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路
茶香裊裊中，彷彿對面的郭硯都模糊了面容，宋青蓮卻留意到了他那一雙靜若寒潭的眼。
漆黑、透亮，彷彿早已經洞察一切明了一切，她握着杯沿的手便微微收緊了些，不知道郭硯有沒有聽到宋家的流言，還是這些事情並沒有傳到外面去，對於她的身份如今還是存有疑點的。
其實嫡女庶女的她真的不介意，宋青蓮只想過得更好，若是能用她一雙手創造不求人，那自然更好。
但在這個社會，想要立足想要強大，你必須要擁有身份背景。
所以她憑藉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並不可恥。
這樣一想，宋青蓮便緩緩放下了茶杯，對着郭硯點了點頭，“多謝世子相邀，那天我一定隨着母親到府上道賀。”
郭硯唇角一勾，笑着點頭，“如此甚好。”
……
回到宋府後，宋夫人果真在等着他們，宋青蓮與宋青瑜又和她一同用了晚膳。
“回去早些歇息，明日得空了再過來看我。”宋夫人拉着宋青蓮的手不願意鬆開，宋青瑜在一旁忍笑，又說起今日見到郭硯的情景，“子鈺也邀了青蓮到時候一同赴宴敬國公府，母親記得那日好好將青蓮打扮一番。”
“這自然是好。”宋夫人喜出望外，又仔細端詳了宋青蓮一眼，這孩子的臉龐日漸圓潤，眉眼也像她當初年少的模樣，十分討人喜歡，郭硯瞧見了宋青蓮的好也不是不可能的，“前些日子就讓裁縫給青蓮做了幾身衣服，這次正好派上用場。”
“母親……”宋青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就是尋常地躥個門，恐怕到時候郭世子也不定記得咱們。”
一看宋夫人這模樣就是有所期待，可從前這份期待一定不是用在她身上。
宋青蓮想到了宋青玲，眸色不由黯了黯。
“敬國公府的門第可是尋常想要躥門就能去的？”宋夫人搖了搖頭，又輕輕撫着宋青蓮的長發，“你這孩子就是心眼實誠，從前……從前也沒這機會跟着我四處走動，今後母親會帶你多出門走走的。”
宋夫人的一腔慈母情不自覺地就傾泄了出來。
從前沒有那樣的意識，可眼下她心裏幾乎能夠肯定宋青蓮是她的女兒了，宋夫人滿懷愧疚的同時便忍不住想要補償她。
可讓人心疼的是這孩子早熟懂事，不爭不求的，讓人止不住地想要對她更好。
“多謝母親。”宋青蓮便屈膝行了一禮，宋夫人忙把她拉住，眼眶微微泛紅，“你四姐……在我這裏就沒有那麼見外，你也該一樣才是。”
親生的母女就不該生分，宋青玲是被宋夫人驕縱慣了，反倒沒有宋青蓮這般懂事知禮，可明明她聽說從前三姨娘教導這孩子時她總是桀驁不馴的。
或許本就不是親生的母女，這叛逆之心便來得更重吧。
“許是親疏有別，三姨娘那樣對五小姐，是個人都親近不起來吧？”等着宋青蓮兄妹倆離開后，劉媽媽在梳妝鏡前幫宋夫人卸着釵環，燈火搖曳中宋夫人一頭青絲如瀑，隻眼角的魚尾紋若陷若現。
“我老了啊……”宋夫人湊到鏡前微微有些感嘆，“不過好在孩子們都長大了，也懂事明理，不用我再怎麼操心……”
“怎麼就不用您操心了？”劉媽媽搖了搖頭，“二少爺的親事你不留意着？還有五小姐將來的婆家，您不費心給她挑個好相處的婆婆？”
宋夫人便抬頭嗔了劉媽媽一眼，“你倒是比我想得長遠……”說罷又垂眸深思起來。
敬國公府的門第是高，郭硯也是個好孩子，有本事長得也俊俏，可這樣的青年才俊京城中多少大家閨秀巴望着，輪得到他們宋家的女兒嗎？
而郭硯的母親……據說也是個嚴厲的，怕不怎麼好相處啊。
宋夫人便長長嘆了口氣，“他們倆的親事也不着急，還得從長計議。”
宋夫人知道宋青玲也是喜歡郭硯的，可他們倆的性子也不般配，敬國公府那樣的門第或許他們家真的高攀不上。
劉媽媽便點了點頭，又轉身取過身後桌上的一盒蜜餞打開，“夫人您瞧瞧，二少爺和五小姐還給您帶了八色蜜餞呢，冬瓜糖、梅子、杏子、李子……”
宋夫人便笑着捻了一顆放到嘴裏，笑容微揚，“甜！”
“可不是嗎，老奴看着您是要甜到心裏去了！”劉媽媽呵呵地笑着。
……
與此同時在大興的田莊，三姨娘終於收到了宋青玲找人悄悄遞來的消息。
看了紙條后她神色陰鬱，聽到屋外響起了動靜立馬便把紙條囫圇地塞進了嘴裏，喉嚨一滾便咽了下去。
木門被人推了開，一個穿着粗布衣裙膀大腰圓的婆子端着飯菜跨進了門檻，她斜眼瞟了瞟三姨娘，重重地擱下了飯碗，口氣極不耐地說道：“快滾過來吃飯，吃了老娘還要給你收拾，真是晦氣，倒了八輩子血霉才來侍候你！”
