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第六章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董總好。”

“王總您好,咱們上次談的……”

這是顥瀾和唐悠兩大集團聯手進駐江城的交流酒會,觥籌交錯笑語盈盈間,根本容不下誰的憂傷,子路迅速收拾好情緒,融入人群中。

舒言不懂生意場上的事,也刻意避着不想聽什麼“商業秘密”,就四下品嘗美食。

“喂,總算找到你了。”弋陽腳底生風,一貫的活力四射,他上下打量舒言一圈,嘖嘖稱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

“本小姐自帶氣場好不好?”舒言眼波一橫,“還沒找你算賬呢,說,背後都編排我什麼了?”

“語文怎麼學的,那能叫編排嗎?明明是表揚。”糾正完“語病”,弋陽走開幾步,用小夾子從中餐枱上夾了一個白瓷盞過來,“嘗嘗杏仁燕窩,特意讓鍾總廚打飛的過來做的。”

舒言眼眸一亮,不是為了燕窩,而是做燕窩的人:“我可以見見鍾總廚嗎?”

閑暇時候,她看過好多廚師做菜的視頻,以及現場訪談節目,算是鍾恩德的資深粉絲,上次廚師大賽原本是打算要合影的,可被江皓宸一攪和,完全沒顧得上。

“這倒不難,可鍾總廚這會兒應該在廚房,你這身裝扮……”

衣服倒也沒多大關係,關鍵是高跟鞋,廚房地上多多少少都有油漬,如果一不小心摔着,江皓宸只怕要跟她拚命。

“這有什麼難的。”舒言穿高跟鞋穿得正難受,遠遠見江皓宸正被幾個人圍着談事,拉着弋陽就往外走,“換了換了。”

麻利地在衛生間把備用衣裳換了,舒言感覺自己的靈魂終於又回到身體裏,歡快地哼着歌出門,卻見喬影正一臉憂愁地對着鏡子。

紅酒漬,只有一小處,因在胸口處,就顯得格外醒目,見喬影用絲帕沾了水,舒言連忙阻止道:“別擦,千萬不能用水擦。”

“你這是……”喬影看着一身運動服的舒言,有些詫異。

“噓,保密。”舒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從包里摸出一枚小巧的蝴蝶胸針遞過去,“酒漬沒辦法擦掉的,先用這個遮一遮。”

小巧的蝴蝶胸針,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喬影只覺得眼皮一跳,禮貌婉拒:“你把胸針給了我,江皓宸會不高興的。”

“那傢伙雖然脾氣臭點,但沒那麼小氣。”見喬影還是有些猶豫,舒言索性替她別好,讚許道,“很漂亮。”

他沒有那麼小氣。

如果舒言看到江皓宸黑如鍋底的臉色,一定後悔說出這句話。

“她人在哪裏?”把自己送她的東西借人,那女人還真敢。

真的要這麼明顯嗎?

心底某處情緒有決堤的傾向,連喬影自己都無所適從,只能維持着有些僵硬的微笑:“她沒說,不過……弋陽應該知道。”

弋陽,未來會很忙,起碼再沒有時間見舒言。

“弋陽,你能不能快點?”舒言一步三回頭地催促着,再一轉頭,見鍾恩德正在案板前低頭擺盤,心裏的激動幾乎要溢出來。

“鍾總廚您好。”

鍾恩德應聲回頭,跟舒言真摯愉悅的笑容相比,他的臉色明顯僵硬很多,待看清來者是舒言后,更是快速蒙上一層若隱若現的冰霜。

“原來是舒總廚。”在職場打拚了幾十年,鍾恩德還不至於連這點控制情緒的能力都沒有,很快微笑道,“您怎麼到這裏來了?”

