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墮落

在求職被拒的第N個晚上，顧涵忍無可忍，直接跑到酒吧去喝悶酒。她喝不起那種貴的，就點最便宜的來。

顧涵在酒吧的中央舞台盡情跳舞，一張張面孔在五彩繽紛的霓虹燈下快速閃過。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這一路以來的遭遇，先是孫昊，然後是思諾，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面孔走入她的腦海，是楊楚。

混亂中，似乎有人拉扯她的胳膊，顧涵迷離着雙眼，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但她很清楚一點，那個人氣味不是她熟悉的。所以她抗拒，不由分說抬起右腿就朝那人的下方踢了過去。對方“嗷”一嗓子，罵了一句，抬起拳頭就要打。

只可惜，拳頭還沒落下就被人中途攔下。

一個西裝男擋在顧涵的身前，顧涵眯着雙眼想要看清楚，她聽不清男人跟對方說了什麼，但很快，她就被西裝男抓出了酒吧。

夾帶着涼意的風吹着顧涵的腦袋，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再睜眼去看那個西裝男，忍不住叫了一聲，“楊總？”

楊楚低笑兩聲，“哼，看來還沒完全醉。”

顧涵搖晃着身子，指着他，“你也來這種地方？”她想了想，又說，“你難道不知道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嗎？”

楊楚皺緊眉心，“我也很想假裝不認識你，可很遺憾，我的良知迫使我不得不前來制止你並且把你安全的送回家。”

“家？”顧涵反問，“我哪裏有什麼家？這裏才不是我的家。”一提到這個“家”字，又是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若不是她任性胡為，現在她該過着多麼安逸的日子。

“楊總恐怕還不知道，我在這裏的家是思諾給我的那幾平方米的宿舍，而現在……”

“我知道你從思諾出來之後租了一個地下室，帶我過去。”一貫的命令式口吻，這樣的語氣越發讓顧涵生厭。

顧涵一把將他推開，撥開人群走出酒吧。胃裏好一陣的翻江倒海，她也顧不上什麼形象，撐着路邊的電線杆就是一頓狂吐，感覺整個胃都要吐出來的時候，一塊乾淨的手帕出現在眼前。

顧涵二話不說接過來就擦，三兩下擦了個乾淨，繼而抬頭看向一側的楊楚。

“楊總果然與眾不同，這年代還用手帕？你就不怕我給你弄髒了再也洗不掉了？”

“總有辦法弄乾凈，這個不需要你來操心。”楊楚繼續追問，“如果你不肯告訴我你的住處，那我只能按照上次的辦法，把你送到酒店。不過，你剛失業，又租了房子，想來也沒什麼錢，五星級的肯定不行，招待所又不放心，那就連鎖酒店吧。”

顧涵氣急，起身要走。誰料，楊楚忽然上前將她抱起，把她往車裏塞，顧涵使勁的掙扎，嘴裏嚷嚷着，“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種人，沒亮點嘛，也沒天分，放進人堆里一抓一大把。我們這種人太弱小，弱小到自己被人冤枉了也無處去申訴，就只能任由你們這種人欺負。可我們有什麼錯？如果沒有我們這樣的人，怎麼去凸顯你們這種人的高貴？”

楊楚力道不輕的將她按在副駕駛上，繼而用安全帶幫她綁好，他溫熱且又霸道的聲音在顧涵耳邊響起，“你，要麼乖乖的在這裏坐着，要麼就等着被裏面的幾個小混混綁走分屍。你自己選擇。”

分屍？

“楊楚！我都這樣了你還詛咒我？”

回到駕駛座的楊楚說道，“不信的話你就試試。”

顧涵望着已經無人的街道，那一條條少女深夜遇害的新聞陸續的在她眼前放映。她害怕了，不由自主的縮起雙臂，可嘴上還硬的很。

“你就知道欺負我！楊楚，你沒有一點君子風度！”

“我不需要。”

“所以你才被人甩了。”

突然一個急剎車過來，顧涵沒有防備，一下子撞到車窗上，痛的嗷嗷直叫。

“你也不必這麼大反應吧？我也只是隨口一說。”顧涵揉着腦袋，眼珠子一轉，“你不會是真的被人甩過吧？”

又是一個急剎。

又是同一個地方撞到了車窗。

顧涵痛得緊，酒氣還未散去，忍不住開始抱怨，“如果不是你可以反駁嘛，幹嘛這麼對我？我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你卻還要再把我趕出這個宇宙嗎？”

楊楚沒答話，心裏的氣卻已經消了一半，然而顧涵卻不知道這一切，腦部的痛再次喚醒她對未來的恐懼，後面的時間裏她只顧一個人訴苦抱怨，覺得這輩子就是敗筆，已經敗到無可挽回。但她不死心，總覺的自己這麼善良的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結局，說著說著就痛哭起來，眼淚和鼻涕都用楊楚的那塊手帕來對付。而楊楚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聽着，將車一路開回了家。

關於這一夜的事情，顧涵的記憶只能追溯到這裏，當溫暖的陽光扒開顧涵的眼皮，已經是第二日了。

只是，這個床為什麼這麼陌生，那個窗帘為什麼會是厚重的深灰色？還有，衣櫃的風格什麼時候換成了簡約風？顧涵眨巴眨巴眼睛，左右看看，就在她的右邊有一個形狀怪異的東西。她輕輕一碰，就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再下一秒，房門被人敲了三下，隨後而來的是一句音色醇厚的問候，“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是楊楚！

