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插屏
對面的女子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宋青蓮還沒有開口她已經說了一通，雲霞便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她是這裏的掌柜，叫田紅綉。”
“原來是紅綉姐姐。”宋青蓮便笑意盈盈地看向田紅綉，其實這女子也不過是二十齣頭的年紀，頭髮挽了個婦人髮髻，細長的眉眼，張揚的五官，眼角一顆勾魂痣極為嫵媚，是個頗有風情的女子。
“……”田紅綉愣了愣，旋即捂唇笑了起來，“妾身可當不得五小姐這樣喚，您稱呼我一聲田掌柜即可。”
她知道宋家是官家，這位宋五小姐也是官家的女兒，她一介平民女子可不敢這樣放肆。
不過宋青蓮這平易近人的態度讓田紅綉暗暗生了好感，可不像宋家那位四小姐宋青玲，每次來到綉庄都要她小心翼翼地侍候着，鼻孔都跟長在了頭頂上似的。
“田掌柜。”宋青蓮便從善如流地點了頭，又讓小如拿來自己綉好的觀音相遞給了田紅綉，“我想做一個這樣的的插屏……”
宋青蓮將自己的想法細細說給田紅綉聽，她要做的插屏或許和一般插屏還不一樣，但這也是為了展現出雙面綉的特點，既然攬下了這樣的活，她必定要在各方面都出彩，如此才能給郭硯留下深刻的印象。
“五小姐繡得可真是好，雙面綉啊……這在京城中早已經失傳了。”田紅綉有些感嘆地看着手中的綉相，這綉相中的觀音慈眉善目，極為傳神，而且雙面繡的技法也十分成熟，針腳細密，不可多得。
但更讓田紅綉驚訝的還是宋青蓮對插屏的創意，不過照着這樣一弄的確更為出彩一些，也更能展現雙面綉的特點。
“能在三天之內做出來嗎？”宋青蓮特意留出了足夠的時間，就是不想要太趕，而且她也不知道綉庄能不能按照她的意見呈現出她想要的效果。
“應該能行。”田紅綉點了點頭，“到時候妾身親自送到府上給五小姐查驗，務必要您滿意才好。”
田紅繡的笑容帶着幾分真切，又拉了宋青蓮在一旁說話，且刻意壓低了嗓音，“五小姐，本來有件事情妾身不該說的，但這不說出來憋在心裏又有些遺憾……”
“您說，我聽着。”宋青蓮好奇地眨了眨眼，雖然和田紅綉是第一次認識，但她卻覺得這位女掌柜是個爽利人，她就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總比那些心裏小肚肌腸拐彎抹角的人好上太多。
“妾身看了五小姐的繡像，您這雙面綉繡得極好，我就想問問，若是還有這樣的活計您接不接……”田紅綉這樣一說又覺得有些不恰當，官家的小姐哪裏會出來做綉活呢，又不是家裏養不起缺錢花，便改了口道：“或是您能把這技藝教給我們綉庄的綉娘也好啊，咱們綉庄一定會出豐厚的報酬。”
宋青蓮目光一閃，又看了田紅綉一眼，斟酌道：“這事……您容我好好想想。”
這倒是個生財之道，宋青蓮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是沒什麼產業傍身的，身為宋家五小姐每個月就只有五兩月銀，從前的都被三姨娘給剋扣了，她一個子兒都沒瞧見過。
之後搬到宋夫人院子后她的月銀才到了自己手裏，不過也才領了一次，宋青蓮覺得自己囊中羞澀得很。
“不着急。”宋青蓮沒有立馬拒絕她田紅綉都已經大喜過望，此刻更是心領神會地拍了拍宋青蓮的手。
宋家有四位小姐，除了已經嫁人的大小姐宋青月以外，府里還有三位小姐，而宋青蓮是那位不受寵的庶出，這一點消息田紅綉還是能夠掌握的。
只是今兒個見到了宋青蓮本人，覺得這位五小姐雖然瘦弱了些，但模樣長得極好，人也十分機靈，可惜是沒有托生在宋夫人肚子裏，不然得比那位驕橫跋扈四小姐宋青玲要受寵多了吧？
“田掌柜，這綉相您可得給我看好了，這是要送給長輩的生日賀禮，萬萬不能出了岔子。”宋青蓮又囑咐了田紅綉一聲，這可是她多日來的心血，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的，說不好還傷了眼睛，但因為這綉相要得急，所以她不得不努力些。
“五小姐放心，您交到我手裏是斷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這麼好的東西我就是不眨眼不睡也得將它給看牢了。”田紅綉拍着胸脯保證，這樣好的雙面綉她一會兒還想找綉娘琢磨琢磨，萬一能看出點什麼門道來呢？
宋青蓮倒是不怕，若是雙面綉那麼好學她們姐妹也不會學了兩年之久，如今技藝還有高低呢，所以不僅要師傅教導還要自己有悟性，缺一不可。
