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很愛你
最近淮元的日子過得越發風生水起,徐子一帶她進了門,餘下來的修行她也沒有給徐子一丟臉,什麼工作都搶着做,工作效率高不說,質量完成得還好,只這一點就給科里解決了不少問題。而且淮元平時在單位話不多,給大家的印象就是踏踏實實,工作方面也讓人很放心。除此之外,大家最敬佩的一點是,即使有徐子一在背後默默幫忙,她依然能保持謙虛的態度,放眼當下的社會,這樣的人不太多見,尤其是淮元這樣二十多歲還沒完全定性的職場菜鳥。
淮元的第一步走得很穩,這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
這天,淮元照例加班整理了些往年的資料,元春女士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最近怎麼樣?單位沒有人為難你吧?”
淮元正在翻看資料,只能用耳朵和肩膀夾着電話跟元春聊天:“放心吧媽,單位同事都好着呢,特別照顧我。”
“那就好,你也別以為這全是你的功勞,人家也都是看着小徐的面子呢。”提到徐子一,元春沉默了會兒,說:“最近你們還有聯繫嗎?”
淮元應了一聲,想了想,說:“媽,如果有一天,我跟他復婚了,您和我爸同意嗎?”
“傻孩子,這出一家入一家的哪有那麼容易,如果你們真的能複合,那是再好不過,結髮夫妻總好過半路夫妻,不隔心。不過你要是覺得你們兩個不合適,這事也不能將就。”為人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兒女的日子過得好,但是淮元現在年紀還小,元春也不指望她能懂得生活之道。
“我知道了媽。”淮元原以為家裏會不贊成,畢竟兩人之所以分開,那一定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她並未仔細跟家裏說過。
“有空回來吃飯,最近你劉叔送了些大閘蟹過來,我給放冰箱裏了。行了你工作吧,有事跟媽說。”
晚上下班,淮元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徐子一的車已經靜靜地停在了門口,因為在這附近租了房子,所以淮元每次下班都是步行回家,這會兒看見徐子一,她有些驚訝。
“你怎麼過來了?”
六部不比一部,從公司到淮元現在單位的路程要一個半小時,對於徐子一這樣的工作狂來說,他又不可能翹班,只能解釋為他一下班就趕了過來。
“我來接你下班。”徐子一笑了一下,“今天忙什麼了?手上的工作很多?”
淮元忙解釋:“沒有,只是因為剛接手這份工作,所以需要了解過往的一些資料,這才耽誤了下班。”
徐子一點頭,對淮元的做法表示贊同:“多學學還是有好處的,如果有覺得棘手的問題記得跟我說,必要的時候我會考慮看看該怎麼解決。”
徐子一的性格的確跟以前大相逕庭,以前的徐子一隻會顧及自己的感受,從來不會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考慮問題,淮元意識到這點,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原來一個男人如果願意為你改變,你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我剛才來的時候順路買了點你愛吃的菜,我一會兒做給你嘗嘗?”徐子一藉著變道看後視鏡的機會看了眼淮元。
淮元搬了新家之後,徐子一還沒去過,他此時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即便是傻子也知道他想去淮元的家裏轉轉。
“你做給我吃?”淮元以為自己聽錯了,以往即便是她做好了飯菜端到桌上,徐子一都不見得吃一口,更別提讓他表揚兩句了,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徐子一輕聲嗯了一聲:“我最近在學做菜,你是第一個試吃的人。”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彆扭地轉過頭不再看淮元。
既然已經決定跟他試一試,淮元也不想矯情,畢竟兩個人相熟,彼此是什麼性格兩個人心裏都清楚。淮元默認了徐子一的提議,任由他跟着自己回了家。
到了家樓下,淮元看見丁放站在一箱啤酒和一箱飲料旁邊,這個情況讓淮元始料未及,下了車,淮元飛快地朝丁放走了過去。
“你怎麼來了?”
“我昨天就告訴你今天要過來,你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麼?”丁放沒好氣地瞪了淮元一眼,一偏頭,見徐子一從車上走了下來,表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你怎麼沒告訴我他也要過來?你腦袋裏到底裝的什麼?”
丁放自然也是不願意跟徐子一在一起玩的,尤其是上次他被徐子一扔在沙發上晾了一夜,徐子一怕是以為他不記得,其實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徐子一去了他的卧室,原本門是沒關的,後來是聽到他的腳步聲,他才跳起來關的門,那速度真叫一個快,每每想到那晚的情景,丁放的鼻樑就隱隱發酸。
“來了。”徐子一停好車,走過來主動跟丁放打招呼。
丁放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到了徐子一家做客,可是來都來了,他的尊嚴告訴他不能因為徐子一擋在面前就臨陣退縮,他挺直腰板:“嗯,你也是過來吃飯的?”
