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生的牛犢(中)

第二章 初生的牛犢(中)

夏銘走出中牟城,沿着官道向邯鄲方向走去。夏銘走在路上,心中有一種雛鳥初飛那樣既緊張又快活的感覺。這是夏銘有生以來第一次出門遠行,失去了父母師父的保護,一切都要靠自己,這當然讓夏銘感到緊張;但在同時,他又感到一種沒人管束的自由放任,這是夏銘第一次嘗到自由的滋味,心中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活,口中也不禁輕輕哼起小曲來。

官道上雖不像中牟城裏那麼熙熙攘攘,卻也不時遇到來往的行人。錢多的人乘車騎馬,錢少的人騎驢,沒錢的人只好靠兩條腿走路了。夏銘看着那些坐車騎馬的行人,不覺心生幾分羨慕,心裏說:“走路到底是辛苦,哪怕有個驢騎也好呀。”

夏銘正這麼想着,背後過來一個騎驢的,驢背上騎着一個身穿青色衣衫的青年,嘴裏自言自語地嘟嘟喃喃着什麼。就在毛驢經過夏銘身旁時,驢背上的青年忽然擤一把鼻涕,抬手一甩,這把鼻涕正好甩到夏銘的袖子上。夏銘今天才換的新衣服,被那人甩上一片鼻涕,不由怒火心頭起,正要發作,忽然想起師父的訓教,不可輕易與別人動手,只得忍下怒氣,自己掏出一塊手帕來把鼻涕擦了。

那個騎驢的青年,卻好像有意和跟銘作對,夏銘走得快他也快,夏銘走得慢他也慢,總是走在夏銘的不遠處,這更讓夏銘心煩。忽然,那騎驢的青年咳嗽一聲,回頭吐一口痰,那痰又不偏不斜地落到夏銘的鞋上。看到今天才穿上師娘親手做的新鞋,被那人吐了一口痰,夏銘忍不住怒吼道:“你這廝……”

話剛出口,夏銘又想起師父不要惹事的訓教,強壓心中的怒火,對那人怒視一眼,掏出手帕來把鞋上的痰跡擦了,準備繼續走路。

可那青年卻偏要跟夏銘過不去,對夏銘喊道:“喂,你小子剛才說什麼,老子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夏銘真的冒火了,對那人忿忿地說:“這位路人,我和你陌路相逢,無怨無仇。你剛才往我身上擤鼻涕吐痰,我都忍了,你還想生事么?”

那青年哈哈大笑說:“小子,你可背運呀,遇到老子今天感冒了,鼻涕痰特多,你看,又來了。”

說著那青年正對着夏銘的臉就打出一個噴嚏,噴了夏銘一頭一臉的吐沫星子。這次夏銘實在忍不住了,“唰”地一聲從背後拔出佩劍,那青年一看夏銘拔出劍來,一面大喊:“殺人啦,救命呀!”一面跳下毛驢轉身就跑,夏銘則在後面緊追。沒想到那青年的腿腳還挺快,夏銘一時沒追上,正在這時,忽聽有人高喊:“銘兒,住手!”

夏銘一聽是師父的聲音,馬上停下腳步,轉身一看,見石啟騎着馬奔過來。等石教頭騎馬過來,夏銘趕緊給石教頭施禮說:“弟子參見師父。”

石教頭下了馬,那個被夏銘追趕的青年也跑了回來。石啟指着那青年,笑着說:“銘兒,他是我的朋友。我對你的耐性有點不放心,所以特地請他來故意撩撥你,試試你的耐性。”

這時那青年過來向夏銘深施一禮,說:“夏兄,小弟剛才多有冒犯,請多多包涵!”

夏銘沒想到這原來是師父在試探自己,一時呆住了。那青年見夏銘不說話,以為他還在生氣,就說:“夏兄,如果你還生氣的話,就往我身上也吐幾口痰,擤幾把鼻涕。再不行的話,就往我臉上吐也行。”

聽了青年的話,夏銘不由“噗哧”笑出聲來,說:“這位大哥,沒關係,我不怪你。”

那青年笑道:“我們這是不打不相識。其實我就住在勤武館附近的楊槐街,我也見過夏兄,只是夏兄不認識我。”

這時石教頭問夏銘說:“銘兒,剛才你拔劍出來準備殺他嗎?”

夏銘趕緊搖頭說:“不,不!我只是想用劍嚇唬他一下,完全沒有殺他的意思。”說著夏銘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真對不起師父,弟子剛才失去了耐性,一定讓師父失望了吧?”

石啟滿意地點頭說:“不,銘兒,你沒讓我失望。像你這般血氣方剛的年青人,能忍到這個地步,就非常不易了。”說著石教頭拍拍夏銘的肩膀說:“銘兒,你去吧,師父這下放心了。”

夏銘再給師父行一個大禮,說:“師父,弟子這就出發了,請您一定多多保重。”夏銘又向那個青年抱拳說:“這位大哥,咱們後會有期。”

夏銘說完就繼續上路了,石教頭和那個青年在後面一直看着夏銘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雖說是四月天,今年卻比往年熱一些。夏銘走到未時,就周身冒汗,於是在路邊的小樹林裏坐下來歇一歇,掏出乾糧吃了之後,又繼續上路。快到申時的時候,看到路邊有一個小村子,在村口似乎還站着一個人。夏銘再走近一些,看清路邊站着一個穿着農家衣裙的少婦,正在那裏抽抽涕涕地抹眼淚。那少婦姿容嫵艷,舉止清雅,不像是一般的農婦,夏銘卻沒看出來這個蹊蹺。夏銘裝作沒看見那少婦,低着頭走路,那少婦卻向他打招呼說:“這位官人,請留步。”

夏銘向她擺手說:“我不是官人。”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前走。

那少婦卻跟着夏銘走過來,說:“這位官人,請少許留步,小女子有話說。”

夏銘有些不快地說:“這位大嫂,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么,我不是‘官’,只是一個‘人’,還是一個什麼都幹不了的無用之人,幫不了你的忙。你有什麼事,還是去找真正的官人吧。”

少婦聽罷抹着眼睛大哭起來,口中說:“小女子真是命苦呀,誰都不肯幫我,看來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聽那少婦說到“死”,夏銘不由心腸一軟,停下了腳步。少婦見夏銘停下來,就繼續說:“小女子命苦呀。去年我嫁到這個村子的張五家,沒想到我那丈夫張五是個賭徒,家裏事情什麼都不管,每天就去賭博。最近他的賭運背,輸個不停,先是賣家裏的衣服傢具,後來又賣房子,最後……”說到這裏那少婦抽泣一聲說:“最後他把小女子也賣了。”

夏銘不免吃驚,問道:“什麼,他把你賣了?”

