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軟硬備戰
同很多國人一樣,張立新穿越前也是典型應試教育出來的人,上的還是三流大學。中學的實驗課基本都是混,大學實驗課基本沒有,因此曾經痴迷所謂“靜態計算”。
不過或許是穿越后在威遠營幹實際工作的經驗,比如火器射表測試,明白很多時候計算不等於實際,有很多理論上控制不了的誤差需要實測。這一次開工真正造東西之前還是多了個心眼:“並不算多麼考究的、隨便找來的劈柴級別的木材,一端要承受五百多公斤的力量,那兩端算起來受力最大的地方就相當於兩米杆子中間承受一噸的力量?又要重複使用,粗端不說,這細端重量真能控制在六七斤左右?哪怕是看起來比較有利的三角豎刀狀的截面積?”
因此在開工前為了避免浪費功夫,張立新先讓郭“木工”再造了一把指頭粗細、被削成三角斧刃狀的一米長左右的小木棍。然而用馬鐙掛在中間,兩端架着石頭。
當張立新嘗試着用腳踩的時候,整個身體還沒有完全站立上去,三角木棍中間還是被壓的斷裂開來。。。
張立新沉默了許久:“不行,細端的粗頭,至少也應該有胳膊粗細,至少相當於上百個指頭,留出足夠的余量才行。。。”
張立新依據實踐重新修改了設計,不再追求短端配重,而是着重強化整體杆子的重量和規格。。。
就這樣張立新帶領着王巍、郭“木工”等一干眾人從尋找合適的枯樹伐木開始,認真的籌備體重配重投石機的製作。並且張立新告訴眾人“哪怕慢一些也不要緊,眼下山洞裏的存糧再加上四十兩銀子支撐一個月的空閑綽綽有餘。第一次製作一定要避免出錯,沒有經驗的情況盡量每一步都要想好。。。”
當然,三十多人不是誰都有干木工的經驗,為了避免“素人”幹活的時候很容易出現的“幫倒忙”問題。張立新給大多數其他人安排的活計是:燒陶,制陶球,還有相關的燒炭工作,又或者一些制木框之類動手能力稍微強點兒的勉強還能上手的活計。
張立新沒有原始人那種以年計甚至以代計的閑暇時間用來耐心的打磨石球,“陶彈”是相對比較節省實踐的了。而且睡覺前推演的時候還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是比較堅固的石球或者鉛彈會不會有這樣的問題:在一些普通的土地上落地之後的濺射誤傷問題?這樣來看:沒有任何經驗的人燒出來堅固性並不算太強的“陶球疙瘩”更合適一些?
在製作陶彈的時候,張立新也嚴格要求燒前燒后都要用“土天平”稱重量。只有形狀和重量方面的誤差控制住了,實戰的時候才可以避免傷到自己。
勞動向來是枯燥乏味的,經過連續兩天隆冬時節的忙碌,張立新自己忙活自己的事業都有些厭倦了。
當然:出乎張立新意料的是:這些舊時下層出身的人們勤勞程度要遠勝自己這樣曾經的現代新時代城鎮出身的穿越者。沒有動輒打罵、懲罰、每天還能吃到些酒肉,很多人都感覺到了極大的滿足,幹活的勁頭遠比張立新自己強的多。
曾經以為張立新曾經以為“差不多先生”是國人中的頑疾,認真和精益求精的精神是最為匱乏的品質。可當張立新告訴人們每一個細節都可能事關成敗、事關自身,也沒有苛求人們趕工的情況下,從郭木工到其他眾人大致還是盡全力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並在啟發下不吝嗇提出自己的意見。
冬季長夜裏閑暇的時候,張立新沒有放棄“政治教育”的打算。但總覺得以現在自己的威信就直來直去的從身邊事“挖苦根”宣揚仇恨,那有些不合適。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仇恨來自於自己的權益利益,那在某種程度上就也是一種自私自利的變相反應。只要行為和立場基於個人的權益利益,在真正的死亡威脅考驗面前就都是靠不住的,甚至在利誘面前也不一定靠的住:
倘若一個跟軍官或者朝廷有着深仇大恨的家破人亡之人突然有一天遇到“奉天承運,皇帝照曰”然後飛黃騰達擁有良田千頃,並且大仇得報平冤昭雪,這種仇恨還靠得住嗎?也許會,如朱元璋,但肯定變味了。
戰鬥力繫於利益和紀律,如威遠營那樣,這不是現在想要追求的力量。
只有一個人不在乎個人得失,而是把獻身當成一種價值追求的時候,或者:還是在乎個人得失,有的時候也不免精蟲上腦,動物性上頭,說不定有時候也會嚴重違背軍紀,但觀念上對個人利益的定位檔次明顯高一個級別,那才可能同等條件超越這個時代頂端部隊戰鬥力不是一成兩成或者七八成,而是數倍十倍乃至更多,一個大檔次。。。
“將軍昨天是說天上的那些星星,實際上都是距離遙遠一些的太陽?而太陽的大小,竟有二百萬里?那銀河又是咋回事?”程海雖然在復州的時候同張凡共事過一段時間
“銀河是無數太陽如同灰塵一般分佈,形成的河流,寰宇的大小實際上遠超山海經上的那些古人想像,甚至遠超佛家想像。。。我們人看起來如同大千世界中的灰塵一樣渺小,但卻是天帝所造最偉大之物。沒有了萬物之靈,這寰宇的一切又是多麼的死氣沉沉。。。”張立新在眾人面前嘆道。
舊時不比資訊發達的現代,大眾的娛樂生活實際上相當枯燥,這也是哪裏打架甚至着火,甚至戰場上干仗都一定概率有人圍着看熱鬧的重要原因之一。
張立新還記得穿越前小時候,包括網文在內的網絡娛樂甚至有線電視都沒有發展起來的時候,哪怕自己這個“故事大王”“講故事”根本就是結結巴巴、完全無厘頭的胡編亂造鬼故事,都有很多同學圍着聽。
然後講政治,參考張立新對穿越前政治教材的大致印象,自然是從人類的起源還是原始社會說起。。。
