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媛番外一

*晉江文學城首發

皇帝長孫郢駕崩那日,殿外艷陽高照。

宮內喪鐘聲響,養心殿外窸窸窣窣傳來一陣陣低泣聲。

長孫郢看着殿內啜泣哀傷的後宮女眷們,他心中悲涼,一時間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在哭他,還是在哭她們自己。

方才一陣痛苦窒息過後,就感覺自己抽離了□□，再睜眼，他就是現在這般,旁若外人一樣站在殿內瞧着那些人。

他看見了自己早已乾瘦不已的身體，還看見了他寶貝不已紅着眼睛的沈姝顏。

長孫郢嘲諷低笑，原來這就是死了的感覺。

視線落在皇後身上,只見她握着長孫翎的手,淚流滿面的安排後事，且一併宣讀了繼位聖旨。

宸王長孫璟,善良沉穩,人品貴重,先帝特立其為新帝。

長孫郢的目光淡淡掃過眾人,他緩緩走向殿外,在長廊下站定,抬起頭盯着烈日，長孫郢笑笑，抬腳漫步下了台階。

他站在陽光下,恍惚之間,看到了不遠處的沈媛。

片刻后，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再慢慢消散。

艱難的抬起已經透明的手，朝着空中的沈媛伸過去，低聲喃喃：“媛兒，等我。”

-

茶館二樓欄杆處，顧媛嗑着瓜子，歪着腦袋頻頻朝外張望。

顧璇看她幾眼，將剝好的瓜子仁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裏，伸出手指點點顧媛的腦袋。

“姐姐在看什麼呢，瞧把你認真的。”顧璇摸過一顆花生，扣開殼吃了一顆，給她遞過去道：“這個不錯，嘗嘗。”

顧媛低頭將她指尖的花生含進嘴裏，見一樓戲檯子上說書的表情聲情並茂，她神情悵惘，抿着唇角沒吭聲。

“璇兒，你聽說了嗎。”顧媛手指一頓，往前湊了湊，“前幾日我聽堂哥提起，西夏那邊，要來使臣啦？”

顧璇微微皺眉，拍乾淨手指：“這個我不清楚，怎麼了？”

“我聽說……來的還有位公主呢。”

顧媛癟癟嘴巴，小模樣別提多討人喜歡。

見她這樣，顧璇心中稍稍一思量，不懷好意的笑：“姐姐怕你的郢哥哥和那公主和親？”

“不是！”顧媛聲音下意識抬高，周圍幾人看過來，她急忙縮着脖子瞪顧璇：“沒有，你不要胡說。”

顧璇輕哼：“我才不信，你肯定是。”

兩姊妹坐在椅子上笑了一陣，聽完這個話本子才離開。

顧媛小心的握住她的手，兩人悄悄從後門溜進去，剛進門，就被她們的母親抓了個正着。

付夫人不喜歡顧媛，雖說兩個孩子都是自己肚子裏掉出來的肉，可她總是從顧媛的身上看到當年那負心漢的影子。所以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有抱過這個女兒，倒是小女兒顧璇，身子不是很好，但性子柔，她頗為喜歡。

對上付夫人的眼，顧媛肩膀顫了顫，拉着顧璇的手往自己身後擋。

可還沒來得及將她藏起來，就聽見顧璇脆着聲音開口：“母親，是我強迫姐姐陪我出去的，你別罵她。”

從懂事開始，顧璇就發現自己這母親偏心的厲害。

可因為偏心的是自己，她為了顧及顧媛的自尊，不敢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只能在兩人犯錯的時候，迎着付夫人的眼神站出來，將錯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付夫人皺了皺眉，今日倒沒說什麼，只冷淡的應了一聲：“趕緊回院子吧。”

