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考研軼事
時間：2001年10月18日中午。
地點：河東師大中文系5421宿舍。
人物：高治平、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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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重：唉，這些年來，我被女人傷得體無完膚，終於深深體會到孔夫子的話還真是有道理：“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治平：呵呵，這話過時了。咱們還真不能小看這些女人。你看高考時的男女生比例差不多，可是考上大學的女生，卻要比男生多得多。比如咱們河東師範大學，男女生比例竟然接近1:3！而考上研究生的，仍然多是女生。
楊重：唉，這話沒錯。你可知道今天，咱們系確定要保送的研究生名單已經出來了。統共保送五個人，竟然全是女生！光咱班裏就有兩個人。
治平：呃，咱班保送的是誰啊？
楊重：小潔和小娟。小潔是不必說了，人家一直奮鬥了三年，目標就是這個。而小娟呢，簡直可以說是僥倖拾得了保送這個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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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小娟學習也挺好的，不能說是僥倖吧！
楊重：你知道嗎？這保送資格必須是全系歷次考試的前十名，而且英語四級必須超過70分，或者過了六級。光看總成績的話，小娟恰恰是第十名。但是由於英語成績所限，一下子就涮下去了五個人！
治平：呃，確實挺幸運的，但是這也是人家一直以來努力學習的結果。呵呵，這幾個女同學，雖然才上大三，現在都已經算是研究生啦！每日裏只需悠閑地背背英語，到時候英語考試過線了即可，其他的專業課，都已經不需要考啦！
楊重：其實人家小潔早就過上舒坦日子啦！每天八九點鐘方起，吃點小灶，出去逛逛，買點水果什麼的。那個全系分數第二名的鄰班某同學，可真是虧了，她就是因為四級考了69.5分，只差了0.5分，而沒能得到保送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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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的系主任胡老師那個人，一向喜歡扮出一副鐵面無私的面孔來。他是不管什麼學生幹部的情分，也不顧什麼同鄉之誼，也不在乎有沒有老師推薦的，這些統統置之不理，只講死原則，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楊重：不管咋說吧，那五個研究生的專業，雖然不甚熱門，但畢竟也顯示了女人們的強大實力呀！當然，把她們保送了也好，這些強手一去了，考研的競爭似乎可以減弱不少。
治平：呵呵，那又能管得了什麼用呢？外校來咱們學校報考研究生的人，可還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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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重：對了，治平，你知道一樁奇聞嗎？我看了考研報名情況才知道，準備了大半年的小慶，忽然又不報考了！還說是因為那幾個被保送的人，而鬱悶生氣，索性就不與一群夜貓子爭腐鼠了哩！
治平：是嗎？我本來就說，他不像真心考研的那塊料嘛！你看他每天早晨八九點鐘，這才優哉游哉地爬起床來，吃了飯，上午頂多學兩個小時，中午繼續蒙頭大睡，經常睡到三四點鐘，午休起來，下午也就頂多只學一兩個小時。
晚上有時候出去幹家教，有時候看錄像，有時候下象棋，平時還得抽時間與女朋友拍拖，他還能有多少時間精力用於學習？還考個狗屁研究生呀！他也不過就是拿着考研做幌子，混淆視聽，騙取女朋友對他的崇拜和愚忠罷了。
楊重：是啊，我也早就看出，小慶不像是真要考研的。可他口頭上吹得可猛呢！不是有時候還大張旗鼓地宣傳說，他經常凌晨三點鐘就爬起來學習嘛！這比高考的緊張複習還嚇人哩！唉，也真可笑，現在這世道，是人不是人的，就想擠進考研大軍里來，真是魚目混珠，泥沙俱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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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據說，學校里的本科生有90%以上報考，社會上在職考研的人也很多。
楊重：碩士文憑真有那麼重要嗎？真叫人想不明白，怎麼突然就形成如今的考研熱了呢？
治平：還不是因為大學擴招之後，現在本科文憑已經不大頂用了啊！考上研究生才能更容易找工作，才能脫離一些艱苦的工作單位。
