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別之夜
夜色流離，將白日的喧囂浮華盡皆包容，深藏於黑暗，歸宿於黑暗，而後是短暫的安眠。
蘇摩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間，卻在房門口意外地碰到了法魯卡斯。
“別在意，我只是無聊閑逛而已。”
法魯卡斯如此說著，左手卻是托着一個銀盤，上面是一套精緻的白瓷茶具，卻只有兩隻茶杯。
“如何，要來一杯嗎？這可是我的獨家珍藏哦！”法魯卡斯帶着懶懶的笑容說道。
“呃，算了……不，應該說是正好，我想和你談談，法魯卡斯。”蘇摩微微一愣，面色鄭重道。
“啊、啊～～不用擺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吧？所以，來一杯？”
“嗯，”蘇摩點頭，打開房門，“進來說吧！”
在給自己和蘇摩各倒了杯紅茶后，法魯卡斯便毫不客氣地手捧茶盞坐在床沿，翹起腿，抿了口茶，視線完全落在杯中金黃茶湯上，淡淡道：“那麼就說吧，事先聲明，太麻煩的事就算了。”
隨意拉了把椅子在法魯卡斯面前坐下，蘇摩並不急於開口，而是慢慢啜飲着手上的紅茶。
一時間，房間裏陷入奇怪的沉默中。
法魯卡斯……貝薩流士，我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摯友……可以完全信任之人。
凝視着法魯卡斯，蘇摩在心中緩緩說道。
在經歷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后，不僅是蘇摩，就連斐洛他們也都隱約猜測到了法魯卡斯的真實身份。但是眾人中仍舊只有蘇摩才真正理解法魯卡斯。
擁有着如同妖孽般的無雙智慧和絕世天賦，加上顯赫之極的家世，卻整日遊戲人間，過着得過且過，漫無目的的生活……這樣的法魯卡斯，其真實內心唯有蘇摩才能理解，就和過去被虛假記憶蒙蔽時的他相類似，這或許也是兩人能夠成為朋友的原因。
“喂，我說蘇摩，最近你似乎改變了很多啊。”法魯卡斯突然開口道。
“嗯，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
“麻煩的事情？”
“嗯，很麻煩的事情。”
“啊、啊～～～一定很頭疼吧！麻煩的事情，無聊的事情，無奈的事情，幼稚的事情，可悲的事情，可笑的事情……啊、啊～～～！這個世界……”法魯卡斯抿了口紅茶，“就是如此。”
“確實，”蘇摩點頭，而後輕笑道，“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哦？”
“法魯卡斯，”蘇摩站了起來，向法魯卡斯伸出了手，“有一件相當麻煩、不，應該說是困難到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困難到不可能？”法魯卡斯雙眼一翻，有氣無力道，“那種白費力氣的事情怎麼可能有興趣？！”
“是嗎，不可能只是對一般人而言，如果是你我聯手的話，將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哦，什麼樣的事情？”
“改變這個世界！”
法魯卡斯眉角一挑，上下打量着蘇摩，良久才道：“喂，蘇摩你沒事吧？不會是在剛才被那種玩具傷到頭了吧？”
“呃……”蘇摩苦笑着收回了手，“我就料到會是這種反應。”
“嗯，因為是你嘛。”法魯卡斯理所當然道，“但是會考慮這種無聊的事情可不像你啊！雖然聽起來很偉大，卻因為過於空泛就像是水中的幻影般不真實。說實話半點吸引力都欠奉，根本打動不了任何人嘛！”
啊，沒錯，但如果是你的話……
蘇摩凝視着法魯卡斯，默然不語。
“不過，說到改變世界，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將腐朽頑固的舊事物徹底清除，而後在空白的畫布上重新描繪吧！”
果然……
蘇摩的嘴角浮起一抹淺笑。
“呵，”法魯卡斯亦是輕笑道，“這一切不過是順帶的結果吧？看樣子你似乎卷進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嗯，你是從那次聖靈節之後才改變的，這麼說來敵人就是至高神教會了？”
“嗯，”蘇摩點點頭，對此毫不意外，“怎麼樣，稍微有點興趣了吧？”
“啊……”一口氣將紅茶喝光，法魯卡斯斂起笑容，悠悠道，“既然連你都認真起來了，我也不能再悠閑地偷懶了。而且，還真有些厭倦了呢……”
……
送走了法魯卡斯，蘇摩默默站在房間中，雙眼緊閉，嘴角卻是漸漸翹起。
“嗯，雖然法魯卡斯可以完全信任，但也不必透露全部秘密。就目前而言這種程度就可以了，想必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
“沒問題的，我和法魯卡斯聯手的話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塞巴斯蒂安那邊能夠順利的話……”
“最多十年，就可以聚齊所有條件，而後，”蘇摩猛然睜開雙眼，眸中平靜漠然，“一切都將結束！”
黑夜過去，白晝再臨，新的一天開始了。
菲奧爾失蹤引起的風波漸漸平息，之後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雖然其他人心中依然存有或多或少的疑惑，但隨着時間流逝也就漸漸淡去。
轉眼，蘇摩等人在拿撒勒已經度過了一周的時間。
這一天的晚餐過後。
