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項目

我們總是嚮往明天，以為明天會更好。可事實上，也許明天會更壞。

背了一晚上英文專業術語的顧涵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被帶她的師傅告知，說她做的銷售報表數據全錯了。

顧涵愣住了，正回想着怎麼可能呢，前一天加班到八點多忙的都是這個報表。

孟雷忙着去刷杯子，走前說道，“你仔細檢查一下，然後告訴我哪兒出問題了，九點鐘之前要發給趙總，現在還有半小時。”

顧涵一聽，當下就有些慌，也顧不上吃早點，連忙打開電腦。怎料，她越是着急，電腦還越是跟她開玩笑，開機用了三分鐘，文件半天打不開，急的顧涵直跺腳。

好容易打開文件，密密麻麻的報表上被各種顏色標註的花里胡哨，思諾中國所有區域的報表都在這一張表裏，外銷的加上內銷的總共有二十多個工作表，別說是十分鐘，就是半小時也不夠。

顧涵感覺自己的腦子一下子就不夠用了，孟雷在這時過來，“怎麼樣？找出來沒？”

顧涵急的一頭汗，聲音都在發顫，“還沒，這麼多的表格，查起來沒那麼容易。”

“先看summary（匯總）那張表，着重檢查下公式連結有沒有問題。如果這裏沒問題，那就是後面的分表有問題。除了北美那三個國家的，其他地區的讓各自的負責人去檢查。”

顧涵連點頭的空兒都沒有，應了一聲就檢查連結。剛查完就見趙一鳴的助理走來跟孟雷要上個月的銷售報表。

相比顧涵，孟雷就淡定的多了。他直接回復了一句，“沒問題。”

顧涵一聽，頭更暈了。

“你別急，這種情況時有發生，最忌諱的就是着急。”孟雷湊過去，“summary有沒有問題？”

顧涵肯定道，“沒問題。我檢查了三遍。”

“北美三國的報表呢？”

“也沒問題。”

“那就是其他某個地區的數據有問題了。”

“那怎麼辦？趙總急着要。”

孟雷打開郵箱，邊編輯郵件邊道，“你記好了，每個月的銷售報表匯總工作是輪流來做的，這個月是我們，匯總的時候，我們只需要保證summary表的數據和本地區的數據完全正確即可，若說其他地區的有問題就需要群發一個郵件，附上做好的這張表發給所有地區的負責人，並且CC趙總。郵件里寫好截止時間。這點很重要，要切記。事實上，每次匯總完都要檢查一遍，確認無誤后再走。”

顧涵認真的聽着，見孟雷在郵件里寫道：

“DearAll，pleasedoublecheckthesalessheetandfeedbacktomebeforeten'clock.”

隨後，他又寫道：

“DearSir，iamsosorrythatwefoundamistakeinthestatement,andweneedthirtyminutestocorrectit.”

看着孟雷把郵件發了出去，顧涵這才舒了一口氣。

還沒顧的上打水喝，顧涵就被安排了另外幾個報表的工作，從那之後，屁股就沒離開過椅子，早上買的煎餅果子也還一直安靜的放在桌子上，緊張的節奏連飢餓都忘卻了。

十點左右的時候，顧涵被叫進了趙總的辦公室，她進去一看，除了孟雷，居然還有白珊珊。

趙一鳴一臉嚴肅的看着他們。

“顧涵，到部門實習多久了？”

顧涵算了下，“快一個月了。”

“都一個月了連最簡單的匯總都做不好？”

孟雷此時插了一句，“趙總，這個本來不該她做，是我大意了。”

趙一鳴的臉色越發嚴厲，“嗯，不只是你大意了，我也大意了。她從進了部門就一直小錯不斷，一點嚴謹的精神都沒有。上次是訂錯酒店，這次是做錯報表，那下次呢？”

趙一鳴看向顧涵，“下次是什麼？”

顧涵嚇得不敢抬頭，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孟雷繼續道，“顧涵最近一直在加班，對工作也很認真，她算是學的比較快的新人了。而且，這次的報表錯不在她。”

