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三之後是高考

到了高三，我們的除學習之外時間開始被有心無心的壓榨，音樂，美術則不必說，早已成為別的主課的犧牲品，一周兩次的體育課也變成了一次，直到後來的一次也懶得給，統統取締。我們的下課時間也會從十分鐘變成六七分鐘，很少嗎？很多了，原來一些上課後極困的同學都能打一個小盹的時間變成一個只能上廁所的時間了。我們開始察覺到老師們的良苦用心，他們是希望我們能夠學習，能夠無時無刻，更夠利用每一分鐘去學習，而他不知道是不在乎我們的接受上限，還是很高看我們的緣故，他們只在乎給我們教了多少，我們又做了多少試卷，考了多少分。

他們會因為一個人或一群人的分數提高而很高興，他們覺得自己的耕耘得到了收穫，會認為沒有辜負自己的諄諄教誨和良苦用心，然後就心安理得，認為這一切都值得。而我們從一遍又一遍的題海中游過來游過去，我們甚至聞到這樣的”海水“都聞的想吐，翻來覆去的老套路，一個模子跑里出來的題型，沒有新意，處處都是枯燥和乏味的氣息，題也是，人也是。但是懷着對美好沒來的憧憬，我們又要一頭扎進“海里”，就這樣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我們在用別人形容的美好未來來安慰着自己，告訴自己多做一點，多干一點，未來就會更美好一點。不過未來是什麼樣的，我們都沒人知道啊，都是從別人那裏得到的道聽途說啊。

在這樣的環境裏，連最古靈精怪的人都沒精神去搞笑和惡作劇了，因為好累，身體好累，心好累。早上五六點就有人起來開始背誦，晚上十一二點宿舍還有寫字燈亮着，我們和雞狗作比較，我們已是非常人，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是一句心照不宣的自嘲。我們為了不讓別人看到自己不努力，為了不讓老師覺得不努力，為了和周圍表現的很和諧，於是我們便不計較自己的心意，不管好還是不那麼好都照單全收，別人讓做的就去做，別人在做的也一起去做，不會被注意，不會很另類，放眼望去，盡皆是同類。

四季變化突然覺得很平常，風雲變幻也再提不起任何的興趣，我們被要求和只要求一件事，學習。學書，學題型，學定理，學方程式，然後學答題技巧，學閱卷人的心理，各種能都增加分數的招都用上。然後看分數，一模二模一遍遍模擬，看着一次次出爐的新成績，老師的內心很驕傲，看啊，他們的分數又上去了一點，我對他們的折磨沒有白費，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對得起學校給我的工資，我對得起家長們的殷切希望，我們學校的升學率會得到提高，我又會變成升學率高的優秀教師。總之，只要他們的成績提高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回報，加油，繼續去折磨他們去，壓榨他們的一切潛力，今天的死去活來就是明天的高枕無憂，就是明天的升學率就業率年收入，一切都是值得的。老師們一個個精神百倍，興緻大發，並且自得其樂着。

操場成了無人問津的地方，美食店成了無人問津的地方，休閑場所成了無人問津的地方，我們終於成為了老師們希望我們成為的那一類人，孜孜不倦的幹活，不厭其煩的翻來覆去研究。然而不能理解的是竟然有人想要讓這成為一種愛好，我不要這樣強加的愛好啊，哪怕我真的成為大家希望成為的人，但我的愛好，我的興趣也一定要我自己喜歡啊，因為這是我為數不多的自由啊，我的自由已經很少了，讓他消失會不會很過分啊。

我們成為最高效和最聽話的團隊，我們在戲稱為命運的安排下無所謂無所求的走着。然後有一天在老師們眼裏已經出現了一個異類，明明到了高考的緊要關頭那人卻開始出現放棄的徵兆，他還是一如既往着服從着安排，做題，上課，但是卻會經常出現在操場，會出現在美食街，這些地方已經心照不宣的被看成禁地了。這是一個警報，一種不詳的信號。他可能是累了吧，他可能在被安排好的道路上突然覺得有那麼一丁點無聊或者是看到了一個微笑什麼的不足為道的小事，然後想停下來看一看。

