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人不疑
等江凌風知道江皓宸受傷的消息,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他找江皓宸的目的很簡單,還是為了聯姻。
“我想我說得足夠清楚了,我不會娶喬影。”江皓宸語氣堅定,半分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這就是你找到真愛的模樣?”江凌風的目光落在江皓宸受傷的腳上,不是不心疼,但更多的是諷刺。
他的兒子竟然為了給一個女人煲湯,把腳燙得半個月走不了路,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千金難買我願意。”江皓宸並不在乎江凌風的諷刺,只淡淡道,“以舒言的水平,成為世界頂級大廚是早晚的事,娶到這樣優秀的女人,是我的福氣,也是顥瀾集團的福氣。”
“江家不會接受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
舒言是難得的人才,所以從一開始,江凌風就不惜花高價想把她挖到顥瀾,但他要的是員工,不是兒媳。
“如果外公當年也這麼想,媽媽這輩子會少吃很多苦。”
江凌風跟子路一樣,是典型的鳳凰男,而且是剛剛出土,抖一抖就能掉渣那種。
然而當年恰逢改革開放,歷史給予了那一代人前所未有的機會,江凌風踏實肯干,又有着敏銳的商業頭腦,從而被當時的著名企業家羅守成看中,把女兒羅瑤嫁給他。
江凌風藉著岳父的東風,迅速起家,才一步步有了今天的成就。
“沒大沒小,長輩的事也是你能隨便議論的?”江凌風黑眸一沉,那張在人前一貫和藹的國字臉上,多了怒意。
“你還知道自己是長輩?真夠新鮮的。”想起抑鬱症纏身,夜裏要靠酒精和安眠藥才能入睡的母親,江皓宸就給不了江凌風好臉色。
“江皓宸!”
“想教訓我,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江皓宸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劉秘書要來攙扶,被他一把推開了。
舒言只看江皓宸的臉色,就知道他又跟江凌風吵架了。
她想說什麼,但再仔細一想,選擇了沉默。
“喂,我在生氣。”江皓宸瞅了又瞅,看了又看,始終不見舒言過來安慰,只好自己找存在感。
“很明顯,隔着五米都能聞到火藥味兒。”舒言低頭調弄着面前的瓶瓶罐罐,難得抬頭看了一眼。
“哎喲,腳怎麼突然疼了,好疼啊!”江皓宸堪比金牌影帝,齜牙咧嘴渾身是戲。
這傢伙還能再幼稚點嗎?
舒言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放下手頭的活兒來江皓宸身邊坐下:“良心建議,演技稍稍收着些,會顯得不那麼浮誇。”
“你這是嫌棄我了?”江皓宸笑得邪魅,威脅意味十足。
“還真有點。”舒言伸出冰涼的手,在江皓宸臉上亂揉一番,“笑一個。”
“舒言,你真是欠收拾了。”江皓宸一個翻身,利落地把舒言壓在沙發上,無奈動作太大,腳背上的傷口被抻了一下,這下是真疼得齜牙咧嘴了。
“沒事吧,我看看。”舒言仔仔細細把傷口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血水滲透繃帶,才鬆了口氣,嗔怪道,“給我老老實實待着,再敢胡鬧,中午沒飯吃。”
“我都這麼可憐了,還要被你訓。”江皓宸拉過舒言的手,兩人四目相對,“你明知道他反對我們倆在一起,卻一個字都不問,我知道你是相信我,可又擔心你不在乎我,所以不想知道。”
“那我該怎麼辦,一哭二鬧三上吊嗎?”舒言在江皓宸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着,“我變不成你爸爸心裏理想的兒媳婦,但我能做最好的自己。”
愛人不疑。
她相信江皓宸對自己的感情。
江皓宸的心重重一震,她相信他,從決定跟他在一起那一刻,就相信。
“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向他妥協。”左右他這些年沒少給江凌風添堵,再加上一件最重要的,也沒什麼大不了。
“只要彼此相信對方,任何外力都沒辦法把我們拆散。”舒言伸出胳膊牢牢摟住江皓宸的脖子,“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解不開的誤會,所謂的誤會,不過是彼此不信任、不堅定,又不能坦誠相待。”
更或者,原本就沒有那麼愛,只是找個理由分開。
“沒錯。”江皓宸點點頭,突然道,“言言,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花心?”
