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和山上
滿月當空,映的鄖鄉郡猶如黃昏。張雲之和秦希姍返回住處,便聽秦希姍道:“他竟然是酒中仙人李天兆。怎麼跟,跟。”跟傻子似得,這句話她沒敢說出口。
張雲之道:“酒中仙人李天兆和全真教邱真人云游二十多年不曾被江湖中人看見,此番為何忽然出現在鄖鄉郡。似乎是在尋找他的外孫。”秦希姍道:“他是丐幫前幫主,青蓮堂前族長。當代丐幫幫主是他的親傳弟子,當代青蓮堂族長是他長孫,就是不知道他的外孫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子弟了,定然也是江湖中赫赫威名的人物,怎會走丟呢,又不是孩子?”
張雲之道:“我看他糊裏糊塗,連外孫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大概是許多年前的事情罷。”秦希姍忽然說道:“雲之姐,他為何稱呼張真人為張老道?且你爺爺還不做反駁。”
張雲之道:“他和全真教的邱真人,和我太爺爺,也就是我武當派的掌門張真人,在許多年前便以師兄弟互稱。他老人家自然可以這般稱呼我太爺爺。”
秦希姍道:“都是上個時代的豪傑呀,如今江湖上已經很少能聽到他們的名姓了。”張雲之道:“是的,不止他們三位耄耋老者,三槐堂王家的老祖王半容,江湖人稱花仙子。和我們十堰州丹陽郡季連堂的老祖,毒仙子羋美人。他們都是同一個時代的江湖豪傑。”
秦希姍道:“半容仙子呀,據說其美貌只需半面足以傾國傾城,所以才叫王半容,但江湖上似乎沒有幾個人見過她的真面目,也不知到底有多美。至於那羋美人……”秦希姍沒有接著說下去,張雲之運氣練功,微閉雙眼說道:“花仙子美不美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但羋家這位老祖可不是什麼美人,只不過她毒功天下第一,用毒無人能防,因為生來便嘴角歪斜,又最恨別人說她醜陋,江湖人士都很畏懼她,才不得不稱呼她羋美人。”
秦希姍道:“雲之姐,你說花仙子和羋美人還活着嗎?”
“不太清楚,這五位江湖豪傑除了我們家的老祖張真人,其他四位的行蹤一直都是江湖謎團,現在酒中仙人忽然出現,不知道又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二人沉默下來,心裏都在想着事情。次日,張雲之與秦希姍前往張名舟宅子給酒中仙人請安,才知道那李天兆昨日夜裏吃過酒便醉醺醺地走了,張名舟身為晚輩,強留不得,只能任他離去。
張雲之道:“爺爺,酒中仙人的外孫是誰呀?”秦希姍也自好奇,便趕忙看向張名舟。但見張名舟苦笑着搖頭,道:“連他老人家自己都不記得了,我哪裏知道是誰。雲之,清早山上來信,你帶回來的那個少年前幾日便醒了,想要跟你當面道謝。”
秦希姍喜道:“他醒了呀,怎麼不早告訴我們。”張雲之剜了她一眼,也很高興,道:“爺爺,那我與希姍便上山去了。”張名舟望着窗外晴空,輕聲道:“去吧,山路慢行,莫要慌慌張張的。”
這太和山山勢險峻,山道中卻又一列石階,規模宏偉,自是清河堂張家的手筆。這石階蜿蜒而上,共長八里,人便叫它“八里坡”。當年有位貴人登山遊玩,覺得這八里坡的名字不夠大氣,大筆一揮為它改了個名字,作“太子坡”。
過了太子坡,張雲之與秦希姍拾級而上,只見遠山瀑布,飛珠濺玉,奔瀉而下。再俯視群山,已如螻蟻。順着太子坡轉過一個彎,但見青磚碧瓦,好大一座道觀!
秦希姍第一次登上太和山,自是新奇,說道:“不愧譽為‘亘古無雙勝境,天下第一仙山’,果然恢弘雄偉。”二人走向道觀,只見樹木森森中蔭着一片石碑,石碑大半已經損毀,字跡模糊,不知寫着什麼。秦希姍道:“雲之姐,這些石碑為何隨意丟棄在山門左近?”
張雲之道:“這些石碑皆是我派前人以指力書寫而出的碑文,後來不知發生什麼,被弟子們埋於此處,年常日久顯露出來,後輩們不敢再埋,也不敢動它,便成這番模樣了。”秦希姍仔細摸過石碑,但見石碑上字體粗細不一,圓潤流滑,字裏行間中足以看出筆鋒之銳氣。秦希姍道:“以指力書寫,當真稀奇厲害。”
武當派紫霄宮偏殿。自原小酒被張雲之帶離鳳陽城已過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時日他一直處於半昏半睡之中,直到前幾日才算徹底清醒過來,又將養幾日恢復些精神,便想要向張秦二位姑娘當面致謝。
張雲之與秦希姍趕到紫霄宮偏殿,與門外的治學道長見禮,叩門而入。那原小酒坐在桌案前,一隻手捧着稀粥啜飲,一隻手捧着書籍翻看,見她二人進來,趕忙放下手中事物,便要起身給她二人道謝。
秦希姍走在前頭,三兩步來到桌案前,輕輕按下原小酒的肩膀,將他按回座椅里,說道:“你還是坐着吧,不要逞能,若是不慎摔倒了,又睡上三五十天怎麼辦。”張雲之輕輕推她一下,責她亂說話,而後和原小酒道:“原公子抱恙在身,無需多禮的。”
原小酒此刻雖然已恢復了大半,但說話仍舊有氣無力,他緩緩起身,抱拳躬身道:“多謝二位姑娘救命之恩,我原小酒必定會想法子回報二位姑娘。”
秦希姍白了他一眼,伸手將他扶起來,又慢慢推着他坐在床邊,似乎真怕他摔倒了再暈過去,她道:“你要怎麼回報我們,難不成以身相許么,大唐律法似乎不允許一夫侍二妻。”張雲之這次沒來得及捂住她嘴巴,叫她把話說全了,頓時臊的臉蛋微紅,道:“希姍你又胡言亂語!”