不過:一下跳到無神論,張立新覺得弊端極大。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死去真的是“萬事空”,那大多數人就算死的再有價值也絕對會感覺到恐懼,因此張立新下意識的覺得不能否定來生轉世、陰間、甚至因果這些傳統觀念。。。
從剛及臘月下旬到正月初二,十二天的時間,張立新從宇宙面貌到添油加醋到根本就是另一個位面的斯巴達克斯起義,原始社會晚期制度之爭,讓很多文化水平並不高的人也都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
同時在勞作中,雖然識字或者拼音教育還沒開始,但對距離、重量等與新式作戰方法十分有關的量化概念的訓練認知,卻早已開始了。
上百個工時的認真木工勞作,讓在木工領域並不是非常擅長的“郭木工”還有隊伍里其他幾個幫工終究在張立新謹慎的指導下製作出了總重量不過一百斤,大概六十公斤左右的投石機
至於半公斤,也就是十三兩多標準重的“土陶疙瘩”在不太過要求堅固度的情況下則燒制出了六千多個,總共能有五千斤的重量了。
有了第一次製作體重配重投石機的經驗還有十多天勞動的鍛煉,在製作第二部投石機的時候,哪怕力求標準化復原,甚至為了要求做到這一點兒多花費了不少功夫,整個周期也縮短到了七天多的時間。
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其實多數人的勞動繁重程度遠低於過去曾經給別人幹活的時候。加上這半個月張立新不吝嗇於透支家底庫存,天天有肉,大多數人的身體面貌也有了顯著的變化,不再那樣瘦弱了。
其中有三個原本身材就不算太過瘦弱,而且還比較能吃的,先一步恢復到了與程海差不多的常人重量。
當然,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有幾十也是一樣。哪怕經過張立新這些天來的教育,當人們意識到可能臨戰的日子越來越近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感覺到了恐慌和壓力。因為那乾的可不是一般偷雞摸狗或者敲詐個大戶的買賣,是太歲頭上動土了,大概率一場惡戰。
“到時候死也就死了,被抓住怎麼辦?負傷了怎麼辦?不知道那時候會被。。。”眾人這半個月的時間在作息上也調整為晝伏夜出,白天休息輪流值守的時候,有人不無憂慮的說道。
李義也越來越感覺到不靠譜,權衡許久最後還是打算勸說張立新打主意:“前去查探情況的幾個可靠的兄弟回來了,情況將軍應該明白:那不是一般人家的大戶土圍,而是堪比一些稍小一些的縣城了。一個千戶所編額一千一百多,這裏是天子腳下不太遠,按照過去一些兄弟的回憶和查探到的情況,不算外出干其他營生的還有空額,平日裏營城中也有三百多人,那王千戶加上身邊還算有點兒武藝的手下四五十號。。。要是當年威遠營中抽出的二三十精銳,攻城或許也還算有把握。可是就算有四部拋石機二十多可以出戰的戰兵,將軍覺得對上威遠營的兩個輕炮組、五組抬槍組,勝算如何?”
中屯衛千戶所的情況張立新也知道了,原本的把握也打了不少折扣。權衡片刻,張立新已經把這次初戰從“必打”改成了“相機而動”,如果沒有戰機,或者說:對手真的不犯糊塗和錯誤,那麼除非聚眾扯旗造反,否則攻城的人手都根本不夠。
尋常大戶地主土圍,哪怕是南方那種,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院落里人口居住比較密集,而且方圓常常也不到二十丈,若遭到拋射兵種三四面夾擊,很容易輕易就被殺傷而且沒有多少可掩蔽的死角。
可是衛所營城可不同,雖然可用兵力相對城頭往往非常薄弱,那是真正在初建的時候就考慮過攻城時可能遇到的各種威脅的。
“威遠營的火器配備和訓練乃是我一手初建,我當然知曉其厲害:抬槍是雙連粗火銃,雙連通條一次可壓兩發,填裝便利威力巨大瞎火率低。兩三息的時間便可發射兩發二兩重彈,我們那些簡陋的原始水平盾牌根本擋不住。銅鋼複合而成的二百斤身管輕炮就是發射百號霰彈,也可以在二百步外橫掃我們這些原始水平的武裝。。”張立新不難想像的出:就算有簡陋的盾車,以自己及手下的這些人哪怕遇到二十名威遠營戰兵搞堂堂之陣會是個什麼後果。
“然而我短處在近戰肉搏,在遠射,甚至在機動,日間交鋒會被吊打。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夜戰了。如果進行了充分的準備,以有備對無備,夜晚還是製造不出合適的機會。那我們也只能另尋他法。。。”張立新並不諱言的說道。
就這樣,當太陽下山、眾人準備展開初訓的時候。張立新也有了打算:不管是否帖和實際:至少要讓眾人在訓練和測試中豎立起碼的信心,不然事前若有逃兵,那總會帶來諸多波折。
就這樣,在投石機測試前,選好的操作手開始用土製的翹板天平稱量體重和確定需要配重的重量,力求最大限度的減少各種可能的誤差。同時帶好木製的“安全帽”和“護肩”乃至背上塗了防火泥巴的土製盾牌防止測試時陶彈滑落可能的誤傷。投石測試和夜訓活動也就鋪開了。
有過在威遠營的經驗,張立新也明白:就好比靜態計算算不出優秀的發動機一樣,有的時候計算只是提供一個大致的方向,只有經過實測的配平和射表,才是真正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