淮元懶得理這兩個莫名其妙的人,她拎着菜先一步過去開門:“你們兩個要是不進來就在門口吃。”
徐子一好不容易到淮元家吃飯,不想因為丁放這個礙眼的人而打亂計劃,便率先跟在淮元身後進了屋,剩下一手拎着啤酒一手拎着飲料,走得趔趔趄趄的丁放在後面咒罵。
丁放也是第一次來淮元家,幾人一進屋,淮元自然地往沙發上一坐,對兩人道:“你們該做飯的做飯,該幫忙的幫忙,我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徐子一與丁放對視了一眼,為了使他沒有機會靠近淮元,徐子一和藹道:“那就麻煩你過來幫忙打下手了。”
淮元租的房子依然是小戶型,所以廚房也不大,兩個身高一百八十多厘米的男人往裏面一站,屋裏的光線頓時暗了不少。他們兩個很少有交談的時候,即便是說話也是徐子一讓丁放做些什麼,他在其他人面前,話語一向簡短。
“刀。”
“西紅柿。”
“土豆。”
“牛肉焯一下。”
而丁放就更簡短了,他全程連話都沒說,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實在有一種自己是在學灶的錯覺,徐子一就是他的師父,他不敢亂說話。
一頓飯在兩個男人的沉默中完成,徐子一叫淮元吃飯,淮元此時追劇正追到緊要時候,那皇後娘娘馬上就要跳樓,淮元遲遲不肯過去,徐子一便直接把菜端到了茶几上。
丁放原本還想着他先上桌佔個有利地形,卻不想飯桌轉移到了茶几上,他端着碗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過去。習慣性的,他正要沉臀坐在淮元身邊,頭頂驀然甩過來兩道視線,丁放沒抬頭也知道是什麼情況,便極有眼色地繞到了兩人對面坐在地上。
徐子一今晚來原本是想藉著晚餐的溫馨氣氛跟淮元說些貼心的話,人在晚上感性總是大過理性的,有些話白天說聽起來不覺得如何,晚上再說,可能效果完全不同。徐子一已經將晚上的流程都計劃好了,但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丁放這個不開眼的東西會突然橫插一腳,所以這會兒丁放又不識趣地坐到了他的正對面,簡直是在他的肺管子上又捏了兩下。
“擋着電視了。”徐子一的眼神平靜無波,“往旁邊讓讓。”
丁放這頓飯吃的真是忍辱負重,他原本還想跟淮元聊聊天的,現在看來是什麼都聊不成了。
兩個男人心裏都憋了一肚子氣,吃完飯,丁放怕徐子一讓他洗碗,剛一撂筷子便借口有事走了。淮元氣得給他發微信通知他上了自己的黑名單,徐子一卻忍不住想給他點個贊,你看,有時候逃避勞動能給人帶去便利,那他就是為民造福。
淮元低頭收拾着桌面,徐子一見狀,從她手裏接過餐具:“我洗,你累了一天了,歇會兒。”
晚上一直是徐子一在忙,淮元不好意思什麼活都推給他做,最後還是搶着去洗了碗。
“晚上吃飽了嗎?”徐子一站在淮元身後,看着她的蝴蝶骨隨着她拿放碗筷的動作舒展收緊,抱臂的左手緊緊捏住了自己的手臂,不攥着些什麼他總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前把淮元抱在懷裏。
“吃飽了。”察覺到徐子一灼熱的視線,淮元也覺得彆扭至極,碗也洗得束手束腳的。
“你要是沒事做就進去看電視啊。”她受不了,開始向外趕人。
徐子一哪能不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正要再靠前一些時,突然聽到客廳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眼表,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不管是誰,這個時候打電話一定沒好事。
徐子一剛離開廚房,淮元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徐子一瞥了一眼她的手機,見是徐嵐給她打的電話,當下就覺得情況不妙。
徐子一接通了自己的電話后,順便替淮元接了電話。徐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元元你現在能回來一趟嗎?”
徐子一皺眉:“是我,怎麼了?”
徐嵐來不及驚訝,她說:“你媽出了點事,現在在醫院呢,你們現在能回來嗎?”
“她出什麼事了?”雖然母子兩人的關係向來不好,但畢竟血濃於水,徐子一從來也沒希望過她出什麼事。
“去外面審計檢查的時候跟那邊的人起了衝突,具體情況你回來再說。”徐嵐那邊有救護車的鳴笛聲,即便沒在現場,徐子一也彷彿看到了那邊的畫面。
“發生什麼事了?”淮元在廚房裏斷斷續續聽到了幾個字,回頭見徐子一的臉色極差,忙跑了出來。
“我媽出了點事,我現在得回北京。”徐子一一邊訂機票一邊穿鞋,“我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淮元聽說秦耘出了事,愣了一瞬,緊接着撈起沙發上的外套,跟着徐子一一起出了門。
路上,徐子一整個人看起來有種難以名狀的焦躁,淮元將手覆蓋在徐子一有些發涼的手上,輕拍着他的手背安撫他。
“會沒事的,別擔心。”
徐子一手一僵,下一瞬,他把頭靠在淮元的肩膀:“嗯。”
兩人連夜趕回北京時,秦耘還在手術台上沒有下來。徐家人全都守在手術室外面,連徐老爺子都親自過來坐鎮,想必這次秦耘傷得不輕。
“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子一問徐嵐,“她怎麼跟人起了衝突?”
徐嵐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具體情況不知道,我接到電話時你媽已經被同事送到醫院了,好像是因為資金台賬對不上,那邊的人又不太配合,兩邊便大打出手,你也知道你媽的脾氣。”
“醫生怎麼說?”
“身上多處骨折,顱內出血,醫生說她的情況有些嚴重,生命體征不太穩,能不能下手術台還是未知數,現在你爸也在往回趕。”
淮元察覺到手心裏徐子一的手在瞬間變得冰涼,甚至還在微微地顫抖着。
“是哪家單位?”
徐嵐說了一家研究院的名字:“這些事就等以後再說吧,現在先看看你媽媽的手術情況。”
徐老爺子坐在長椅上,或許是想到了二兒子徐道峰的結髮妻子,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廢。當年二兒媳也是做的審計工作,但去世的原因是勞累過度。他老徐家一共就兩個親兒媳,已經去世了一個,如果秦耘再出事,他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跟下面的人交代。兒媳的工作都是他給挑的,其實兩個人的志向都不在此,但礙於他的威嚴,才不得不委曲求全了一輩子。
“爺爺。”淮元過去跟徐老爺子打招呼。
見淮元來了,徐老爺子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然後突然問:“你是怎麼去的石油公司工作?”
淮元不知道徐老爺子的用意,但還是乖巧地回答:“專業對口,畢業了就分進去了。”
“那你想去那工作嗎?”
這個問題淮元從來沒想過,因為地域使然,她們這兒的人幾乎都是進入石油公司工作的,故此她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在她看來,這是順理成章的事。
“唉,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徐老爺子看起來更頹然了,“你們吃飯了沒有?”
