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拍賣

第42章 拍賣

臘月二十二,臨安城北市。

距離小年還有一天的時間,臨安城內人聲鼎沸。今日在北市有一場規模宏大的拍賣會,各種修行至寶會被拿出來拍賣,價高者得。

江寧領着道歸子,一大早就出了門,不過不是去北市,而是往清河街方向走。江寧得先去青壺那找秦惜白,告訴秦惜白不必爭搶龍鬚貝的事情,要不然憑藉秦惜白的財力,和小王爺李由去拼,絕對是傷敵三百自損一千。

不划算,非常不划算。

青壺大門緊閉,門額上仍懸着白布。江寧皺了皺眉,就要上去敲門,卻被道歸子給攔住。“江公子,裏面沒人,不必叩門。”

“不對啊,小白說好了今天要去北市,怎麼會不見了呢?”

“說不定秦施主已經先去了。”

江寧眼神一亮,道歸子的猜測極有可能啊。秦惜白一定是故意避開自己,不想自己為拍賣龍鬚貝的事情操心,所以才不告而行。想及此處,江寧立馬轉身,朝着北市而去。

北市今兒的人明顯比前兩日多了些,入口處便已是人頭攢動。

冬月以來,詩聖手稿引起的風波,讓不少修行者都曾在臨安城駐足,只是結果差強人意。人死了一些,手稿卻不見半點痕迹。這讓所有人都撲了個空,因此,都把希望寄於這場拍賣會。來都來了,不弄點東西回去,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今兒的年貨市集也擺得密密麻麻。門鋪之外,有些小商販自己支了個架子便開始吆喝起來,這擁擠的人潮,對於他們來說,那就是行走的錢袋子。如果生意好,這個年就可以過個肥年,誰不可勁的吆喝呢?

江寧穿梭於人群中,直奔裏頭拍賣會所在。

他此行的目的是找人,因此對琳琅滿目的年貨並不在意。拍賣正式開始要在午時過後,但是,先行前來佔位置的人不在少數。廟會的拍賣不賣門票,僅有二樓的十個貴賓廂,需要支付不菲的費用。

“道兄,你幫忙一起找找,看看小白在哪兒。”

“江公子,這事兒不急。秦施主既然有意拍那顆龍鬚貝,那麼人必定在這裏面。此刻人員複雜,魚龍混珠。看熱鬧的,恐怕多過真正想要拍賣的。”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道歸子給江寧的建議只有一個字,那便是:等。

等到龍鬚貝開始拍賣,秦惜白必然要喊價,那個時候,聞聲而去,豈不是要輕鬆很多?

這間拍賣場乃是在十字街的最中央位置,佔地頗廣。四至的街鋪後退出百步之遙,騰出一大片地方,中間搭了一個齊人高的檯子,圍着檯子,這才建起了這個拍賣場。不舉辦廟會的時候,這個拍賣場也時常被用來舉辦各種其他的活動。

江寧站在靠門口左側的一個角落,四下打量,卻不見秦惜白的蹤影。

“誒,這位公子,可想知道本場拍賣的寶貝都有哪些?”

一位頭戴氈帽,圍着貂毛坎肩的年輕人,雙手團在肚子前,走到江寧身邊,悄悄的說道。這是拍賣場上另一種謀生的手段,經常有些內幕消息傳出,在這些人的手裏,消息就變成了搖錢的小樹苗。買消息的人越多,小樹苗就會變成搖錢樹。

江寧自然清楚這其中的門道,但是道歸子卻不懂,只以為碰見了熱心人。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位施主,貧僧願聞其詳。”

“好說。只要五兩銀子,今兒的寶貝清單我這全都有。大師你要是給十兩,我連本場拍賣哪些大佬會來參加也一併告訴你。”

那黃牛擠眉弄眼,東張西望,好似生怕別人聽着了搶了自己生意。

“還……還要銀子?”

道歸子聞言臉色立時耷拉了下來,他轉頭看向江寧,五兩十兩銀子,江寧肯定是有的。不過以江寧的摳門,未必能拿出來。當日請自己吃一碗凍海苓,才三文錢,江寧硬是摳摳索索了半天,才付了款。

五兩銀子買個消息,想都不要想。

江寧在臨安城廝混十幾年,大人物認識不到幾個,但是市井中的三教九流,着實認識不少。要問個消息,何其簡單,哪來費銀子的事情?

