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
她們回來什麼都沒帶,只帶了一隻破貓,鄭可心堅決拒絕這個大燈泡打擾自己的二人世界,不由分說的把他留在了店裏招財,自己則和許念念在樓上做冰糖葫蘆吃。
兩個人把草莓和香蕉切成段,鄭可心才反應過來家裏沒竹籤,急忙給蘇瑛玉打電話,可惜店裏也不賣這玩意,她沒了辦法,異想天開的出餿主意說;“能用筷子代替嗎?或者牙籤。”
許念念白她一眼,站在原地琢磨了一會兒,拍了拍手上的水走進了鄭可心的卧室。新卧室比之前的那個小了一圈,但傢具擺設還是原來那一套,許念念輕車熟路的爬上床在被子下摸了摸,沒摸到又轉向床頭櫃。
鄭可心一頭霧水的看着她,而後忽然反應過來她在找什麼,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許念念從柜子裏抱出來一個綠色的紙盒。
許念念顛了顛:“好像比之前大了。”
鄭可心壓根不知道她知道這個盒子的事兒,臉瞬間紅了,輕聲問:“你......你怎麼知道......”
“那年除夕你喝得爛醉,給你蓋被子的時候發現的。”許念念隨口一說,沒放在心上,伸手就去開盒子,鄭可心沒攔住,“等”字還沒說完就看見裏面的東西滾了一地。
盒子換了一號還是不夠用,東西多的往外溢。
許念念撿起地上的頭花,疑惑的想了想,她不記得自己有過這個頭花,而後低頭一看,發現盒子裏還有一個相同款式的。
鄭可心幫忙撿起地上的零碎,起身接過盒子放到床上,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擺了出來,鑰匙鏈、小髮夾、手環、玩偶、零錢包......
都是一式兩份的,好多連包裝都沒拆。
最底下放着許念念要找的,很多年前用過的竹籤。
鄭可心解釋道:“都是和寧致她倆逛街的時候買的,後來東西太多裝不下,就換了個新的盒子,嗯......這個好像也不夠用了。”
說完,鄭可心拿起手邊白底綠花的頭花幫許念念綁了個馬尾,左看右看,滿意地說:“買的時候就覺得一定很合適。”
許念念掏出一隻小小的做成了糖果形唇釉,鄭可心輕聲說:“店主說是草莓味的。”
許念念笑笑,塗到嘴上抿了一下:“好像不是。”
說完她湊過來,把味道印在鄭可心的唇上,鄭可心唇齒微張,虎牙上也蹭到了一點紅色。
許念念:“什麼味道的。”
鄭可心舔了舔嘴唇,嘗不出來,只好笑着湊近重新嘗了嘗,一本正經的說:“我覺得有點像橘子。”
那天晚上,鄭書培把鄭可心叫到房間談了次話,他早就把煙戒了,如今房間裏乾乾淨淨的,只有花木香,沒有煙草味。
鄭書培年幼經歷了家道中落,做了上門女婿后挨了十多年的侮辱,忍氣吞聲的當了好些年的賊,一直抬不起頭,脊梁骨還沒被人戳碎前又沒了一條腿。他這番境遇,又到了這個年紀,看事情總歸比蘇瑛玉更明白些。
鄭可心一進門,他就開門見山的問:“你和那孩子一直有聯繫嗎。”
鄭可心老老實實的答:“沒有,她大二那年做了交換生,不在華安,大三才回來。”
鄭書培想了想,末了點點頭:“這就對了。”
鄭可心默默看着他。
“打從你出去支教,你這話就變多了,給家裏打電話能說上好久,也愛笑了。”鄭書培對她說,“那時候你媽就想過,是不是你和那孩子遇見了,但一直也沒敢問你。”
鄭可心緊張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句就是“還是和那孩子分開吧”。
卻沒想到鄭書培問:“你是真的喜歡?”