“不止我,所有人都會這麼認為吧。”舒言翻了個白眼,撇嘴道。
“那些人雖然是我名義上的女朋友,但我並沒有跟她們親近過,只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罷了。”
“嗯。”舒言點點頭。
“你信我?”江皓宸有些詫異,女孩子都喜歡吃醋,他想着舒言怎麼也會表示懷疑,甚至會懟他幾句。
“你記性真差,轉眼就忘記我剛才說的話了。”舒言搓着江皓宸的臉,“信任信任信任,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再敢記不住,就沒飯吃。”
“是是是,我記住了,保證每時每刻都不忘。”江皓宸把目光轉向桌上的瓶瓶罐罐,挑眉道,“你在做什麼呢?”
一聽這個,舒言揚起頭,獻寶似的解釋道:“前幾天你說你媽媽失眠很嚴重,我試着調點安神茶,但願能有點作用。”
江皓宸只是無意間說了一句,沒想到舒言竟上了心,不由得又是一陣感動,輕笑道:“怎麼,這麼早就想討好未來婆婆了?”
舒言噌一下紅了臉:“胡說什麼,我不理你了。”
“我胡說,那你臉紅什麼?”江皓宸長臂一伸,正要把舒言撈回懷裏,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小江總,您快回來看看吧,太太她吃安眠藥自殺了!”
江皓宸手一松,電話“哐當”落地。
當江皓宸拖着一隻行動不便的腳來到某私立醫院高級病房時,羅瑤已經洗完胃,躺在床上打點滴。
“媽,你感覺怎麼樣了?”
羅瑤抬眼看了看江皓宸,她空洞的眼神里沒有喜悅、沒有憤怒也沒有希望,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為什麼不去大醫院?”江皓宸心裏翻江倒海。
“大醫院人多眼雜,董事長說這種事不能張揚出去。”保姆阿姨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皓宸一眼,見其眼眸里一片猩紅,趕緊解釋,“給太太看病的醫生,都是從大醫院緊急請過來的。”
江皓宸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是啊,堂堂顥瀾集團董事長太太,被丈夫捧在手心裏寵了幾十年的“小公主”,怎麼會得抑鬱症這種不符合身份的病?
江凌風,他果然自私自利到了極致。
“帶我去見醫生。”
內科,神經科,心理科,帝都最好的醫生,齊聚到了一處,見江皓宸進來,紛紛站起來問好。
“我媽媽是抑鬱症導致的自殺嗎?”江皓宸開門見山。
幾個醫生面面相覷,最終是神經科主任開口道:“小江總,江太太並不是自殺,只是失眠太嚴重,一時服用了大劑量的安眠藥。”
江皓宸心裏豁然開朗。
今天下午,羅瑤應該要陪江凌風參加一個重要活動,她睡不着,但為了第二天能夠神采奕奕地出現在公眾視野里,只能強行逼着自己入睡。
江凌風明明知道羅瑤的身體狀況,還要拽着她四處秀恩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從今天開始,如果你再拉着媽媽出去應酬一次,我就把你這些年來所有的醜事全部公佈於眾!”
人設崩塌,會給顥瀾集團的品牌形象帶來多麼大的衝擊,江皓宸比誰都清楚,可他只能用江凌風最在乎的東西來威脅對方。
如果能殺敵一千,他不介意自損九百九十九!
失眠?