顧媛看她離開，側頭緩緩吐出一口氣。

-

夜深人靜。

皇子長孫郢府上。

主院外的小路旁，長孫郢裹着玄色披風，負手而立。

十天前的深夜，夢醒后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十六歲那一年。

當時他並不相信，側身又睡了過去。

可誰知再醒來，迎接他的只有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以及銅鏡里出神的自己。

收攏思緒，長孫郢抿緊了唇角。

尚且記得十六歲那年，正是他徹底與太后撕破臉的一年，先皇還沒有破例封他為譽王，淑貴妃還沒有入王府，而他的媛兒，也還沒有一屍兩命。

想起顧媛，長孫郢微微擰起了眉。

如今要怎麼辦才好，這幾日顧媛不是沒有來找過他。可長孫郢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見她，便以各種借口避開。

此刻想起來，他甚至都能想得到，顧媛憋着嘴巴不高興的樣子。

長孫郢吐出一口氣，轉身折回了屋子。

四月十三，顧媛得知隨使臣前來的不是西夏公主，而是西夏太子傅清。

傅清幼年時，西夏曾以兩國交好為由，派他來大燕呆過兩年，直到十四歲才回西夏。

提起傅清，顧媛看着顧君山，癟癟嘴巴有點不高興。

大堂哥顧君山與三房的兩姊妹關係最為要好，些許是因為付夫人對顧媛不甚在意，以至於他懂事以後，總是將更多的憐惜都放在顧媛身上。

“你這是怎麼了？”顧君山笑着揉她的臉。

顧媛避開一點，皺眉道：“這個傅清，不是個好人。”

瞧她這樣說，顧君山笑：“你年紀小小，怎麼就看出來他不是好人了，當初你與他可是一道上過兩年學堂的，對他印象這麼差？”

“你不知道。”顧媛的手指點了點桌面，低聲嘀咕：“這個人總喜歡拽我小辮子，每次都把我氣哭。”

顧媛自顧自的說話，顧君山側着身子去看她的眼，“可別是喜歡你呀？”

“才沒有！”顧媛驟然起身，可是忽然想起什麼，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猶記得傅清十四歲離開那年，一行人前去送行。

傅清誰人都不在意，獨獨站在她跟前，眼神複雜的盯着顧媛看了許久，最後嘆了口氣，伸手像平日裏一樣，摸摸她的腦袋。

“快點長大吧，等你長大……”傅清說這話時，他喉嚨有點乾澀，“等你長大，我來找你。”

顧媛當時眼睛濕漉漉的，她年歲還小，也分不清傅清看向自己的眼睛裏，究竟是捨不得還是別的。

得知他要走時，顧媛還竊喜了一晚，可真的送別他，顧媛又有點悵惘。

好像以後，就再也沒有這個人陪在自己身邊了。

不能在他臉上畫王八，害他被夫子罵；也不能在被他惹哭以後，看着他手忙腳亂的哄自己。

如今得知他要回來，顧媛心裏頭竟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歡喜。

思及此，顧媛輕輕嘆了口氣。

“他要回來了呀。”顧媛低聲嘀咕，“我才不喜歡他。”

顧君山笑，眼裏帶了一些異樣的情緒。

傅清入京后，先去拜見了皇上，又去了長孫郢府上找他敘舊。

直到四月底的花燈節，才見到顧媛。

畫舫內，顧媛單手支着下巴吃茶，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她還沒回頭，就被人輕輕點了點後腦勺。

顧媛咽下口中的茶水，回頭去看，正巧撞進了一雙含笑的眸子。

她慢慢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微微皺眉。

傅清見她這舉動，“嘖嘖”幾聲道：“這麼快就忘了我？好傷心啊。”

顧媛下意識將目光落在長孫郢的身上，只見他神情也是複雜的很，顧媛恍神，忽然想了起來。

脆生生的喊：“傅清！”

長孫郢的目光緊緊膠在她的臉上，看見她望着傅清亮晶晶的一雙眼，心中微有失落。

他的姑娘何時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別人。

當年的記憶中，也唯有這麼一個傅清了。

長孫郢斂了視線，卻不料被顧媛瞧見：“郢哥哥，你最近最么了？”