“走走走,我們不拍東西,就看個熱鬧。”

“看熱鬧?公子,你可想知道,這一次拍賣最熱鬧的事情是什麼嗎?”

“真不走?”

江寧瞪了瞪眼,這些人常常如狗皮膏藥一般,甩都甩不走。那人不僅不走,反而湊近了些,說道:

“這條消息免費送給你,據說,今天江南王府的小王爺也會來,小王爺和神元七子之首的鹿鳴,早有過節,這一場,只怕不僅僅是熱鬧那麼簡單了。”

江寧心中一個咯噔。

李由和鹿鳴有過節?一個在北疆參軍,一個是星羽宗的弟子,兩人看上去並無交集,哪來的過節?

“怎麼說?”

“哎。公子,這裏頭的彎彎繞,一般人還真不知道。不過在下恰好略知一二……”

江寧知道,這傢伙欲言又止,這是在向自己討要銀子。不過,小王爺拍賣龍鬚貝,事關重大,如果有鹿鳴在其中摻一腳,那倒是個麻煩事。

想了想,江寧從懷裏摸出一枚碎銀,足有一兩重。

“你且說說看,倘若不是胡說八道,這兩銀子,就是你的了。”

那黃牛立馬眉開眼笑,拉着江寧往角落處鑽。

李由和鹿鳴的過節,江南修行者知者甚眾,這個消息實在算不得什麼。只不過江寧卻從未聽聞,身在臨安城,有誰吃飽了沒事,會在外頭品頭論足江南王獨子的事情。而且這事過去了七年之久,尋常人只怕早就忘得乾乾淨淨。

那黃牛盯着江寧手中的銀子,笑道:

“公子身背短劍,必然也是修行中人,對於星羽宗的鹿鳴和小王爺必定都不會陌生。這兩人,要說都是我江南修行界年輕一輩的翹楚。但是七年前,兩人發生了一些小摩擦,導致小王爺和這位神元七子之首斷了來往,雖不至生死仇敵,卻也形容陌路。”

“七年前的事情,你放到今天來哄我的銀子?”

江寧把手裏的碎銀攥緊了些,質問道。任誰也不肯花錢買一個七年前的消息,除非這個消息無人知曉。但是很顯然,這些黃牛一般都靠着時間差販賣消息,七年時間,不說天下皆知,至少也是知之者甚眾。

那黃牛舔着笑臉,繼續道:

“公子你莫急嘛,事情雖然是七年前的,但我敢保證,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他口中說的寥寥無幾,其實心裏明白的很,這也就是瞎貓撞到死耗子,剛好碰見了江寧和道歸子不知此事,只聽他繼續說道:

“七年前,黑龍潭異變,江湖傳聞,有重寶現世。當時,江南一帶的修行宗門,聞風而動。江南王帶着獨子小王爺,率領王府驍騎衛,悍然出海。小王爺在黑龍潭中,因為一件佛門至寶,和星羽宗的鹿鳴發生衝突,最終小王爺不敵,佛門至寶落入鹿鳴手中。因為是秘境奪寶,各憑機緣,各憑本事,所以這事朝廷也管不了。但是,小王爺和鹿鳴的嫌隙,算是結下了,再難化解。”

江寧心中一動,他突然想起,王府的老管家曾經說過,江南王這一生除了和黑樓有過衝突,另外唯一的一次和黑有關的,就是黑龍潭。

不過,那位老管家說的時間是十二年前,絕不是七年前。這裏面,又有什麼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江寧將銀子丟給那人,道了句:“走吧,故事聽完了,無甚稀奇。”

“等等,這位施主,你剛剛說什麼佛門至寶?”

道歸子卻連忙出聲,攔住對方。

他在寒山寺修行,一心向佛,此番耳聽得別人說什麼佛門至寶,實在做不到心如止水不聞不問。在他看來,任何佛門至寶,都是佛祖遺留在外的東西,需要尋回。

“抱歉啊,大師。一兩銀子只夠剛剛那個消息。”

“這……”

道歸子連時轉頭,“江公子,就當是貧僧欠你一個人情。”

換做平日裏,想要讓道歸子這樣的人欠人情,何其難也。但是偏偏此刻,他既不能動粗,也來不及化緣,甚至沒來得及去哪裏尋一批佛祖的金銀珠寶,全身清潔溜溜,只好為了一兩銀子折腰。