少婦嗚咽着說:“是呀,他把我賣給妓院了。”

夏銘不滿地搖搖頭,憤然說:“世上居然有如此無恥的男人,唉……”

少婦接著說:“我是趁他不注意,從家裏偷跑出來的,現在我想回娘家去躲避。”

夏銘點頭說:“對,你就趕快回娘家去躲躲吧。”

少婦卻又嘆氣說:“小女子的娘家在萬榆庄,離這兒有一百五十餘里,要走三天的路才能到。我一個婦道人家,獨身一人上路,又怕路上太危險。”

夏銘心想也是,這少婦獨身一人走三天的路,的確太過危險。少婦見夏銘面露同情之色,就對夏銘行一個萬福禮,說:“這位大哥,我看你眉清目善,一定是大好人、大善人,所以小女子斗膽請大哥護送我回娘家,行不行?”

夏銘沒想到少婦會對他提這樣的請求,一時不知如何對應才好。那婦人見夏銘不說話,接著說:“我家雖說不是財主,家中卻也有薄地幾畝,積蓄少許。大哥如肯護送我回家,家父必當傾囊相謝,決不會虧待於你。”

夏銘十分猶豫地想:“我不護送她回去吧,眼看這個妙齡少婦被賣作娼妓,實在是於心不忍;護送她回去吧,又要違背師父不可行小俠小義的囑咐,怎麼辦呢?”夏銘想來想去,最後打定主意,心想:“我就暫且護送她回娘家去吧。反正就三天的路,我趕一趕也能出來,不至於誤了師父的大事。”

想到這裏,夏銘對少婦說:“大嫂,我送你回娘家。”

少婦聽罷立即給夏銘跪下,說:“大哥,你真是大慈大悲的大俠呀,小女子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夏銘忙說:“大嫂,快起來吧。我也不要你的謝禮,我還有急事在身,送你到家后,我就立即去趕路。”

少婦轉悲為喜,臉上浮出笑容,說:“大哥,那就太謝謝你了。”說罷,少婦又向夏銘嫣然一笑,用帶着幾分嫵媚的眼光看着夏銘說:“大哥,你看我們怎麼個走法?”

被少婦這麼一問,夏銘倒不好意思起來,低頭避開少婦的目光,說:“大嫂,這樣吧。我在前面走,你在後面跟着。如果我走得太快你跟不上,就喊我一聲。”

少婦似乎有點失望地說:“大哥,我知道了。”

夏銘說:“那好,那我們就走吧。往哪個方向走?”

少婦說:“先順着這條官道一直走,走到一個叫‘八樺庄’的地方,再轉彎向右邊的道上。”

夏銘點頭說:“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你在後面跟着我。”

說完夏銘就邁開大步先走了,那少婦跟在後面走。夏銘也不與那少婦講話,只是默默地走路,走了大約兩里路,忽聽後面有人高聲喊:“銘兒,留步!”

夏銘一聽是師父的聲音,趕緊停下來,只見石教頭騎着馬從後面趕來。夏銘正想着如何向師父解釋少婦的事情,石啟的馬已經到跟前,夏銘急忙給石教頭施禮,說:“弟子參見師父!”

石教頭下馬,指着那少婦笑着說:“銘兒,她也是我的一個朋友。”

一聽師父的話,夏銘立即明白過來,原來這又是師父設計來考驗他。夏銘立刻給石教頭跪下謝罪,說:“弟子違背了師父不要行俠仗義的囑咐,請師父責罰。”

石教頭把夏銘扶起來,笑道:“銘兒,我並沒有怪你呀,快起來吧。”

等夏銘起身,石教頭說:“銘兒,這不是師父要考驗你,我只是想用一個活生生的事實,讓你知道‘不俠’也是一件不易做到的事。昨天我送你‘不俠’兩個字,你滿不在乎地答應下來,經過今天這件事,你恐怕就不會像昨天那樣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吧?”

夏銘口服心服地說:“師父教訓得是,我把‘不俠’看得太容易,這件事讓我明白真正做到‘不俠’,也是很不容易的。想起昨天我那麼輕率地向師父保證做到‘不俠’,真是太難為情了。”

石教頭輕輕嘆口氣,說:“銘兒,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因為壞人會利用你的善良啊。銘兒,你要想順利學成武功回來,千萬不可忘記師父送你的‘不俠’二字。”

夏銘指天發誓說:“師父,我今天真正明白了師父為什麼要送我‘不俠’兩個字。弟子今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會時時刻刻記着您送我的‘不俠’二字。”

石教頭聽罷,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欣慰地說:“銘兒,這樣師父就徹底放心了。”

那少婦也對夏銘說:“夏大哥,你果然是正人君子,小女子好生敬佩。”

夏銘對少婦笑道:“大嫂,你可裝得真像呀,說得像真的似的,我完全被你騙了。”

少婦也笑道:“大哥,你要記住了,女人可是會騙人的喲,下次你可別再讓女人騙了。”

石教頭拍拍夏銘的肩膀,指着天上的太陽,說:“銘兒,太陽已經偏西,你趕快上路吧,要不然在天黑前就趕不上住店了。”

夏銘躬身給石教頭行一個辭別大禮,說:“師父,弟子這就走了。請師父相信,今後弟子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夏銘說完,深情地望了師父一眼,就起身上路,只是夏銘萬沒想到這次居然成了他與石教頭的永別。石啟和少婦向夏銘揮手告別,西斜的陽光照着夏銘的背影漸漸遠去。大約走出一里路,夏銘回頭再看一眼,遠遠看見石教頭仍站在路邊怔怔地望着他,夏銘不由眼眶一酸,一行淚水滾落下來。

夏銘走了五六里路,夕陽開始落山,這時夏銘看到前方有一處冒着炊煙的小鎮。夏銘走近這個小鎮,見小鎮入口處一個院落的大門前插着一桿望竿,望竿上懸着一面望旗,在夕陽照耀下,望旗上“平安客棧”四個字格外醒目。夏銘自言自語道:“這個‘平安客棧’的名字,聽起來挺吉祥的,今夜我就在這裏投宿吧。”

這是夏銘生平第一次在客棧投宿,他忐忑不安地推開平安客棧的大門,一個店夥計立即從屋裏出來迎上前來,陪笑說:“客官可要住店?”

夏銘點頭說:“正是。今夜我想在貴店借宿一夜,明天早上動身。”

店夥計打量一下夏銘,只見夏銘頭戴一頂萬字頭巾,身穿一領土色布衫,腰裏繫着纏袋,腿上打一個護膝,腳穿一雙八搭麻鞋,是一副典型的農夫打扮。店夥計見夏銘不像有錢人的樣子,就收起笑容,冷冷地說:“客人,隨我來。”

夏銘隨店夥計走進賬房,夥計說:“本店頭等客房住一晚要一兩銀子,二等客房要三錢銀子,三等客房要一錢銀子,還有……”說到這裏店夥計有意把話停下來,等着夏銘主動來問。

夏銘心想自己的盤纏不多,當然是越便宜越好,果然就主動問:“還有呢?”