“嗯，”蘇摩沉吟道，“雖然發生了些事情，不過總體來說這段時間大家過得還好吧？”
“啊！”傑克愣愣道，“我覺得還不錯啦！”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確實這段平靜的時光對眾人來說也算是難得的放鬆休息機會。
“吶，你到底想說什麼？”克勞澤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嗯，那我就直說了吧！”蘇摩雙手撐起下巴，視線掃過眾人，淡淡說道，“大家都休息夠了吧，那麼也是時候起程了。”
“起程？去哪裏？”斐洛意外道。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去冒險了！還是說你希望就這樣在這裏度過三個月的假期？”回答的卻是法魯卡斯。
“嗯，就如法魯卡斯所說，”蘇摩平靜道，“之前你們不是提議趁着這個假期去四處遊歷嗎？反正我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這種平淡的生活當作偶爾放鬆的休息還可以，但長期下去的話還是會感到無聊吧？”
“所以一起去冒險吧，黑淵冒險團的各位！”
“什麼什麼！？黑淵冒險團？！好像挺有意思的嘛！”克勞澤一下子來了精神，在得知斐洛他們當初的打算后，便嚷嚷着也要加入。
“哈、哈、哈！！！在黑暗深淵中仰望天空，這種深沉的憂鬱，不就是在形容我嘛！”克勞澤左手輕撫額頭，帶着自戀的笑容道，“嗯，既然你們這麼誠心邀請，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吧！相信在本團長大人的英明領導下，黑淵冒險團很快就可以成為全世界最出名的冒險團。”
“到時候，鮮花、醇酒、美女的熱吻、人們熱情的歡呼，崇拜的目光……對，我就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冒險者，是傳奇、英雄！啊哈哈哈哈哈！”
“切，少在那裏做白日夢了，呃，不對，現在已經是晚上了，難怪！”法魯卡斯毫不客氣地打擊道，“不過再怎麼說就憑你也想當團長，還早了一萬年呢！”
“哦？”克勞澤眯眼道，“接下來你該不會說只有你才有那個資格吧？”
“呵，看來你至少還是有那麼點智商的嘛，不，應該說是因為本大人的光芒不論在何時何地都是那麼耀眼嗎？”
“無恥！”
“多謝誇獎！嘛，雖然你是出於嫉妒，不過這也恰恰說明了事實，而且本大人的心胸可不像你那麼狹隘。唔，這就是境界上的差距啊！渺小的你是無法理解這種偉大的，不過你也不必自卑，這也不是你的錯……”
“你……”克勞澤幾次想要開口反駁卻沒能成功，不得不說，他和法魯卡斯之間確實相差了幾層境界。
旁邊的斐洛和傑克本來對法魯卡斯自封團長的行為有些不滿，但看到克勞澤的下場這點不滿也就只能化作面上的苦笑了。
“夠了，”蘇摩食指輕輕地敲了下桌面，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黑淵冒險團的團長，是我！”
“誒？為什麼？”
面對法魯卡斯不善的目光，蘇摩只是淡淡說道：“因為這個名字是我起的。而且要真讓你擔任團長，用不了多久冒險團就會解散的。”
“切！”法魯卡斯不滿地嘟囔了幾句，最終還是承認了這個結果。對此斐洛等人也沒有異議，不管怎麼看，蘇摩都要比法魯卡斯或是克勞澤可靠得多。
“啊哈，我也認為比起某人還是蘇摩比較可靠，”克勞澤有些幸災樂禍道，“吶，蘇摩，有什麼計劃嗎？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很遺憾，不是我們，”蘇摩搖頭道，“克勞澤，你們這次來法蘭應該是有正事要辦吧？”
“呃？！”克勞澤愣了下，隨即垂頭喪氣起來。倒是一旁的安東尼替克勞澤回答道：“沒錯，這次克勞澤是代表我們海茵里希家來參加十月的法蘭皇家慶典。算算時間家族的隊伍也快到亞琛了，我們也必需儘快動身趕去會合了，這些天來多謝你的款待……”
“沒什麼，”蘇摩擺手道，“十月份的豐收節嗎？”
亞琛是法蘭的帝都，而皇家慶典則是為了紀念四百年前克洛維大公統一南方建立起墨洛溫皇朝而設立的節日，為每年十月份的第二個星期天。因恰逢金秋，這一天又被稱作豐收節，是整個法蘭帝國最為隆重盛大的節日。
每年的這一天南方大大小小數十屬國都會派使節前往亞琛參加慶典，克勞澤此次法蘭之行名面上的身份就是尼科西亞王國的使節之一。
“那麼我們明天就互相分別吧！”
“是～～”克勞澤的回答顯得有氣無力。
莉莉斯臉色隱隱有些蒼白，雙唇緊抿。雖然她也知道遲早都會有分別的時候，心中卻總是盼望着這一刻能稍微遲點到來，那怕僅僅只是一天也好……
“嗯，”蘇摩微微笑道，“說起來我還未去過亞琛呢！”
“我也沒有啊！”傑克率先道。斐洛和菲奧爾也都搖了搖頭，顯然他們也都未曾去過亞琛。
“既然如此的話，今年的豐收節就去亞琛吧！”蘇摩的目光掃過眾人，在法魯卡斯身上稍作停留，而後決定道，“克勞澤，莉莉斯，那就在亞琛再見吧！”
莉莉斯用力地點了點頭，眸中又恢復了神采，少了分憂傷，多了分期盼。
“啊哈！看起來今年的皇家慶典會很熱鬧嘛！”克勞澤眼神一亮，“我都開始有點期待了。”
“白痴！”
“你說什麼，法魯卡斯！”
“誒？原來你的聽力也有問題啊！真是可憐吶！”
“啊！！！”
……
離別的前夜就此而過，此時此刻雙方依然能夠盡情歡笑，但這種心情又能持續多久呢？遙遠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