“吃過了。”淮元上前想去扶徐老爺子,他年事已高,折騰了許久,此時連走路都已沒了力氣,但他身上的那股威嚴仍在,淮元一時間不敢去碰他,只好輕聲道,“爺爺,我跟徐子一過來了,您回去歇歇吧。”
“是啊爸。”徐嵐在一邊說,“您別把身體累壞了,嫂子這邊有我們在,您別擔心。”
秦耘做完手術已經是隔天早上八點過,手術室門上的燈一滅,徐子一和淮元便衝到了門口。片刻后,醫生率先走了出來。
“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出血止住了,但是危險期還沒過,現在病人還沒轉醒,得多觀察兩天。”
徐子一:“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病人無法蘇醒將會是最大的後遺症,總之這幾天你們照顧得仔細些,如果病人轉醒了切記要讓她保持愉悅的心情,她現在不宜情緒波動太大。”
徐子一聽懂了醫生的話,現在秦耘脫離危險和變成植物人的概率各佔一半,一切還要看造化。
徐嵐公司還有事等着處理,不方便在這邊耽擱太久;徐建斌是從國外往回趕,到北京還需要一些時間,所以照顧秦耘的擔子便落在了徐子一和淮元身上。
“到最後還是我麻煩你。”徐子一坐在病床邊,懊惱地將臉埋在掌心裏,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一直都是我在給你添麻煩,對不起。”
淮元知道徐子一這兩年過得並不好,他雖然身為小輩,但是肩上的擔子也不輕。
“跟我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淮元給他倒了杯水,“不管怎麼說,我也曾經是這個大家庭的一員,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淮元,我會對你好的,真的,你相信我。”徐子一握住淮元的手,“你別離開我,至少現在別離開我。”
徐子一腦中的弦正是緊繃的時候,他生怕等來的是秦耘再也醒不過來的結局。
對於母親,其實他腦中的印象並不多,並且大多是不開心的,他不知道在他遺忘了的歲月里,母子二人有沒有像正常的母子那樣開心地交流過,反正自從他懂事起,秦耘就從來沒在他面前笑過,不只是對他,在家裏她也很少笑,整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記得小時候學校總會組織一些親子活動,旨在促進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感情,這樣的活動秦耘從來都沒有出席過,當然,徐建斌也沒參加過,每次都是徐嵐帶着助理過去陪徐子一玩。雖然這一切看起來與其他家庭一樣,有爸爸有媽媽,但是徐子一自己心裏清楚,他其實是沒有家的,他的父母並不愛他,每天陪着他的是空蕩蕩的房子和保姆做的缺少了母親味道的飯菜,甚至連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都是不近人情的。徐子一覺得他很孤單,有時半夜做噩夢醒來他也想哭,可是張了張嘴,發現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恐懼,便又默默地忍了回去,自己重新躲到被子裏瑟瑟發抖,一直睜着眼睛等到天亮。
又是一個睜着眼睛等天亮的夜,但是今晚徐子一知道有人在陪着他,如果他害怕了,有人會安慰他,想到這,他緊繃著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或許就是淮元帶給他的這份安全感,讓他一直恃寵而驕,這才導致兩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局面,好在淮元還愛他,一切都還不晚。
徐子一將已經睡熟的淮元抱到了一邊的陪護床上,彎腰替她蓋好被子,順勢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病房裏靜得只有各種儀器發出的嘀嘀聲,徐子一坐回原處,看着秦耘的手背上插滿了的管子。因為受傷的原因,她一整條手臂上全都是血瘀,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他想了想,伸手握住了秦耘的手,一坐便是一整夜。
很快,秦耘受傷住院的事便傳遍了整個徐家,徐子一和淮元全都跟單位請了假,但是其他徐家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生意,只能抽空過來護理一下,這就讓兩人有些忙不過來。
“請個護理吧。”徐子一見淮元熬得雙眼下面全是青色,心疼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算了,爺爺說不讓把消息傳出去,還是盡量減少知情者吧。”淮元一邊給秦耘擦着臉,一邊用手背捋了下額角的碎發。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見門被人推開,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從門口探了進來,因為徐子一坐在靠牆的沙發上,所以來人並沒有發現他。徐子睿的視線直勾勾落在正對門口的淮元身上,高興得眼睛一亮:“嫂子。”
聽到聲音,淮元也覺得有些詫異,她倏然轉身,看見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的徐子睿之後,隨即綻開抹笑容:“小睿,你怎麼來了?”
聽說徐子睿簽約了經紀公司,公司準備力捧他,所以最近在忙着出道前的準備事宜。
“我聽說伯母住院了,正好公司最近沒什麼事,我過來幫幫忙。”徐子睿開心地推開了門,蹦蹦跳跳地走到淮元面前,一回頭,不期然對上坐在沙發里沉默地聽着兩人對話的徐子一的冷冰冰的視線,他摘帽子的動作頓了一下,笑容也變得僵硬起來。
“大哥。”
只有在這個時候,徐子一才會有點大哥的樣子,他冷淡地應了一聲:“嗯,學習不忙?”
徐子睿規規矩矩地站好,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不忙了,公司也沒什麼事。”
淮元覺得她從徐子睿的身上看到了徐子一現在站在自己面前時的影子,頓時覺得好笑,但又不方便笑,便轉過去繼續給秦耘擦臉。
“大哥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你先去睡一會兒?”只要徐子一在這個病房裏,徐子睿就連話都不敢跟淮元說,這讓他深感憋屈。
對於徐子睿這個弟弟,淮元還是比較喜歡的,她知道徐子睿想跟自己聊天又不敢,便順着他的話對徐子一道:“是啊,你也熬了一夜了,去休息會兒,待會兒你再來換我,我們總不能全都在這耗着。”
徐子一睨了兩人一眼,連淮元都聽出來徐子睿那點小心思了,他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徐子一挑眉看着淮元,似乎是在看她是不是真的想跟徐子睿聊天,在得到淮元的肯定答案后,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徐子一掃了眼淮元:“你嫂子也很累了,你別拉着她說太久。”
“知道了大哥。”徐子睿瞬間站直身子,好像被老師找去談話的學生一般。
徐子一應了一聲,悄悄挑起一邊嘴角,微笑着出去了,淮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一邊高興個什麼勁。
“聽說簽你的是個大公司,怎麼樣?壓力大不大?”淮元坐在沙發上跟徐子睿聊天。
“還是有些大的。”提到公司的工作,徐子睿臉上的笑沒那麼明朗了,“但是現在這個社會,做什麼工作都有壓力,我比大多數人幸運在於我選的這個工作是我喜歡的,所以可能就沒那麼痛苦。”
淮元知道人在一生中能遇到互相喜歡的人和自己發自內心喜歡的事的概率很小,所以這會兒見徐子睿找到了他自己的理想,也跟着高興。
“嫂子,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明星?我可以去幫你要簽名的,或者我可以帶你去我的公司轉一轉,裏面隨便遇見一個人可能都是未來的大明星哦。”
徐子睿隱隱有些興奮,說得淮元的心也跟着痒痒了起來。
“方便嗎?”
