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誠番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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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珍珠找到程燁的時候,已經是七月中旬。
那日得知消息后,沈珍珠二話沒說與住持告辭,轉身便下了山,帶上漢聲,隨着秦遠過來。
沈珍珠不比沈姝顏,她不會騎馬,所以只能坐在馬車裏頭。
兩個男人顧及着她的身子，也不敢太快。
這日李伯上山背了些柴回來，正在程燁邊上劈柴,程燁靠坐在草垛上曬太陽，一邊聽李伯說話一邊出神。
程燁聽見他問起自己的婚事，笑着回了一句：“還沒着落呢,不過也快了。”
誰知這話正好被進門的歡子娘聽在耳朵里。
她前幾日聽聞李娟說起,說程燁已經有了家室，而且他們家還不允許納妾,便將心思稍微收了收,眼下再聽見,那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畢竟是京城裏頭的大戶人家,況且歡子長得也不差,若是能嫁過去做個官夫人,也是為李家光耀門楣了。
正想着，快步過去拉着李伯往邊上走。
“哎你說這娃兒，你覺得怎麼樣？”
程燁聽見她響亮的聲音,搖着頭失笑。
李伯下意識的揪了她一把,回頭看見程燁閉上眼睛，壓低聲音罵：“你個蠢貨，人家是什麼人，我們是什麼人？況且你女兒的心思你不知道，打小就喜歡秦遠那孩子，等這次秦遠回來，我就跟秦家商量商量，早點給他們把婚事辦了。”
婦人瞬間大驚，“這怎麼行！不行！”
“你反對沒用。”李伯揣着手，上下打量她幾眼：“你就那麼點芝麻大的眼力見，人家娃兒有心上人，趕緊把你那沒名堂的心思收起來，免得給我老李家丟人。”
這話說的婦人一下就不愛聽了，她“嘿”了一聲，下半句吵架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一聲帶着哭腔的“程燁”打斷。
兩夫妻詫異地看過去，在廚房裏頭的歡子也快步趕了出來。
沈珍珠站在籬笆外，她淚眼朦朧的盯着慢慢從草垛上起身的程燁。
這些日程燁沒有換洗的衣服，所以只能先穿李伯的衣裳。
眼下他穿了一件灰色麻布的長衫，目光炯炯的看向與他只有幾步之遙的沈珍珠。。
慢慢抬起手，做了一個極輕的動作，嗓音喑啞：“珍珠，過來。”
沈珍珠繞過籬笆門，腳步飛快的朝他奔過來。
她的衝勁太大，撲進程燁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掌心充實的溫熱感讓沈珍珠忍不住落下淚來，一隻手攥住他的衣服，另一隻手輕輕打着他的胳膊。
“混蛋，你怎麼這麼遲，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嚇死，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要跟着你去。”沈珍珠哭的不成樣子，她滿臉的淚，說話也斷斷續續。
程燁手指微顫，碰上沈珍珠的後腦勺，緩緩撫了兩下。
“別哭了，我在這兒呢。”程燁眼睛也濕了，他輕咳一聲，“你還在等我回去，我哪兒敢死啊。”
這話的確不假，當時在水裏時，他本來就已經渾身沒有力氣，唯一支撐着他游到岸邊的信念，就只有一個，就是她。
他當時記不得家人，記不得朋友，唯獨記起，這人若是得知自己不在了，會不會又要哭的梨花帶雨。
捨不得啊，他心疼。
程燁垂下腦袋，將整張臉埋在她的肩膀里：“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程燁。”沈珍珠哭着喚他，她嗚嗚咽咽，不等程燁回應，低聲說：“我們回京就成婚吧，不要等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再也不想跟你分開了。”
程燁整個人僵硬的定在原地，好半晌他才開口：“好，我娶你。”
又抱了一會兒，兩人平復好情緒。
程燁摸摸她的腦袋：“先鬆開，這在人家家裏呢，過去見個人好不好？”
被“在人家家裏”的這幾個字驚到，沈珍珠彷彿摸上烙鐵一般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下意識的去看院落里的剩下幾個人。
程燁失笑，牽着她走過去。
在李伯面前站定，程燁道：“這是我的妻子，沈珍珠。”被沈珍珠連掐幾把，程燁吃痛的繼續道：“……還沒過門的。”
又趕緊偏着頭對沈珍珠解釋：“珍珠，這是李伯，伯母，還有歡子。”
沈珍珠一一喚過人，視線對上偏着腦袋笑吟吟看她的歡子，沈珍珠害羞的咬咬唇。
