速度內完成也只有張立新能做到。

“12度、17度角,不行,再退!後面!退到5度角以內!”張立新小聲紛紛叮囑道。不過這個時候張立新也突然感覺到:要在夜間有效的進行作戰,一套手語還是很有必要的。

當位置調整到合適並且差不多的時候,在張立新的要求下眾人就算動作緩慢也儘可能的不要發出聲音,悄悄的把便攜投石機的準備工作完成。

就這樣,整個準備的過程竟然花費了足足半個時辰。但張立新認為:從實戰的角度出發,這類行動的隱蔽性是第一位的要求,哪怕用一個時辰的時間來完成準備也是值得的。

張立新這個時候也沒有閑着,同樣按照儘可能貼近實戰計劃的要求從眾人已經墊好鬆軟土堆的地方沿着一根木杆向上攀登,一直攀登到了兩丈左右的高度之上。並且用弓箭進行補充性的修正測試和試射,並練習在這種情況下觀察和向敵隱蔽射箭的方法。

隨着張立新用一直做為信號標記的無簇箭矢進行示意,已經完成發射準備的投石手已經紛紛豎起白色十字星旗表示準備準備完成,沒有問題。

隨後:摸黑到預定位置上擺放了足夠稻草的人返回之後,張立新迅速用直接射向幾個發射架更近的無簇箭桿示意展開發射!

就這樣,四名全身披掛、背負很重陶彈袋的年輕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用盡全力將雙臂掛上了投石機前段的丁字形橫杠,雙腳完全抬起,靠體重的力量下壓投石機槓桿。裝好特製陶彈的瞄準手則鬆開了掛鈎,十二枚一斤重的陶彈在夜幕中掛着呼嘯的風聲飛向了目標。並在摔碎破裂開來的時候將裏面裝着的帶着紅光的木炭摔的火星四射飛舞。

早就在目標位置上佈置好的乾燥草料在這火星飛濺之下很快就燃燒起來,瞬間照亮了目標位置附近的不少景物。

緊接着,投石機還有操作投石機的二十個人再也沒有多少顧忌的裝彈、投彈,遮風竹管內一柱估摸只能燃燒兩分半左右時間的短香接近燒完的時候,投石器包括事先準備好的一次已經完成了十六輪投射,打出三百多枚陶彈。

當在張立新的帶領下人們在目標區域附近點燃篝火的時候,看到的是目標區域附近一片狼藉,縱向三丈、橫向十二丈左右的區域內。當做靶子的“大劈柴”大多數都被砸破了,還有一支被捉住並放在木箱子裏野狼雖然沒有被砸的當場斃命,也被透過木板的陶彈砸的骨斷筋折奄奄一息。。。

九十米的拋射距離上,相當於一個頂尖人類個體投擲手榴彈的能量威力的石彈,砸在目標身上的效能,其實在張立新看來對於一些披甲持盾身着板甲的重防護目標是並不可靠的---除非使用標槍或接近一斤攻擊面積更小的鉛彈。

然而如果以破重防護目標為標準,毫無疑問會降低殺傷輸出和效能。張立新並不相信:諸如河間中屯衛千戶所這樣的目標會如明朝前期的“口外兵”一樣擁有那些冷兵器時代頂級防護的重步目標。何況匱乏的叮噹響的自己這支隊伍從火藥到鉛彈都根本沒有多少。

張立新此時對聚集起來觀察攻擊效果的眾人說道:“大家可能在家鄉的時候見過打群架,或者械鬥。真實戰陣或實戰中的人不可能如群架或械鬥那樣為了壯膽往往都是人挨着人。為了方便施展長兵和騎兵進退自如,方圓一丈左右一個人的散陣算是比較鬆散的了。即便遇到的對手是這種散陣般的密度,一個人的投影大小按照折算等同方圓三尺左右來計算,我們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打出去的陶彈就能重創三十多個人。在短時間內殺傷三十個人,那我們大概率就可能挫敗上百人--哪怕這些人近身的技藝高超,擁有火器或者弓箭。以後我們的投石機不止一部,就算不換成鐵彈或者鉛彈,也能在幾個呼吸的時間內挫敗百人,甚至在一次戰鬥中對抗幾百人了。只要擁有嚴格的紀律和訓練,這就是我們眾人所能爆發出來的實力和戰鬥力。”

這樣一來,雖然類似王巍、程海等有一些軍旅經驗和常識的人能感覺到其中有一些過於理想化,可是這些天來在大多數人心中所存在的那種緊張卻不在了。

隨後半個月的時間裏,這樣的實戰演練一共又進行了十五次之多。演練中不僅讓人們在夜間操作投石機的技巧更為嫻熟了,還學習了如何利用簡易製作的炊車進行做飯、在夜間挖用於臨時掩蔽的掩體。乃至遇到危機的情況應該如何分散隱蔽乃至轉移。

因為還要進行一些鼓舞士氣、政治宣教、講故事之類的活動,白天的勞作量有所減輕。可即便如此,因為有了小心翼翼製作第一件投石機的經驗,郭木工帶領隊伍內選拔出來的幾個還算能幫忙的幫工製作體重配重投石機的速度明顯快了一大截,大概只用了原來一半左右的時間就製作出了第二部投石機。

