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莊子劍法
原小酒與吳懷瑾論武之事傳遍了太和山,但卻非什麼好言好語。經陸松平等人言傳,早變得面目全非。什麼只會說不會做,什麼胡亂戳幾下就敢說破了我派劍招,什麼連花拳繡腿都算不上就敢鑽研太極拳經等等,不一而足。倒是沒人提及吳懷瑾,彷彿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過一樣。
之後幾日,原小酒不曾離開武當派藏書館,或是在二層尋個桌案細讀,或是與吳懷瑾、何治學二人去三層書舍中談話,至於談的是什麼便無人得知了。
不多時日,原小酒已將二層之中武當派的外功秘籍囫圇看了大半。他自六年前起便接觸過不少武當派的外功,此時拿起秘籍要本,只大致翻看一遍便能瞭然於胸。另有一些高深劍法,便字斟句酌,仔細研讀。諸如神門十三級、兩儀劍法、連環奪命劍法、太極劍法、達摩劍法等。
他本就無所事事,讀了此等高深劍招心癢難耐,便去三層吳懷瑾的書舍里以竹枝為劍,逕自習練。自然,他辟陰之體,無法修習內功,但只練其形,他也心中高興。
這一日在書舍中揮舞太極劍法時原小酒一着不慎打翻了書架,那書架里都是些吳懷瑾收藏的經史典籍,原小酒不敢隨意翻看,此時竟不想將它打散了,趕忙丟下竹枝小心收拾。
原小酒小心翼翼地將散落書籍放回書架上,重新蹲下去撿起一本泛黃古書,那古書散落是翻開一頁,便見書頁上寫着:大成若缺,大盈若沖,大直若屈……天下莫不知……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他心道:“這是老子《道德經》的內容,是道家思想的重要來源,武當派的創始祖師張三丰張真人自悟拳理,以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結合,這才創建了輝映後世、光耀千古的武當一派武功,武當派武功多是以慢打快,以靜制動,以弱勝強,以客犯主,似松未松,將展未展,用意不用力,勁斷意不斷的思想,似乎便是出自《道德經》的感悟。”
原小酒蹲在那裏,但見這本古書沒有名錄,且書籍殘破不堪,書中文字支離破碎,斷層極多。待翻開下一頁,便見上書: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原小酒將這本殘破典籍放回書架,心道:這部典籍上似乎記載了關於老子的事情,言說他於武學一道高深莫測,孔子說,如果老子的武功像飛鳥一樣敏捷,像游魚一樣圓滑,像走獸一樣兇猛,那我能夠打贏他,但是他的武功在我看來,便如飛龍在天一般,實在是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此看來老子之境界已形同陸地神仙,好像飛龍在天一樣,厲害無匹。可惜這這本典籍已經損毀,無法看出老子修鍊的是何種武功。”
他繼續收攏散落書籍,心道:“老子在《道德經》開篇闡明: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這是老子對於“道”這個概念的總括性的描述:道,非當時社會一般的道,即人倫、常理之道,也非當時時人所能命名之道。“道”在老子那裏已經超越了世俗社會生活,更加接近於自然法則之道,因為天地萬物的始基與母源在於“道”,由道開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由此,老子用“玄之又玄”來描述道的特殊性與深奧性,而其實這個“道”雖然“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捪之而弗得”,但老子所言之道並不遠人,這裏只是老子用“玄”來強調他所言之道與當時社會所言之道的差異性,並且闡述他所言之道的超然性與根基性。
想至此處,原小酒忽的一頓,暗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倒是和內功修鍊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似乎也可作為闡述內功原理的理論基礎。道沖,而用之,有弗盈也。道體似虛而實,所以體內蘊含用之不竭的物質和能量,但不會因自滿而溢出,其所言之道,若是換成真氣、內功,豈不是一模一樣的原理?”
