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誠番外五

真誠番外五

*晉江文學城首發

要不要原諒程燁的這個念頭,是在三月十六那天開始左右搖擺的。

程燁上門來,與沈祁在書房裏,談了整整一個下午。

沈珍珠得知這消息,悄悄從書房後門溜進去,站在角落裏朝外張望。

她看見程燁正好側面對着自己,這個位置,能夠一清二楚的看見程燁說話時的神情。

沈珍珠稍微往後靠了靠,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站穩。

剛小心的放下裙擺,就聽沈祁道:“你今日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程燁微微一笑:“是。”

“今日來的確是有要事拜託您。”程燁直了直身子,輕咳一聲,“這次越寧那邊連發大水,重修水渠的事情,陛下安排了我協助工部侍郎前去。”

沈祁皺眉:“我怎麼不知道?”

這事情皇上還沒有在朝堂上告知,今日下朝時,程燁已經到了宮門口,卻還是被追上來的大太監帶了回去,為的就是這事情。

此次前去,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正好一季三個月。

他放心不下沈珍珠,也放心不下因為擔心沈珍珠,而想要將她嫁出去的沈家父母。

程燁抬起手摸摸鼻尖,似乎有些羞怯。

低聲道:“我希望沈伯父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之前我的確是辜負了她,那件事情雖說並非我本意,但仍舊給她給沈家,帶來了很多的麻煩。”

“我想,能不能給我三個月的時間,等我回來以後,讓我與珍珠自己處理我們之間的事情。”

見沈祁半晌不吭聲,程燁生怕他以為自己又想整出么蛾子。

急忙解釋道:“伯父您別多想,前去越寧的事情實在過於緊迫,我想請求您,這三個月裏不要給珍珠安排任何的親事,等等我。”

他神情謹慎又殷切,沈祁忽然愣住。

先前聽說程燁心心念念沈珍珠,他還以為只不過是謠傳,如今看來,倒不像是這樣。

沉默一陣,沈祁淡淡應下:“我雖能應下你,但我希望你明白,孩子,這世上沒有人能等你一輩子。有些事情,既然想明白了,心裏懂了,趁早去做。”

“免得晚了,只能徒留遺憾。”

程燁明白他的意思,默然點頭。

站的時間有些久,沈珍珠腿腳發麻,皺着眉頭小幅度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右腿。

想起剛才程燁的那番話,沈珍珠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

難不成以為說通沈祁,就可以了嗎?

正輕輕揉着大腿,抬眼望去,只見程燁起身,他神情彷彿下了決定一般,抿着唇角鄭重道:“如果珍珠願意,等我回來,我就讓父母上門提親,這一次,我不會再輕易鬆開她的手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一生一世的話太假,那就讓時間來證明吧,我程燁,今生只有她一個。”

沈珍珠的手頓在空中忘了動作,她抿抿唇角,心口裏頭脹脹的,像是被什麼塞滿一樣。

她眼角有些澀,強忍着落淚的衝動,悄無聲息的原路折出去。

還沒走幾步,正伸手擦眼睛,就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

沈珍珠下意識回頭,程燁站在她跟前,沈珍珠一下用力過猛,撞進他懷裏。

程燁笑的胸腔發顫,沈珍珠抬起頭瞪他。

沈珍珠眼睛還有些紅,見她這樣,程燁皺了皺眉,抬起手撫過她眼角,“你哭什麼?”

“我沒哭。”沈珍珠心虛的反駁。

剛才自己偷聽了好長時間,也不知道這人發現沒有。

程燁其實知道她在書房後頭角落裏,方才進去時,他就聽見了風聲,抬眼無意間的時候,正巧看見了這人的裙角。

沈珍珠往後退了一步,揉揉眼睛問:“你來做什麼?”

“你不知道嗎?”程燁似笑非笑。

“我……”沈珍珠手指頓住,看着他:“我該知道什麼?”

程燁移開視線,淡聲道:“剛才我跟你父親談了,珍珠,我要去越寧那邊。”

“哦。”沈珍珠又覺得這個回答有些奇怪,憋着嘴角問:“那你多久回來?”