原小酒被秦希姍逗笑,血氣上涌不由得咳嗽起來。秦希姍趕忙探身拍他後背,為他順氣,說道:“只是讓你以身相許而已,用得着這麼生氣么。”原小酒咳了幾聲,待氣息平穩下來后笑道:“我並非生氣,只是想到姑娘說的一夫侍二妻,覺得有趣,沒忍住想要大笑,這才血氣上涌咳嗽起來。”
秦希姍撇嘴道:“這有什麼有趣的。”原小酒道:“那似乎不叫一夫侍二妻。”秦希姍蹙眉道:“那叫什麼?”原小酒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哈哈,那叫,那叫二女侍一夫。”
秦希姍不解道:“這有何區別?”張雲之實在聽不下去,從後邊啪嘰敲了她一記後腦勺,道一聲:“白痴!”
張雲之和秦希姍在屋裏跟他閑聊了片刻,便攜手作別。出得門來,張雲之道:“若不是他提起,我都把這件事忘了。回去便修書一封讓人送去全真教給孫誠林孫道長,好教原公子的爹娘不再擔心害怕。”
“是呀,原小酒已經失蹤了快兩個月,原大伯原大娘肯定擔心死了。”秦希姍唏噓道。張雲之撇她一眼,道:“你叫的倒是親切,莫不是真想讓他以身相許么?”秦希姍輕輕頷首,道:“我沒意見呀,怕我爹娘不肯答應呢。”
張雲之很是無語,也不知這丫頭哪句話是真的,說道:“你不是很討厭他么,怎麼今日見了滿心歡喜,話也更多了。”秦希姍詫異道:“我何時說過討厭他?”張雲之納罕道:“回來路上你不是一直都在抱怨么,又說他長得比女子還好看,把你都比下去了。”
秦希姍斜眼看向原小酒所在的偏殿,道:“我是有怨言,但並不討厭他呀。”張雲之道:“比你好看呢?”秦希姍道:“他的確比我好看,可是我也不醜呀。”
張雲之真想抽她嘴巴,道:“咱們之前遇到三槐堂王公子……”秦希姍打斷她,凝眉道:“姓王的看人眼神怪怪的,不討人喜。原小酒眼神清明,看着便親切,我幹嘛要討厭他,雲之姐你好奇怪。”
張雲之無言以對,恰好看到三位師兄與那王岳庭結伴走來,哪怕她心裏厭惡王岳庭,也需得上前見禮,道:“雲之見過齊師兄,高師兄,張師兄,王公子。”秦希姍也跟着欠身行禮道:“小女子給三位師兄請安。哦,還有王大俠,也給您請安呢。”揶揄之味濃重,怕是聾子都能聽出來,惹得王岳庭不由鎖眉,卻不好說什麼。
王岳庭四人抱拳回禮,那張姓弟子名叫張澤之,也是張家子弟,他問道:“不知二位師妹結伴而來所為何事?”秦希姍嘴快道:“小酒醒了,我跟雲之姐來看望他。”原小酒上山之時這三位武當弟子都未瞧見,便詢問他是何人,秦希姍道:“小酒只是尋常百姓。”便跟張雲之與他四人作別,往佑安宮去了。
佑安宮是武當派女弟子修鍊住宿之地,張雲之在這裏有一處獨立房舍,在山上習武時便住在這裏。秦希姍是第一次登上太和山,滿是新奇。她在張雲之的房舍中小坐片刻,便按耐不住,非要張雲之領她去天柱峰的太和宮遊玩。
太和宮依居天險,隨山就勢,肅穆莊嚴。素來便有千層樓閣空中起,萬疊雲山足下環的磅礴氣勢。張雲之二人與太和宮遊覽一遍,回來時雲霞漫天,已是傍晚。夜間不宜下山,二人便先去佑安宮的食坊用餐。
秦希姍道:“雲之姐,我聽人說你們武當派的藏書館是是誰人都能進去的,裏邊有武功秘籍么?”張雲之道:“有的,但並非誰人都能進去。我派弟子自然隨意進出,若是外人則需要有記名弟子帶領,方可入內,且不得登上二層窺探武學類藏書。”
秦希姍來了興趣,道:“回去也是練功睡覺,不如咱們去藏書館看書如何?”張雲之自無不可,道:“好的,恰好我近來於繞指柔劍有些疑問,靜嫣道長又閉關未出,便去翻翻前人筆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