離開綉庄的時候宋青蓮心裏還在琢磨着田紅綉所說的話，雙面綉這技藝看來是真的失傳了，或許如今京城裏也就只有她們宋家三姐妹會了吧？
但宋青玲定是不屑用這個來賺錢的，至於宋青萍……或許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若是綉庄給的價錢公道，宋青蓮可以自己接活來做，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當然最好的是自己能將這項綉技賣個公道的價格，要麼是一次性買斷，要麼是長久地抽成，宋青蓮得在心裏思量思量哪種最合適。
……
對麵茶鋪里，宋青瑜正靠在臨窗的桌旁百般無聊地喝着茶水，突然，他瞧見了樓下打馬經過的人眼睛一亮，頓時心思一動扔下了一顆花生。
花生落在那騎馬之人的頭上，他皺眉抬頭望去，待瞧見宋青瑜一臉促狹的笑意時，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多大的人了，還玩這些把戲？”
“子鈺可得空？上來坐坐！”宋青瑜對郭硯揮了揮手，他也有好些時日沒看到郭硯了，沒想到今日卻是巧了。
郭硯想了想便翻身下馬，將手中韁繩扔給了店小二，幾步就跨上了樓。
朋友相見自然得暢飲一壺，沒有酒便以茶相代，宋青瑜又讓小二端了些點心瓜果上來，倆人坐着閑聊幾句。
“你是沒事在綉庄門口蹲着，看姑娘來的？”郭硯打趣宋青瑜，這傢伙是一把年紀了還不開竅，家裏也沒說讓他相看親事，也就一直這麼單着。
不過倆人年紀相仿，宋青瑜不着急，他自然也是不急的。
“胡說什麼呢？！”宋青瑜又扔了顆花生過去，被郭硯笑着躲開，又聽他道：“我是在這裏等青蓮來着。”
“喔？”郭硯的目光便往下一轉，正好瞧見對面的綉莊裏踏出幾位姑娘，當先一人着白色月華裙，清秀瘦弱，彷彿風一吹都能將人給吹倒似的，偏偏一雙黑眸亮如繁星，正抬頭向這裏望了過來。
郭硯？
宋青蓮眉頭一挑，步伐微頓，猶豫着該不該上茶鋪去找宋青瑜，宋青瑜已經看到了她，揮手道：“青蓮，上來！”
“……好。”宋青蓮猶豫一下便點了頭，坦然地往對麵茶鋪而去。
茶水沏好，清香裊裊，一身紫衣的公子端然而坐，他眉目俊朗，溫潤如玉，只那氣度儀態也讓人傾慕不已。
宋青蓮只掃了一眼郭硯便垂了目光，“郭世子。”又走到了宋青瑜身旁坐下，“二哥。”
“怎麼樣，談妥了嗎？”宋青瑜也不知道宋青蓮這丫頭有什麼古怪的主意，放在平常這樣的事情讓丫環去辦了就得，她卻要親自走上一趟，足見對此事的用心。
宋青瑜便頗有深意地看了郭硯與宋青蓮一眼，心中思量着，若是宋青蓮真的是嫡女，那這身份也勉強堪配敬國公府的世子。
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哪個稍有些氣節的男子也不想未來岳家會高自己一頭吧？
這樣一看，他們兩家結親還算是登對。
“談好了。”宋青蓮便點了點頭，又用眼神暗示宋青瑜，這事不用向郭硯明說，等着敬國公府老夫人壽宴那天自然揭曉。
宋青瑜明白過來，給了宋青蓮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郭硯當沒看懂宋家兄妹的眼神交流，只喝着茶水，又淡淡地掃了宋青蓮一眼，這姑娘似乎比上次看到她時長得好了些，額頭依然垂了劉海，看不到那道傷疤，但整個臉頰豐腴了一些，白裏透紅，像是蘋果一樣。
不過總體來說宋青蓮太過瘦弱了些，若是再長結實一些，配上那雙靈動的眼睛才會更加出彩吧？
“……郭世子請放心，那副綉相插屏我會如期完成的，到時候讓二哥親自送到府上給您過目。”宋青蓮清了清嗓子，她覺得有些事情她還是要交待一番，隨時給別人一個迴音免得別人心中記掛。
“好，辛苦你了。”郭硯便對着宋青蓮舉了舉杯，“以茶代酒，敬五小姐一杯。”
宋青蓮不得不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又聽郭硯繼續說道：“我祖母生辰那一日還請五小姐也一道過來吃杯酒水。”
“這……”宋青蓮有些猶豫，目光不由轉向了宋青瑜，她只是做事的人，沒想到還會受到邀請。
“去啊，怎麼不去？”宋青瑜便拍了宋青蓮一掌，“到時候你就跟在母親身邊向郭老夫人賀個壽，若是她知道觀音相的插屏是你繡的，這一高興指不定還要給你打賞呢！”
郭硯便笑着搖了搖頭，“青瑜說得對，這份功勞是五小姐的，我也就是拋磚引玉罷了，斷不敢擅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