孟雷看向白珊珊，等着這個最該說話的人說上一兩句。

白珊珊撇撇嘴，一臉的不情願，只別過頭，卻沒說話。

“孟雷，我知道你想來護短，但也不是這個護法。沒錯，數據錯的那個表是白珊珊負責的區域，但小美出差沒回來，她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做成這樣已屬不易。更何況，總體的檢查工作一直都是匯總的那個人負責，我只需要看最終完成的這個報表，而不是替你們去檢查。understand？”

見趙總連孟雷也不放過，顧涵忙說，“是，趙總我知道錯了，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趙一鳴看了看她，對她這種知錯能認的態度還算滿意。

“只此一次，如若還有下次，我可就不客氣了。”

茶水間裏，顧涵一個人沖泡着咖啡，沒一會兒，楊楚竟然也來了。只不過，這一次兩人沒有任何火力上的交鋒，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然後各做各的。

“我早提醒過你，你不適合做銷售，更不適合趙一鳴。”

顧涵剛被趙一鳴批完，心氣還不順，懶得理會楊楚。

楊楚乾脆坐到她對面，“坦白講，趙一鳴不是個智商特別高的人，但他很勤奮，客戶和訂單是他的一切，來思諾之前，他曾在三家公司跑業務，其中兩家都以業績倒數第一而被迫離職。按理說，他早該調整自己的職業規劃，轉行做個適合自己的，可他就是很軸，第三家公司做的還是業務。他不會花言巧語，也沒有資源背景，全靠一顆心。”

這席話令顧涵頗感意外，她以為，趙一鳴在楊楚眼中，只是一個要被幹掉的對手，可這段話聽起來，不僅沒有挖苦對手的意思，竟還有幾分欣賞之意。

“你不要覺得意外，他是我的對手沒錯，但並不是我的敵人。”楊楚喝了一口咖啡，“趙一鳴來思諾的時候是個最底層的銷售助理，但他夠勤奮，一個人做兩三個人的活兒，很得前上司的歡心。兩年後成了銷售，每天都在不斷的研究產品，客戶。他熟知每一個客戶的名字，性別，學歷，性格，家庭背景，愛好還有禁忌，他會為了拿到一筆訂單而去學那個客戶最喜歡吃的紅燒肉，會跑遍每一個古董店，了解每一個玩物的特點，只為了跟客戶有共同的話題。你和他是完全兩種人，他被你的聰慧所吸引，卻未必會對你的粗心大意和頻繁出錯所順從。”

楊楚加重了語氣，“你觸到他的底線了。”

顧涵看了看他，“那麼你呢？我一直不明白，我這麼普通，你究竟是看中了哪一點覺得我適合跟你做？”

楊楚皺了下眉頭，“這個你不必知道，如今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繼續犯錯然後被趙一鳴開掉，另一條就是申請調換部門，而這個你須得得到該部門負責人的同意才可以。”

顧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排斥去市場部，而她也並不認為自己的處境已經到了必須走這一步的程度。

“楊總，我真是看不懂你。”

“沒人看得懂我，我也不需要被你們看懂。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你要好好考慮一下。若是過了三個月，趙一鳴沒要你，你就只有離開思諾的份。”

這日，市場部，銷售部和研發部在總裁王洋的指示下，開了一個如何應對MK的營銷會議。會上決定，為贏得此次合作，將臨時成立一個專案小組，三個部門分別出一到兩個人，專門負責此次合作的相關事宜。

會上決定，研發部派出組長盛源，市場部派出樂瑤，銷售部派出的是北美區域經理孟雷。總負責人是楊楚，但具體事項需楊楚和趙一銘都批准了才行。

會議的末尾，楊楚不動聲色的提出，銷售部應該再派一個人才行。

趙一銘有些納悶兒。

楊楚說，由於銷售部直接對應客戶，其中不乏會有招待客戶，準備材料等繁雜事宜，孟雷一個人還要兼顧本來的客戶，總會有分身乏術的時候。而能不能爭取到MK的合作，事關重大，不可怠慢。