“別別別,您千萬別這麼說,否則我真該找個下水道鑽進去了。”第一次面對面跟偶像說話,舒言激動得小心臟怦怦直跳,之前想好的台詞也忘得乾乾淨淨,索性開門見山,“我看過許多您做菜的視頻,也學着做過,但那道九轉大腸怎麼都做不好。”

“九轉大腸”是傳統魯菜的典型代表,成菜后,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色澤紅潤,質地軟嫩,完美詮釋了魯菜高超的烹飪技巧和講究“五味調和、平和養生”的中庸之道。

可是,正如它名字的字面意思,這道菜的製作工序也“千迴百轉”,清洗、調味、烹煮、油炸、加工……其間需要灌入十多種作料,哪個環節稍稍差一點火候,菜品的口味就會大相逕庭,對廚藝的考驗可見一斑。

面對這個“橫刀奪位”的威脅者,鍾恩德就算不恨之入骨,起碼也是憎惡的,可舒言清澈的眼眸笑盈盈地望着他時,不知為何,他心底竟有一種久違的親近感,不禁接話:“經常做,做着做着就熟練了,你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

“真的可以嗎?”舒言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冷冰冰的鐘恩德竟然這麼好說話。

別說舒言,鍾恩德都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可話已出口,再收回也不合適,只淡淡點頭:“當然可以。”

“太好了!真是太感謝您了!”舒言欣喜若狂,恨不得馬上出去買兩根大腸。

她倒是想,想得美。

“喬影的衣服髒了,我只是把胸針借給她遮一遮,沒有送給她。”舒言耐心解釋。

“你還想送給她?”江皓宸臉色又黑了一度。

那枚胸針是他在法國一個拍賣會上花高價拍來的,據說是路易王室家族的私藏。他一向愛若珍寶,別人摸都不讓摸一下,怎麼可以送給別人戴?

舒言不知道這些,所以實在不明白江皓宸生氣的點在哪裏,想了想只有一個可能:“我知道那枚胸針一定很貴,不過,喬影家也很有錢,不至於不還的。”

“去,要回來。”江皓宸想吐血,更想一巴掌拍死舒言。

這個笨女人什麼時候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不行,她衣服髒了。”舒言堅持,不能說話不算話。

“舒言……”江皓宸滿腔怒火,偏偏又搞不明白這火從何而起,“把我送你的胸針送喬影,丟下我去廚房找鍾恩德,在你眼裏,喬影比我重要,鍾恩德也比我重要,是不是?”

這都哪兒跟哪兒,有什麼可比性?

“江皓宸,我只是去諮詢些廚藝上的問題。”

“那就把我撂一邊?”心裏的邪火噌噌往上躥,江皓宸不由得提高了聲音,“舒言,我是你男朋友,無論做什麼,你都要以我為先!”

男朋友?

自己什麼時候答應了?

“江皓宸,我說過了,我們倆不合適。”這傢伙也太霸道了,霸道得莫名其妙。

“我說合適就合適!”話音未落,江皓宸已經攔腰把舒言撈進懷裏,不容拒絕地俯身吻了下來。

江皓宸帶着宣示主權意味的霸道深吻,讓舒言的大腦瞬間陷入死寂般的空白,她僵硬驚愕地瞪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木然地任由對方熟練地攻城略地,長驅直入。

“嗚……唔……”心裏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佔據,舒言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理智,只掙扎着擺脫江皓宸的束縛。

“你這個無賴,就會欺負我!”她抬手一巴掌就要打過去,然而江皓宸並沒有躲閃的意思,只用一種難以捉摸的目光,悵然若失地望着她。

“咯噔!”

舒言揚起的手臂,就這樣懸在半空中。

“打,怎麼不打?”

“滾開!”舒言猛地推開江皓宸,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秋風瑟瑟,將舒言臉上滾燙的潮紅漸漸吹散,然而心裏那團雜草卻越來越亂。她沒有打車,只沿着行人路一直跑,一直跑。

江皓宸,他對自己有一種偏執的佔有欲。

自己對他呢,難道真的一點都沒有動心?

如果真是那樣,他的吻落下來時,自己為什麼沒有立刻推開?

不,自己明明動心了,所以,才會落荒而逃。

因為怕。

從古至今,沒有幾個男人的感情能靠得住,更何況是處在緋聞旋渦中的江皓宸,他以前有過那麼多女人,以後,只會多不會少。

她怎麼能允許自己淪為他生命中一個短暫的過客。

可是,為什麼她這麼難受,這麼戀戀不捨?

閑,一定是太閑了。

她要忙起來,忙到沒時間去想別的。

“一天接待三桌?”舒有順差點驚掉下巴,“姑奶奶,你用不用對自己那麼狠?”