對於一個沾枕頭就睡着的人來說,舒言實在無法想像有人會睡不着覺。
安眠藥和酒精,雖說能暫時起到作用,但時間久了,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糕,羅瑤就是個例子。
還是食補吧。
“百合、桂圓、核桃、茯苓,都是比較好的安神食物,用它們來熬粥,每天睡前給阿姨喝一碗。”
江皓宸實在不想打擊舒言的積極性,但還是不得不實話實說:“葯補、食補、催眠,各種法子都用過了,沒一樣管用。”
“哦。”舒言放下勺子,陷入新一輪沉思。
“你家多大?”舒言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江皓宸愣了一下:“五百……六百多平方米吧。”
江家有很多房子,最小的也在這個數。
舒言一下子就找到癥結所在:“平時只有阿姨跟保姆兩個人在家,白天還好,到了晚上,那麼大的房子空空蕩蕩,孤寂、恐懼、不安,成倍成倍地往心裏鑽。”
見江皓宸不解地望着自己,舒言繼續解釋:“特別是參加完活動的時候,外面熱熱鬧鬧,家裏卻清冷得像個冰窖,這樣的落差日復一日地在心裏積累,身體不出毛病才奇怪呢。”
舒言一陣唏噓,這座老房子雖然不大,還舊得掉渣,但有奶奶,有三伯,有喜歡吃她菜的客人,現在又有了江皓宸,到處都飄着煙火氣兒,這才是家的模樣。
江皓宸鼻子一酸。
人人都想住最大的房子,睡最貴的床,可誰又知道,享受着那樣生活的人,最渴望有個家。
舒言輕輕推一推江皓宸的胳膊:“回家住吧,阿姨需要你的陪伴。”
“嗯。”
江皓宸回家時,把舒言也打包帶回去了。
羅瑤精神很差,不怎麼愛理人,舒言也不多說話,只一日三餐變着花樣給她做好吃的。
一個星期下來,連保姆阿姨都胖了兩斤。
“你叫舒言?”許是兒子在身邊帶來的踏實感,羅瑤的氣色的確好了些。
“阿姨好,我是舒言。”
“菜做得挺好。”羅瑤看了舒言一眼,轉頭進了卧室。
她似乎明白兒子為什麼會對眼前這個女孩情有獨鍾,她身上有種淡淡的煙火氣。
這種踏實感,是多少胭脂水粉都代替不了的。
“言言,謝謝你。”舒言有多辛苦,江皓宸就有多感動。
“我只是做了點小事而已。”舒言並不覺得自己貢獻了多少力量,只翻着越來越薄的備忘錄,“史密斯先生下周就到了,我有些緊張。”
“你還會緊張?”江皓宸頑皮地撓着舒言的掌心。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愛這個女孩,愛得一刻都不想放手。
“別鬧。”舒言最受不住癢,四處挪動躲閃,偏偏整個人被江皓宸禁錮得死死的,只得摟着江皓宸的脖子投降,“討厭,不跟你玩了。”
“撩了我就想跑,想得美。”
“喂,別別別,我……”舒言臉漲得快要滴出血,“我那個……來了。”
江皓宸撓着頭髮,帥氣的髮型很快變成一蓬雜草:“乖,踏實睡吧。”
這丫頭真知道怎麼折磨他,再這樣下去,他都要憋出內傷了。
“舒言住進了江家?”崔淺聽到消息,鼻樑上的墨鏡差點甩下來。
羅瑤是什麼角色,她可是見識過的。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舒言竟然在江凌風堅決反對的情況下,堂而皇之地踏進了江家大門。
“舒言,我還真是小看你了,江皓宸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女人,你才是最厲害的角色!”
之前有多少人惦記着江家少奶奶的位置,也不是沒想過通過羅瑤來曲線救國,可羅瑤比江皓宸更難相處十倍,她們往往想盡辦法,卻連對方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這個舒言,到底會什麼妖法?
崔淺正氣憤難耐,卻見助理遞了個文件夾過來:“淺淺,這是先生剛剛讓人送來的。”
“她媽媽還在?”崔淺翻開文件,黯淡的眼眸瞬間明亮起來。
助理面露不屑:“當年丟下舒言父女倆,跟一個小老闆跑了,沒過幾年因為生不齣兒子,被小老闆踹了,現在就是個賣笑的酒鬼。”
“真是要什麼來什麼啊!”崔淺暢快地笑出聲,“悄悄地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
“等一下。”崔淺叫住助理,“這麼好的機會,他為什麼不自己去做?”