店夥計冷冷地說:“還有就是在走廊里打地鋪,住一晚只要十個銅錢。”說完店夥計用半譏諷的口吻對夏銘說:“我說客人,你也不必太過儉省,睡地鋪可是不太好受的。我勸你就多花兩個錢,住個三等房,如何?”

夏銘見店夥計這麼說,也不好意思再說睡地鋪,不太情願地說:“那就住三等房吧。”

店夥計還是冷冷地說:“那就給你開一間三等客房。算你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本來三等房是四個人住一間,今天正好客少,你可以一個人住一間了。”店夥計說完指着牆上掛着的一塊木牌,說:“這是本店的店規。你不認識字吧,我讀給你聽。”

夏銘聽了有點不快,心想:“這夥計真是狗眼看人低,如何就知道我不識字?”不過夏銘也懶得與店夥計計較,就聽店夥計讀起來。

店夥計斜看夏銘一眼,指着那塊木牌,拿腔作勢地讀起來:“第一條,本店概不欠賬賒賬,須先交錢,后住店。”

夏銘聽后掏出一錢銀子,遞給店夥計,說:“那我就先把今夜的房錢給你。”

店夥計接過銀子,繼續讀道:“第二條,住店客人自行保管好自己的財物。若在本店遺失財物,本店概不負責。”

夏銘聽后一面點頭說“知道了”,一面心想“師父交給我的信物和玉璧,睡覺時也要揣在懷裏,萬萬不能丟了。”

店夥計慢條斯理地讀完店規后,問夏銘說:“你晚飯是在店裏的餐堂吃,還是吃自備的乾糧?”

夏銘說:“我還帶着些乾糧,就吃自己的乾糧吧。”

店夥計似乎預見到夏銘肯定不會去店裏的餐堂吃飯,說:“既然如此,我就領你到客房去。”

店夥計把夏銘領到一間房前,打開門,屋子很小,四面是灰粉刷的土牆,裏面沒有任何傢具,只有四張床,還散發著一股汗臭味。店夥計對夏銘說:“這四張床隨你挑。”

夏銘選一張靠窗口的床,店夥計指着地上一個陶盆說:“廚房後面有熱水,你自己去打水洗臉洗腳,廁所在後院,明天早上到櫃枱來結賬。”說完店夥計轉身走了。

夏銘把行李包袱放在床上,拿出乾糧來吃了,然後去廚房打來熱水洗臉洗腳,立即躺到床上,摸一摸揣在懷裏的信物和玉璧,倒頭便睡了。

第二天夏銘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夏銘感到屋內的空氣濁臭熏人,就打開窗戶,窗外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夏銘吸了幾口窗外的新鮮空氣,忽然想上廁所。包袱和佩劍攜帶不便,夏銘就把它們放在床上,心想:“我去後院上廁所,馬上就回來,包袱在這裏放一下應該沒問題。”

這也該着夏銘背運,恰巧一個小偷從窗外的小巷走過,看到客房的窗戶開着,裏面沒有人,就翻窗進去拿起夏銘放在床上的包袱和佩劍,跳出窗外跑了。等夏銘從後院上廁所回來,發現自己放在床上的包袱和佩劍不見了,不由大吃一驚。不過夏銘轉念一想:“這大概又是師父在考驗我,拿走包袱嚇我一嚇。”這樣一想,夏銘稍稍安心下來,坐在房中,兩眼望着門外,盼望師父會推門進來把包袱還給他。

夏銘坐等了一個時辰,仍然不見任何動靜,這時他真的開始着急了,跑到賬房告訴店夥計說:“不好了,我放在房間裏的包袱和佩劍不見了。”

店夥計聽了說:“我跟你去看看。”他跟着夏銘來到房間,夏銘指着床說:“我早上去上廁所,把包袱和佩劍放在床上,等我上廁所回來,就發現床上的包袱和佩劍不見了。”

店夥計指着開着的窗戶問:“這窗戶是你打開的嗎?”

夏銘點頭說:“是我早上打開的。我覺得房間裏空氣不好,就打開窗戶換換氣。”

店夥計走近窗口,看到窗台上有一個腳印,就對夏銘說:“你看,窗台上還有一個腳印,一定是有賊趁你不在,從窗戶翻進來偷走了你的東西。你這人也太大意了,你以為這是路不拾遺的堯舜時代呀,居然敢開着窗戶就走人。”

夏銘聽罷無奈地說:“我所有的盤纏都在包袱里,現在我身上分文皆無,可怎麼辦啊?”

店夥計一聽,立即板起臉來,說:“客人,我昨天不是對你說過本店的店規么?客人在本店如有財物遺失,本店概不負責。你現在分文皆無,那就請你趕快走人吧,本店概不收留沒錢的客人。”

夏銘聽罷長嘆一聲,心想:“看來師父對我的擔心,還真不是多餘的。我果然是初生的牛犢,不知世態的險惡,出門第一天就栽了這麼一個大跟頭。”

店夥計見夏銘站着不動,就催他說:“客人,你賴在這裏也沒用,還是快走吧。”

夏銘心中一股豪氣上沖,對店夥計大聲說:“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賴在你這裏的,我現在就走。”

夏銘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平安客棧的大門,這時他的頭腦冷靜下來,心想:身無分文怎麼去邯鄲呢?夏銘想來想去,想不出辦法,只得轉身往回走,準備回中牟勤武館再向師父要些路費。

夏銘垂頭喪氣地走着,雖說沒人看見他,還是感到自己的臉紅得發燒。他恨自己,剛出門就丟了錢袋,真是沒出息。夏銘低着頭滿心悔恨地默默往回走,終於隱隱約約望見了前面中牟城的高大城牆,這時夏銘心中忽然一動,停下腳不走了。

夏銘想:“馬上就要到中牟了,馬上就要見到師父了,可我見了師父怎麼說啊。我第一天出門就丟了路費,真是太丟人了,怎麼好意思對師父說啊。雖說兩件關鍵的東西玉璧和信物沒丟,但丟了十兩銀子,也是一筆很大的錢。師父也不富裕,十兩銀子對師父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錢倒還不是最重要的,師父把那麼重要的大事交給我,我才出門一天,就灰頭土臉地回來又向師父要錢,師父會不會認為我太無能,不再信任我,不再讓我去辦大事了?……”