宮廷菜烹制過程煩瑣,在只有舒言一個主廚的情況下,一天能準備出兩桌已是上限。

三桌,完全就是要命的節奏了。

“我已經決定了。”

舒有順盯着舒言左看右看,小聲試探:“你跟三伯說實話,是不是欠高利貸了?”

“我又不是你。”舒言隨手把一個黑袋子拎到舒有順面前,“把蝦剝了。”

舒家菜館原本在江城就小有名氣,自從舒言力壓鍾恩德成為廚神大賽冠軍,更有許多人慕名而來,想要一嘗美味,只是江皓宸財大氣粗,其他人不得門而入罷了。如今餐館終於對外營業,雖然接待量已是之前的三倍,但訂餐本上,依舊密密麻麻。

自那天不歡而散后,江皓宸就沒再回舒家,而是住在顥瀾大酒店的總統套房裏。

憑他江皓宸的顏值家室,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等着往他床上爬,為什麼要去找那不識抬舉的丫頭?

對,就冷着她,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生氣之餘,江皓宸又忍不住想起那個吻,她的唇軟軟甜甜,像一朵初被採擷的朝花,帶着露水的清香芬芳。

“亂想什麼,幹嗎要想那個不識抬舉的丫頭!”江皓宸對自己不受控制的大腦嚴重不滿。

“工作!不是還有那麼多工作嘛!”繼續轉移注意力。

“舒言,我再給你最後一天時間,十二點之前你再不主動道歉,看我怎麼收拾你!”江皓宸看着核批文件,咬牙切齒。

一不留神,本該簽自己名字的地方,赫然落着“舒言”兩個大字。

“該死的!你是那丫頭派來的卧底嗎!”江皓宸遷怒無辜,價值幾萬塊的限量款鋼筆,就這麼被扔出去了。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劉秘書一進門,就見江皓宸要笑不笑,要怒不怒,滿臉糾結的滑稽樣兒,不用問也知道又在想誰,他抿嘴笑道:“老闆,您的午餐準備好了。”

有熟悉的味道在鼻間縈繞,江皓宸默默咽了咽口水,想念舒言做的香辣豬蹄。

午餐很快擺上桌,肉末菠菜、宮保雞丁、羅漢大蝦,還有芹菜小餛飩和綠豆糕,每樣都是舒言做過的。

江皓宸拿起筷子,一道道嘗過去,每樣都不是那個滋味。

“這麼難吃的東西也好意思拿來給我吃,撤下去,都撤下去!”江皓宸把嘴裏的餛飩吐出來,實在忍無可忍。

劉秘書只覺得苦笑都沒有力氣,試探道:“老闆,要不您還是回舒家住吧,或者,我讓舒小姐做幾道菜送過來。”

這幾天,江皓宸每天吃的東西,還沒有之前一頓多,再這樣下去,就快要成仙了。

“誰說我要吃那丫頭做的菜,出去出去!”被人說中心事,江皓宸直接惱羞成怒。

“是。”

劉秘書轉身離開,正要回頭關門,又聽江皓宸冷冷道:“把弋陽給我叫過來!”

弋陽這幾天忙得天旋地轉。

江皓宸見不到舒言,就把一身怒氣都撒在“始作俑者”弋陽身上,要不是他多嘴,舒言就不會想去見鍾恩德,不見鍾恩德,就不會換衣服,就不會把胸針借給喬影,兩人就不會吵架。

對,就是這樣。

苦逼的弋陽還以為江皓宸良心發現要放過自己,幾乎是飛奔着衝進辦公室,直接趴到桌子上哀號:“皓宸,我真的不能再做分析報告了,再做我就要死了!”

餓着肚子的人,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更何況江皓宸已經半飽不飽地餓了好幾天,當即冷哼:“自找的。”

弋陽太了解江皓宸,一見這神情就知道有緩兒,扯過他的袖子一通左搖右晃:“我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見舒言了,如果不小心見到,我立刻繞着走,絕不跟她說一個字……”

他從老爺子眼皮底下跑出來,就是為了輕鬆玩樂的,天天做那麼多工作,簡直比要他命還難受。

“放手。”江皓宸蹙眉。

“你不讓我做報表我就放。”

“放不放?”