“方便的方便的,等我哥過來看護伯母的時候,我就可以帶你去的。”
徐子一睡得極不安穩,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從睡眠中轉醒。他到病房時,淮元和徐子睿兩個人還在聊着天,徐子一懶得聽他們的話題,只是覺得心裏有些不平衡,怎麼淮元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話從來沒這麼多?不就是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屁孩嗎?有什麼好聊的?
徐子一不滿地推開了門,裏面的話題隨着他的出現戛然而止,徐子一更火大了,這算是什麼?難道他是話題終結者?
“大哥你睡這麼一會兒就起來了?”徐子睿率先跟徐子一打招呼。
徐子一睡了三個多小時,覺得體力恢復了不少,但是他聽徐子睿的意思,自己好像睡少了?
“你去休息吧。”徐子一不想跟徐子睿多話,直接開口趕人。
“我不累啊大哥,你睡醒了先在這看會兒伯母,我跟嫂子去吃點飯,你想吃什麼我們給你帶回來。”徐子睿開始對着徐子一獻殷勤,就好像迷弟看見了偶像那樣。
可是他這舉動在徐子一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徐子一隻覺得怎麼睡了一覺起來,好像劇本被徐子睿搶走了。
“你……”
徐子一剛起了個頭,淮元就站了起來,她附和徐子睿道:“你想吃什麼?一會兒直接給你帶回來。”
“隨便。”對於淮元說的話,徐子一是不敢反駁的,雖然他心裏堵着氣,但淮元開口了,他也只能忍着。
“嫂子,剛才我哥臉好像都綠了,你的家教可真嚴啊。”出了門,徐子睿才敢喘氣,他把口罩向上拉了一下,“話說你跟我哥真的鬧彆扭了?你們還沒和好嗎?”徐子睿沒敢說離婚的字眼,他總覺得徐子一和淮元金童玉女的,跟這兩個字不搭邊。
“目前還沒確立關係。”淮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子睿,“你現在該關心的是你的工作。”說到工作,淮元又有些擔心,“你這麼出去吃飯應該沒關係吧?”
簽徐子睿的公司是國際上數一數二的大公司,為了能讓他順利出道,公司曾經安排前輩帶着徐子睿出席過一些活動,所以嚴格來說,徐子睿現在也是有一定數量粉絲的人,淮元生怕給他帶來什麼影響。
“沒關係,我又不是大明星,我們單獨要個包間就好。”
兩個人的如意算盤打得響亮,以為只要行事低調就不會出岔子,千算萬算卻沒想到給兩人上菜的服務生是徐子睿的粉絲。
服務生看起來很是激動:“徐子睿,我能跟你合張影嗎?”
淮元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追星現場,見徐子睿現在有了自己的粉絲,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
合完影,服務生又雙手合十地請求:“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得到允許后,服務生又跑出去找紙和筆。他鬧出來的動靜實在不小,不過是片刻,包間門口已經堵滿了人,這些人有大部分還不認識徐子睿,但仍然舉着手機拍得起勁,眾人心裏想着管他是誰,不認識的一律按照宋小寶處理,反正拍就對了,看這小孩長得唇紅齒白的,日後一定有大出息。
聽着一聲聲的相機特有的拍照聲音,徐子睿臉上的表情沒有剛才那麼輕鬆了,他有些緊張地向淮元那邊靠了靠:“嫂子,我覺得我們得跑了。”
淮元也覺得場面有些失去了控制,她說:“人這麼多,我們跑不出去,你先給你經紀人打個電話,讓她想辦法過來救場。”
徐子睿作為公司重點培養的新人,公司對他的照顧可以說是面面俱到,這會兒經紀人正帶着手下的其他藝人在上通告,聽到徐子睿那邊的狀況,倒是沒太緊張。
“沒關係,隨便讓他們拍,到時候我會去微博買熱搜,這樣事半功倍。”
徐子睿支支吾吾半天:“不是我一個人,還有……還有我嫂子,我姐姐。”
“什麼?”一聽說還有異性,經紀人頓時沒法淡定了,公司給徐子睿打造的路線是還沒脫離校園的清純小奶狗人設,這會兒被人拍到他跟個女人吃飯,如果被有心之人胡亂捏造出來什麼新聞,他的形象便全毀了。
“你把飯店名字告訴我,我來處理。”
大公司的金牌經紀人果然並非泛泛之輩,不過是三兩個電話,徐子睿那邊的麻煩便已經解決,只是雖然照片銷毀掉了,並不代表這些人不會以訛傳訛。為了保險起見,當晚,徐子睿的微博上多了個自己跟淮元吃飯的照片,上面附着幾個字。
—感謝老姐的接風飯。
為了減少對淮元的困擾,徐子睿的照片拍得很模糊,並且也沒有特意艾特淮元,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淮元的微博還是被網民扒了出來。
不過是一夜之間,淮元的第一條微博下評論多了幾千條,她的手機一整晚響個不停,讓她見識到了什麼是儲備流量的能力。徐子睿這還沒出道呢就這樣了,如果以後他出道了,那得是什麼樣的影響力?
“你手機怎麼回事?是單位的事?”徐子一不玩微博,也不關心網上的事,他每天只看新聞聯播和財務頻道,自然不知道在淮元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是小睿的事。”淮元像講笑話似的把今天的事講給徐子一聽,最後感嘆道,“以後小睿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我看看他的微博。”徐子一的重點跟淮元完全不在一個點上。
淮元調出徐子睿的微博給他看,只見照片上兩個人笑得異常奪目,徐子一的眉心皺得更深了:“你跟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好聊的?你不覺得有代溝?”
淮元一頭問號:“我跟他就差了四歲。”
“怎麼?四歲很少?三歲就一個代溝了。”徐子一繼續道。
“哦。”淮元冷笑了一聲,“怪不得我跟你都說不到一起去,談戀愛還是要找個同齡人才好,這樣話題會比較多點。”
徐子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跟淮元似乎也有代溝,便極其自然地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心理年齡小,可能比徐子睿還要年輕。”
淮元翻了個白眼,沒再說什麼。
到了晚上,徐子一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給徐子睿發了個微信。
—你把你微博刪了。
徐子睿此時正在被經紀人說教,一個頭兩個大,再一看見徐子一發過來的微信,突然覺得生活好像失去了盼頭。
他悄悄給徐子一回了條:大哥不能刪……是經紀人讓發的。
最後還特意帶了個笑臉討好徐子一,畢竟他這個哥哥要是發起火來,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他一氣之下入股他的經紀公司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他一定會折磨死他的。
徐子一想到徐子睿的身不由己,意外的沒有堅持,想了想,又發了一條:你給我註冊個微博。
徐子睿看着這條微信,覺得不可思議,現在這年頭還有他哥這個年齡段不玩微博的人?想歸想,他還是老老實實照辦了。
—大哥你的ID叫什麼?