夏銘愈想愈難為情,感到實在沒臉去見石啟。可是不去找石啟,路費又怎麼辦呢?夏銘想到石啟對他說,路上錢花完的話,就自己去設法掙錢。想到這裏,夏銘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豪氣,自己對自己說:“夏銘,你是個男子漢,你要爭一口,自己掙錢去邯鄲,不能讓師父笑話你,小看你。”

夏銘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回去問師父要錢,而是自己設法掙錢去邯鄲。可是掙錢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夏銘冥思苦想掙錢的途徑,忽然想到彭簡,心中忽然一亮:“彭簡不是在中牟的恩仇會做事么?他不是讓我需要他的時候,到恩仇會去找他么?對,我就去找彭簡,向他借點錢,以後設法還他;不行的話,就請他幫我找個事情做,把路費掙出來”

夏銘根據彭簡說的地址,來到中牟城一條名叫“圍草巷”的偏僻小巷子,這裏有一個小小的茶館,表面上賣茶,實際卻是恩仇會接洽生意的地方。一個茶博士出來迎接他,說:“客官,請問您是自己喝茶呢,還是要找個人陪您喝茶?”這個問話是恩仇會的暗語,所謂找人來陪喝茶,就是前來洽談恩仇生意的意思。

夏銘不明白茶博士的問話,只是說:“這裏是恩仇會吧。我的朋友彭簡在嗎?我想找他。”

茶博士一聽夏銘知道恩仇會,馬上說:“請跟我到樓上的內室說話。”

夏銘跟茶博士來到樓上的內室,茶博士問了夏銘的姓名,就去通報了。不多時,只見一個身着錦袍,面色光潤,威風十足的中年男子,在兩個人陪同下進來,一看這人就是頭面人物。這人的陪同對夏銘介紹說:“這位是恩仇會的丁三哥。”

夏銘聽彭簡說過,丁三哥是恩仇會負責中牟一帶生意的首領,忙給那人行禮,說:“久聞丁三哥大名。在下名叫夏銘,是彭簡的同學。”

丁三哥本以為夏銘是什麼重要人物,所以親自出來見客,一聽夏銘不過是彭簡的同學,也懶得給夏銘還禮,直接問道:“你找彭簡有什麼事?”

夏銘不好意思地說:“我找彭簡……,是想向他……借……借點錢……”說到最後,夏銘的臉紅到了脖子根,說話的聲音也低得像蚊子叫。

丁三哥見夏銘說借錢如此難為情,看出他是一個墩厚真誠的老實人,不由對他產生了幾分好感,於是給夏銘讓座,說:“來,坐下說吧。”

夏銘滿臉羞愧,拘謹不安地在丁三哥面前坐下。丁三哥問:“夏兄弟,遇到麻煩事了?”

夏銘紅着臉說:“我準備去邯鄲,可是昨晚住店的時候,身上的錢全被賊人偷走了,所以……”

丁三哥聽完笑道:“夏兄弟,像你這樣老實厚道之人,不被賊人偷了才是奇怪呢。……,不過你找的彭簡,他現在已經不在我們恩仇會幹了。”

夏銘一聽這話,更不好意思了,小聲說:“我不知道彭大哥已經不在恩仇會幹了……,他去哪裏了……?”

丁三哥搖頭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他是嫌我們恩仇會賺錢少,另攀高枝了吧。”

夏銘羞愧地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就告辭了。”說著夏銘就要起身告辭。

丁三哥卻止住他,說:“且慢。夏兄弟,你身上分文皆無,去哪裏呢?”

夏銘喃喃地說:“我也不知道……”

丁三哥不禁對夏銘起了幾分同情心,想了想說:“正好我剛剛接了一件‘報恩’委託,正缺人手,你幫我干點活怎麼樣?我會付錢給你的。”

夏銘現在想錢都快想瘋了,一聽丁三哥說幫他幹活可以掙錢,立即高興地說:“丁三哥,我幫你幹活。只是……”

丁三哥問:“只是什麼?”

夏銘不好意思地低頭說:“只是‘偷、搶、騙’的事我不能幹。”

丁三哥對夏銘這話頗為欣賞,點頭說:“看來夏兄弟真是個正派人啊,很好,很好。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干‘偷、搶、騙’的勾當。”

夏銘大喜,對丁三哥深施一禮,說:“丁三哥,您真是大善人,大好人。”

丁三哥笑着擺擺手,說:“夏兄弟,你身上沒錢,還沒吃飯吧?跟我們一起吃飯吧。”

恩仇會的茶館旁邊還有一個酒館,丁三哥一行人帶着夏銘過來,在酒館叫了一桌酒菜。夏銘早就餓得前心貼后心,見丁三哥讓他吃,就不客氣地飽餐了一頓。吃完飯,丁三哥對夏銘說:“明天我們有一件報恩的委託,你幫我干一件事情,我付你五錢銀子。”

夏銘聽說干一件事能掙五錢銀子,高興萬分地說:“丁三哥,讓我幹什麼?我一定賣力好好乾。”

丁三哥笑道:“說起讓你幹什麼,我得先把這件事的由來對你說一說。”接着丁三哥就慢慢講起來:“有人委託我們恩仇會幫他報恩,這個人姓名是保密的,我不會告訴你。這人小時候家裏非常窮,上不起學,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個老先生看上他,覺得他是可塑之材,就免費教他讀書識字。老先生不僅不收他的學費,還免費供他吃住,待他像自己兒子一樣。最近這人交了發跡運,做了大官,他當官后,想報答那位栽培他的老先生。他給老先生送去銀錢,被老先生退回來;送去貴重禮品,也被老先生退回了。”

夏銘佩服地說:“這位老先生真是不貪名利,別無所求的高人啊。”

丁三哥說:“正因為老先生別無所求,所以報恩才難呢。老先生對那人說:‘當年我覺得你是難得的人才,埋沒了可惜,才助你讀書,根本不想得到什麼回報。若我收了你的厚禮,就等於讓我欠了一筆一輩子也還不清的人情債。我這個人就怕欠別人的債,一想到欠債心裏就不踏實,所以你不要再提給我送禮之事。’”

夏銘更加稱讚老先生的品格高尚,說:“沒想到報恩也有為難的時候。遇到這樣品格高尚的老先生,真的是沒法報恩了。”

丁三哥笑道:“那人自己沒法報恩,所以才來找我們恩仇會,請我們幫他報恩。”

夏銘點頭說:“原來如此。不過既然那老先生什麼都不肯要,又怎麼報恩呢?”