話音未落,弋陽就從桌上躥了下去,倒不是怕江皓宸,而是發現餐桌上擺了飯菜。

“餓死我了。”弋陽邊吃邊訴苦,突然腦子靈光一閃,“哦,你吃不慣別人做的飯,又磨不開臉去找舒言,是不是?”

“我憑什麼去找她!”提起舒言,江皓宸就氣不打一處來。

偏偏有火沒處發,悶得難受。

“又沒有外人,別嘴硬了。”旁觀者清,弋陽一句話就點到了關竅,“你啊,不是生舒言的氣,是氣自己怎麼一不留神就上心了。”

不上心,就不會在意,更不會影響情緒。

“哼,長得清湯掛麵似的,脾氣還那麼差,我眼瞎了才看上她!”

“不是,你激動個啥?”弋陽繼續補刀,“我早就說你栽了吧,還不承認,情海無涯,早點回頭是岸吧!”

“是嗎?”

說真話的代價是慘痛的,從辦公室出來,弋陽手上又多了兩份煩瑣到足夠讓他原地爆炸的工作,思來想去,他決定不再坐以待斃。

“言言,看在我被你連累得這麼可憐的份上,你就主動跟皓宸服個軟吧!”弋陽都快哭了。

舒言繼續處理着魚鱗,沒有說話。

服軟就意味着道歉,她做錯了什麼?

“真的,我從來沒見皓宸對哪個女孩這麼上心,這幾天他……”

話音未落,舒言突然抬眸:“你覺得,他愛我嗎?”

弋陽愣了愣。

愛。

一個很強大,也很沉重的字眼,他無法回答。

舒言嘴角扯出一絲苦笑:“看,連愛都沒有,談什麼上心呢?”

“感情總要一步一步來,誰也不能一下子就愛上誰。”弋陽苦口婆心,“你說說到底想找什麼樣的男人,我也好知道皓宸輸在哪裏了不是?”

“錢鍾書先生那樣的。”舒言不擅長撒謊。

“中國一百年才出了一個錢鍾書,你確定要這麼找?”弋陽差點一頭栽進面前的高湯鍋里,定睛仔細看看,發現舒言神色認真,並不像開玩笑。

“我知道很難,可是愛情這種奢侈品,寧缺毋濫。”

“說真的,如果有人告訴我,只要我跳進這鍋高湯里,就能讓你如願找到錢鍾書先生同款,我眉頭都不眨,絕對成全你。”

可問題是,就算他跳一百鍋高湯,也無濟於事啊。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舒言感動地拍拍弋陽的肩膀,“珍愛生命,別想自殘。”

趁自己陷得還不夠深,趕緊抽身而退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錢鍾書,江皓宸。

無論從哪方面來比較,都不是一個重量等級里的存在。

弋陽知難而退,說和陷入僵局。

江皓宸早料到弋陽會去向舒言求助,一下午眼睛幾乎長在手機上,可是等到日落西山,別說電話,連消息也沒有來半條。

惱了,徹底惱了。

那女人,還真是鐵石心腸。

江皓宸和舒言鬧彆扭,最慘的莫過於劉秘書,只見他忐忑地敲門進來:“老闆,您晚上想吃什麼?”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飯桶嗎!”江皓宸摔門而去。

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時不時有香味從馬路邊的小飯館飄出來,江皓宸飢腸轆轆,卻一點走進去的想法都沒有。

掙扎許久,眼見一條大路走到盡頭,他終於下定決心,招手打了輛出租車。

小小後院裏,每個人都在熱火朝天地忙碌着,並沒有人看見江皓宸。空氣中熟悉的香味,讓他的肚子咕咕直叫,下意識地抬腳往廚房走。

“王姨上菜了,二號包間的客人不要辣,別上錯了。”

“好,放心吧。”

“言言,粉蒸蛋能出鍋了嗎?”這是舒有順的聲音。

他竟然沒出去打牌,在店裏幫忙?

“放着吧,一會兒我來取。”

江皓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舒言的聲音中透着疲憊,腳步又快了些,卻聽“哎呀”一聲。

“流血了,我給你找個創可貼去。”舒有順有點慌。

“只割到一點,不礙事。”

指甲連着皮肉生生被切了下來,殷紅的血珠,刺得江皓宸雙眼發麻。

來不及反應,人已經沖了過去:“你這個女人怎麼活得這麼糙,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能幹什麼!”