三姨娘額頭青筋直跳，卻是忍着眸中的怒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桌旁，一看那缺了口子的粗瓷碗裏盛的殘湯剩菜她又咬了咬牙，“怎麼又是這些，你們就不能給我吃口白米飯，我堂堂宋府的姨娘，到了莊上你們就不把我當人看是不是，給我盡吃這些豬食口糧？！”
三姨娘怒從中來，一把便將這碗飯給掀倒在地。
砰！
飯碗落地發出一聲瓷器蹦裂的脆響，飯菜灑得滿地都是，婆子驚呆了，反應過來之後伸手就要去扯三姨娘的頭髮，三姨娘卻是不躲不避，脖子一揚就迎了上來，“你打啊，你敢打我，回頭我就上吊自殺，到時候老爺追究起來，你們這莊上的人都討不得好！”
弄撒潑耍橫，三姨娘在宋家操練了那麼多年自然也是個狠角色，如今她是破罐子破摔，為了她女兒她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這區區一個婆子？！
三姨娘這樣一發作，那婆子的手果然就不敢落下來，眸中生起一股膽怯，反倒是往後退了幾步，色厲內荏地喝道：“你可別嚇唬我，你要真想早死早了，哪裏還能這樣苟活着？”
這婆子說得也對，三姨娘那樣的傷勢被送到莊上時也就是被草草地敷了葯，最初連着發燒了三個晚上，大家還以為她撐不下去了，沒想到這女人硬生生地挺了過來，如今傷勢漸好，人也能夠下地走動，照這模樣看活蹦亂跳是早晚的事。
三姨娘微微眯了眯眼，眸中泛起一抹狠厲的笑意，“你可以試試，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說著便蹲在了地上，隨意地撿起了一塊鋒利的粗瓷瓦片，威脅地往前一遞，“不然，我幫你來放放血！”
“哎呦媽呀，這女人瘋了！”婆子雙腿一軟，忙不迭地轉身往外跑，她是記起了三姨娘為什麼會被送到這田莊來，似乎是連自己親生的女兒五小姐都想要殺掉，這女人不是瘋了是什麼？
看着婆子逃命似地跑開了，三姨娘不由冷笑一聲，“都是些怕死的孬種！”
她扔掉了手中的粗瓷瓦片，坐在了桌旁，眸色深深。
她不能死，當然要努力地活下去，她還沒有看着自己的女兒飛黃騰達，嫁入高門呢！
“這個秘密怎麼會泄漏呢，是我做得太過了嗎？”三姨娘緊緊咬着牙，這個時候她才在反思自己哪裏做得不對。
恐怕最大的不對就是心太軟，沒有早些弄死宋青蓮，不然哪裏會有如今這許多的事情？
她對宋青玲好，那是始於母女的天性，難道不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好，反倒要對別人的孩子好？
她可做不出來！
“不行，青玲需要我幫她，我要離開這裏！”三姨娘眸中思緒翻滾，她不能再被困在這裏了，但首要的是把傷養好把身體弄好，不然她如何走得出這個鬼地方去？
……
兩日之後，田紅綉親自將做好的插屏給送到了宋府，先在宋夫人那裏過目后，被雲霞帶着前往宋青蓮的院子。
這一路走來繁花似錦，清幽的小院與宋夫人的主院比鄰而居，就是田紅綉這個外人也察覺出了不同的待遇，不免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田掌柜的不用拘束，隨意坐就好。”宋青蓮把插屏抱到內室里查看，不一會兒便又到外間招呼田紅綉，“我瞧過了，插屏做得極好，田掌柜完全按照我說的方法來做的，我很滿意。”說罷又對一旁跟來的雲霞點頭，“還勞煩雲霞姐姐去取銀子來。”
起初只給了定錢，說好了交貨時再付餘款，若是不滿意還能調整。
而這份銀子宋夫人說好了是走公中的帳，因為給敬國公府老夫人祝壽用的東西可不能是宋青蓮自個兒掏錢，那代表的也是宋府的臉面，更何況還有郭硯的囑託。
“是，奴婢這就去取了銀子來，還請田掌柜稍候。”雲霞對着宋青蓮屈膝行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
小如也轉身去茶水間忙活了起來，田紅綉這才看了宋青蓮一眼，壓低了嗓音道：“那日與五小姐所說之事，小姐考慮得怎麼樣了？”
眼瞧着宋青蓮這待遇不是嫡女勝似嫡女，田紅綉都有些擔憂，怕她瞧不上這份生意，自己的打算也因此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