但是安排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安排推着他向前一直要向前，他突然覺得很不爽，他可以忍受被安排，但是強迫他去一直服從某種安排讓他很不爽，不讓他暫時停一下看一眼很不爽，然後他抵觸，接着抗拒，最後可能還會鬥爭。出現在操場看雪花紛飛，看草長鶯飛，出現在美食街看人頭攢動，看香氣四溢。他覺得他的內心有了一絲平靜和生氣。他走出了被安排的道路的第一步，他覺得他重新認識了自己。他也許會愛上了這種掙脫束縛之後的自由感覺，並希望能夠獲得更多，於是慢慢的他開始去嘗試掙脫第二道，第三道束縛，也許只是淺嘗輒止，但這在老師眼裏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不知道的是離開了束縛離開了牢籠雖然讓他得到了自己以為的自由，但可能也意味離着離開了安全，離開了衣食無憂。就像鳥兒離開了牢籠，獲得了自由，卻可能更容易成為獵物，它會飛到蘆葦盪獵人的槍口下，或飛到湖泊中鱷魚的嘴尖上，鳥兒還是那個鳥兒，只是它不再北京老爺爺們遛的那個鳥了，沒有那麼多眼睛看着它了，它剩下自己一個，天為蓋，地為鋪，體會孤獨開始流浪。

自由就像毒藥，也很容易上癮，不談自由的人們這樣認為。頭戴緊箍你是眾生的佛，可降妖除魔，尊師護道，摘下緊箍你是花果山的猴王，可愛紫霞，可斗天將，也可被囚五行山。此生是悟空還是猴王，個人定個人的命。也許他想任性的當一回猴王吧，學着去愛一愛紫霞，試着去天上斗一斗天將，至於將來的被囚五指山，請問猴王後悔過嗎？他欲學猴王，也許早就有了這樣的覺悟吧，有了面對來自親近之人的失望，有了面對來自社會的失望的覺悟，而他要做的，努力避免發生的就是不想讓他在乎的人失望，只要不讓“紫霞”和他的“猴兒們”失望就夠了。

相比一兩個人的反常，大多數人的正常才是需要關心的事，他們會認為無傷大雅吧，然後就理所當然的忽視掉，不在乎的感覺就像把對方看成一個卑微的“蟲子”，有誰會在乎一個“蟲子”的感受呢。我是不是“蟲子”不太清楚，但我身為“韭菜”的使命就快要結束了，離高考只剩下寥寥十幾天了，空氣中瀰漫著緊張地味道，複習的時候也會心不在焉，這是考前綜合征嗎？我是有點緊張啊，我害怕我會考不上，我害怕萬一考試的時候突然身體不舒服咋辦，萬一考試的時候時間不夠用咋辦，萬一我碰到一個題型很熟悉卻一時間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怎麼辦。

我會有點憂愁，我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日子裏很容易出問題，我想像各種可能會出現的意外，並在心裏找到與之對應的解決方案，可是不夠啊，命題老師們耗時極長挖空心思的最終目的就是不讓人好過啊，我變得有些焦慮。

我這樣的狀態很不對勁，於是我就停下來開始想一些別的事。我想到了以前初中同學，便感嘆自己的幸運，我想到了高一的軍訓，便覺得那會的自己傻乎乎的，想到喝酒退學的廖同學，覺得有點可惜，也會想到有說自己有病的大個，便覺得很有意思，還會想到婷婷，姜旭，和方雅她們。

突然覺得自己的高中生涯也算圓滿，有學習大事上的大風大浪也有情誼深處涓涓小流，有一本正經的三尺講台也有寫滿故事的百米操場，我不是萬中無一的幸運兒但我卻幸運的遇見了你們，這是我最大的幸運，每一次的遇見，都是我的獨家記憶。想着想着，突然一個激靈，糟了還有題沒做完啊，回過神來，順着視線望去，見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方雅的身上，金燦燦的，真好看，哈哈，做題去了，謝謝，謝謝你方雅，至少我知道你還在努力，至少還有你們再和我一起，那麼無論前方是什麼，我都會很心安。今日與我共同奮戰者皆是我的袍澤兄弟，今日與我共同奮戰者皆是我的金蘭之友，人生大路上，能與爾同行，甚喜！