“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切手,出氣!”見舒有順還愣在原地,江皓宸耐着性子提醒,“幫我拿個創可貼。”

“馬上,馬上。”舒有順抿嘴一笑,頭也不回地開溜了。

江皓宸四下環顧,取過一張廚房用紙小心翼翼地把舒言手指上的血擦乾,見血珠還在繼續往外滲,擰眉搖頭:“不行,得去醫院。”

“出這點血就要去醫院,醫院的門檻早被踩破了。”舒言有些感動,但更多的是無奈,僵硬地補充道,“還有菜沒上。”

江皓宸的注意力都在舒言受傷的手指上,這會兒才發現小黑板上掛着三張菜單。

“舒言,你是不是想死!”

難怪這麼憔悴,這笨女人是把自己當超人了嗎!

“我……這是我自己的事。”

“誰說的!”江皓宸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吼出來的,“別忘了你跟我是簽了合同的,你累死了我找誰做飯去!”

是啊,合同。

他怎麼早沒想起來這茬,白白餓了幾天。

“江皓宸……”

“廢什麼話,舒言,我不妨再明明白白告訴你一次,我看上你了,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一個人生悶氣什麼的簡直太蠢了,從今往後,就算綁也要把這丫頭綁在自己身邊。

“江皓宸,你當現在還是封建社會啊!”還想要包辦感情呢。

“給我閉嘴!”他不想吵架,關鍵是沒理。

“你……”

“我什麼我,我要餓死了!”

“噗!”舒言不想笑,但實在沒忍住。

因為手上有傷,江皓宸堅決不許舒言做菜,沒辦法,兩人只好吃煮方便麵加雞蛋,江皓宸一份不夠,直把舒言那份搶過來吃了,臉上才有了點笑意。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從難民營里跑出來。”舒言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良心的女人,五天了,都不知道給我送點飯,你是不是成心想餓死我!”江皓宸怒目控訴,委屈得像個三十歲的孩子。

餐飲巨頭,堂堂顥瀾集團的少東家,在自己酒店裏住着會餓肚子,說出去鬼都不信吧?

“看什麼看,從今天起我去哪兒你去哪兒,我要你天天做飯給我吃!”只做給他一個人吃。

猝不及防又被表白了一次,舒言沒有驚喜,沒有感動,只想逃避。

“我們……不合適。”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江皓宸,面對這個不愛自己,卻莫名有些離不開自己的男人。

更怕自己會淪陷得越來越深。

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要真到了那個地步,她該何去何從?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有什麼不合適的。”江皓宸覺得這個理由簡直不能再對,堅決不允許反駁。

“江皓宸,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什麼道理不道理的,我說的話就是道理!”江皓宸胡攪蠻纏,“舒言,你還想不想找舒有德了?”

“你……”舒言沉默。

軟肋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傷腦筋了。

晚上,視頻電話提示音響起,舒言放下手裏的活兒,連忙按下接聽鍵。

“肖曼曼女士,你這一大早起來就電話轟炸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肖曼曼是舒言的大學室友兼閨蜜,兩人好得如同連體嬰兒,曼曼本科畢業后考取了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的研究生,兩人只能隔着太平洋靠視頻電話聯絡。

“不能。”曼曼悠閑地啃着吐司麵包,只是別人吃麵包配沙拉,她則抹着一層老乾媽辣醬,看得舒言無力吐槽。

閑聊了幾句后,曼曼突然停下話頭,盯着舒言看了好一會兒:“老實交代,是不是背着我談戀愛了?”

“哪有,別胡說。”舒言果斷否決,腦海里卻閃過江皓宸那張撲克臉。

那一閃而過的遲疑沒能逃過曼曼的眼睛,只見她放下麵包,氣呼呼道:“好啊舒言,你連我都敢瞞着,快點老實交代,否則下次見面看我怎麼收拾你。”

曼曼可不是“客套”人,她說收拾,可是真動手絕不含糊那種。

“我瞞誰也不敢瞞你啊。”舒言不是不想跟曼曼說,而是江皓宸身份特殊,兩人目前又是這麼個奇怪狀態,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就趕緊交代,說,他是做什麼的,長得帥不帥?”女人的八卦心,總能輕而易舉被勾起。

