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差錯
華文的問題讓楊楚出了神。他究竟看中了顧涵哪一點？
學歷一般，能力一般，偶爾還透着些傻氣，倒是脾氣硬得很，也不知這算不算是她唯一的優點。
楊楚輕嘆一聲，腦海里再次浮現出那晚從醫院出來之後的情形。顧涵嚷嚷着要喝酒，他不肯，剛送她到酒店，原本睡熟的一個人忽然又醒了過來。從身後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半醒不醒的說，“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究竟哪裏對不住你？你不喜歡我可以直說，我一定不纏着你，可為什麼要以這樣的方式對我？”
這話令他渾身一震，好熟悉的口吻，好熟悉的情境。
楊楚難以接受同樣的話從另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說出來，當時的他感覺渾身的血脈都在逆流，在膨脹。
他不得不想到那一天，一個與她有着同樣遭遇的人對着自己的愛人說出這樣的一席話。此時此刻，楊楚心痛不已。
或許是同情吧，楊楚想。
否則他也不會主動想去了解這個曾被他厭惡一時的姑娘，所以他在看過顧涵的簡歷之後，通過那位在顧涵學校任教的老同學了解了她的一些情況。她的確很普通，沒有任何的亮點，而且還認死理，否則也不會沒認識清楚對方的心意就貿然的推掉父母安排的工作隻身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
她很傻，卻也很拗。
這樣的她不得不讓楊楚想到曾經的自己。
不同的是，他慣於用冷淡的外表掩飾脆弱的那個自己，事實上，他與這個姑娘一樣普通，也就是這份普通造就了今天的他。
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里忽然冒了出來。
為何不把她變成另一個今天的自己？
然而如今，楊楚不得不有面對另一個事實，就是這個被他冠以特殊情感的女孩似乎並不買他的帳，她很討厭自己，甚至躲着自己，不讓他靠近。眼下，她離他越來越遠，以後如何只能先畫上一個問號。
楊楚正想的出神，忽聽得外面有些嘈亂。他隔着磨砂玻璃窗向外看了看，然後索性走出辦公室來。
南宮見他帶着一臉疑問，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隨後喚了一聲，“楊總。”
“什麼情況？”
“哦，好像是銷售部那邊出了點事情，還挺嚴重。大家都在討論這個。”
楊楚皺了皺眉，“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南宮面露難色，搖了搖頭，“這個還不清楚。”
楊楚沒再多問，想了一會兒，轉身回去拿了一份文件轉而往總裁辦公室的方向走去。才到總裁辦那層，就從總裁辦公室里傳來一陣訓斥聲。
那聲音一聽就是王洋的。
當時露西不在，倒是她的助理在，看那助理的表情也是白一陣黑一陣，想來是被總裁的脾氣給嚇到了。
助理先是跟楊楚問候了一句，然後說道，“楊總暫時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楊楚問，“裏面是誰？”
“趙總。”
楊楚挑了下眉梢，“趙總？”他微笑着說，“趙總辦事一向謹慎，從沒出過紕漏。”
“那是從前，這次的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助理悄聲說道，“今天一早總裁被客戶投訴，質問為什麼我們給他的價格要比他的競爭對手貴出1.5美金來。”
“競爭對手？”楊楚更是困惑，“價格是機密，他不可能知道的這麼清楚，該不會是他想讓我們降價吧。”
助理搖搖頭，“應該不是，那個客戶連我們的郵件都給截圖出來發給總裁看了。”
“郵件？”楊楚重複道，“你指的是報價的郵件？”
助理點點頭，“沒錯。”
“怎麼可能，這裏面一定有蹊蹺。”
助理剛要解釋，便見總裁辦公室的門一開，趙一鳴黑着一張臉從里走了出來，抬頭迎上楊楚的目光，饒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然後不聲不響的離開。