楊重：是啊，像咱們師範院校，現在中文系、外語系、數學系，找工作還不算難，所以接近80%的考研率還是比較低的；像歷史系、政治系等很難找工作的系，幾乎100%地報考了呢！還不是生活的壓力逼迫的嘛！
治平：當然了，水漲船高，現在本科生越來越多，不考研在單位上確實已經顯不出什麼優越地位啦！像評職稱、發獎金什麼的，有沒有研究生文憑，那結果可是絕對不一樣的，待遇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楊重：我覺得這個研究生考試，也和高考差不多了，只不過不是一鎚子買賣，可以多次報考罷了。
治平：如今的社會，找個好工作，一個月拿個幾萬元，乃至幾十萬也是有可能的；找個孬工作，一個月也就混幾百塊錢，也就剛夠吃飯的，根本就別想攢錢買房的事。這種霄壤之別的待遇差距，就完全是由考研這一搏決定的，那誰還不想奮鬥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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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重：我覺得吧，考研的人中，有一些也就是想碰碰運氣，並沒有精心準備，還想渾水摸魚，憑僥倖中個頭彩呢！可以說，所謂的考研大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最後一定是潰不成軍，像小慶這樣的人，還不就是瞎叫喚了幾年，結果還不是臨陣脫逃嗎？
治平：呵呵，他這樣的人走了，倒使考研大軍更精純更像樣些了，簡直就是沙里揀金嘛！這些不真心考研的人，混在裏面，只會打擾別人用功，降低他人奮鬥的熱情，退出來倒也挺好的。
楊重：其實，咱們常說考研競爭激烈，幾乎十個人才能錄取一個，像一些熱門專業，如法律之類，居然能達到百里挑一的程度！可事實上，真正用功真有競爭力的，每個班裏也不過就那麼幾個人而已。只要想明白這一點，就不應該被數字嚇趴下了吧！
治平：是呀，真正下功夫努力考研的人，的確不多。像咱們班的男生里，有幾個真正拼搏的呢？比如咱們的舍友李高原，以前的學習狀態多麼牛掰啊！可是現在呢，不也經常賴床不起，懶散多了嗎？我聽說，倒是女生中真有不少拚命學習的，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也就怪不得總是女生考上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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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重：是啊，你看看人家小雨，夜裏點個小枱燈學到一點多，早晨不到六點就起床去教室學習，中午也不睡午覺，實在累了就在桌子上趴一會兒，幾乎一天接近二十個小時，就那麼趴在書本上！唉，這種奮鬥精神真是嚇人，我是望塵莫及啊！
治平：不過我覺得呢，這樣會很傷身體的。何況整天拚命學，搞疲勞戰術，也不一定有效率有效果啊！真的，你看看李高原，在那幾個月裏學得多猛啊！結果呢，健康就被損害了，什麼牙疼啊，口腔潰瘍啊，失眠啊，甚至腳氣、陰濕、下體瘙癢等病症，不也一齊添全了嘛！這就叫做考研綜合征啊！
楊重：是啊，小雨這麼用功，我也挺替她擔心身體健康的。
治平：小雨這樣的骨感美女，就那點小身子，這麼瘦弱還這麼拚命，很可能累出病來啊！只怕還沒等到考研成功，身子就先垮了，什麼神經衰弱啦，月經不調啦，只怕少不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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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重：小雨決心可夠大的呢！曾經對人說，若是考不上研究生，她就連工作也不找，陪着下一級學習一年，明年繼續考呢！你沒看咱們教室里，不就經常坐着一個上一級沒考上研的傢伙嘛！
治平：我是成天泡圖書館，不大去教室，倒是沒有注意過這個人。
楊重：唉，你也是個神仙啊！咱班女生們都覺得你很神秘，都說這高治平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將來一定能成大器呢！
治平：呵呵，別扯這個。你說說那個上一級的人啥情況。
楊重：他整天泡在我們教室里準備考研，而且也真是有一套，什麼知識點都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看樣子他今年考研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了。他和要報考的專業的老師都很熟悉，關係已經打得火熱了，今年他只要英語考試過了關，那肯定就是研究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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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可是這要承受多大社會壓力啊！不找工作，仍然在學校里閑混，家裏人以及親友會怎麼看，怎麼想呢？年齡這麼大了，不出去想法子賺錢，還得大把花費家裏的錢，於心何忍？職業沒找，婚姻沒有成就，這真需要一股子毅力啊！沒有堅強的意志，不垮了才怪呢！