助理停住腳步:“先生說自己身份特殊,容易露了把柄,還是您這邊方便些。”
“哼,你告訴他,證據我都留着呢,他要想撇乾淨自己,門都沒有!”
“先生讓您放心,該他出手的時候,他自然就出了。”
“行了,趕緊去吧。”
她不是傻子,從那人主動找來談合作時,就知道自己在給人當槍使,可那又如何,只要讓舒言不痛快的,她都會毫不猶豫去做。
舒言,這次可怪不了我了!
一個人最在乎的,就是他的軟肋,她要做的,就是找准軟肋一刀斃命。
充實的日子過得格外快,轉眼就到了約定的日子。
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亢奮中,以至於舒言這個常年睡到日上三竿的人,還沒等鬧鐘響就自然醒,哼着小曲在廚房裏忙來忙去。
“做個菜,到你這裏,跟要加工藝術品似的。”
因着上次的燙腳風波,江皓宸被徹底隔絕在廚房外,只能倚在門邊看熱鬧。
“你說對了,菜就是能吃的藝術品。”舒言答得認真,“爺爺說過,做菜是門手藝,做菜這個人要有思想有溫度,菜才能好吃。”
舒言撒嬌的時候很美,生氣的時候也很美,但江皓宸還是覺得她做菜的時候格外美,寵溺的目光將面前的人兒團團包裹住,不捨得移開分毫。
一行人如約而至。
為首的史密斯先生,給了舒言一個大大的擁抱:“舒總廚,好久不見。”
“史密斯先生的中文進步許多。”舒言真誠地讚揚道。
“中國有句古話,叫作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不知道是我的中文進步大,還是舒總廚的廚藝進步大?”
“這個……”舒言嫣然一笑,“我自己說,總有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嫌疑,還是要您親自品嘗。”
六個人依次坐下品茶,沒過多久,精心準備好的冷盤就端了上來。
玫瑰水晶卷白裏透紅,山藥桂花條配以糖稀點綴,宮廷醬牛肉切成薄薄幾片,澆上蒜泥醋汁,顏色搭配恰到好處,簡單精緻。
考慮到西方人的飲食習慣,冷盤都是獨立裝盤,分別端到客人面前。
幾人試着品嘗,果然讚不絕口。
冷盤撤下去,便到了重頭熟菜,舒言擅長的火芽銀絲、糖醋小排、黑松露鮑魚紅燒肉、軟炸裏脊、清宮萬福肉,以及這些日子才在鍾恩德指點下做成的九轉大腸。
火芽銀絲和九轉大腸所要耗費的煩瑣工序,之前都有提及,但最最麻煩的,還數那道清宮萬福肉。
這道菜的主料為精選五花肉、新鮮板栗、山東的金絲小棗以及西湖蓮子。
做這道菜時,要用刀片在肉上橫片,要連貫,不能斷開,片到角時轉刀再片,一直片到中心,再按照原來的樣子小心卷回來。
考驗的是刀工,更是耐心。
相傳這道菜是慈禧太后六十大壽壽宴時,由一位山東籍趙姓御廚,根據中國傳統的吉祥字創造的,經過蒸、煮、烹、炸等多道工序,把五花肉里的肥油全都提煉出來,使肉肥而不膩,口感很好,慈禧太后欽賜名字為“萬福肉”。
“香,真的太香了。”一盤肉三五下就見了底,幾個人都是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舒言用流利的法語,耐心地為大家解釋菜的來歷。
“原來是這樣子,難怪如此好吃。”其中一位比史密斯先生還要年長些的先生連連點頭,“舒小姐,您要不要考慮去法國開一家餐廳,我一定第一個為您提供支持。”
以前,他只覺得中國菜好吃,今天才知道中國的宮廷菜背後,還有這麼多的故事。
“多謝先生讚揚,我相信舒家菜很快就能走出國門。”舒言不驕不躁,應對得宜。
一頓晚宴,在食客們滿意的讚賞聲中圓滿結束。
“太棒了,簡直比預想的還要棒!”為了這頓飯,她準備了大半個月,小心臟每天都在緊張忐忑着,這會兒終於能鬆口氣了。
宴會結束,舒有順轉身就沒了影兒,江皓宸堅決接過洗碗的“重任”,他笑着看向半癱在沙發上伸懶腰的舒言:“你知道今天那個人是誰?”