楊楚微蹙着眉，回想着助理方才的話。趙一鳴並非是馬虎之人，這種常識性的錯誤根本就不會從他那邊出來。如果助理說的都是真的，許是趙一鳴手下所為。雖說趙一鳴當上正式的銷售總監時間不長，但在銷售部，能和他比肩的人也不少，孟雷就是其中一個。他了解這個人，若非他是個不將重點放到升職的富二代，這個銷售總監的職位還不一定是趙一鳴的，這種錯誤一定不會是孟雷。再看看其他幾個人，雖然也偶有錯誤發生，但都是無關痛癢的。能犯這種錯誤的……
楊楚猛然想到：難道是這屆的儲備生？
銷售部。
趙一鳴才回到辦公室的椅子上，就將孟雷叫了過去。大家或多或少聽說了一些，隨着孟雷走進趙一鳴的辦公室，大家的心思也都跟着飛了過去，全都一個個抻長了脖子屏住呼吸聽着格子間裏的動靜。
很快，格子間裏傳來趙一鳴的訓斥聲。
“跟我解釋一下，這封郵件是怎麼回事？”
安靜了兩秒，只聽得孟雷說道，“有什麼問題嗎？”
趙一鳴氣得緊，“有什麼問題，你好好看看，這個價格！”
孟雷湊近看去，“價格沒問題啊。”
趙一鳴氣得臉色發青，“價格沒問題，可人有問題！這個價格是給EricYu的，可你發給了台灣的EricYo，兩個價格差了1.5美金！”
孟雷仔細一看，果然如此，頓時臉色驟變。
“你難道不知道EricYu和這個EricYo是競爭對手？今天早上EricYu就跟總裁通了電話，不僅將總裁和思諾狠狠地批了一頓，而且還撤銷了後面的訂單。他可是我們的大客戶，並且跟我們合作了三年多，原計劃要在下周過來商談明年的合作。這下可好，別說是明年的合作，就是今年的合作恐怕也要到此為止了！你可知道你的這封郵件會給思諾帶來多大的損失？今年的銷售任務我們還要仰仗這個EricYu，現在沒了他們的訂單，整個銷售部都要被問責，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趙一鳴頓了下，“你不是新人，你可是思諾的老人，還是銷售部的老人，你怎麼會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孟雷，我需要你的一個解釋。”
這期間，顧涵也一直聽着，孟雷是她的導師，手把手的教她，近來孟雷感情不順，工作上的確受到了些影響，但不管怎麼樣，公司不能因為這樣的一個失誤就把孟雷怎麼樣吧？
顧涵越聽越緊張，眼睛巴巴的望着格子間裏的孟雷。
沒人聽見孟雷的回答，那時整間辦公室都安靜的幾乎可以聽到心跳聲。不一會，孟雷從裏面出來，臉色有些發白，卻沒有想像中那樣難受。
孟雷十分淡定的回到工位，顧涵看着他，正醞釀著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卻見孟雷摘下工牌，拿起手機走出了辦公區。
午飯時分，心事滿滿的顧涵遇到好奇的伊輝和陸晨。伊輝也談起上午發生的事情，想從顧涵這裏再打聽出些細節來。
“聽說這次趙總麻煩了，不僅被總裁狠狠的批了一頓，下個季度的獎金也沒有了。”他湊近顧涵，“好像是一封郵件惹的禍，發報價給客戶這種事情肯定不是趙總親自辦的，你知道這郵件是誰發的？”
顧涵白他一眼，“我哪兒知道。”
“你是銷售部的人，你還會不知道？”
顧涵懶得打理他。偏巧此時白珊珊經過，隨口一說，“她當然知道了，不僅知道，還和那個人的關係近的很呢。”
顧涵心下一提，生怕白珊珊把孟雷給供出來。
“怎麼哪兒都有你啊？”伊輝最是討厭白珊珊，雖然他很想知道，卻不想從白珊珊的口裏聽到。
“不是你說的嗎？我也是銷售部的人，我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她不說，你不妨來問我。”
“白珊珊。”顧涵急了，“這件事你就不要參合了吧？又不是什麼好事。”
白珊珊頭一揚，“又不是公司的機密，其實這個人是誰，大家都很清楚。只是有一點大家可能不清楚。”
白珊珊的口吻越加神秘，“當年能和趙一鳴競爭總監一職的就只有他。可他心思不在這兒，也不缺這點薪水。可他對於趙總到底是個定時炸彈。職場政治，你們即便沒經歷過，也多聽說過吧？”