顧涵驚的險些從床上跳起來。然後立刻意識到，這是楊楚的家？

顧涵氣的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冷不丁被身上陌生的白襯衫驚訝到。她的腦海里迅速的被一些不好的鏡頭佔滿，比如，那些她毫無記憶的發生在她身上的，以楊楚為實施者的事情。

簡直不敢想像！

“楊楚！”

顧涵一聲呵斥，房門倏的被打開，露出半顆腦袋。

顧涵用被子將自己蒙的緊緊的，只露出一顆不大腦袋，巴掌大的小臉上，眼睛睜得如牛大。

“你對我做了什麼？”

楊楚一聽便不樂意了，索性打開門走進來。

“別妄想了，我對你沒興趣。”

楊楚順便走到床頭櫃，顧涵本能的朝另一邊躲了躲。

楊楚惦着手裏的錢包，看顧涵眼裏滿是嫌棄。

“別裝了，趕緊下床走人。”

見楊楚對她不搭理，顧涵又在被子裏想了一會兒，覺得如果真發生了什麼，楊楚就不該是這個態度，而她也不會真的什麼感覺都沒有吧。顧涵的腦子混亂成一團，搖晃的走進喜洗漱間，還真別說，洗漱間一塵不染不說，格局簡約而不簡單，馬桶都乾淨的看不到任何污漬。清一色白色毛巾，皆完好整潔的在架子上放着。不知從哪裏散發出來的清爽的薄荷香味充斥着整個房間。總之，顧涵覺的很舒服。

洗完出來，最先聞到的是香味四溢的煎蛋味。

堂堂思諾的黑面神市場總監竟然也是個會做飯的居家好男人？

顧涵撓撓頭，扒在廚房門口，探進去一顆腦袋，只見楊楚搭了一個白色圍裙，面色嚴肅，手法嫻熟，姿勢優美，不一會兒，色香味俱全的早餐這便出爐了。

顧涵笑嘻嘻的聞了聞，下意識的搓了搓手，就差流口水了。

“還不趕緊吃？”楊楚一聲令下，顧涵哪裏敢怠慢。立刻一屁股坐在楊楚的對面，一隻手拿起一塊麵包，另一隻手夾了一塊煎蛋就興緻沖沖的大大的吃了一口。正當她嚼的正歡，卻見楊楚不緊不慢的把麵包的邊緣切掉，再放上煎蛋，火腿和生菜，又擠了些許沙拉，最後用刀自麵包的對角線切下，等這一切都做好了，方才井然有序的送入口中。

那感覺，甚是美好！

顧涵瞬間覺的自己和楊楚的吃飯方式就好比一個千年之前未進化的原始人與一個有着良好進化結果的文明人的區別。更讓人尷尬的是，她是一個女孩子。

顧涵大大的咽了一口，頓覺不可以再這個蹂躪自己的味覺，她指着楊楚盤中剩下的那塊，不好意思的問，“那個……你還吃嗎？”

楊楚低垂眉眼，將盤子向前一推。

顧涵見狀，嘿嘿一笑，接過盤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楊楚，你這是跟誰學的，還挺會吃的嘛。”顧涵誇讚的當口，卻發現楊楚看她的眼神與從前不那麼一樣了。少了一分怨氣，多了一分憐意。

憐意？

顧涵隱隱發覺哪裏不對勁，盯着楊楚，眨巴眨巴眼睛，“你看什麼？”

楊楚晃過神，抿了抿嘴，“沒什麼。”

顧涵見他擦了嘴後起身回到卧房，既然他什麼都沒說，她想着也就什麼都不問好了。可這並不是她的作風啊。

於是，顧涵追他到卧房，楊楚正在換襯衫，他那充滿流線型的姣好的上半身叫顧涵看了臉直發燙。顧涵本能的“啊”了一聲，就轉了過去，一句“大白天的怎麼不穿衣服”未經大腦就脫口而出。

楊楚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戰戰兢兢的顧涵，反倒笑了。

“怎麼，頭次見嗎？”楊楚低笑一聲，“這可是我家，有什麼不滿也是我對你，而不是你對我。”

眨眼的功夫，楊楚已經變回平日裏那個衣冠楚楚的精英模樣了。

一會兒，楊楚問道：“怎麼樣？又什麼打算？總不能一直住地下室吧？”

一說到這裏顧涵又皺起眉頭來，她無助的倚靠在門框上，“我已經找了一個多月了，連個面試都沒有。人家都要有工作經驗的，至少是一年。可我呢，還不到四個月，怎麼找？我被你害死了楊總。”

楊楚找了一條領帶在穿衣鏡前收拾，“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聲明一點。我並沒有提議總裁找個替罪羊換回孟雷。當然，這個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立刻忘記這件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你的新生活里去，否則，你會比現在更慘。”

關於這點顧涵不置可否。

“我也想有所改變，可我的確遇到了困難。”她聳聳肩，臉上露出微笑，“好在思諾給了我一些錢，我還能撐上幾個月。”

“你心態倒是不錯。”

顧涵歪頭一笑，“那是，我們這樣的人心態要是再不好，就不用活了。”

楊楚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什麼你們這樣的人，不要輕易的給自己劃分階層，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最終的結局如何。更不要把一時的挫折放大，這會折損你的自信心。”

楊楚來到客廳，拿起一個洗好的蘋果，隔空扔給顧涵。

“記住，這個世界沒有末日，除非是你自己主動放棄。”

顧涵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楊楚繞過她，將她昨天的衣服全部扔在衣桶里。顧涵見狀，當即驚道：“喂！你把我的衣服扔到這裏讓我怎麼出去啊？”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顧涵覺得自己越發搞不懂楊楚了，不過在這點上她選擇相信楊楚，至於原因，她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