鄭可心愣了下,不知所云的點點頭。
鄭書培就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這條路會很難走,不過這兩年好些了,我看了好多新聞,時代變了,人們的看法不一樣了,好多為你們說話的,說有些國家都已經立法了,是......是真的吧。”
鄭可心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眼淚毫無意識的流了下來,她急忙抹了一下,小聲說:“是真的。”
“你這些年過得不開心,我跟你媽都看得出來,當初我們逼你們分開,心裏也是想着為你們兩個好,後來這兩年......唉,其實有些時候我也後悔,也想明白了,爸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有什麼能比你高興更重要呢。”
鄭書培沉沉的看着她,過了一會兒繼續說,“爸沒什麼本事,不太懂你們的事兒,也幫不了你什麼,要是那孩子家長不同意,爸......爸儘力去幫你說,之後不能在一起也不怕,有家裏呢,好不好。”
第二天中午回校前,蘇瑛玉給兩個孩子做了一桌子大餐,當年說了好些次的飯過了這些年才吃到。她心裏還是有顧忌,但鄭可心看的出,這份顧忌正在慢慢減少。
安冀爸爸有事去市裡,順路捎他們一程,蘇瑛玉準備了兩大袋子吃的讓鄭可心帶上,說是留着他們在工作室吃。
工作室旁邊外賣三條街,缺什麼都不會缺吃的,鄭可心愁壞了,伸手去攔:“媽,你這嫁女兒呢!”
蘇瑛玉啪拍了她一巴掌,而後不知道在想什麼,扭頭看了看許念念,小聲說:“別亂說話,嫁妝是這個還不讓人笑話?”
鄭可心一動不動的看着她,還沒等她開口,蘇瑛玉就轉身上樓了,許念念抱着一月從樓里出來和她打了個照面,見她着急沒多說話,出來問鄭可心:“阿姨怎麼了。”
鄭可心手欠的反着擼了一把一月的貓,呆愣了半天的臉忽然露出個格外明媚的笑容:“可能......下次來你就要改口了。”
這一年寒假喬源接了個大單子,金主爸爸窮的只剩下錢,喬源獅子大開口也答應了,連價都沒還。一行人不着急回家,學習一放假立刻動身去了雪鄉。
喬源是老闆、寧致是老闆娘、安冀是助理兼後勤、許念念蹭拍,拍攝對象是鄭可心。
喬源的固定小工又上線了,之前是為了養貓,現在是為了養家餬口。
因為過年,喬源給其他人都放了假,只帶了兩個男生,拍攝進度稍稍慢了些,直到除夕這天才忙完,一行人忙完直奔飯店,一通吃喝到了旅館已經是夜裏十二點。
禁煙,很遠很遠的地平線上才能看到一點點煙花。
鄭可心不想睡覺,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瓶白葡萄酒,過年不生氣,許念念縱着她喝,反正這酒度數低,喝一點也不會醉。
房間裏一點也不冷,兩個人在地上鋪了張毯子,穿着T恤和睡褲坐在床邊看雪,偶爾說些什麼,累了就轉過頭,安靜的親吻彼此。
許念念半眯着眼,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問鄭可心:“你好像還有問題沒有回答我。”
鄭可心;“什麼?”
許念念:“追我的男生一定很多——如果我被別人搶走了,你真的不後悔嗎?”
鄭可心轉着手裏的酒杯,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回答過了,她低着頭慢慢笑着:“大概會悔的孤獨終老。”
許念念很滿意這個答案,拍了拍她的頭:“不過——至於為什麼沒談戀愛,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鄭可心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瞬間把看到過的許念念身邊出現過的甲乙丙丁篩選了一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記住這麼多人,想來人的潛力真是十分有待挖掘。
鄭可心還沒揪出可疑分子,也沒來得及思考許念念的話,心裏已經開始氣了,感覺嘴裏的白葡萄酒一股醋味,氣哼哼的湊上前親她。
許念念乖乖的讓她親,笑得不行,被鄭可心冷着臉,又氣又傲嬌的追問:“誰。什麼時候的在一起的。”
“嗯——除夕夜在一起的。”許念念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到現在已經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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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書培就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這條路會很難走,不過這兩年好些了,我看了好多新聞,時代變了,人們的看法不一樣了,好多為你們說話的,說有些國家都已經立法了,是......是真的吧。”
鄭書培沉沉的看着她,過了一會兒繼續說,“爸沒什麼本事,不太懂你們的事兒,也幫不了你什麼,要是那孩子家長不同意,爸......爸儘力去幫你說,之後不能在一起也不怕,有家裏呢,好不好。”
——與我而言,其實最大的淚點,一直都是鄭書培。
好在,都過去了,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了,像是姥爺告訴可心的那樣,明天,會更好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