歡子笑起來：“姐姐你長得真好看，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了，難怪程大哥那麼喜歡你。”
聽她這話，沈珍珠下意識的去看了眼程燁，只見他略微不自在的摸摸鼻子。
沈珍珠笑着問：“他跟你說過我了？”
“可不是。”歡子自來熟的握住她的手，拉到一邊悄聲道：“前幾日隔壁的姑娘過來，想給他當妾呢，你猜他怎麼說？”
程燁大窘，不想叫沈珍珠知道，便佯裝惱怒道：“歡子！”
誰知歡子壓根不畏懼他，笑嘻嘻的低聲對沈珍珠說：“他說在你們那個地方，一夫一妻，要是有妾室的話，男人和那妾室都是要浸豬籠的。”
沈珍珠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方才那點失而復得的傷心散了些，回頭去看程燁，只見他目光溫柔，定定的盯着她。
李伯和婦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看着沈珍珠一身不俗的打扮，遲疑着到底是沒說出口。
直到夜裏秦遠準備離開時，李伯隨便問了幾句，才知道程燁並不是什麼隨便的程家，而是如今京城裏聖眷正濃的程家嫡子，而他那個未過門的妻子，是御史台沈大人家的嫡女。
婦人終於將那些不切合實際的心思拋諸腦後，看着秦遠與李伯交談，彷彿認命一般。
傍晚用飯，程燁格外的關照她，體貼的沈珍珠都有些不適。
李伯家沒有多餘的屋子，安排屋子時，漢聲主動提出去跟秦遠家歇息，程燁一個眼神過去，歡子揉着眼睛說不舒服，早早進了屋子將門緊鎖。
李伯想了想，小心建議：“那不如就讓沈姑娘與歡子她娘睡一間吧，我就……”
“不用了。”沈珍珠捏了捏程燁的手，她抬起頭笑着拒絕李伯：“我跟程燁一間就好，沒關係的。”
對上程燁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淡淡移開：“天色不早了，李伯，伯母，你們早點歇息。”
說完，拽着程燁回了屋子。
門剛合上，沈珍珠就一把按住程燁的肩膀，質問道：“你說，今天下午那個隔壁屋裏、要給你當妾室的姑娘，是誰？”
程燁無奈，稍微側了些身子靠在柱子上。
“你腦子想什麼呢，我可是立刻就拒絕了。”程燁為表真心，還眨了眨眼睛。
沈珍珠撅起嘴巴，往前走了一步抱住他：“我都嚇死了。”
“我知道。”程燁低頭親親她的額角，“以後不會冒險了，為了你。”
見他承諾，沈珍珠抬起頭，伸出手指：“拉鉤。”
程燁熟稔的摸摸她的腦袋，滑下來伸出小拇指與她的勾在一起。
只聽沈珍珠道：“拉鉤拉鉤，要一輩子不分開。”
程燁眼前泛了些水氣，他將沈珍珠擁進懷裏，笑着道：“一輩子。”
-
沈珍珠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一夜無夢。
第二日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她和衣靠在程燁懷裏，剛抬眼就看見他靜靜地盯着自己。
想起昨夜，程燁要打地鋪，睡到半夜她害怕的跟過去抱住程燁的背輕輕蹭了蹭，迷迷糊糊的睡着。再醒來，就已經躺在床上了。
沈珍珠瞬間坐起來，揉着眼睛道：“睡得好舒服，快起來吧！”
她岔開話題太過僵硬，程燁看的忍俊不禁。
歡子早已經劈完柴，跟漢聲坐在一邊說程燁與沈珍珠的事情。
說到一半，程燁的門被打開，沈珍珠臉色微微尷尬的從裏頭快步走了出來。
三人在歡子家吃過早飯，李伯還給他們備了些盤纏，程燁正式與幾人告別離開。
臨走前，沈珍珠在偏屋裏放了不少銀子。
程燁對秦遠說：“你若想要謀取一官半職，考取功名，定要入京找我。”
看着他們上了馬車，林娟走到歡子身後，泛着酸意道：“那就是程公子的女人啊？長得也不怎麼樣。”
“在你眼裏，珍珠姐姐不好看，難不成你這樣的鄉巴佬好看？”歡子看着馬車影越來越遠，回頭毫不客氣地說：“我之前以為你挺好看的，但是後來我發現我眼睛有問題。像珍珠姐姐這樣，人美心善家室還好的姑娘簡直是鳳毛麟角。”
“家世好？”林娟輕啐，“不過就是芝麻小官，還以為自己是皇帝老子了。”
昨日沈珍珠他們剛來，村子裏就已經傳遍了，村頭李伯家來了個芝麻小官家的千金小姐。
李伯與婦人看了林娟一眼，轉身進了屋，倒是歡子還站在她身邊失態大笑。
“人家沈家曾祖父輩，可是當年長公主下嫁的人物。沈姑娘父親是御史台高官，母親是書香人家的嫡千金，哥哥高中榜首，姐姐嫁進富貴人家。最要命的是她那個妹妹，知道是誰嗎？”
歡子將今早漢聲告訴她的一字不差的顯擺出來，揚聲道：“人家那個六妹妹，可是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那可是公主，嫁的男人更是比程公子家還要高一級的林家。”
“就你？給人家提鞋都不配。”歡子嘲諷，“痴人做夢，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