又想:“道體柔而不剛,內部單純,外部樸素無華,且清澈透明,長存於天地之間,天地萬物都應該效法道而運行,返璞歸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當下,原小酒跪坐在凌亂書目中,心中默默將《道德經》重新梳理一番,似乎找到了一絲眉目,暗道:“道德經以哲學意義為綱宗,論述修身、治國、用兵之道,多以政治為旨歸,乃所謂內聖外王之學,文意深奧,包涵廣博,仔細揣摩,似乎又暗藏他物,其中養生之學似乎並非書中所言那般簡單,更像是一門極其高深的內功武學。只可惜我無法修習內功,不妨過幾日去金鼎閣問一問張真人罷。”
原小酒放下心思,繼續收拾書籍,不由得看向另一部殘缺典籍,似乎是一部劍法秘籍。他跪在地上翻開來看,果然是一本劍法秘籍,且有文字和配圖詳解。只是破損有些嚴重。
他繼續往後翻,有幾頁比較完整。這幾頁記載了一件春秋之時宋國有一位劍術大家莊周庄先生,他劍術上的造詣之高,無人能及。當時,趙惠王喜歡劍術,欲招攬天下劍客為己用。有一天,莊周先生也來應聘,他緩步而行,見王不拜。趙王問:“你劍法很厲害嗎?怎麼這樣子傲慢?”庄先生說:“我的劍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趙王大吃一驚:“天下無敵。”
原文為:莊子入殿門不趨,見王不拜……王曰:“子之劍何能禁制?”曰:“臣之劍,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王大悅之,曰:“天下無敵矣。”
原小酒蹙眉深思,道:“這似乎是《莊子·雜篇·說劍》的內容,莫非莊子也是一位劍術宗師?”
繼續翻看典籍,終於在破碎的文字中找到一絲端倪,但見其書:上斬頸領,下決肝肺,一旦命已絕矣……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無不賓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天下服矣。
“這裏似乎是在說,下乘劍法是上砍人頭,下斷肝腸,一擊必殺,見血封喉;中乘劍法是與日月星辰齊輝,與天地萬物合一,這樣的劍法一旦施展出來,猶如雷霆震撼,萬夫莫敵;上乘劍法則是直刺沒有盡頭,向上沒有極限,向下沒有阻礙,隨心所欲揮灑自如,可斬浮雲,可斷地脈,這樣的劍法使將出來,天下英雄無人可擋。咦,這些劍術理論似乎和前幾日何道長所言有些關聯,當日何道長跟我講解太極劍法,講至深處提到‘劍理’,他說當世劍法莫有比孤獨九劍更加高深莫測,便是因為那獨孤九劍之劍招乃是窺破了劍理。”
再往後翻,又看到:夫有干越之劍者,柙而藏之,不敢用也,寶之至也。原小酒暗道:“這裏是說,他有一把寶劍,放在盒子裏藏起來,不敢用。為什麼不敢用?寶之至也,說他已經天下無敵,如果再用一柄寶劍,天下間還有誰敢跟他切磋過招。我記得師父曾說那孤獨求敗有一把紫薇軟劍,因誤傷義士,所以棄之深谷,另有古墓派前人所用玄鐵重劍,卻在最後只用木劍樹枝與他人比試切磋,也是因為天下難尋敵手。”
原小酒反手看了一眼書目,上書:莊子劍法。可惜殘破不堪,其中劍招與配圖多有不全。他仔細品讀,愈發覺得不可思議,暗道:“這本劍法之中蘊含劍理,我須得字斟句酌,仔細研讀。”
擋下,他輕聲讀出:“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后之以發,先之以至……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擾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劍理竟是和兵法相融合,聞所未聞!以迂為直,以患為利。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
“我記得《荀子》中也提到過後發先至的問題,其中曰:觀敵之變動,后之發,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也。賣個破綻給對方,讓他以為有機可乘,然後出其不意擊敗對方。這種詭道理論與孫子所說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以迂為直,以患為利思想有相同之處,其目的就是收到後人發,先人至的功效。”
原小酒仔細看了一遍又殘缺的《莊子劍法》中對劍理的論述,又向前翻回幾頁,看那些破損的招式和配圖,仔細研磨,心中道:“這篇劍法似乎分為三篇,分別為上品含光劍法、中品承影劍法、下品宵練劍法,其中含光劍法看似精深,但招式套路更像基礎劍法,承影劍法招式極少,似乎為進階劍法,宵練劍法無招無式,該才是精髓所在,與何道長所說孤獨九劍中無招勝有招有異曲同工之妙。”
原小酒找到含光劍法篇,雖然破碎,比之前兩篇卻輕微一些,有些招式配圖還能看出一二,於是照着上邊記載練習起來。
如此便過了半個月,深得奧妙,並由《莊子》、《逍遙遊》和《齊物論》中慢慢發現莊子對劍法的理解,再慢慢補全,繼而以精髓推基礎,輔以殘缺版《莊子劍法》,又過一個月的時間,終於將這部斷了傳承的高深劍法恢復出來,只是不知道原小酒恢復出來的《莊子劍法》和最早的《莊子劍法》哪個威力更強,哪個劍法更高明。
原小酒以竹枝為劍,在書舍中演練一番,道:“我雖沒有內功,也能將此劍招發揮出一二成威力來,就算細微處和書中所載之劍招有所出入,也該是大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