一位神元境大高手的人情,用一兩銀子來換,傻瓜都知道值不值。

江寧不是傻瓜,自然很爽快的又捏出一枚碎銀。

“說起這個佛門至寶,其實也不算什麼秘密。星羽宗的鹿鳴,就是憑藉此物,將靈覺修鍊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至於什麼是靈覺,小的也不知道。小的聽說,那件寶物的名字叫忘經輪,也不知真假。兩位公子,告辭。”

大概是覺得這兩銀子掙得心虛,那黃牛說完轉身就走,沒入人群中不見蹤跡。

道歸子喃喃道:忘經輪,忘經輪……

“道兄,你沒事吧?黑龍潭裏的東西,和你們寒山寺真有關係?難不成真是你們寺里丟失的寶貝?”

“咳……咳咳,貧僧失態了。江公子,此物非同尋常,若是待會星羽宗的鹿施主來了,貧僧還是得當面勸他,將這忘經輪歸還我佛。”

江寧不可置信的看着道歸子,嘆氣道:

“唉,你要真這樣做,我敢保證,鹿鳴一定會打死你。”

“這是為何?”

道歸子大概沒想到,江寧語出驚人。自己秉承佛心,勸人向善,那個鹿鳴施主即便不肯歸還,也絕不至於要打死自己啊。

江寧攤攤手,這個問題很難解釋。

人已經陸陸續續進場,江寧的眼珠子轉悠了一大圈,終究是沒找到秦惜白。不僅如此,小王爺李由的身影,江寧也沒見着,這讓江寧的心稍微懸了起來,一方面,他希望小王爺能夠拍下那顆龍鬚貝,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小王爺拍下。

江寧扯着道歸子,兩人就着身後的角落,找了一張木凳,坐了下來。

大唐元龍七年的臨安府廟會拍賣,就要拉開帷幕。

早有司儀着錦繡旗袍,登上檯子中間,一左一右,煞是好看。但是真正主持這場拍賣的,卻是一位耄耋老人,常來的人都知道,這是臨安城內鼎鼎有名的大家,古玩字畫、神葯道器、古遠傳聞等等,這位老人家可謂學如淵海。

他一上台,場上嘰嘰喳喳的場面頓時安靜了大半。

“諸位。”

待他開了口,台下便再也沒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眾人無不正襟危坐,眼睛盯着這位老人。反倒是旁邊兩位漂亮的俏姑娘,無人關注。

“先自我介紹一下,老朽梅允元,今年八十有三。原本呢,今年的拍賣會老朽是萬萬不敢登台的,老咯。不過呀,石莊主再三邀約,盛情難卻,再加上本場拍賣會,確有幾件了不得的寶貝,老朽便只好再厚着臉皮,替各位張羅一場。”

“梅老先生,這拍賣會若換了人,我們可不信他。”

場下立時有人出聲,這馬屁拍得令人舒服。

梅允元口中的石莊主,便是臨安城聽雪山莊的主人。這間莊子並非修行宗門,但是產業遍佈大唐,財力雄渾。這廟會,雖是臨安府主辦,但背後操持之人,卻是這聽雪山莊。聽雪山莊的莊主石敬,也是一位奇人。他修為平平,但卻交遊廣闊,在俗世與修行界楞是闖出了自己的名號。

梅允元壓壓手,繼續道:

“感謝各位高賢的蒞臨,老朽再啰嗦兩句。今年入冬以來,咱們臨安城,並不太平,至於原因,想必,各位也都知曉。一卷空穴來風的詩聖手稿,攪得整個江南雞飛狗跳。不過,今日拍賣場上,卻的的確確有卷詩文,老朽看過,不是真跡,但臨摹得還算可以。”

“梅老先生,誰的詩文,誰的臨摹?”

梅允元笑了笑,抬了抬手,立馬便有小廝抬上來一方木桌,上面蓋了一卷絲布。“這卷詩文,乃是劍仙大人早年所作,至於何人臨摹,老朽眼拙,並未看出來。這也是本場拍賣的第一件拍品,起拍價,一千兩銀子。”

連梅允元都說未能看出是誰臨摹,那便只說明一個問題:

臨摹的人,並非名家。

也就是說,單單一卷劍仙大人的詩文而已,就要一千兩。這個價格不可謂不貴,大唐初年,仙作頻出,雖不少失傳,但終究還是留下不少瑰寶,有些耳熟能詳的,自己都能默寫。

就在眾人的沉默中,二樓貴賓廂有個聲音傳出:

“我出一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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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唐第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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