—你嫂子的叫什麼?
—淮山隱隱。
—那我的就叫“淮水悠悠”。
徐子睿覺得他大哥好像有點變態,但是又不敢反駁,便忍辱負重地替他註冊了微博,然後把賬號密碼一股腦發給了他。
—把你微博關注了。
徐子睿有些抗拒,公司原本讓他以後多發些淮元的照片,準備將他打造成姐友弟恭的人設的,如果要走這條路線,他以後就少不了要發些跟淮元的互動照片,但是現在公司的想法似乎被徐子一洞悉,他知道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淮元睡不着覺,躺在床上刷着微博,突然發現有一個ID為“淮水悠悠”的人關注了自己,她的微博純屬是用來吃瓜用的,灰都有一人高了,連殭屍粉都不屑關注她,所以新增了一個粉絲,這個人ID跟她的又如此相近,不禁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很快,那人發了條微博,並且艾特了她,微博的內容是:是我。
這熟悉的語氣,淮元不用多想都知道對方是誰了。她無語地將手搭在額頭上,想了半天,給徐子一打了個電話過去。
“你是不是不會玩微博?”
徐子一想起那時候兩人說的有關代溝的事,當下沉默不語。淮元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着的意思,當下笑出了聲。
“你剛才發的那條微博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如果你想單獨跟我說話,你可以給我發私信,這樣別人是看不到的。”
徐子一依然沉默,良久才道:“看到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原本也是想讓人看到的。
“你怎麼好端端玩起微博來了?”淮元覺得徐子一加入微博大軍這事挺稀奇。
“我也該接觸點新東西。”當然,主要是為了盯着徐子睿這事他是不可能承認的。
淮元應了一聲,想了想,突然翻到了林殊窈的微博,找出她之前發的帶着徐子一袖子照片的那條微博,然後轉發並且艾特了徐子一。
“你收到提示了嗎?”
徐子一皺眉:“什麼提示?”
淮元又給他講了一下微博的使用方法,徐子一逐漸上手,打開微博之後,點開了微博的提示,一眼就看到了淮元剛才轉發的那條微博。
淮元沒說話,等着徐子一的解釋,等了半天,等來徐子一的一句疑問:“這是什麼?”
淮元:“這是林殊窈的微博啊,就你之前跟她出去約會的時候她拍的照片,你都不知道嗎?”
徐子一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我什麼時候跟她出去約過會?而且這上面也沒有我。”
淮元把照片放大,將徐子一的衣服袖子截圖發了過去:“這衣服是限量版的,我買給你的,時間上面也有,你想起來了嗎?”
徐子一聞言,看了眼時間,又努力去回想當時發生的事,發現這個時間線跟淮元要跟他鬧離婚的時候能對上。
“所以你是看到了這些才要跟我離婚的?”
“也不完全是吧。”淮元挑眉,“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徐子一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事,但是我跟林殊窈從來沒有單獨接觸過。”徐子一邊說邊將照片放大,“你說的這張照片,我想起來了,是因為當時她們單位出了事,解決了之後跟她們領導一起吃的工作餐,你仔細看看餐具有幾套就知道了。”
淮元聞言一愣,依言放大照片,這才看到餐具果然不只兩套。
她咬了下嘴唇:“那之前還有一次,林殊窈也發了你的照片,我那時候給你打電話,你電話關機了。”
徐子一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什麼照片?你要發給我我才知道。”他心裏對林殊窈越發厭煩起來,背着他,她到底鬧出來多少事?他就說之前淮元不是這樣杯弓蛇影的性格。
淮元又故意轉發林殊窈的微博並且艾特徐子一。
徐子一一看照片就知道拍攝地點是在他辦公室,而林殊窈唯一一次去他辦公室的機會就是跟她們領導一起去做檢討。
“原來我就是這麼被離婚的?”徐子一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
“怎麼?冤枉你了?”淮元的語氣明顯危險起來。
“沒有。”徐子一回答得很快,“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有好好跟你溝通才讓誤會加深的。”
淮元嘴角忍不住挑起一抹笑容,又很快被她壓制住:“所以你還覺得我是無理取鬧嗎?”
徐子一搖頭:“不覺得。”
淮元:“哦,那就是以前是這麼想的了?”
徐子一扶額,他覺得自己現在不適合說太多話。
“好了,不跟你說了,你休息會兒吧,等天亮了我就去換你。”時間不早了,淮元一直以來的心結也得到了紓解,她覺得自己可以睡個好覺了。
另一邊,林殊窈也收到了微博的轉發提示,她點開一看,見有個ID叫“淮山隱隱”的人轉發了兩條自己的微博並且艾特了“淮水悠悠”,乍一看見這個“淮”字,林殊窈就覺得有些不對,她忙點進去這人的微博,發現微博里全都是轉發的內容,沒有一條原創也沒有一張照片,她又順着“淮山隱隱”點到了“淮水悠悠”,這個“淮水悠悠”是剛註冊的用戶,他的關注里只有兩個人,再看他剛剛發的內容,林殊窈已經知道了這兩個人是誰。
她看着自己被轉發的這兩條微博的照片,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雖然徐子一和淮元都沒有打電話過來當面質問,但是她的感覺與被徐子一當場撞破一模一樣。她捏着手機,想打電話給徐子一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解釋什麼,她再看着自己這兩條微博,雖然當時發的時候她確實是故意給淮元看的,但上面沒有任何關於徐子一的蛛絲馬跡,所以徐子一應該也不會知道的吧。
林殊窈糾結了一整夜,天亮時剛剛要睡着,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困意,電話那頭淮元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亮。
“病好些了嗎?”
林殊窈氣得直咬牙,她知道淮元是故意的,當下沒好氣道:“你現在很得意是不是?”
淮元沒理會她的話,繼續道:“怎麼了?你覺得有點生氣?”
林殊窈不屑地笑了一聲:“你哪點值得我生氣?”