舒言一愣:“哪個?”
“就是邀請你去法國開餐廳那個。”
舒言茫然,搖搖頭。
“那是法國餐飲協會會長,埃爾蒂爾。”
“什麼!”舒言噌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有眼不識泰山”幾個大字在腦子裏晃來晃去,“你再說一遍?”
她,是不是錯過了成為法國名廚的機會了?
“別看了,看也追不回來了。”江皓宸只覺得心裏打翻了什麼,冷着臉抗議,“舒言,你竟然想抱別的男人大腿!”
明明他才是大腿最粗那一個,怎麼不見這丫頭討好自己呢?
“什麼叫抱大腿!”舒言一個抱枕扔過去。
她明明是想跟會長先生談談中國宮廷菜走向世界的問題,好不好?
俗!鄙俗!
大使先生不僅在法國有名,在中國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第二天,舒家菜館的預訂電話就被打爆了。
訂餐的,約採訪的,約美食雜誌封面拍攝的,還有約講課的。
總之一句話,舒言火了。
不靠美貌,不靠江皓宸女友身份,而是靠自己的廚藝,火了。
“言言,你應該找個經紀人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舒有順勇於毛遂自薦,“我怎麼樣?”
“呵呵,不怎麼樣。”舒言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最終拍板,“訂餐按着接待量往後排着,至於訪談,暫時還是算了吧。”
樹大招風,前不久才鬧了那麼一出,還是低調點好。
有些人絞盡腦汁想出名,就是出不了,同理,有些人想低調,也只能想想而已。
“言言你行啊,悄無聲息就成名廚了,我以後再想吃你做的飯,是不是要預約了?”
為著上次找回奶奶,舒言特意準備了一桌正席答謝子路,弋陽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去你的,別給我搗亂。”舒言揚起鏟子作勢要打弋陽,直待對方退後兩步,才笑呵呵道,“桌上有綠豆糕,特意為你準備的。”
“夠意思。”弋陽朝舒言眨眨眼,轉身向客廳奔去,卻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悄悄回眸。
罷了,只要她過得幸福就好,又何必要擁有呢?
有些感情,註定深沉。
好巧不巧,這一幕正好落在剛進門的子路和喬影眼裏。
兩個人彼此心照不宣。
這頓飯,新晉成名的舒言自然是主角。
努力多年,終於看到曙光,舒言自然是高興的。
法國不愧是世界最浪漫的國度,男人表達愛意的方式相當直接。比如現在,一個金髮碧眼的帥小伙,直接捧了一束玫瑰花在舒言面前跪了下來。
“舒小姐,從見你第一眼開始,我就深深愛上了你,請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咳咳……”
舒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位先生,我連您叫什麼名字都沒記住,這樣……真的合適嗎?
對於舒言的震驚,外國帥哥並不介意,只繼續表白:“舒小姐,我知道你有很多顧慮,但你放心,我從畢業開始就在中國工作,我的中文很好,你不用學法語,我也不會逼你跟我回法國去。”
啥?
這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並不喜歡你,好不好?
舒言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把因受驚而震裂的三觀拼湊起來,尷尬又不失禮貌地解釋道:“先生,實在抱歉,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沒有關係,你還沒有結婚,我可以跟他公平競爭。”金髮帥哥表現得極為“大度”。
江皓宸剛邁進門檻,“公平競爭”四個字就鑽進耳朵,一張帥臉瞬間晴轉大雪。
他腦子來不及再反應什麼,拳頭已經狠狠招呼過去。
一瞬間,人仰馬翻。
見江皓宸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舒言也顧不得會不會被誤傷到,上前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江皓宸,你幹什麼?”
“你說我幹什麼!”江皓宸眼眸中儘是猩紅的怒意,只見他一腳將摔落在地的玫瑰花踢出老遠,冷哼,“主意打到我女人身上來了,就憑這一點,他就該挨揍!”