“算是挺帥吧。”舒言腦子很亂,實在理不清思緒,只能暫時敷衍着,“回頭再說,我先睡啦。”

掛電話不就好了,左右那傢伙又不能真打飛的回來。

遠在天邊的可以靠掛電話來解決,近在眼前的,卻不知該怎麼應對。單方面確定了兩人的男女朋友關係,江皓宸再次理直氣壯地住回舒家,不過這一次,舒言態度十分強硬:“別想着趕走客人,否則你自己也別想吃飯。”

“就這幾桌菜,撐死能賺多少錢,一會兒我讓劉秘書送張支票過來,金額你隨便填。”江皓宸冷下臉來,顯然又有些生氣。

別人要能攀上自己這棵大樹,早恨不得天天撒歡玩樂去,哪像這女人似的長在廚房,拽都拽不出來。

是不是腦子缺根筋?

“你可以給我錢,卻完成不了我的理想,更給不了我未來。”舒言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神色,“我要讓舒家菜成為宮廷菜系的標杆,在我手上發揚光大,更要在傳統的基礎上加以改良,創造出獨一無二的新菜。人們吃宮保雞丁能想起丁宮保,吃東坡肉會記得蘇東坡,我希望後輩吃某一道菜時,也能記得我。”

這一切的一切,哪件都不是僅靠錢就能辦到的。

江皓宸怔住了。

他終於明白舒言為何與旁人不同,因為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人一旦有了目標,就不容易動搖。

就像自己立志要成為改寫國產動漫歷史的那個人,是一樣的。

“我可以幫你開分店,你想開到哪裏就開到哪裏。”江皓宸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

“路要一步一步走,沒有能獨當一面的好廚師,店開得越多,死得越快。”舒言起身,突然意味深長地拍拍江皓宸的肩膀,“你只要不拖後腿,我就很開心了。”

自己這是被嫌棄了?江皓宸怒目:“舒言,你再給我說一遍!”

跟舒言重歸於好后,江皓宸心情愉悅,處理工作的效率也高了許多,閑暇之餘,便纏着舒言一起去買菜。不過,他已經不滿足於做個吃貨,而是積極動手,搶佔主廚的位置。

“王姨,上菜了。”

“火牙銀絲?”王姨怔了怔,確定自己沒有老眼昏花,也沒有失憶,蹙眉道,“言言,這道菜剛剛上過了呀。”

“什麼時候?”

舒言正不明就裏,舒有順端着個盤子擠進廚房來:“怪不得客人要退菜,簡直太不像話了,你嘗嘗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舒言剛學做菜那會兒,都不至於做成這樣,虧得他還信誓旦旦地跟客人理論了半天。

舒言腦子稍稍一轉,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江皓宸,誰允許你偷做我的火芽銀絲!”

做也罷了,還敢瞞着自己偷偷端到客人桌上,這是打定主意要砸她招牌!

江皓宸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振振有詞:“不都一樣嘛,誰能吃出來?”

一樣?

舒言實在不知道是誰給這傢伙的勇氣,大概……是錢吧。

從那之後,舒家廚房裏多了一張醒目的標語:蟑螂、老鼠與江皓宸不得入內,違者拍死。

可惜,蟑螂、老鼠不認得字,唯一認字的某男很自然地選擇視而不見,繼續以各種出其不意的方式轟炸着廚房。

“你說皓宸最近一直待在舒家?”江凌風詫異地看着對面的子路。

“董事長,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小江總了,聽弋陽說,他收拾東西住到舒家了。”子路給人的感覺,謙卑溫和,見江凌風面色不善,又補充道,“舒言的廚藝的確不錯,或許小江總跟您的想法一樣,打算把她挖到顥瀾來。”

“他什麼時候對顥瀾的生意感興趣了。”江凌風和江皓宸的關係並不融洽,父子倆一年也見不上幾次,之前,江皓宸在外面換多少個女朋友他都不管,可現在是跟喬家聯姻的節骨眼上,絕不能出岔子。

子路心知肚明,但並不說破,只反問道:“那董事長的意思是?”

“原本以為那丫頭只是想謀個好前程,沒想到她把心思打在皓宸身上了。”江凌風決不允許別人侵犯自己的權威,冷冷道,“你去趟江城,給那丫頭一筆錢,該說什麼,不用我教你吧?”