丁三哥神秘一笑,說:“這你就看我們的手段吧。中牟有個專賣古玩的市場,明天你幫我去賣幾件古銅器。”

說著丁三哥讓人取來三件小巧的青銅鑄獸像,一個是馬,一個是羊,還有一個是兔子。丁三哥說:“古玩市場上珍珠寶石最貴,下來是玉器,再下來才是銅器。這三件銅器雖說也算是古董,但年代不長,你出價三兩銀子一件,把它們賣掉。”

夏銘一聽讓他賣東西,立即沒了自信,紅着臉說:“丁三哥,這銅器三兩銀子一件,是不是太貴了一些?恐怕這要能說會道的掮客才能兜售出去……。賣東西的事只怕我幹不了,能不能讓我干點別的?”

丁三哥笑道:“賣東西是最簡單的了,別的事你更幹不了。……,不過你也別急,三兩銀子一件太貴,你可以把價格降下來,一兩銀子也行,五錢銀子也行,只要賣出去就行。”

夏銘安心下來,說:“能降價就好辦,這我就有信心把它們賣出去了。”

丁三哥卻說:“這不是隨便降價,遇到一般的客人,就是十兩銀子一件也不賣;可是遇到上面講的那位老先生,一錢銀子一件也賣。”

夏銘明白過來,說:“原來這不是做買賣,而是有意把古銅器便宜賣給那位老先生,對他報恩。”

丁三哥搖頭說:“幾兩銀子,算什麼報恩?真正的報恩在後面呢,這只是創造一個報恩的契機。……,明天你在古玩市場上賣東西,一般客人問價,你咬定三兩銀子一件,不降價,這樣也不會有人買。等那位老先生過來時,會有人悄悄告訴你,你就對老先生降價賣,一定設法賣給他。但你降價不能降得太離譜,讓對方產生懷疑,一定要裝作非常不情願,儘可能賣貴一點。明白么?”

夏銘從沒幹過這種事,又新奇又興奮地說:“丁三哥,我明白了。”

晚上夏銘就在恩仇會住下了,第二天夏銘隨恩仇會的人來到古玩市場,他按照丁三哥的吩咐,在古玩市場醒目的地方鋪一張草席,上面放好那三個銅獸像,旁邊插一個賣東西的草標。夏銘初次賣東西,也不會吆喝,只是傻站在那裏。不一會丁三哥派人過來悄悄對夏銘說:“你要學着旁邊的人吆喝吆喝。”

夏銘漲紅了臉,鼓起勇氣,學着旁邊的人,大喊道:“古董銅器,識貨的過來看看。”

旁邊賣東西的吆喝聲,又親切又熱情,讓人聽着就舒服;而夏銘吆喝的聲音雖大,卻又生冷又僵硬,好像跟人吵架似的。丁三哥手下的人看了說:“這個夏銘根本不會賣東西,咱們換人吧。”

丁三哥卻說:“我要的就是這個感覺。夏銘一看就是不會賣東西的生手,人們會認為跟這種沒經驗的生手買東西才不吃虧。”

果然不出丁三哥的所料,過來看夏銘銅器的客人,反而比旁邊老商販的客人更多。只是大家一問價格都說太貴,夏銘也不肯降價,客人都走了。這時恩仇會的人悄悄過來,指着不遠處的一個老者,小聲對夏銘說:“就是他。”

夏銘點點頭,更加賣力地大聲吆喝起來。老先生被夏銘的吆喝聲吸引過來,夏銘見那老先生鬚髮皆白,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老先生看到夏銘的銅器,頗有興緻地蹲下身來細看。原來恩仇會摸清這位老先生喜歡收買古玩,他們就制定了一個計策,讓老先生在不知不覺中賺一大筆錢。

老先生對古玩也是識貨的,他仔細看了看這三件銅獸像,一個馬、一個羊、一個兔子,做的倒是十分精緻,只是年代並不太久遠,最多是百年前的東西。夏銘依照丁三哥的吩咐,對老先生說:“老丈,我其實不是做買賣的,一個朋友從齊國帶來一些古銅器,他有急事趕回家,讓我幫他把這三件銅器賣了。”

老先生看夏銘的樣子也不像慣做買賣的,就信了他的話,問道:“你這銅獸怎麼賣?”

夏銘說:“三兩銀子一件。”

老先生挺喜歡這三件銅獸像,但嫌貴,就說:“三兩銀子一件,太貴了。你要是便宜的點,我還可以考慮買……”

夏銘馬上降價,說:“一兩銀子一件,怎麼樣?”

夏銘身旁有幾個恩仇會的托兒,裝作看東西,暗中鼓動老先生買東西,於是他們小聲說:“這漢子不識貨,這麼精緻的銅像能賣二兩銀子一件呢。”

老先生聽到這話,以為夏銘吃虧了,就說:“漢子,一兩銀子是不是賣得太便宜了?要不然我一件再給你加五錢銀子?”

夏銘見老先生果真是好人,一時感動,也忘了丁三哥讓他盡量賣高價的吩咐,就說:“老先生,你是好人,我就按這個價賣給您。”

夏銘說話時一臉誠意,老先生也被夏銘的真誠感動了,說:“你也是好人啊,那我就三件銅像全買了。”

回來后,丁三哥表揚夏銘幹得不錯,付給他五錢銀子的報酬,說:“夏兄弟,你是個厚道人,我喜歡你這樣的人。一般人干這件事,我頂多付他兩錢銀子,可是我給你五錢銀子。”

夏銘謝過丁三哥,摸着那五錢銀子,心潮起伏不已,這畢竟是他第一次自己掙來的錢。丁三哥又說:“夏兄弟,要不然你到我們恩仇會裏來干吧,怎麼樣?”

夏銘忙說:“不行,我還要趕去邯鄲的親戚那裏。”

丁三哥笑道:“就靠這五錢銀子,你可是到不了邯鄲的。”

夏銘卻說:“沒關係,我省着用,五錢銀子也可以走好幾天的路,等錢花光了我再想法子。”

丁三哥輕輕嘆氣,感嘆夏銘的天真單純。夏銘卻問:“丁三哥,你說對老先生真正的報恩在後面,那是怎麼個報恩法呀?”