“沒事。”長孫郢疲憊一笑，抬手指了指後面，“沈祁在那邊等我，說有事商議，我先過去了。”

顧媛方才心情興奮的不得了，卻在見長孫郢這般疏離之後，慢慢耷拉下了眼尾。

瞧見她這模樣，傅清心頭憐惜深重，摸摸她的腦袋：“去外面走走吧，我瞧見有你喜歡的糖人。”

到底是小孩子，顧媛笑着點頭，隨傅清離開。

身後的笑聲越來越遠，長孫郢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蹦蹦跳跳跟在傅清身邊的顧媛，他心口酸疼。

往前走了幾步，出了甲板坐下。

看着沈祁問：“沈媛她……她最近怎麼樣？”

沈祁皺眉，放下茶杯反問：“沈媛是誰？”

長孫郢一時間失語，愣愣的看着沈祁，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問沈媛，這個一向將沈媛視為親妹妹疼愛的沈祁，卻得到這樣一個直中靈魂的問題。

沈祁伸手在他眼前虛晃了一下，“你問媛媛吧？顧媛就顧媛，什麼時候變成了沈媛。”

被這個話逗笑，沈祁給他添了杯茶水，“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媛媛嗎，往日裏每回她追着你跑時，你總是一臉的不耐煩。怎麼？你現在這……”

長孫郢渾身僵硬。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他完全不知情。

從小到大，他只對沈媛青眼有加，喜歡都來不及，什麼時候會有不耐煩這一說。

長孫郢慘白着一張臉，笑容難看，“你……你怕是記錯了吧。”

“怎麼會。”沈祁笑着掃他一眼，“這滿京城誰不知道，你最不喜歡的，就是顧家三房的大姑娘。”

見他此刻臉色難看的很，沈祁略微有些慌，下意識伸手去碰他的肩膀：“你……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有不喜歡她。”長孫郢眼角泛紅，莫名其妙的對着沈祁來了這麼一句。

沈祁沒聽清，正想再問的時候，抬眼就看見岸上不遠處的顧媛。

笑着抬手指了指：“你瞧那丫頭，多久沒這麼高興了。”

長孫郢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顧媛站在付清身邊舔着糖人，傅清手中拿着花環，小心彎腰幫她戴在發頂上。

傅清那個位置，本應該是他的。

長孫郢看的入神，耳邊傳來沈祁的說話聲。

“媛媛也是命苦，姨母向來不喜歡她，雖然嘴上說著喜歡你，但我瞧着，她倒也不是。”沈祁笑着搖搖頭，提起顧媛，也是一臉寵溺。

長孫郢收回視線，心中仍舊驚顫不已。

“為什麼這麼說？”

沈祁看他一眼，見他神色無恙才道：“她和小璇從小沒有父親，母親又獨疼小璇，雖說母親不愛，但身邊其他長輩都喜愛的緊。後來在學堂里遇見你與傅清，你慣來不愛理人，傅清吧，又是個愛逗她的性子。兩個裏頭選一個，自然是更喜歡你一些，再加上你又對她愛答不理的，小姑娘家的那種得不到，還偏要征服的心情，我明白的。”

“我倒是瞧着，她對你不過是兄長與父親的孺慕，對傅清……”沈祁莫名笑了笑。

長孫郢面色淡然一聲不吭，可他心裏卻被沈祁這寥寥幾句，戳的滿是窟窿。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改變，顧媛不再是沈媛，而她心裏的人也不再是長孫郢。

他眼神痛苦，緊緊咬牙看向岸邊。

顧媛仰起頭望着傅清笑，長孫郢有點牙酸。

回府的路上，長孫郢安安靜靜。

傅清入宮時便請了旨，住在長孫郢府里。

兩人一道回去，傅清眼神落在長孫郢身上，淡淡笑了笑：“心情不好？”

長孫郢回神，“沒事。”

傅清收回眼，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來長孫郢今日的不對勁，開口道：“三年沒見，顧媛沒多大變化，你倒是變得多了。”