子路恭順點頭:“是,董事長。”

從江凌風辦公室出來,子路掏出手機編輯消息:“我要去江城……”

從京城來的不速之客,不止子路一個。

此刻,喬影就坐在舒言對面。

“不知道你要來,都沒好好準備。”舒言真的很喜歡喬影,特意為她做了一道暖身子的紅酒燴牛肉。

“我也是正好有工作,順道來跟你道歉。”

舒言知道她指的是上次胸針的事,搖頭輕笑:“是我考慮不周,跟你沒關係。”不想就此多說,很自然轉了話題,“快嘗嘗味道怎麼樣,我可眼巴巴地求表揚呢。”

“皓宸那麼挑剔的人,都願意吃你做的菜,味道怎麼會不好?”喬影夾起一塊牛肉,還沒放到嘴裏,就見舒有順急急地衝進來:“言言,看到你奶奶沒?”

“不是讓你照看奶奶嗎?”舒言心裏“咯噔”一聲,人幾乎是從椅子裏躥起來的。

“我就玩了會兒手機……”舒有順不敢說自己剛才接了個牌友的電話跑出去了,只搪塞着掩飾過去,“她一個老人家走不了多遠的,趕緊去追,一定能找到。”

“那你還愣着幹什麼,找啊!”吼出這句話,舒言先沖了出去。

出了這麼大的事,喬影自然不能心安理得地繼續吃飯,連忙穿好外套跟出門。

一個老人的確走不遠,但有人“幫忙”,就完全不一樣了。

“有德,有德他在哪裏?”坐在車上的舒奶奶,茫然地環顧四周,雙手緊緊抓着旁邊的男人。

“老太太您別著急,有德大叔工作忙,特意讓我們來接您,很快您就能見到他了。”

“哦哦,哦哦。”舒奶奶直點頭,“他忙,他忙,我不打擾他,我就遠遠看他一眼……”

老人的嘮叨,讓男人臉上很快露出不耐煩,他拿出一瓶小小的噴霧往舒奶奶鼻子下一噴,老人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大哥,咱們不會鬧出什麼岔子吧?”開車的男人從後視鏡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後座的男人。

那男人隨手把舒奶奶推到一邊躺着,冷哼:“天塌下來有老大頂着,更何況咱們只是把人騙出來,又沒有要她的命,怕什麼?”

五十萬,沒有比這更合適的買賣。

這邊,舒有順和舒言沿着四邊小街,把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也沒有發現奶奶的蹤影,只覺得腦子就要炸裂開來,連站都站不穩。

“言言,咱們趕緊報警吧,讓警察幫着找,總好過在這裏抓瞎!”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捅了這麼大的婁子,舒有順也心急如焚。

“奶奶,奶奶……”天空陰沉沉的,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舒言渾身顫抖地掏出手機,明明只有“110”三個數字,卻好一會兒也沒能撥出去,最後還是舒有順拿過手機報了警。

“言言,天氣這麼冷,你先回去穿件衣服好不好?”

“是啊,奶奶會冷的,我必須馬上找到她。”舒言猛地甩開舒有順的手,跌跌撞撞地衝到馬路對面。

都是她的錯,她明明知道三伯是個不靠譜的,為什麼要把奶奶交給他照看?為什麼不把大門鎖好?為什麼不在巷子口安個監控探頭……

看着舒言單薄倔強的背影,舒有順重重嘆了口氣,撥出江皓宸的號碼。

“喂,你好。”陌生的聲音,好像是劉秘書。

舒有順顧不上那麼多,直截了當道:“小江總呢,我找小江總。”

“對不起,小江總在參加視頻董事會,還要一會兒才能結束。”

“一個小時就來不及了,你告訴小江總,舒舒奶奶走丟了,需要他幫忙!”

“好,我會轉告。”

劉秘書推門進了會議室,黑壓壓幾十號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大屏幕,上面是董事長江凌風在做總結髮言。

他有些猶豫,江凌風和江皓宸父子關係緊張,在全公司董事大會上不辭而別,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風波。

猶豫着猶豫着,等江皓宸知道消息,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劉秘書跟了江皓宸五年,從沒見他這樣大發雷霆,嚇得退後一步:“您……您在開會!”

“滾,自現在開始從我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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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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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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