丁三哥笑道:“夏兄弟,你要是不急着趕路,明天就可以看看這個報恩的法子了。”

夏銘實在對這件報恩之事感到好奇,忍不住說:“我明天不急趕路,我想看看最後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先生把那三件銅獸像拿回家,老先生的夫人卻大為光火,數落他花這麼多銀子買小小的銅獸像,是上了大當。老先生不以為然地說:“人家說這銅像可以賣到二兩銀子一件呢,我才一兩銀子一件買的。”

老太太不信,冷笑着說:“說那種話的人都是托兒,你還真相信啊,當了冤大頭你還要感謝人家呢。”

老先生還是自信地說:“你沒眼力,不識貨。這銅像雖小,可精緻得很,值錢着呢。”

老太太更為光火,吵嚷着說:“我沒眼力?你才沒眼力呢。不信咱們明天把銅像拿到古玩市場,找行家看看能值幾個錢。”

第二天老夫妻兩人賭氣,真的拿了銅像去古玩市場,準備找行家估個價。這時只見古玩市場的一角上人頭攢動,吵吵嚷嚷地擠着一群人。兩人好奇,過去一問,原來這裏來了幾個齊國人,正在高價收購銅器呢。他們說齊國王宮裏一套十二生肖的銅像丟失了三件,這套銅像是小公主最喜歡的,所以齊國王宮派人到各地的古玩市場高價收購,出價三兩金子一件。這時已有一大堆人手裏都拿着各種各樣的獸型銅器,爭着給那幾個齊國人看,齊國人看來看去都說不是。

老先生和老太太忽然想到自己手中的三個小銅像,說不定就是齊國王宮要買的那三件銅器,於是兩人使勁擠到齊國人跟前,把這三件銅器給齊國人看。齊國人是丁三哥裝扮的,他一看就說:“有了,有了!我們要的就是這個。”

老先生和老太太大喜過望,丁三哥讓人取出九兩金子,當時就給老先生。老先生還替夏銘後悔說:“唉呀,那個賣銅像給我的漢子可吃大虧了。”

老太太卻一把接過金子,笑得合不攏嘴,拉着老先生的手說:“老頭子,我現在終於服了你的眼力了。”

老先生喜得好幾天沒睡着覺,逢人便說:“我撞到財神爺了,花三兩銀子買了三件銅器,一轉手居然賣了九兩金子。”然而這個財神爺並不是天上的真神,其實就是老先生的學生,這些金子都是他出的,由恩仇會設計讓老先生在不知不覺中收下了他的這份大禮。

恩仇會辦成這件報恩的委託,大家興高采烈地去酒店喝酒相慶,丁三哥邀夏銘一起去喝酒。夏銘由衷地佩服恩仇會辦事如此巧妙,就爽快地答應一起去酒店喝酒。

酒過半酣,大家乘着酒興,無話不談,場面愈發熱鬧起來。忽然恩仇會的兩個人不知為什麼爭吵起來,一個人驟然發怒,端起一盤炒腰花就向對方的臉上砸去。被砸的人正好坐在夏銘身邊,夏銘見這盤炒腰花砸過來,想也不想,閃電般地伸出手去接住盛炒腰花的盤子,又閃電般地反手一抄,把甩出去的炒腰花都撈了回來,連菜汁都沒飛濺到桌上。等夏銘把抄回來的這盤炒腰花輕輕放在桌上,眾人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喝彩夏銘的手段高超。

丁三哥也大聲為夏銘喝彩。丁三哥會武功,他知道夏銘接住對方扔過來的盤子並不難,但不僅接住盤子,還要同時把盤中的炒腰花也都滴水不漏地都抄回來,那非有上乘的武功不可。丁三哥沒想到這個傻呵呵的年輕人居然有如此高強的武功,心中不覺暗暗吃驚,對夏銘說:“夏兄弟,真沒想到你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啊。請問夏兄弟是哪位武學大師的高徒啊?”

夏銘剛才使出來的其實是他的一個絕招功夫,名叫“抄手接風”,本來是用來接住對方打過來的暗器。夏銘非常後悔剛才一時興起,下意識地使出了自己的絕招功夫,現在丁三哥問起來,只得應付說:“我……不是武學大師的高徒,只是中牟……一家武館的學生。”

夏銘不會說謊,這句話一聽就是在瞎說,武館的學生哪會有這麼高的武功。不過丁三哥也不戳破夏銘的謊,而是笑着說:“原來夏兄弟還是學生,佩服,佩服,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丁三哥知道夏銘這種深藏不露的人,多半有點來頭,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底細告訴別人。

夏銘卻以為丁三哥相信了他的話,心中暗叫“慚愧”,慶幸自己總算沒有露餡。這時恩仇會的人領着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人走上酒樓,丁三哥一見那人,立即起身相迎,客氣地作揖說:“在下不知馬大俠到來,有失遠迎,抱歉,抱歉。”

恩仇會的人見丁三哥對那人如此客氣,都紛紛起身,給那人作揖行禮。夏銘不是恩仇會的人,但這種情況下不給那人施禮,就是不給恩仇會面子,所以夏銘也就跟着眾人胡亂給那人行一個禮。夏銘打量那個被稱為馬大俠的人,只見他身材極高,身高約有九尺,身體粗壯得像廟宇前的巨大泥塑門神,一臉刺蝟般的絡腮長髯,更顯出粗悍之氣。一看這人的外表,就知道他是了不得的武功高手,夏銘不免心中暗暗嘀咕自己是不是他的對手。

馬大俠卻也有些架子,只對眾人隨便還了半個揖。丁三哥對眾人說:“你們在這裏慢慢喝酒,我去和馬大俠談點事。”說著丁三哥就陪馬大俠出了他們喝酒的屋子,去另外一間屋子裏密談。

夏銘向身旁的人打聽馬大俠,有人說:“這位馬大俠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人物,綽號‘翻雲斧’,使一柄幾十斤重的大斧,功夫十分了得。”

另一個人也賣弄說:“馬大俠還有一個姓牛的和一個姓羊的師兄弟,號稱‘飛雲劍’和‘流雲鞭’,武功都十分了得,江湖上合稱他們三人為‘三雲俠’。”

正說著,丁三哥一個人回到屋裏來,那位馬大俠卻不見了。丁三哥臉上的表情頗為沮喪,似乎與馬大俠談得不愉快。恩仇會的人問起來,丁三哥說:“馬大俠要價也太高了,請他辦這麼點事,開價就要一百兩銀子,我哪有那麼多銀子給他,所以買賣沒談成。”

說到這裏,丁三哥轉眼看到夏銘,忽然眼睛一亮,說:“夏兄弟,你不是正缺錢么?你幫我做一件事,我付你二十兩銀子。”

夏銘正發愁今後的路費,聽丁三哥說幫他做一件事,能掙到二十兩銀子,自然是喜出望外,高興地說:“太好啦!丁三哥,幹什麼事能掙這麼多錢啊?”

丁三哥笑着說:“夏兄弟,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干‘偷、騙、搶’的事,只是干這件事得會些武功。剛才我見夏兄弟出手不凡,知道你的武功相當不錯,所以才請你幫忙。”

夏銘一聽,以為請他去幫忙打架,想起師父不可惹事生非的教導,就推脫說:“丁三哥,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武生,只會一點點武功,幫人打架的事情真的是幹不了……”

丁三哥卻笑道:“夏兄弟,你誤會了,我沒說請你去打架啊。這事不用打架,要打起架來我們也很麻煩,到時候只要夏兄弟你露一手功夫,就像剛才你接那盤炒腰花的功夫,把對手鎮住就行。”

夏銘一聽不打架,有一點兒動心,但他終於還是搖頭說:“我的武功低微,只怕鎮不住對手,丁三哥還是另請高明吧……”

本來丁三哥想請馬大俠干這件事,但他要價太高,要一百兩銀子,所以生意沒談成。丁三哥看出夏銘的武功也很高,而且他又缺錢,給夏銘二十兩銀子他就能幹,所以就鼓動夏銘說:“夏兄弟,你的功夫我看得出來,絕不能說成是低微,干這件事綽綽有餘。夏兄弟,你先聽我把這件事情說一說,你再決定干不幹,怎麼樣?”