簡直該死。
“我又沒有答應他,你發什麼瘋!”見那外國帥哥嘴角淌血,舒言連忙上前鞠躬道歉,“先生對不起,我馬上送您去醫院。”
“誰讓你給他道歉了!”江皓宸一把將舒言拽到身側,用看仇敵的目光盯着那外國帥哥,“滾!別讓我再見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你一次!”
“中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野蠻人,我要報警!”外國帥哥被同伴從地上攙扶起來,恨恨地跟江皓宸四目相對。
“隨便你報什麼,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一想起他用那樣愛戀的目光望着舒言,江皓宸就氣得發瘋,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這會兒只怕會衝上去打第二次。
“你能不能冷靜些,他是我的客人!”舒言儘力放緩了語氣,在江皓宸耳邊小聲道。
那男子是法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如果事情傳揚出去,不僅對江皓宸及顥瀾集團的聲譽有很大的影響,甚至有可能引發複雜的外交問題。
更何況,這事明明白白就是江皓宸有錯在先,大事化小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舒言,你是哪頭的!”江皓宸處在盛怒中,哪有心思去考量後果,只越發口不擇言,“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想跟他到法國去?”
舒言愣了。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好陌生,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他心裏竟這麼不相信自己。
江皓宸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喃喃道:“言言……”
“你先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舒言咬牙把眼眶裏的淚水憋回去,轉頭向那外國帥哥真誠地道歉,“先生在舒家菜館受到傷害,我萬分抱歉,咱們馬上去醫院,後續您的營養費、誤工費和精神損失費,都由我來承擔,希望您能原諒。”
白白挨了兩拳頭,那外國帥哥自然不想放過江皓宸,但相比之下,他更想用寬容大度來博得舒言的好感,稍稍考慮便點頭道:“那就有勞舒小姐了。”
“多謝先生諒解,我和家人都感激不盡。”舒言客氣地引那外國帥哥出門,再沒看江皓宸一眼。
從那以後,舒言就再也沒看見江皓宸。
“言言,這都三天了,你就給小江總發條消息吧,這樣彼此倔着有意思嗎?”舒有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廚房連連轉圈。
典型的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舒言不是不想江皓宸,可是一想起那天的話,心就像有針在扎着一樣疼得難受。
他那樣多疑,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給自己,這樣脆弱的愛,連一個正大光明的表白者都容不下,又怎麼能抵擋住層出不窮的流言蜚語?
“言言,三伯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小江總之所以打人,還不是因為在乎你。”舒有順孜孜不倦地勸解着,“他身邊女人那麼多,要是給別人鑽了空子,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隨他吧。”
能輕易搶走的愛人,就不叫愛人了。
“你這丫頭,唉!”
舒言的心煎熬着,江皓宸只會比她更煎熬百倍,他後悔自己脫口而出那句話,悔得背地裏不知道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可他也生氣。
她為什麼要向著外人?
不管賠多少錢,哪怕蹲拘留所他都不在乎,他只要她向著自己。
她只能向著自己。
江皓宸跟舒言冷戰,他身邊的人也無辜遭殃,最慘的莫過於劉秘書,一連幾十份文件壓在手裏,每次去找江皓宸簽字,都要抱定視死如歸的勇氣。
“這都什麼玩意兒,low成這樣也好意思來找我簽字,告訴他,三天之內給不出一個讓我滿意的方案,這個項目就取消!”
“這個也一樣!”
沒五分鐘,大大小小的文件被江皓宸摔了一地。劉秘書不敢說什麼,只能一邊撿文件,一邊在心裏默默為幾位總監鳴不平。
同樣的企劃案,前幾天小江總還挺滿意地提了修改意見,誰讓他們動作這麼快,好死不死地正好撞槍口上來。
得了,返工去吧。
劉秘書捧着文件走到門口,手剛觸到門把,身後突然傳來江皓宸冷颼颼的聲音:“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故意刁難他們?”
劉秘書一愣。
老闆莫不是會讀心術?