“嗯？”長孫郢抬頭，略微詫異，“這話是何意？”

傅清笑了笑，“阿郢，你喜歡媛媛吧。”

不等長孫郢回答，傅清抬起頭：“不湊巧，我也很喜歡她，這次回來，我是打算要求娶她的。”

長孫郢呼吸急促，緊抿着唇角冷冷盯着面前的昔日兄弟。

傅清毫不畏懼，懶散的靠在車廂內，他笑着道：“先前我看她那麼喜歡你，便想過放手，沒想到時隔三年再回來，你仍舊是那般模樣。”

“來時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回來后看到我想看到的，那我便只隨使臣前來拜訪，若是你還是無動於衷，那我不會給你機會了。”

傅清眼裏含笑，神情卻堅定得很：“所以我想給她一個未來。”

“你怎知……她願意跟你走。”長孫郢艱難開口。

傅清慢慢斂起笑，淡淡迎上長孫郢的眼，“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譬如你。”

一直到回了屋子，長孫郢都回不過神。

這一切怎麼就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他與顧媛才是相愛的那一對。

為什麼沈媛變成了顧家的女兒，明明她一直到死，都沒有被付老太太所承認；為什麼自己變成了拒絕她的那一個，為什麼是他親手將顧媛推開。

是因為上輩子，自己沒能保護好她，老天懲罰自己嗎。

如今傅清能給顧媛幸福，他知道傅清那個人，認定了就是一輩子，分明該為顧媛高興，可長孫郢卻高興不起來。

是因為給顧媛幸福的人不是自己，還是因為別的，長孫郢想不通。

次日一早，皇后宮裏派人來請長孫郢入宮。

走到半路遇見了九皇子，長孫郢與他打過招呼，快步去了皇后宮裏。

皇后膝下無子，長孫郢母妃當年生下他后，養了五年便患病去世，皇上做主，將長子送到皇後身邊教養。雖然皇后常說自己將他當做親兒子，可長孫郢自幼便明白一個道理，他不過是皇后奪權的棋子罷了。

若是猜得不錯，今日是皇後為他安排親事的日子。

長孫郢面色帶笑，在殿中站定作揖：“母后。”

皇后長相大氣，笑着讓他坐下，“想來你十七歲的生辰快到了，母后沒什麼好送給你的，便為你選了位側妃，你瞧瞧看，可喜歡。”

說完她手一抬，笑吟吟的開口：“淑兒，出來吧。”

一位身穿藕粉色宮裝的少女從屏風后盈盈出現在長孫郢眼前，他眼裏劃過玩味，唇角輕輕扯了扯，垂下眼不去看她。

袁淑芸對着長孫郢行了一禮，眼神悄悄在他身上打量。

“這位便是本宮娘家的侄女兒，姓袁，名淑芸，性情溫柔，你一定喜歡。”皇后笑着，“如今你即將十七，身邊還沒有伺候的人，傳出去不惹人笑話。”

長孫郢抿緊唇角，神情似笑非笑：“母后這意思，是要找個人來看着我？”

皇后一愣，隨即意味不明的笑起來：“怎麼會呢……”

長孫郢不想跟她多說什麼，心裏想着事情，點頭：“隨便吧。”

袁淑芸害死沈媛與她的孩子，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看着他漫不經心的樣子，皇后輕笑。

近來皇上的身子愈發不妥，她安排過去的太醫檢查后，告訴她多則一年，少則半年。

將袁淑芸安排過去，生下長子，她拿捏着那孩子的命脈，長孫郢總歸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長孫郢並不知曉皇上的身體情況，也不曉得皇后想的是什麼。

這些與他沒有干係，也不用有干係。

這消息久久未曾往出傳去。

三日後，長孫郢去顧府尋顧媛，卻被顧君山告知一早傅清就帶着顧媛出門了。

長孫郢微微愣神。

-

傅清帶着顧媛去了郊外半山腰上，那裏有個亭子，今日天氣好，正好能吹吹風，晒晒太陽。

走了一路，顧媛有點累，扶着樹榦直喘氣。

傅清伸手將她的衣領朝上提了提：“累了？”