顧涵沒想到這一層，原本只是單純的害怕這件事會影響孟雷的升遷，現在聽白珊珊這麼一說，事情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嚴重。如果趙一鳴想藉此拿掉自己的對手，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顧涵忽然害怕起來。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誰知道你說的幾分真幾分假。”伊輝不信，低頭吃着自己盤裏的飯。
白珊珊氣了，“伊輝，我到底怎麼你了，你總是跟我作對！”
“沒怎麼，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副裝腔作勢的模樣。”
“你！”白珊珊氣得臉紅脖子粗，“伊輝，你太過分了！”
伊輝聳聳肩，“你要是覺得我過分，可以不跟我說話。”
白珊珊氣急，冷哼一聲，扭頭離開。
當天下午便傳來孟雷要離職的消息，顧涵不信，發了微信去確認，卻一直沒有回復。
楊楚下班出來到地下停車場，卻發現顧涵就在他的牧馬人邊上等着，看模樣她等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楊總。”顧涵乖乖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雙眼充滿了期待。
楊楚知道她有事相求，心裏有些竊喜，卻又不肯表露在臉上。
“我還有事，你長話短說。”
“我想請你幫幫孟雷。”
還真是長話短說。
楊楚看着她，對她這個要求多少有些意外。
“我和他沒有任何交集，為什麼要幫他？更何況還是你來請我，你以為我楊楚跟你什麼關係？你一句話我就能替你去辦？”
顧涵連忙擺手，“你別誤會，我人微言輕，也沒任何的職場經驗，今天發生的事情你也一定知道了。但孟雷那麼優秀，他要是離職了，對公司會是一個很大的損失。我沒辦法在總裁面前幫他說話，但是你有啊。你那麼愛才，也一定不想他就這麼走了吧？”
“哼，笑話！我是愛才，可也得看看是誰的才。孟雷不是我的人，我沒打算請他到市場部，他也沒有做市場的想法，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我只能說，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不過我想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應該沒有父親不同意他和那個模特女友的交往嚴重，這件事一定要有人去負責，你認為總裁會舍軍保卒嗎？”
“原來你也知道他最近遇到了感情問題，你可以幫我，也可以幫他呀。”
楊楚有些不耐煩，“我做了什麼會讓你有這樣的誤解？我不是個慈善家，也不是菩薩。不僅我不是，你也不是。”
他頓了下，有些無法理解，“你難道不覺得你自己管的太寬了嗎？作為一個新人，你最該操心的是如何儘快成長獨當一面，不讓別人代替掉，而不是在別人身上浪費精力。”
“別人？孟雷可不是別人，他是我師傅。”
“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這個理由根本就無法說服我。”楊楚實在不明白她在這件事情上的執拗，“每個職位都有它該承擔的責任，如果因此給公司帶來損失，就該接受由此帶來的懲罰，不管它究竟是無意的失誤還是能力上的缺陷。顧涵，職場不是談個人情感的地方，即便他是你的師傅。”
顧涵越發覺得楊楚冷血無情，絲毫不講情分，內心失望無比。
“是人就有情感，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情感可談。既然你不肯幫忙那就算了，如果孟雷真的離開思諾，不僅僅對思諾來講是個損失，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顧涵氣憤離開，嘴裏念叨着楊楚的無情。而她身後的楊楚則在回味着她最後的那句話。就在此時，楊楚的電話響了。楊楚打開一看，竟是南宮。
“什麼事？”
南宮：“楊總，總裁叫您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