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背水成名
宣將軍就像沒有注意到大家的臉色似的,猶然驅馬上前,到了校場中央下馬,扛旗奔跑了過來,最後是跪在了太子的面前,邀功道:“殿下,我贏了。”
“混賬,你還嫌大周丟臉不夠嗎?”太子抑制不住怒意,橫出一手將宣將軍獻上的那方軍旗一掃,怒斥道:“堂堂將軍,居然這樣搶功,你……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宣將軍還不悔悟,“能得勝就行,何必忌憚於這個小小的琴奴?”
死的是小將是盛周的士兵,於楚弦來說沒有損失,只不過小將的死卻是因為這場比試,楚弦心也像插了根刺似的,又聽到宣將軍死不悔改的話語,楚弦只悻悻然的,“無妨,勝敗兵家常事,反正贏的是你宣將軍,丟的……也是你們盛周的臉。”
這句話,無異於生生打了彰安太子的臉,火辣辣的一記。
彰安太子這下再難摁住心中怒意,吼了一句,“好大喜功,死不悔改。我會即刻奏請父皇,撤了你軍職,軍法處置。”
聽到太子這話,宣將軍才知事情的嚴重了,只不過為時已晚,只能跪伏於地上叫屈,“殿下,末將不服,末將不服啊,怎能因為一個區區琴奴就降末將的罪?”
各國使臣在前,太子也需要一個可以下的台階,宣將軍自作自受,也只能認了。
這個時候,在各國使臣之中有一位一直在端倪着楚弦的人,他原本是記不起的,只是在見到剛才楚弦與宣將軍比試的時候英姿颯爽,大有綸巾羽扇之風,那桑柔國的使臣才想起,“這位靖國使臣,莫非就是當年與我桑柔橫水一戰,背水成名的白衣軍師?”
楚弦微微訝異,“事隔多年,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楚某?”
桑柔的使臣這次卻鄭重其事,異常的敬重模樣,“當年橫水一戰,你以一人之力帶着靖國殘兵向死而生,背水一戰,十分的壯烈。那時我就跟隨在老師身邊侍奉,曾有幸在遠軍中瞥過閣下英姿。”
那一戰,桑柔雖然敗了,但是他們對當時那個白衣少年卻奉為神人,他老師回去后因為此生難逢這般對手,便也說此生無憾,繼而歸隱了。所以此刻這位桑柔使臣面對楚弦,只有敬佩。
英雄重英雄。
楚弦一聽說當年事,也是無限唏噓,“此生能與周庄先生交過手,無憾也!”說道,楚弦朝着這位使臣做了一揖,使臣同樣。
太子在邊上,聽了兩人之間的言語,心裏一震,“如此說來,宣將軍折在你手上,不算冤了。”
橫水那一戰與盛周無關,但是卻名震天下。
聽說當時是冰封萬里,為奪生存之境,桑柔與靖國那是往死里打。桑柔有天下名士之首的周庄先生,力主傾全境之力窮追猛打,將靖國幾乎打到了滅國的境地。
后不知從哪裏來了一白衣少年,入靖軍帳內,竟取得靖國皇帝的信任,由他帶兵背水一戰,橫水那一役,向死而生,桑柔重挫,此後這位軍師天下皆知。
只是誰都沒想到,這麼威名遠揚的一位軍師,竟然是南嶺奴隸出身,這真真大跌了所有人的眼鏡。
那一場戰役雖說是生死敵對,但是運籌帷幄之間,雙方心裏都是懷着敬佩的,於是楚弦也是朝着那使臣一揖,“一別多年,代我向先生問安。”
各國使臣一聽,皆都驚詫,“原來,此人就是聞名於天下的白衣軍師!”
兩人這樣一來一回,連其他國的使臣都知曉楚弦戰名,太子在校場上連輸了兩場,心裏即便再有什麼樣的不悅,也得抑制下去。正好此時,宮裏那邊也來人了,是個小太監,前來傳達皇帝的口諭,“陛下有旨,傳召靖國使者進宮。”
靖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楚弦一看,那小太監催促,“陛下正在武周殿,莫要延遲。”那小太監刻意將頭給垂得低低的,彰安太子在邊上卻看得十分古怪。
正當楚弦向太子告別的時候,太子卻開口,對那個從宮裏來的小太監說:“正好,本宮這裏有父皇尋找已久的八寶卷,你就替我帶回宮去。”
那太監聞言一愣,卻不敢抬頭起來,“喏”了一句,跟隨彰安太子走去。
轉過前邊點將台,彰安太子忽然將腳步一頓,豁然轉身過來將小太監的手一抓,“鏡花,我在這裏接見各國使臣,你湊什麼熱鬧?還打扮成這樣?”