“還有點渴。”顧媛皺皺鼻子，往他手上看：“想喝水。”

傅清莫名失笑，將水囊遞過去，“還有小半段，要不要歇一歇？”

“走吧。”顧媛搖頭。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顧媛靠在欄杆上，仰起頭笑：“這裏真好啊。”

“之前還沒離開的時候就發現了，本想帶你來，但你那會兒一直生我的氣。”傅清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盯着她的側臉。

顧媛被太陽光照的刺眼，她眯起眼朝傅清看過去。

“什麼時候跟你生氣？”

看着顧璇神情迷茫，傅清后牙槽微微用了點力，“走之前啊，沒告訴你我要離開，後來不知道你從哪裏曉得的，跟我慪了兩三天的氣。”

“我哪有！”顧媛不可置信的瞪他，“我那明明是高興地期盼你走而已。”

傅清掃她一眼，沒說話。

直到顧媛偏過腦袋，繼續瞧着山下時，他才慢慢開口：“那你現在呢？現在還期盼嗎？”

顧媛抿緊唇角，許久后，半山上起了風，空曠的亭子裏，顧媛的聲音隨風飄入傅清耳朵。

“我逗你的，那時候年歲小，好些事情也想不明白。現在長大了，想起過去那些，有時候覺得挺好笑。”

“顧媛，你要不要和我走？”

這個問題叫顧媛失神，她半天都沒能給出一個回答。

下山時，顧媛心思飄遠，一個不留意崴傷了腳。

傅清扶着她的胳膊，看着她艱難地一蹦一跳，低笑一聲：“我背你吧。”

“這……這傳出去不好。”顧媛耳尖紅紅，盯着傅清的手指猶豫不決。

見她這樣，傅清有意想要逗她：“怎麼不好？你知道不好還要跟我出來玩？”

顧媛臉色通紅的拍他的手，閉着眼睛囫圇應聲：“那你快點，你蹲我前面背我。”

傅清抿着唇笑，鬆開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半蹲在她身前，拉着顧媛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帶，顧媛一不留意就貼在傅清寬厚的背上。

手指穿過傅清的肩頭搭在前面，顧媛一開始羞的緊，直到台階越來越陡，顧媛才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傅清每一步都走的極慢，耳邊傳來顧媛的呼吸聲，周遭全是她身上的味道。

低聲道：“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你若是願意，我一定娶你，你若是不願意，咱們仍舊是好朋友。”

顧媛的目光緊緊盯在他的後腦勺上，神色悵然。

一直到回顧府，傅清都沒有再說這件事情。

顧媛被丫鬟告知，長孫郢在花園已經等了兩個多時辰了。

她心頭一跳，被貼身丫鬟扶着去了花園。

看着長孫郢筆直的後背，顧媛不知為何，許多心思莫名其妙的就散了。

單腿點地，小心翼翼的移到他跟前。

這人親自找顧媛的次數太少，眼下顧媛就連問出口的話都帶着詫異。

“郢哥哥，你怎麼來了？”

長孫郢回頭，瞧着她清麗的小臉，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

想了想問：“你跟傅清出去了？”

“對啊。”顧媛在石凳上坐下，笑着趴在桌面上看着他：“我們去了半山上，那裏風景真好。”

長孫郢對上她的笑臉，也笑了笑：“媛媛，你喜歡傅清嗎？”

顧媛看着長孫郢，今天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奇怪。

先是傅清，那人今天問她的問題眼下都還在腦子裏頭回蕩呢。

然後又是這人，什麼時候對別人笑過，還喚她小名。

顧媛愣着，長孫郢卻彷彿知道了她的答案。

他動了動胳膊，身子稍微前傾了一些：“媛媛，等等我好不好？再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娶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