淮元拉長聲音:“這就對了嘛,這可不就是當初你對我做過的事情嗎?都已經習慣了,又怎麼會生氣呢。”
林殊窈直接掛斷了電話,像是氣不過,她直接把手機摔在了牆角。淮元就是個白蓮花,從小到大就一直是那副清高的模樣,也不知道徐子一到底看中了她什麼。
記得大一剛開學那會兒,她和淮元去報道,那時候接待兩人的是丁放。她們到時,門口早已有學長學姐在幫忙招呼新入學的學弟學妹,過了會兒,丁放一臉不情願地走到淮元和林殊窈的身前,看樣子好像並不太想幫忙。
他手插在夏威夷風沙灘褲的褲袋裏,敷衍道:“你們是哪個院的?”說著瞟了兩眼兩人手中的拉杆箱,沉思了許久才伸手去接。
“謝謝學長,我們已經有人來接了。”林殊窈沒鬆手,她禮貌地看着對方笑。
丁放的手伸到半路,就這麼收回來實在是太沒面子,他沒管林殊窈,直接拽住淮元的行李箱,淮元沒反應過來,任由丁放將自己的拉杆箱拖了過去。
“嗯……”淮元正要說話,突然被林殊窈給打斷了。
“徐子一,我們在這兒。”她拚命朝淮元的身後揮着手,連拉杆箱都不要了,一臉雀躍地朝徐子一跑了過去。
“你怎麼才來啊?”林殊窈語氣帶着嬌嗔。
徐子一笑了笑:“這兩天手上的事有點多。”他說完去看淮元,見她正在跟丁放說話,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笑得極其刺眼。
徐子一的笑冷下去了些,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拿林殊窈的拉杆箱,軲轆在地上發出一陣悶響,淮元依然在跟丁放說話,徐子一乾脆拖着拉杆箱軋了她的鞋尖一下,才算是引起了淮元的注意。
她一轉頭正對上徐子一淡漠的視線,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麼情況?剛見面就給她擺臉色?
淮元不由得皺眉,正要開口打招呼,徐子一已經轉身走了。
身邊的丁放見狀覺得莫名其妙:“你認識徐子一?”
見淮元點頭,丁放又道:“你得罪過他?那你可是有兩下子。”
淮元想想,謹慎地答:“也不是,就是不算太熟。”
徐子一的步子頓了一下,握着拉杆的手倏然收緊,骨節泛白。
林殊窈從小便會察言觀色,這會兒自然發現了徐子一的不對勁,她佯裝不知情,興高采烈道:“剛才沒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前一天晚上她給徐子一打電話說自己要來報道的時候,他說事情多脫不了身。林殊窈哀號了一聲:“我跟元元帶了好多東西呢,那到時候應該會有其他學長幫忙的吧?”
徐子一正在鍵盤上敲字的動作一頓:“你們兩個一起來?”
林殊窈開始沒打算跟淮元一起來報道,剛才的話只不過是試探,這會兒聽徐子一的語氣有所鬆動,就給了個肯定的答案。
徐子一揉了揉鼻尖,改口:“東西多的話,明天我去接你們。”
想到這些,林殊窈忽然笑出聲,只是笑意未達眼底,反而帶出心間的一絲苦澀。
徐子一一直以為她什麼都不知情,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她知道徐子一是因為公司那點破事才跟她在一起的,她知道他一直喜歡的都是淮元,她甚至知道自己當初能順利拿到深造的名額也是徐子一在背後幫忙的,因為他不想讓淮元走,也因為他想藉此機會補償自己,但是那又怎麼樣?現在誰都知道徐子一的初戀是她林殊窈,失去總比從未得到過要好。
雖然這麼想,但是林殊窈坐在床上還是氣得氣都喘不勻,她倏然從床上坐起,又用座機給淮元打了個電話。
“你現在不必跟我耀武揚威的,要知道當初他為了讓我得到深造的名額故意把你帶走了,好留給我時間去找導師,你別以為他對你用情多深。”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緊接着,徐子一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原來你就是這麼在中間挑撥離間的?”
“我……”林殊窈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我沒有。”
徐子一輕笑:“我真慶幸這通電話是我接到的,不過你說的都對,當年確實是我故意的,但是這事我記得我警告過你,最好爛在肚子裏,不然我也不知道你會發生什麼事。”
林殊窈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她幾乎將下唇咬爛,強忍着才沒把電話扔出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自己把控好情緒,別一激動就什麼都說,理智是個好東西,我希望你也擁有它,好嗎?”徐子一說完沒有急着掛電話,見林殊窈一直不出聲,又問了一句,“我說清楚了嗎?或者要我當面告訴你?”
“我,我知道了。”林殊窈現在是絕對不敢跟徐子一見面的。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徐子一這才掛了電話,一轉頭,見淮元托着果盤走了進來。
“你拿着我的手機幹什麼?”
徐子一不動聲色地把林殊窈的來電記錄刪除,坦然道:“剛才手機掉在了地上,你看看摔壞沒有。”
淮元沒多想,接過手機就放進了包里:“叔叔一會兒過來。”
對於淮元對徐建斌的稱呼,徐子一聽着彆扭至極,但是又不敢惹她,只好忽略那個稱呼,說:“他給你打電話了?”
現在徐建斌都是直接跟淮元聯繫,就像元春當時只跟徐子一聯絡一樣。
“嗯,說已經安排好了去那家單位檢查,讓你陪同,具體的事情他一會兒過來跟你說。”
即便兩人是親父子,但是當徐建斌坐在徐子一對面的時候,徐子一還是感覺到了來自上級的威嚴。
“我已經讓下面安排好了,這次會徹底檢查這家單位,你這次跟我一起去算是從地方公司抽調過來幫忙的,到時候還會有各個部門的人,你們要紮實負起責任來,一個小問題都不能放過。”
“知道了。”徐子一點頭,對於秦耘被打一事,他心裏雖然憋着股火,但是也深知現在是文明社會,喊打喊殺是魯莽的人的行為,反正總有法律會制裁這些人,沒必要因為他們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公司的事情實在有些多,徐建斌在秦耘的床邊坐了會兒,又跟醫生簡單交流了情況后便走了。淮元站在一邊看着絲毫沒有轉醒跡象的秦耘,或許就是因為得不到丈夫的關愛,秦耘才會變成這樣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的性格吧。
“你在想什麼?”徐子一見淮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發問。
“我在想,有些婚姻到底是成就了一個女人還是成就了一個女強人。”
徐子一一聽就知道她意有所指:“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家就是這個樣子了,我爸忙,我媽也忙,我幾乎沒見過他們幾次。”
“那阿姨到底是因為叔叔忙才變忙的,還是她本身就很忙?”