剛轉開的眼又落在了她的臉上,“三個月。”

“這麼久?”沈珍珠佯裝輕呼。

程燁似笑非笑,滿眼都寫着“我看着你裝”。

被盯着耳朵慢慢變紅,沈珍珠捂住耳朵看他,不情不願的承認:“好啦,我說就是了,剛才你跟我父親說話,我都聽見了。”

“我知道。”程燁抬起手拂開她眼皮上耷拉下的碎發,想了想解釋道:“我知道你很怕,也明白你那些不踏實。其實這麼多,都只不過是你很想與我好好在一起,是因為太怕,所以格外擔心有一日我們分開怎麼辦。”

“你患得患失,都是因為我。”

“我這個人,不懂得怎麼哄讓別人,我過去說我不喜歡你,我是真的不喜歡你,但是我不討厭。因為我明白自己的感情,所以後來我發現我無比想念你的時候,我就第一時間承認了自己的感情。”

“雖然這一切來得有些遲,但是我希望你能接受。”

程燁聲音悶悶的,沈珍珠垂下眼,想了一陣問他:“那你剛才在父親面前說的那些話,其實是因為我在書房裏面,所以你才故意那樣說的嗎?”

“不是。”

程燁想也沒想就直接否認,伸手在她額角彈了一下:“你個傻子,你在想什麼呢?”

“我沒必要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今日說的那些話,就算沒有你在場,我也會告訴你父親。”程燁眼神清澈溫柔,他低聲笑了笑:“珍珠,我為過去的所有向你道歉,我也希望,未來你能陪着我一起走。”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三個月的時間,等過了這一季,我就回來了。”

程燁笑起來,他的一雙桃花眼彎成好看的弧度,“等我回來,你再回復我。”

沈珍珠嘴角動了動。

看着程燁的眼睛,沈珍珠點點頭。

三月二六,程燁與工部侍郎一道啟程越寧。

臨行前,沈睿拿了個包袱前去程府尋過程燁,大抵意思便是沈珍珠交給他的。

裏頭有沈珍珠親手做的一對護膝,還有幾雙襪子,最底下,掩蓋着一封簡短的信函。

乾淨的紙面上躍然寫着幾個秀氣精巧的字。

——等你回來,望君安。

回過神,程燁抬起頭看了看天,他回頭看了眼城門。

這城門內有他心愛的姑娘,亦有他的親人。

越寧那邊大水肆虐,如今過去,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清楚,只怕是連安全都是問題。

程燁淺淺吐出口氣,身旁的工部侍郎聽聞,笑着騙過腦袋看他:“怎麼了?”

程燁回以一笑:“沒事。”

“坐在咱們這樣位置上的人,註定就是要走在別人前頭,心裏頭千萬不能有一定點的膽怯。若是咱們害怕後退,畏縮不前,那眼下受苦的老百姓該如何是好。小程大人,你說是嗎?”

程燁攥緊韁繩,“您說得對。”

“眼下過去,先派人將落難村民轉移出來,在外頭扎個營帳安置,大水總有退的時候,等那時候咱們就開始動工。”

男人笑着,眼裏滿是堅毅。

程燁挺直背,“您說的沒錯,既然擁有老百姓沒有的地位,那更應該要對得起天地良心。”

-

時間一晃而過,沈姝顏生產這日,正好是她的生日。

沈珍珠帶着生辰禮去公主府,說不上熱鬧,但好在都是相熟之人。

在飯桌上,沈珍珠剛喝下一口魚湯。

抬起頭瞧見林珩止十分體貼的將魚肉里的刺全都剔除乾淨,然後轉了手,送到沈姝顏的口中。

她一向知道林珩止對沈姝顏十分寵愛,雖說羨慕過,但也沒像現在這樣,心裏的酸水都快要蔓延出來。

想起已經離京三個月的程燁,如今夏季已來臨,她卻還是沒能等來程燁的歸期。

輕輕嘆息一聲,還沒收攏思緒,就聽見沈姝顏捂着肚子喊疼。

這一桌坐的全都是晚輩,幾位長輩都在旁邊那一桌坐着,沈姝顏這聲不大,沒能引來那桌的視線。沈珍珠愣愣的,倒是沈今朝遲疑的一句“六妹妹不是要生了吧”,叫她徹底勾回思緒。