夏銘點頭同意,於是丁三哥拉夏銘坐在自己身邊,讓人給夏銘斟滿酒,慢慢說起來:“中牟城外有一條小河,小河下游住着一戶姓魯的大戶人家,靠着河水的灌溉,他家田地每年收成都很好。可是三年前小河上游的土地被一個叫公孫厲的人買下,公孫厲買了地后,就在小河上築起一道堤壩,把河水引到他家的田裏去,下游的魯家就沒水灌溉了。魯家去找公孫厲交涉,公孫厲卻全然不理。”

夏銘忿忿地說:“這公孫厲也是霸道,獨霸住河水不給別人灌溉。那魯家為何不去官府告狀呢?”

丁三哥說:“公孫厲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修建堤壩,並不違法。不是違法的事,官府不管,所以魯家才找到我們恩仇會,請我們說服公孫厲開閘放水,給下游一些水灌溉田地。”

夏銘聽了點頭說:“原來如此,看來這事情也不太好辦啊。”

丁三哥自負地說:“我們恩仇會專門辦這種不好辦的事,好辦的事也不用找我們了。不過夏兄弟,你知道公孫厲是誰?他就是中牟英武館公孫教頭的弟弟,公孫厲仗着武功高,沒人敢碰他,所以才這麼霸道。”

夏銘知道英武館公孫教頭的名氣很大,沒想到他弟弟仗着他的名聲搞起霸道來。丁三哥接著說:“魯家來托我們幫忙,我就想請一位武功高手,鎮住公孫厲,迫使他開閘放水。我看夏兄弟的武功一定比公孫厲強,必定能鎮住他。”

夏銘聽了丁三哥的話,不禁猶豫起來。夏銘天生的俠義性格,聽說公孫厲這麼欺負人,心裏氣不過,很想去打報不平。可是再想到師父不讓他行俠仗義管閑事的教導,又不得不收起打報不平的念頭。丁三哥見夏銘在猶豫,就開導他說:“夏兄弟,你不要擔心,我們已經把公孫厲的底細調查清楚了。他的武功有限,遠不如他哥哥公孫教頭,而且公孫厲是個草包,一遇到厲害的高手,馬上就軟下來服輸。所以夏兄弟完全不必打架,只要在公孫厲面前露一手功夫,鎮住他,他就會乖乖聽話的。”

夏銘有點動心了,猶豫地說:“萬一打起來怎麼辦?”

丁三哥拍胸脯說:“夏兄弟,你放心,我說不讓你打架,就不會讓你動手的。真要是萬一打起來,夏兄弟你只管走人好了,讓我們恩仇會來處理打架的事。”

夏銘愈發猶豫起來,丁三哥又說:“夏兄弟,你只露一手功夫,就掙二十兩銀子,這麼好的買賣你去哪裏找啊?再說了,你現在身上只有五錢銀子,根本去不了邯鄲。你要是再想別的法子掙錢,弄不好會惹出大麻煩來,還不如現在一次把路費掙夠了,以後也好安安心心地上路。”

夏銘終於被丁三哥說動了,心中暗想:“丁三哥說的也對,我又不是精明之人,以後再想掙錢,說不定真會惹出什麼大麻煩,不如這次把路費一次掙夠了。我這只是為了掙路費,不算行俠仗義,師父一定會原諒我的。”

想到這裏,夏銘點頭說:“好吧,那我就試試看。”

丁三哥大喜,說:“好!夏兄弟是爽快人,那咱們就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夏銘也很高興,就跟丁三哥擊掌為誓。丁三哥又與夏銘幹了一杯酒,接著說:“夏兄弟,你的武功雖高,但沒有名氣,這樣還是不容易鎮住公孫厲。所以我想,你這次去不用真名,而是冒充剛才那位馬大俠的弟弟,必定能鎮住公孫厲。”

夏銘躊躇地說:“冒充別人,不太好吧?”

丁三哥暗笑夏銘的迂腐,開導他說:“這又不是做壞事,我們冒充一下名人,為魯家討回公道,又有什麼不好的?”

夏銘聽丁三哥的話有理,就點頭同意了。丁三哥又說:“夏兄弟,你身上這身衣服也不行,太寒磣,鎮不住人,我送你一身好衣服。”

第二天,丁三哥領着夏銘一行人,直奔公孫厲的莊院。只見夏銘頭戴皂色抓角巾,身穿抹綠簇錦袍,腰系雲紋雙搭帶,腳穿裹邊牛皮靴,儼然是一副江湖武林人物的打扮,和原來那個農夫打扮的夏銘簡直是判若兩人。眾人來到公孫厲莊院門前,門丁趕緊過來詢問,夏銘按照丁三哥的吩咐,大咧咧地說:“你去告訴公孫厲,就說我找他有事。”

門丁不知夏銘所說的“我”是誰,但一看夏銘的派頭,就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忙低聲下氣地問:“這位爺,請恕小人眼拙,不知大爺的尊姓大名……”

丁三哥在一旁喝道:“你連這位都不認識么?他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馬小俠,就是‘三雲俠’翻雲斧馬大俠的胞弟。”

門丁趕緊進去稟報,公孫厲正在客廳里跟幾個朋友飲酒,門丁說有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為首的是馬小俠,據說是江湖上‘三雲俠’翻雲斧馬大俠的胞弟。

公孫厲聽了一驚,說:“我從沒聽說過什麼馬小俠,他來找我做什麼?”

一位年邁的客人說:“老夫聽說過‘翻雲斧’馬步開,他使一柄幾十斤重的大斧,功夫相當厲害;馬步開有一個姓牛的師兄,號稱‘飛雲劍’;還有一個姓‘羊’的師妹,號稱‘流雲鞭’,這三個人武功都非常了得,江湖上稱他們三人為‘三雲俠’。”

公孫厲不以為然地說:“‘翻雲斧’馬步開我早就聽說過,只是沒聽說過他還有個號稱‘馬小俠’的胞弟。”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馬小俠”的來歷。但不管怎麼說,這夥人是來者不善,公孫厲佈置幾十個庄丁手拿明晃晃的刀槍棍棒,在客廳四周威風凜凜地站好,然後才說:“請客人!”