當對很多事情都開始輕車熟路,特別是幾個幫工做最簡單的活計也不那樣外行之後,其餘九天的時間內竟然製作出三兩經測試合格的體重配重投石機來。

隨後這十五天的時間內,張立新卻沒有“珍惜勞動果實”的打算。除了那十五次演練之外,一共還進行了二百次不同配重標準、不同投石機槓桿架設位置的演練。讓投石機在一定範圍內連續精確的攻擊不斷移動目標、更近或者更遠位置上目標---如十六丈或者百步左右更遠距離目標的能力也有了參考的基礎。

當然,即便是擁有了這二十多天的準備,進攻河間府中屯衛千戶所那樣如同像樣城池一般的目標,就憑手下這些人也完全沒有把握。最主要的是身邊這麼點兒人,根本沒有把握把對方大部分人吸引到城頭或者城角所需要的位置上。

這就好比步炮協同:如果步兵或直瞄兵種的進攻能力不夠強大,對方零零星星派遣幾個人十來個人應付差事怎麼辦?因此要最大限度的提高成功率而不是把成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對手犯自己所期望的錯誤身上,不冒風險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甚至:以壓制火力為主要打擊力,必要的誤傷風險也要承受。如即便二戰美軍那樣的火力型軍隊,仍然有10%左右的傷亡是來自於誤傷。

面對這種壓力,真正了解一些實際情況的李義似乎有些心事,愁眉不展。張立新為了杜絕各種隱患,發現這種苗頭一直都是期望與人直來直去的談心。

“我猜,你不完全是對我們打算進行的這次行動沒把握。是覺得這樣的行動不值?不是對今後隊伍最有利的選擇?又或者。。。正義性、大局觀有問題?”

此時的張立新已經不是數年前剛剛穿越沒多久的時候了。經歷了不少事情之後察言觀色的能力也強出不少。“我明白了,你我都曾經是官軍出身,這麼直接造反的買賣,有心結。”

聽到張立新這樣說,而且也算大致了解張立新為人的情況下,權衡許久之後的李義終究決定直言不諱:“今時不同往日,關外虜寇橫行。如果我們一直都是小打小鬧,為兄弟們某條出路,那倒也沒什麼。可日後若是發展壯大,需要對付乃至消滅更多官軍。那豈不是讓關外的韃虜有做大的危險?讓華夏再有前朝那樣的禍患?”

這樣的話和觀點,張立新並不新鮮。什麼李自成之類明末農民軍的做大給了外寇機會耽誤華夏云云。以前甚至現在的張立新也不是完全沒有這樣的顧慮。然而在威遠營還有復州之戰的經歷讓張立新沒有其他選擇。即便有人可以在這個時代依靠自己的才華脫穎而出,那也不是如同自己這樣在這個時代,毫無關係背景的人可以輕易做到的。自己這樣的穿越者在這個時代如果沒有傳統文學中都會有的自然而然的“運氣金手指”“劇情大能”,除了依附於“流賊”或者拉杆子造反之外沒有其他出路。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萬曆末年就已在遼東從軍的吧?平心而論,這些年來,邊軍的面貌變化如何?遼東的戰局如何?比如今天的官軍比之薩爾滸前後那個時候。。。”

“即便邊地,槍銃鎧甲還是一樣的爛。不過至少火炮靠譜多了,各將家丁也比以前更有戰鬥力。能打的營頭好像多了不少。。。”李義參加過當年的薩爾滸之戰,也參加過復州之戰,就算不包括威遠營這個變數,邊軍的變化也是顯而易見的。

“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有了強大的對手和威脅,才有可能讓一些人稍稍振作那樣一點兒。所以:什麼起義導致外患的事,我是不信的。陳勝吳廣沒有讓匈奴入主中原,黃巾之亂沒有讓漢家喪失西域、黃巢更沒有提前幾百年帶來元朝。倘若有一天,明末農民起義戰勝的了北方的明軍,進的了北京,卻對付不了入關的滿清。甚至余部和明朝余部聯合起來,再加上可能的剃髮令導致的附庸建州的人反水都無法在南方那樣不利於建州弓馬盾甲優勢、有利於我們的地方圖存,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是我們的民族,我們的文化自身有了問題。就算沒有建州,我們依舊製造不出先進的工業品,更不可能有什麼‘產業革命’---只有在我們面臨比建州更大的危機、更先進的對手的時候,才可能有那樣一些改變罷了。。。”

張立新說這些話的時候仔細觀察着李義,因為其中一些事情是只有穿越者才可能知道的。不過張立新終究沒有從中感覺到什麼異樣。

“將軍!在下明白了!在下深信將軍的事業改變百姓命運的同時,也會讓華夏更為強大。。。”

“那,你願意不願意和我親自登城?”張立新又鄭重的問道。

“在下願意!”

聽到這樣沒有多少猶豫的回答,張立新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一個有個人私念和野心的人,不論是不是穿越者,應當做不到面對這樣危險的任務而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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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再起之義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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