徐子一被問住了,他之前一味地去責怪秦耘沒有人情味,從來不會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卻從來沒想過她變成這樣是因為得到的關愛太少,所以也漸漸地關上了自己的心門。
“如果阿姨這次轉醒,你記得多關心關心她。”淮元嘆了口氣,“女人還是心軟的,即便她對叔叔已經徹底死了心,但是你畢竟是她兒子,她既然把你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就一定是愛你的,你們是世界上最親的人,不要一錯再錯下去,家和萬事興的道理我相信你比我了解。”
徐子一低頭看着地面,良久才道:“好,我知道了。”
徐子一隔天就陪同徐建斌到現場去檢查工作。帶頭打人者已經被司法機關羈押起來,因為這事每個人都人心惶惶,尤其是單位的負責人,更是恨不能拎着刀直接衝去看守所把人就地解決了。其實他們的台賬並沒有任何問題,按照正常流程讓秦耘檢查是完全不會出任何狀況的,可誰都沒想到最後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這會兒大家如喪考妣,一個個哭喪着臉站在門口迎接徐建斌。
這次的檢查來得十分突然,說是突擊檢查也不為過,上面沒有透露一絲風聲,如果不是單位的負責人見多識廣,料想到徐建斌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於是組織單位人員連夜加班整理資料和整治站所,那麼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徐子一自然還是負責安全檢查,有了上次天然氣爆炸的前車之鑒,徐子一先帶人去食堂轉了一圈。
地面光潔如新,甚至可以當成鏡子來照,一看就是動用了不少人力連夜趕工出來的。他回頭看了眼低眉順目站在自己身邊的食堂負責人,接收到他的目光,負責人的頭垂得更低了。
徐子一無意為難,繼續深入檢查。
這會兒食堂的工作人員正在灶前做飯,兩人戴着廚師帽以及口罩,炒菜炒得很是賣力,那鐵鍬般的鏟子快速飛舞在黑色的大鐵鍋中。見徐子一來了,兩人忙停住了手裏的動作。
“你們繼續。”徐子一對兩人笑得和藹,視線瞥到兩人散落在太陽穴邊的頭髮,“把帽子好好戴戴,頭髮理好。”
食堂負責人忙朝兩人使眼色,示意兩人趕緊整改。
徐子一這次來,目標並不是食堂,動手的人是海外項目研究組的,但眾人倒霉就倒霉在跟打人者在一個單位工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所以這次的檢查,大家都知道,誰都跑不了。
如徐建斌所言,這次檢查每個人都很細心,最後總公司開會彙報的時候,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共上報了近百個問題。
研究院的院長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裏,恨不能當場自盡,研究院一共也沒有一百個人,居然被查出來近百個問題,就算他渾身上下長滿了嘴也沒法跟人逐項解釋這些問題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所以乾脆選擇沉默。
這次秦耘被打事件,很快形成了一份紅頭文件在全公司下發,淮元拿到文件時,問徐子一:“這近百個問題里你貢獻了幾個?”
徐子一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會兒:“八十多個吧。”
淮元咂舌,如果徐子一說的是真的,那全公司的生產簡直就是徐子一以一己之力撐着,她不由得感嘆道:“你這麼會挑刺,我請你吃魚好了。”
徐子一低頭淺笑,兩人皆沉默不語,過了會兒,徐子一悄悄抬頭看了眼淮元,卻不想正撞上她的視線,兩個人都是一愣,淮元極快地撇過臉去,掩飾性地摸了摸後頸,徐子一也覺得臉皮有些發燙,他清了清嗓子,順手給秦耘掖了下被子。
“那個什麼,我去打點熱水。”淮元拎起一邊的加熱壺朝水房走。
秦耘住的是高級病房,哪裏用得着淮元去打水,大家都知道這是借口。
淮元在經過徐子一身邊的時候,徐子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元元。”
徐子一像是怕捏疼了她,力道很輕,但是淮元就是覺得腕上的重量有千斤重,她倏然停住腳步,輕輕地應了一聲。
“我們復婚吧,好嗎?”
淮元拎着加熱壺,想答應,卻又覺得就這麼答應似乎太便宜徐子一了,正想再矜持一下,就在這猶豫的一會兒工夫,周時哉帶着百里皎月從門口沖了進來,像是沒察覺到屋裏微妙的氣氛,周時哉進門便風風火火地衝到了秦耘的病床前。
“我說秦姨沒事吧?還沒醒嗎?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呢?我這還在外面環遊世界呢。”
倒是百里皎月率先發現了淮元和徐子一臉上的神情,氣得在後面直拉周時哉的袖子。
“怎麼了媳婦?”周時哉分神看了眼身後的百里皎月。
百里皎月拚命向他使着眼色,示意他老實一會兒,但周時哉腦袋缺根筋,壓根兒看不懂百里皎月的暗示,便學着她的樣子跟百里皎月擠眉弄眼,末了問:“這是什麼意思?你眼睛不舒服?”
百里皎月扶額:“我的包落在車裏了,你陪我去取一下吧。”
徐子一瞥了明顯還在狀況外的周時哉一眼,對百里皎月道:“這家醫院二樓就是內科,我認識個專家,這麼多年治好了不少腦癱患者,你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們認識。”
周時哉不明所以,問徐子一:“什麼意思?”又問百里皎月,“你身邊有腦癱的人?我怎麼沒見過。”他煞有介事地想了好半天,一打響指,“你們是說丁放?”
淮元沒忍住,終於笑出了聲,丁放這會兒估計正在技能鑒定站上着課,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了,隔着這麼遠還能被人鄙視一番。
徐子一沒好氣地把周時哉從病床邊推開:“你別擋着空氣了。”
“我說哥們,你這是沒事找事啊,來來來,我們出來談談。”
一到門外,周時哉立馬變回平時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哥們,什麼情況?你跟淮元和好了?”
徐子一睨了他一眼:“如果你沒出來搗亂的話。”
周時哉撞了下他的肩膀,向他擠眉弄眼:“那就是有那個意向了?現在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有沒有那個什麼了?”