夏銘領着頭,丁三哥等二十幾個恩仇會的人跟在後面,大搖大擺地走進公孫厲的客廳,對四面那些手拿兵器裝腔作勢的庄丁,根本是視而不見。

公孫厲本想擺點大架子,但一見夏銘這些人的氣勢,不禁心虛起來,趕幾步過來拱手施禮,客氣地說:“在下不知馬小俠駕到,有失迎迓,不好意思。”

夏銘抬眼看公孫厲,只見他身材魁梧結實,相貌卻是一副鳩形鵠面的惡人之相。夏銘按照丁三哥的吩咐,擺起大人物的派頭,只給公孫厲隨便還了半個揖,也不等公孫厲請,就自己在桌旁大咧咧地坐下來。公孫厲見夏銘架子大,愈發不敢怠慢,趕緊陪坐在夏銘身邊,公孫厲的幾個客人也過來陪坐。公孫厲命人獻茶,然後謹慎地問:“聽說馬小俠是‘翻雲斧’馬大俠的胞弟?”

丁三哥替夏銘回答說:“不錯,馬小俠是‘翻雲斧’馬大俠的胞弟,人稱‘騰雲斧’。”

公孫厲微微搖頭,似乎是自言自語說:“哦,我只聽說過‘三雲俠’,怎麼還有一位‘騰雲斧’……”公孫厲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從未聽說“騰雲斧”的名頭。

丁三哥對手下人一擺手,說:“拿馬小俠的斧子來。”

兩個恩仇會的人氣喘吁吁地抬過來一柄幾十斤重的大斧,這是丁三哥專門從兵器鋪里借來當道具的。夏銘本來膂力很大,接過幾十斤重的大斧,像玩耍玩具似地舞弄一番,然後把大斧輕輕放在桌上,面不紅心不跳。丁三哥對公孫厲說:“公孫先生,請試試馬小俠的大斧。”

公孫厲是練武之人,也有些膂力,他提起這柄大斧,但才舞弄一下,頭上的汗就下來了,只得說:“馬小俠的膂力過人,佩服。”公孫厲心中暗暗驚奇夏銘的膂力,有些相信夏銘真的是“翻雲斧”馬步開的胞弟了。

丁三哥揮手讓人把大斧抬下去。這時幾個丫鬟過來獻茶,丁三哥等茶杯在自己面前放好,對夏銘做一個眼色,夏銘微微點頭,表示自己準備好了。於是丁三哥端起茶杯,裝作喝茶的樣子,突然一揚手,手中的茶杯和茶水一齊甩向公孫厲的臉上。公孫厲大驚失色,因為一點兒防備也沒有,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這時只見夏銘閃電般地伸出手去抓住茶杯,然後閃電般地回手一抄,使出“抄手接風”的絕技,把潑出去的茶水滴水不漏地全部抄了回來。

夏銘把抄回來的茶杯和茶水輕輕放回到丁三哥面前,丁三哥笑道:“對不起,剛才在下開個玩笑,讓公孫先生受驚了。”

公孫厲卻坐在那裏發傻,還沒轉過神來。公孫厲的武功也有相當的水平,看到夏銘“抄手接風”的絕技,知道這是一流武功高手才使得出的功夫,明白自己的功夫比夏銘差得太遠了。剛才他看到夏銘舞弄大斧,還以為他只是膂力大些,現在看到夏銘露一手真功夫,已經毫不懷疑眼前這位就是“翻雲斧”馬步開的胞弟了。

在座的幾個客人也是會武功的,他們見夏銘露出這一手功夫,也都看出夏銘的功夫深不可測,口服心服地說:“馬小俠好功夫,讓我等開眼了。”

公孫厲這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說:“馬小俠果然出手不凡,在下佩服。……,只是不知馬小俠來敝庄有何見教?”

丁三哥接過話來說:“聽說公孫先生在小河上築了一道堤壩,下游魯家的田就沒水澆地了。所以這次馬小俠來為魯家求個情,請公孫先生開閘放水,給魯家一點水澆地。”

公孫厲聽了這話心裏立刻明白,這夥人是魯家請來問他要水的。公孫厲心想,給魯家放些水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必為這點小事得罪江湖上的武功高手,得不償失。於是公孫厲說:“既然是馬小俠親自來說情,哪能不給馬小俠面子,我這就開閘放水。”

夏銘沒想到公孫厲這麼痛快就答應放水,半信半疑地問:“公孫先生真的答應放水了?”

公孫厲以為夏銘不信,立即對身邊的家丁說:“傳我的話,馬上派人去開閘放水。”

丁三哥見事情辦成了,大喜道:“公孫先生果然高風亮節,關心鄰里。像公孫先生這樣的大善人,在下還是頭一次遇到,佩服,佩服!”

夏銘見丁三哥吹捧公孫厲,也跟着吹捧說:“公孫先生真是大好人,佩服,佩服!”其他幾個客人見狀,也都附和着贊捧公孫厲一番。

公孫厲本以為自己被迫開閘放水是一件丟面子的事,會讓夏銘他們恥笑。沒想到夏銘他們卻反過來贊捧他高風亮節,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面子,公孫厲不禁也高興起來,誠心地說:“馬小俠果然是豪俠風範,做的事情讓人佩服,真的佩服。”

夏銘一行人跟公孫厲客氣地說一會兒話,就向公孫厲告辭,公孫厲儼然把他們當成了朋友,親自送出一里多遠。在回去的路上,夏銘說:“我還以為公孫厲是個蠻不講理的惡霸呢,看來這個人還是挺通情達理的。”

丁三哥笑道:“這就叫一物降一物,不講理的公孫厲遇到馬小俠,也通情達理起來了。”

夏銘聽了大笑。依夏銘的性格,他很喜歡丁三哥這些江湖人物,但想起師父交給他的大事,只得依依不捨向丁三哥辭行。丁三哥知道夏銘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也不挽留他,叫人取來二十兩銀子給夏銘,說:“夏兄弟,這次和你合作非常愉快。”

夏銘接過銀子,喜得合不攏嘴,再三向丁三哥道謝。丁三哥又問:“你還需要什麼?不必客氣,有話儘管說。”

夏銘想了想,不太好意思地說:“我想要一頭毛驢代步,能不能幫我買一頭毛驢……”

丁三哥笑道:“這事好辦,毛驢你也不用買了,我送你一頭吧。”說著丁三哥吩咐手下人牽一頭強壯的毛驢過來送給夏銘。夏銘大喜過望,使勁握着丁三哥的手,感動地說:“丁三哥,你真是大好人,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恩德。”

丁三哥爽快地說:“夏兄弟,你以後遇到想掙錢的時候,儘管來找我,恩仇會也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你多來幫忙。”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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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俠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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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生的牛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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