楊重：是啊，在這種人的心中，一定是有一根強大的精神支柱，令人不得不佩服啊！
治平：可是萬一今年又考不上呢？就算他很堅強，再複習再考，可是誰又能保證，明年就一定會考得上？難道如果一直考不上，就一直什麼也不幹，一直考下去嗎？真那樣的話，豈不是青春蹉跎，事業渺茫，歲月虛度嗎？
何況，過了畢業的當年，以後再找工作只怕就不容易了。像小雨這種小妞兒，要是真這樣做才是倒了霉呢！一個女孩子，何苦呢？早晚還不就是要嫁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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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重：才不是呢！小雨的目標可遠大呢！人家還準備將來出國留學呢！
治平：唉，現在的人究竟怎麼了？出國究竟有什麼好啊？有什麼學問，在中國的大學和圖書館裏學不到的呀？何必非得出去花那個冤枉錢，受那個洋罪呢？
鬧到最後，還不一定回國。我國培養了他們這麼多年，不就白培養了嗎？倒成了免費給外國輸送人才啦！而且後來，還有可能要嫁給一個洋人，讓人家折騰得死去活來，中國的才女怎麼就這麼犯賤呢？我擦特么的！真傷中國老爺們的心吶！
楊重：哈哈哈！你這個憤青，過分了啊！何必咒人家呢？這多不吉利呀，不過我很贊同你的觀點，我也真是覺得，這麼個不要命的追求文憑法，也真不應該。其實何必呢？中國的事為什麼總是這麼不可思議？
考研本來是為了讓人研究學問增長知識的，結果呢，長了一肚子死知識，才能未見得增長了多少，只不過學會了應付考試的技能，一級一級地拿下了一大堆文憑。最後也不過是為了找一個好工作，多賺一些錢，在社會上混得地位高一些而已。唉，典型的市儈思想，小市民理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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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是啊，我覺得混個大學文憑已經不錯了，只要可以找一個安定的工作，自己業餘有學習研究的機會，又何必一定要在大學裏讀書？真正的大人物，有幾個是靠文憑吹起來的？一個真有理想的人，在什麼地方不能建功立業呢？何必一定要在學校里浪費上20多年的光陰呢？
想想吧，從7歲上學，要一直上到30多歲，才得到一個博士文憑的話，這就過去了半輩子啦！30多年都扔在了平淡無奇、庸陋不堪的校園裏，多麼可惜啊！其實社會上的廣闊天地，生活海洋的驚濤駭浪，難道不更會造就人才和英雄嗎？
楊重：唉，有文憑沒水平的人還少嗎？快別培養這麼一大群書獃子，一大堆廢物啦！陸幼青在其遺作暢銷書《死亡日記》裏，不是也這麼說嘛：
對大多數沒才能搞研究的人而言，大學畢業就盡夠了，真正的知識需要在社會生活中學習呀！他在主持單位招聘員工的時候發現，那些真正的研究生，往往目光獃滯，形容猥瑣，言語木訥；倒是那些持有假文憑的人，大都眼神靈活，瀟洒大方，頗有口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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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中國一千多年的科舉制度，真是遺害匪淺，流毒廣遠啊！據說現在連外國的考試，也跟着中國學得遜色不了多少了呀！像東瀛國的高考，那才叫真正的苛刻兇殘呢！有多少花季少年，被考試逼迫得走上死路了呀！
楊重：是啊，咱們還算是幸運者，總算闖過了千軍萬馬爭過的獨木橋，進入了這座象牙之塔。可是那些沒考住大學的同齡人，有多少被打擊得瘋痴愚傻了，或者因為徹底失望而沉淪墮落了呢？人生啊，考學難道是一個非過不可的十字路口嗎？
治平：客觀地說，國家容納不了那麼多的人，都上大學拿高文憑找好工作呀！所以這個社會上的人，總是需要分流分層的，總是需要一批人去從事艱苦的體力勞動，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苦苦掙扎的。這樣也才會有勞心者，腦力勞動者，社會上層建築的安逸舒適的生活。雖然我也期盼改變這種現狀，但是只能是以卵擊石，無能為力。
楊重：這種不平等已經持續了幾千年了，有誰能夠改變得了呢？你想改變的話，你以為你是上帝嗎？老馬等人鬧騰了幾十年，烏托邦思想鬧騰了幾百年，均平思想指導下的中國歷代農民戰爭鬧騰了上千年，結果不還是都歸於失敗破滅了嗎？大多數國家，不還是照樣得回歸到搞層級分明兩極分化的私有制，回歸殘酷競爭的社會階層階級制度嗎？遍觀寰球，除了我們偉大的祖國，誰能改變這種社會不公呢？
治平：是啊是啊！怪不得有人開玩笑說：要想嘗受一天痛苦，你就去忍飢挨餓，三頓飯不吃；要想痛苦上一年，你就去參加高考或者考研；要想難過痛苦一輩子，你就去與一個貌比西施心如蛇蠍的美女結婚吧！唉，考研，考研，真把人烤糊了，烤得嚴絲合縫啊！
楊重：唉，飲酒休提世上事，閑談莫論他人非。反正你又不打算考研，何必大費心思，談論這些狗屁是非呢？
治平：呵呵，剛才我順口謅了一首打油詩，詩曰：
雞蟲得失枉笑談，
井底之蛙坐觀天。
夜郎自大孤芳賞，
有眼無珠蔑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