被換做鏡花的小太監一吃痛,呼叫了一聲出來,分明是女音,原本帶着太監紗帽的小臉也仰了起來,嬌俏的臉上當屬眉心一顆殷紅的胭脂痣最是奪目。
哪裏是什麼小太監,分明是宮裏的鏡花公主,太子異母同胞的妹妹,美貌與驕縱,在她的眉目間一覽無餘。
鏡花公主貪玩,當然是不會輕易放過這等熱鬧的場景,“父皇不許我出宮,我就讓那小太監把衣服脫下來,自己偷偷出來看了。”鏡花說著,眼光越發的亮了起來,“哥哥,那個靖國使者好生的厲害,沒想想到他還是當年橫水一戰的白衣軍師,靖國竟有這等人物……”
聽着鏡花公主讚揚楚弦的話,太子心中不屑,“靖國是大周的禁忌,這個楚弦更不是什麼善茬,你趕緊回宮去,這個人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太子與這楚弦在校場上這一次較量,早就心生不滿了,鏡花是他的妹妹,自然是不希望她卷進這些事情來。
可是鏡花卻不依了,“你好生啰嗦,我就是來看看熱鬧……”說道,鏡花調皮的朝着太子吐了吐舌頭,快速的退去,不讓太子追上自己,只留下一句笑語,“你放心吧,那個靖國使者害你失了顏面,我幫你教訓教訓他。”
太子攔不住鏡花,只能任由她跑了去,一張臉上滿是無奈。
鏡花依舊是拉慫着肩,裝作小太監的模樣去將楚弦接引出校場,前面有皇家的依仗等候着,接引使臣的是雙馬雙轅輦,華蓋寶頂,彰顯大國風範。
鏡花恭敬的在前面引路,在伺候使者登車的時候,忍不住朝着楚弦說了一句,“貴人走好。”
楚弦聞言,倒是在意的看了一下這個小太監,只是匆匆一瞥,未曾定睛她就已經轉身去了,劍影也跟隨着上了車輦伺候,鏡花見二人都上車了,不禁洋洋得意,隨手一招身側的侍衛,“都給我在前面開路,保護好使者。”聲音一揚,她跳上了馬車。
但在鏡花的袖子中,藏有一把短匕,“等下,我叫你摔個狗吃屎我,叫你在長街上丟盡顏面。”
車輦驅動,他們從校場出發往皇宮去。
車輦內,劍影擰着眉心,“我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真要細說,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楚弦卻是安然,閉目養神,“那小太監,我看着有一腔的壞水。”他忽然輕笑了一聲,“道行不夠,那句好心提醒露餡了。”
他睜開眼,隨後將手一招,他道:“你去將那小太監……”劍影湊了過來,聽完兄長的話之後,她展顏一笑,重重的點了頭。
繼而掀開車輦的帘子,叫喚了那小太監一聲,“公公。”
鏡花親自策馬,袖中藏着的匕首正想要將那勒着的韁繩給割開,到時候她自己一個縱身跳下馬車,任憑車裏的兩人當街出醜。
誰知道她還沒出手的時候,身後的劍影就叫了她。
鏡花這一轉頭過去,被劍影一拉,半個人被拉進了馬車內,鏡花正待驚呼出聲來,“大膽,我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劍影一方手絹就塞進了她的嘴裏,阻住了她的驚呼聲,隨手將這小太監的腰帶一拉,緊緊的綁住了鏡花的雙手,劍影再朝着她的腰間一踹。
鏡花整個人從馬車上撲了下去,由劍影自己策馬前行,而鏡花則嘴裏塞着手絹,腰帶一頭綁着鏡花,一頭牽在劍影的手上,就這樣驅着馬車跟隨前面侍衛隊慢跑的隊伍走去。
馬車的速度保持得正好不緊不慢,鏡花走也不是,跑也不是,就連喊也不是,一身衣帽凌亂,只能跟着馬車而行,整個人狼狽至極。
前面的侍衛到了宮門口停下,回首時才發現驅車的早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劍影,而鏡花公主……則是衣發凌亂的被綁着,一路跑了過來。
此刻的鏡花,一雙眼翻得比魚眼還白,披散着秀髮死死的盯着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楚弦,她滿腹的憤怒正待宣洩,但是此刻,她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
楚弦好笑的站定在鏡花面前,假裝吃驚的樣子,“真是沒想到宮裏的公公,竟是這麼如花似玉。看看,看看,這額間一點胭脂,煞是美妙。”說罷,楚弦一拍自己的額頭,像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倒是聽說,大周有個鏡花公主,生來觀音像,額間一點胭脂,渾然天成,沒想到公公也是這等福相啊!”
“你是故意的!”鏡花咬牙切齒,楚弦的話分明在提醒她,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故意戲弄她。
侍衛見到鏡花公主如此狼狽的模樣,紛紛上前去,鐵甲林立,齊刷刷的跪在鏡花公主的面前,“公主恕罪。”
楚弦沒猜錯,這個女子就是宮裏的鏡花公主,只是此刻,公主似乎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