“哪個什麼?”徐子一覺得跟周時哉說話說不到三句就想發火。
周時哉但笑不語,一個勁向徐子一挑眉,徐子一直接伸手蓋住他的額頭把他向後一推:“沒事別過來煩我。”
周時哉知道自己這是觸到了徐子一的霉頭,為了將功補過,他自告奮勇道:“這事你交給我,我跟我媳婦肯定把你媳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徐子一聞言,面色這才有所好轉:“你們準備怎麼做?”
“女人的心還是女人了解,我一會兒就跟我媳婦商量商量,這段時間你好好表現,好好配合我們。”
追媳婦這事現在對於徐子一來說已經是迫在眉睫,他自己沒有方向,自然是病急亂投醫,他雖不信任周時哉,但是他相信百里皎月。他跟百里皎月接觸的機會不算太多,僅有的幾次就是跟周時哉幾個哥們吃飯,那時候大家都帶着媳婦或者女朋友,只有他自己孤苦伶仃看着他們卿卿我我。相對於其他女人來說,百里皎月話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全場都在保持沉默,但看清一個人的本質,舉手投足間便足矣。
徐子一看向周時哉的眼神寫滿了不信任,良久,很是勉強地給了他些面子:“好。”
屋裏的兩個女人不知道那兩個男人又鬼鬼祟祟躲在外面幹什麼,也懶得理她們,自顧自地在秦耘的床邊聊着天。
“我聽徐子一說你們還在蜜月旅遊,是不是因為秦阿姨的事特意趕回來的?”
百里皎月很是誠實地點了頭:“時哉一聽說這事立馬就決定回來了,這也不是小事,我們過來幫幫忙,你和徐子一也能輕鬆些。”
這幾天因為跟淮元出門被人拍到,徐子睿被公司嚴令禁止出門,所以淮元和徐子一又恢復到了之前兩班倒的日子,還真有些忙不過來。
百里皎月看了眼淮元,因為這幾天熬夜的緣故,她下頜的線條更加硬朗,要是搭配個男生的劉海發,相信從比帥氣的角度來說,已經沒男生什麼事了。
“你怎麼這麼看着我?”淮元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百里皎月搖頭:“我是看你又瘦了不少,怎麼不請個護工來?”
“徐子一不放心別人來照看,他一定要守在這才安心。我們兩個都請假了,就不麻煩護工了。”淮元說著揉了揉肩膀,“你們這是剛下飛機?是不是還沒吃飯?”
百里皎月默認了淮元的話:“現在正好中午了,一會兒我們出去吃點?”
剛才進屋時,她和徐子一是什麼樣的狀態她都看在眼裏,平時她也沒少聽周時哉在耳邊念叨徐子一和淮元的事,她覺得兩個人心裏都有對方,只是缺一個時機,既然最後都要在一起,百里皎月也不介意從中幫忙。
徐子一不放心秦耘獨自在病房,特地給徐嵐打了個電話,另一邊徐嵐剛談完一筆生意,心情正是大好的時候,聽自己這個不成器的侄子讓自己沒事去醫院一趟替他守會兒人,欣然應下。
徐家人各有各的事業,說這些人都沒有人情味也好,親情觀念不重也罷,總之對於秦耘住院這事,大家都沒表現出太多的親情,也只有徐嵐會有事沒事過來看一眼。
因為有徐嵐在,徐子一放心許多,中午特意帶着幾個人去郊區一家私人會館用餐。
上車的時候,周時哉下意識地想坐副駕駛座,正要上車,忽然察覺到兩股來自不同方向的沉重視線,他猛然一抬頭,正見百里皎月皺着眉看着自己,再一轉頭,徐子一的視線更加直接,彷彿在向他射着飛刀一般。他搭在車門上的手驀然一緊,識趣地轉向了後座。
淮元正要矮身坐進去,忽然被周時哉拉住了手臂,她一愣,還沒等說話,就聽徐子一僵着聲音道:“周時哉。”
周時哉好像接到了一塊燙手山芋一般,猛地一鬆手,又使勁把她往車裏推了一下,這一下讓淮元猝不及防,額頭結結實實地撞在車架上,只聽一聲悶響之後,淮元捂着額頭蹲在了地上。
空氣徹底安靜了下來,周時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彷彿不敢相信淮元此時蹲在地上是拜自己所賜一般。
“周時哉。”
這次徐子一的聲音不只是僵硬,他飛快地跑到淮元身邊,心疼地把她攬在懷裏,柔聲問道:“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周時哉這會兒心裏正內疚,想蹲過去又怕徐子一打他,便膽怯地站在邊上,探着脖子跟淮元道歉:“對不起淮元,我不是故意的。”
百里皎月也是一臉嗔怪地看着周時哉,只是兩個人都沒說什麼責怪他的話。
“我沒事。”淮元捂着已經腫起一個包的額頭看着周時哉,她又好氣又好笑,不就是坐個車嗎,她招誰惹誰了?
周時哉一張臉漲得通紅,又忸怩地看着徐子一:“對不起啊老徐,我真不是有意的。”
徐子一沒理他:“趕緊上車吧你。”
周時哉被推到了駕駛座,百里皎月識趣地坐到了副駕駛座,徐子一陪着淮元坐在後座,他一直攬着淮元沒鬆手:“你別碰它,我看看。”
他溫熱的呼吸一直灑在淮元的額頭,撓得淮元心頭痒痒的,鼻尖一時間全是他身上乾淨清爽的味道。
兩人近在咫尺,徐子一一垂眼便能清晰地看見淮元卷翹的睫毛以及色澤飽滿的紅唇,他不禁吞咽了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淮元也察覺到氣氛曖昧,正要側頭拉開些與他的距離,忽然見周時哉按了一下中控區,一堵隔斷從下方升了起來,將車廂一隔為二。
淮元的臉徹底紅了,那滾燙的感覺甚至壓住了額頭的疼痛。
淮元正要向後閃身避開徐子一,忽然被他拉着手臂向前一拽,整個人便直接壓上了徐子一的身體。
一雙手臂像燒紅的烙鐵似的箍在她的腰間,淮元害羞地低頭,徐子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壓抑已久的衝動,直接低頭將她吻住。
“這個隔斷的隔音效果很好。”徐子一含着淮元的嘴唇,說話時聲音含含糊糊,“老婆,我真的好想你,你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