趙一銘解釋說，“銷售部人手較緊，又不能讓還不熟悉業務的新人去做，如有需要，我可以幫助孟雷。”

“趙總怕是忘了一個人。那個名叫顧涵的儲備生不是你當初欽點的嗎？新人就是要多在這樣的場合鍛煉才能成長，不能當作花骨朵一樣小心滋養，你覺的呢？”

總裁頓時覺的楊楚說的有理，“我看行，一鳴啊，我聽說那姑娘挺機靈，就讓她跟着孟雷一塊，先打個下手，看情況再說。”

見趙一鳴面有難色，楊楚又追問了句：“怎麼？趙總有問題？”

總裁也將注意力放到趙一鳴身上，對於趙一鳴的遲疑他也深感意外。

“哦，是這樣，我現在認為她還不適合做這樣的工作，如果楊總認為真的有必要制定一個新人跟着，倒不如換成白珊珊。”

“白珊珊？”總裁不禁問道。

“沒錯，白珊珊原本就是這屆儲備生里無論是學歷還是能力都很突出的人，經過這段時間的實習，我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相信她一定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楊楚繃著一張臉，趙一鳴看后，心中不禁暗喜。

總裁道，“她們都是你的人，對於她們的情況，想必沒有人會比你更清楚了。那就這麼定吧。”

人力資源總監辦公室。

“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裏？我可是聽說你們有個大項目要談。”華文讓助理幫楊楚沖了一杯黑咖啡。

楊楚坐在華文對面的沙發上，“沒錯，的確是個大項目，不過就像你說的，管理者不能事事都身先士卒，要懂得合理用人，既然我手下都是強兵，又何須我這個猛將出馬？”

華文笑笑，“這可不是你楊楚的作風，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到我這裏一定有事情。說吧，跟我還拐彎抹角。”

楊楚被他說中，嘴角微微上揚。

“有個問題我不太理解。”楊楚皺着眉心看向華文，“你會輕易的否決當時被你看中的人嗎？”

華文一聽，“你是在說趙一鳴？”

楊楚點點頭。

“我也聽說了，那個顧涵在銷售部的日子不好過。趙一鳴讓孟雷給她佈置了很多工作，甚至有一些都不屬於她這個階段該做的。不過，再怎麼說，這個顧涵也是他當時欽點的，不會差到讓他想開了她吧？”

“不排除這個可能。”

華文一臉詫異。

“今天總裁跟我們佈置這個項目的具體工作，我提議讓新人也介入，其中就包含顧涵。可沒想到，趙一鳴居然否定了她，反而推薦了白珊珊。”

“有這種事？”

“表面上看似乎沒什麼不妥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有些不安。”

華文想了片刻，愁雲在臉上散開，“他推薦白珊珊無非一點，報恩。”

“報恩？”

“你可能不知道，白珊珊的父親是趙一鳴第一份工作的老闆。”華文繼續道，“那會兒趙一鳴剛剛大學畢業，一直找不到工作，是白珊珊的父親要了他，給了他機會。後來白珊珊的父親退出那間公司，轉而成了現在這間公司的合伙人，而趙一鳴能來思諾，也有她父親的功勞。這個人可謂是趙一鳴的伯樂。”

楊楚忍不住感嘆，“原來他們之間還有這出關係。”

華文點點頭，“至於顧涵……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對付敵人的辦法就是把敵人看好的東西搶過來然後毀掉。”

楊楚皺了皺眉，“毀掉？”

“顧涵這三個月的績效可是他來打，孟雷只是個導師，決定權還在趙一鳴。他如此對待顧涵，一來是要看看你楊楚看中的人究竟有幾斤幾兩，二來即便不能開掉她，把她放在自己手裏總好過放在你手裏。”

“可是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我想，好處就在於你楊楚少了一個臂膀，他少了一份威脅吧。”

“這也太誇張了，她不過才是個剛畢業的丫頭，白紙一張，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無非就是性子倔了點兒。”

“說實話，我也很奇怪，顧涵這麼普通一個女孩，你究竟是看中了她哪一點？”

華文這一問，問的楊楚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