心裏這麼想,他嘴上卻打死也不能承認:“哪能呢,您對他們嚴格要求,是為了幫助他們進步。”
江皓宸冷哼:“是該進步進步,否則早晚被淘汰!”
呃,還有這麼順坡下驢的?
劉秘書糾結兩秒,決定還是乖乖閉嘴比較好,否則,被淘汰的就該是自己了。
顥瀾集團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中,被罵了幾次,下屬們漸漸學乖了,只要沒有萬分火急的事,絕不往江皓宸面前湊。
“他們人呢,改的企劃案什麼時候拿過來?”沒有人撒氣,江皓宸越發不爽。
“那個……他們正在改。”
“改改改,改了這麼久還沒有結果,他們是飯桶嗎!”避無可避的劉秘書,成為江皓宸唯一的出氣筒。
劉秘書雖然自身難保,但良心還是挺不錯的,小心翼翼地反駁道:“老闆,這還不到一天呢。”
還不到一天?
江皓宸想了想,的確如此。
該死的,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簡直度日如年!
見沒被罵,劉秘書好死不死地又加了一句:“老闆,大丈夫能屈能伸,要不,您就主動跟舒小姐道個歉吧。”
男人大多傲嬌,江皓宸更是其中之最,活了三十年,他跟誰道過歉?
他的字典里就沒有“道歉”兩個字。
可這件事的確是他錯了,等着舒言主動來求和,更沒有可能。
就這麼冷戰下去?這才三天,他就已經要瘋了,再撐下去,早晚要把自己逼成精神分裂。
“出去!馬上給我出去!”
劉秘書站在辦公室門口,默默感嘆:大實話,果然不能瞎說。
城市另一端。
“謝謝。”喬影把一個小瓶子交到弋陽手裏。
那是她特意託人從國外買來的藥膏,據說去疤效果最好。
“一片好意,你為什麼不自己給江皓宸?”弋陽一臉不解。
“他未必願意見我。”雖然因為舒言的出現,她漸漸正視了自己對江皓宸的感情,但她並不是一心只有兒女情長的小女孩,此時的笑,也更多的是豁達,“勸勸他吧,這樣悶着總不是辦法。”
“我也想勸,可他現在就是一怨夫,惹不起惹不起。”弋陽雙手一攤,頗有些無奈地搖頭,“你說說,這哪兒還是咱們認識的那個皓宸,他簡直變了一個人,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三個月前,要是有人告訴他江皓宸會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工作、不顧身份地在辦公室發瘋,他肯定會認為那個人瘋了。
現在可好。
“又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他。”喬影一語點到重點。
弋陽突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着喬影:“我怎麼覺得不對呢,他對舒言這麼上心,你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那我該怎麼辦,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一點,喬影跟舒言的想法出奇一致。
她們都是有理想的女孩子,永遠要做最好的自己,而不是成為別人的附庸,“綁架”別人的同時,把自己美好的人生也搭了進去。
見弋陽詫異地看着自己,喬影再次微微一笑:“你,不是也一樣嗎?”
弋陽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了半拍。
原以為隱藏得很好的秘密,這樣被人點破,有點狼狽,有點猝不及防。
他很快收拾好情緒,回以對方一個相同的笑容:“是,我也一樣。”
那個人出現,讓他們明白了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但他們從開始就晚了一步。
那又如何,可以帶着這種感覺,去找對的那一個。
江皓宸“失戀”的消息,不脛而走。
之前那些為豪門夢碎而扼腕嘆息的網紅明星小主播,一個個心思又活泛起來,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往江皓宸身上貼。
“小江總,今晚去唱K嘛!”
“皓宸,這麼久不見,一起去打高爾夫嘛!”
“去去去,告訴她們江總沒空!”弋陽先煩了。
江皓宸眉心微動,唇邊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誰說我沒空?”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幽幽道,“告訴所有人,今晚我在盛世天地包場,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過來!”
盛世天地,江城最大的夜店。
“皓宸,你這是做什麼?”
這傢伙莫非氣糊塗了,準備破罐子破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