高考的前兩天，學校通知說可以在家複習，然後勘驗考場，確定路線，再鞏固，和調整狀態就是這個時間段乾的事情了。因為終於在內心把高考只當成了一次考試，也就不會想什麼命運的轉折點，人生的風向標啥的大念頭，是啊，那隻不過是一次考試，這種自我安慰還不錯看起來，於是我在這兩天裏休息的不錯。第三天高考如約而至，很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在城市裏形成了壯觀的洪流，家長，司機，警察，護士，電工，老師各色的人都齊活了。

這就是讓人為之瘋狂的高考啊，這就是對學生這個職業合格和不合格的權威認證啊，我們將會在這裏用手中的筆畫出明天或者抹黑今天。那些老師掛在口頭上的口號又回蕩在腦海：不苦不累，高三無味；不拼不博，高三白活。要成功，先發瘋，下定決心往前沖。提高一分幹掉千人之類，想想真是不可思議。我進去了，我祈禱，這是我這時候唯一能做的是，給不在同一個學校考試的同伴祈禱，給自己祈禱，祈禱成了最後給勝利天平增加的最後一絲砝碼，不輕不重，若有若無。

經過兩天的考試，一切都結束了。城市的混亂結束了，高考結束了，高中也生活結束了，我也算正式畢業了。我的心裏卻有了那麼一絲惆悵，不論大家考的如何，很多人這次分開以後就很難在見上面了，現在濃厚的兄弟和姐妹情誼會在以後的慢慢時光中磨得平凡，人們會有新的圈子，遇到更優秀或更平凡的人，變得更優秀或更平凡。然後繼續轉戰不同人生時期的不同圈子，偶爾會遇到以前的熟人，便喜不自勝，熱情洋溢，若屬於同一圈子便是成為同道中人，不屬於的話也又回到陌路，不過是成了有聯繫的陌路，額，還是不一樣的。

只有極少數會在同一個學校或同一個城市，然後這樣的情感又會很能持續一段時間，陌生環境裏見到老熟人總是會不覺得孤獨，哪怕是曾經看着很不對眼的人，雖然依舊有疙瘩，但感覺卻也很好。而那些獨自去了別的城市的人，那些本來就不善言辭的人就會像扔進大海的石子一樣平靜而波瀾不驚，然後像在你的生活中消失，像這個人從來不存在，除了大腦深處的記憶還銘記外，你所處的圈子找不到關於他的任何隻言片語。我們有時會和曾經一刀兩斷的很乾脆，有時又會藕斷絲連。所以很多人不喜歡內向，不願意沉默，他們向任何人傾述和表現，為了讓更多的人記住，為了不被遺忘，為了耳熟能詳。

高考的結束，意味着另一個新生活的開始，它會和以前很不一樣。隨着時間的推移，上了大學和進了社會的人，聽的，見的，體會的，懂的會更多，之後能夠打動他們，值得讓他們高興或者悲傷的事情越來越少，越來越重。他們會變得寵辱不驚，會變得成熟，謀而後動是他們最喜歡研究的事，因為了解的多，權衡的也就多，得失的計較也就複雜，了解規則之後就更容易利用規則，有人會成為別人希望成為的規則內人，而有人則是成為想要打破規則的人，他們在“成年的戰場”里斗的不可開交。

我會成為怎樣的人取決於我今後會遇見的人和發生的事，一個人很難說自己會一直不變，在經歷足夠心痛或者喜悅之後，能不違背初衷能還是原來的人都被稱之為賢人了吧，而我，和我見過的人都還不夠賢吶。我對未來期待着，我對未來迷茫着，不走完整個的人生路你根本不知道哪個時期哪個地點哪個人才是影響你一生的存在。去走，去經歷，去感受，你會發現很多存在的意義，甚至有獨一份為你而存在的事物等着你去發現，未來充滿可能。

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我的朋友們，都要努力的活下去，走遠一點，替自己，替未來的自己去看一眼未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