接生婆與郎中都在府上,從沈姝顏進入孕後期,韓氏就已經着手備了這些。

再加上宮裏皇後派人備的,一應俱全。

沈珍珠站在院子裏,手指緊緊抓着掌心,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眼下格外的心慌。

腦子裏是不時竄出程燁的臉,着實太分神。

抿着唇角喝下幾口清酒,吐出一口氣。

沈今朝側眸看她,低聲安撫道:“四妹妹,別擔心,人都在呢沒事的。”

沈珍珠不知道該給她什麼回應,只得僵硬的點點頭。

生的時辰太長,沈珍珠感覺自己的嘴裏都被她咬的出了血。

站了一陣,憋得受不了轉身出了院子。

沈珍珠在院子外頭的小路上來回走着,沒過多久,聽見主屋裏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沈珍珠重重喘了口氣,後退幾步扶住樹榦。

她雖慶幸,心中卻越發想着程燁。

有程燁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五日後。

時間如流水,等待的越長,沈珍珠心裏就越慌。

這日她正在公主府陪沈姝顏說話,漢聲得知趕來,被林珩止堵在門口。

他蹙了蹙眉:“你怎麼來了?程燁呢?”

漢聲眼角猩紅,他還沒開口就淚流滿面。

林珩止看見他這個樣子,心中霎時間警鈴大作,臉色沉下:“說話!”

“公子……公子沒了。”

林珩止面色上難掩怒氣,隱忍着情緒低吼:“胡說!你給我好好說話!”

“三公子……”漢聲垂在腿邊的雙手緊緊握成拳,“小的不敢說謊,工部侍郎已經入宮復命了,我……我看見公子落入水裏,就再沒出來過。”

三月底他們到達越寧,那邊情況極其險峻,程燁與工部侍郎第一時間將尚且存活的百姓轉移出村子。等人走的差不多,大水漸漸退去,他們才進村到水渠的地方開始重修。

兩個月的工程,一行人夜以繼日完成。程燁在中途淋了一場大雨,持續高熱不退。沿水路回京的途中遭遇賊寇,雙方糾纏不休,本就體力不支的程燁身中兩刀,連帶着那被程燁所傷的賊寇頭子翻進了大水裏,那行人見討不到好處,趁機溜了。

工部侍郎率人四處尋找,找了將近兩天,都不見程燁蹤影。他高熱不退又身負重傷,掉入那水裏,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直到第二日,漢聲在程燁落水的草叢裏,看見了那枚護身符。

找不到程燁,也沒辦法繼續在越寧逗留,皇上等着他們復命,工部侍郎只能率隊伍回京。

聽漢聲說完這話,沈珍珠扶着碧玉的胳膊連連後退。

她神色恍惚,低聲喃喃:“不可能,你們這些人就只會騙我,我才不信……”

漢聲“砰”的一下跪在她面前,脊背卻挺得很直,他顫抖着道:“四姑娘,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公子,都是我的錯。”

“你別說了!”沈珍珠情緒崩潰,她捂住耳朵搖頭,“我不想聽,不想聽,你別說了!”

沈姝顏聞聲急的要出來,林珩止將她安置好,抬腳出了屋子。

走到沈珍珠旁邊,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他一句話也沒說,可沈珍珠卻分明是明白了林珩止的意思。

沈珍珠往旁邊讓開一步,瞳孔發紅的盯着他:“林珩止,你是不是也覺得……也覺得他不在了。”

沈珍珠喉頭哽咽,沒等林珩止回應,沈珍珠捂着嘴巴低聲嗚咽,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淌。

真是糊塗啊,當初程燁走的時候,為什麼不能答應他,答應程燁等他回來就成婚呢。為什麼終究是要在意那麼些不甘心,他們彼此相愛,卻又因此生生蹉跎了這麼多的歲月。

沈珍珠半弓着身子,地面上很快暈染開一大片水漬。

“四姑娘……”漢聲手指顫抖,遞到她面前:“這個給你……我過去瞧見公子隨身佩戴,想來很重要的,那日他落水時掉進了草叢裏。”

沈珍珠停了哭聲,慢慢直起身子,指尖勾起護身符。

你看,就連老天爺都覺得,你們不合適呀。

沈珍珠崩潰的捂住臉,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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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又慫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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