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顛沛永曆
丁寧本想去橫州潯州一帶看望李來亨和堵胤錫他們，曲豹提醒其勿犯大臣無旨不許出朝的規矩，只得寫了兩封信，讓曲豹親自去那裏，代表自己看望他們。
不久，傳來堵胤錫病逝於潯州的噩耗，時年四十九歲。“忠貞營”三軍慟哭，如喪考妣。永曆帝駁回“五虎”彈劾堵胤錫“在湖南喪師失地”之奏章，輟朝五日，追贈其為上柱國、中極殿大學士、太傅兼太子太師、潯國公，謚文忠，極盡哀榮。
將近臘月，丁寧又接受了一趟苦差，代表朝廷出使福建，加封鄭成功為“延平王”。去時，帶了李來亨的長信。丁寧與大哥相見，恍如隔世，談起雙方情況不勝感慨，均以李來亨不能前來相見為憾。鄭成功接受永曆朝廷封號上表謝恩，表示要配合朝廷收復失地，適時西征，為朝廷減輕壓力，早日驅除滿清，光復大明。
丁寧謝絕了大哥鄭成功在廈門過年的挽留，冒着數九寒天踏上歸途。走到廣州時，該地已經是風聲鶴唳。原來，耿精忠襲封靖南王之後，一心要表現自己，揮兵南下，從江西猛攻廣東。另一路清軍在定南王孔有德率領之下，也一路掃蕩南下，已經挺進到了湖南與兩廣交界處，正揮兵猛攻龍虎關。
搶在年底之前，丁寧趕回了肇慶，向內閣稟報了福建之行，發現皇上及滿朝文武比廣州民眾更加惶恐不安，整天商討着逃往何處。
馬吉翔來丁寧住處拜訪，說是詢問沿途情況，順便談起節后擬保護聖駕撤往廣西問題。
丁寧知道，馬吉翔城府很深，其前些日子推波助瀾，讓“五虎”瘋狂鬧騰以激起滿朝文武的義憤，待其垮台後，錦衣衛指揮使李元胤也會隨之完蛋。屆時，他這個錦衣衛副指揮使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管權利。同時，其聽了丁寧的沿途見聞之後，也會到處宣揚，把他的觀點用定國將軍的口氣說出去。所以，丁寧只談福建鄭成功，其他的則以來去匆匆未加註意敷衍過去。
“五虎”似乎也有些着慌，他們知道現任的所謂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杜永和原來只是李成棟的筆帖式，書記官，是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的貨，哪有什麼防禦廣東的本領。萬一聖駕進入廣西，失去了廣東軍事集團的支持，他們肯定受制於人。
驚恐不安地在肇慶過罷春節，大年初六永曆帝就要起駕離開，文武百官都說尚未收拾完畢，一致呼籲晚幾天再走。堅持到了正月初八，朱由榔再也沉不住氣了，天剛明就催促御船起行，順西江開赴梧州。
剛到達梧州，朱由榔就被兜頭澆了一瓢冷水，先前的行宮、王城俱在清兵佔領時被焚毀，整個梧州城，竟然找不出一個可以做臨時行在的地方。一時間，接見文武朝臣只能在他乘坐的御船上，根本不成體統。此時，倒是有南北兩撥朝臣幾乎同時前來接駕。
留守桂林的原首輔大學士瞿式耜帶人到梧州覲見，勸說聖上移駕桂林。他說桂林一直是廣西省城，雖說聖上離開肇慶有失廣東人望，但是，到桂林畢竟尚可堅定一下廣西軍民抗清的決心。永曆帝聽了猶豫不決，答應考慮一下再說。
隨之掌控廣西大部地盤的陳邦傅在馬吉翔陪同下覲見朱由榔，陳邦傅陳述道：“聖駕千萬不可前往桂林，清軍由北往南殺來，一是它比梧州更靠近前線；二是其乃省城，喜歡虛名的孔有德必將先攻省城向清廷邀功；三是南寧比梧州深入廣西腹地幾百里，我主去后基本可以安定下來，不至於再顛沛流離。上述三條，供我主聖裁。”
馬吉翔趁熱打鐵，奏道：“慶國公言之有理，倘若聖駕北上，一有風吹草動，又要遷移他處，不如移駕南寧，有望一勞永逸。”
永曆原是個無主見的人，又對清軍聞風喪膽，聽了兩人言語，頗覺有理，遂吩咐道：“朕意已決，移駕南寧。着慶國公先回南寧預作準備，着馬愛卿準備近期護駕起行。明天，朕即打發瞿愛卿回桂林。”
瞿式耜滿懷希望而來，不料聖上堅持不去桂林，還說可以下旨免掉你兼任的桂林留守，隨駕南下。瞿式耜說臣自然是可以隨駕前往，可是桂林一城百姓都能隨駕前往南寧嗎？都不抵抗清兵，豈不是讓孔有德更加猖狂？微臣誓與桂林共存亡。
朱由榔見他太過執拗，也不再多說，揮手讓之退下，心中頗為煩悶，心說，越老越糊塗，連朕對你的關心都聽不出來，真是迂腐！
據馬吉祥報告，梧州的老百姓也多是刁民，青壯年民夫幾乎沒有，派來的人役老的老小的小，數量還不夠，氣得他心裏直罵刁民。
天公也不做美，離開梧州之後，雨水就一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朱由榔坐在車輦內，心情比外面的天氣還要陰沉。上一次因為郝永忠搶掠桂林，他曾經被挾持來過一次南寧，將府衙做行宮捱過一段難熬的時光。幸虧江西、廣東相繼反正，尤其是李成棟要迎駕廣州，最後，東西兩方勢力鬥法，達成了駐蹕肇慶的結果。本以為從此就會雨過天晴，疆域擴大，反清復明有望成功。誰知道閣臣沒有通盤謀划，勾心鬥角，謊報軍情，毫無全局觀念，將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不到兩年時間，金聲桓、李成棟乃至山西大同的姜鑲等相繼失敗，多地起義被清廷殘酷鎮壓，孔有德等三王二下江南，把自己重新趕到了這個傷心之地。
暮然，他想到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倘若這殘缺不全的廣西省再被清軍佔領，自己又該逃向哪裏？一時間，不由得心灰意冷，祈禱道“蒼天哪，天下如此之大，難道就沒有我朱由榔的立足之地嗎？”
直到馬吉翔報告，說慶國公接駕來了，他的臉色才陰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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