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蓮都宮

004 蓮都宮

小燈籠一一應下,並不多言。福子見她不愛說話,自己也不願討沒趣,就將人交到管事手中,去廚房燒水做飯了。

管事的姓柯,問了小燈籠姓名年紀,一一登記在冊,一邊寫一邊嘆道:“怎麼就把你這樣瘦弱的人打發到我這裏來了,你莫不是得罪了總管吧?”

“沒有,並不是總管親自分配的。”

“我知道,分配人手的是張七天,他是總管肚子裏的蛔蟲,肯定是你惹惱了總管,他才將你分到這裏來的。看看你的小身板,能在這裏活過一年,就該燒香拜菩薩。”

小燈籠咬唇沒說話,多爭辯無益。

“別怕,沒事,看你年紀還小,我不讓你乾重活,你就去廚房給福子打打下手,燒個火總累不死人吧。”

小燈籠剛要點頭,進來一個宮女,長手長腳的,看起來還很年輕,方臉,額頭光潔,有些靦腆的笑道:“剛才聽福子說蓮都宮廚房缺人,那可是個肥差,您照顧照顧我吧。”說著,從破了好幾個口子的袖子裏掏出丁點大的銀子來。

柯管事掂起來瞅瞅:“呦,怎麼發的財啊?”

“前幾天袁奉儀過來放蓮花燈,跟着出了點力氣,她賞的,整整一兩重呢。”

柯管事頓時拉了臉:“死人的東西,晦氣。”話這般說,卻並不放下銀子。

那人問:“袁奉儀不是受過一次恩寵么,怎麼死了?”

“什麼受過寵,咱們蓮都宮裏哪個主子能快活過一個月的。聽說那攝政王約皇上練箭,要拿活人當靶子,皇上隨手就點了個隨行的宮女。那袁奉儀跑去找死呢,還真以為自己能翻身受寵,一時沒想開,弔死了。”

“管她活的死的,您老就幫幫我吧。前些日子撞了那周美人的貓,挨了一頓板子,腿都打折了,還不讓人休息。您看看,這還是人腿么?”她說完,卷巴起褲腿,用手將傷腿抬高。

黑紅色的肉翻卷而出,因為沒有得到治療,傷口潰膿發白,還向外淌着汁水。

小燈籠忍不住,扶着牆角吐了。

那人哀求道:“管事的,但凡我有一絲活路,絕不來麻煩您。我這腿廢是廢了,可我不想死,我還發著燒,實在幹不了重活,求您行個方便吧。”

柯管事還在掂着銀子猶豫,小燈籠忙說道:“我不會燒火做飯,讓這位姐姐去好了。”

如此,柯管事的倒是笑了,“你這孩子倒是心善,罷了,冬菜你就去廚房給福子搭把手吧……”還未等他說完,冬菜就感激涕零的沖他鞠躬行禮,一隻腿支撐整個身子,彎腰很是艱難,可是她卻忍痛屈膝想要行禮,小燈籠看不過去,一把扶着她的胳膊,幫着卸去大半重力。

“快起來吧……你也來蓮都宮有段時間了,何必跟我來這套……”話雖如此,柯管事臉上去帶着欣慰的笑意,等冬菜站直了,卻依舊將手臂搭在小燈籠身上,想來真是痛極,小燈籠都能聽見她磨牙的聲音。

柯管事看的也是無奈,揚了揚手:“小燈籠,你扶着她去廚房吧,反正廚房多你一個不多,你便跟着冬菜打個下手,活也不輕,都去吧……”

“快,謝謝柯管事啊,你個傻丫頭……”冬菜竟是比小燈籠還激動,一把抓緊小燈籠的手,衝著柯管事笑的開懷,“這可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活……”

小燈籠倒是不緊不慢的笑了笑,抿出了頰邊的小酒窩,“謝謝柯管事。”

兩人隨即出了門,小燈籠攙扶着冬菜走的慢,漸漸的消失在院門處,柯管事一直看着,良久,他神色凝重的嘆了口氣。

縱然身子骨弱,也不敢第一天就要求休息,跟着冬菜回了廚房,掌廚的福子透過層層煙氣看她,拿勺的手一頓,大聲問道:“你們兩怎麼一齊過來了?”

冬菜沒有吭聲,估計是疼的,小燈籠就更不會說話了。

福子還是很不客氣的掂勺罵道:“來個瘸子也就罷了,還來個招禍惹事的……”

小燈籠有些不明所以,她怎麼就招禍惹事了?

聞言,冬菜才仔細的打量着小燈籠,那眼神像是要剝開她衣服一寸寸的研究一樣,看的小燈籠不自在的側了側身子。

“呵呵,你這眼睛也真是毒……莫怪乎柯管事也心疼她,可惜啊……”

冬菜邊說邊看福子眼色,果然,福子立馬甩了勺子怒道:“少拿那傢伙壓我,要留下也可以,把那一張小臉給我抹黑了幹活,這蓮都宮裏長的俏的宮女多了是,死的還算少?要不想死老老實實的給我幹活,別像那個賤丫頭死了也給我老臉上抹黑……”

小燈籠恍然了悟,原來那些宮女是故意抹黑了臉幹活啊!

冬菜看福子氣得不輕,趕緊拉了小燈籠出來,邊走邊交代:“好了,你也別多想了,這宮裏的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弄明白的,時間久了,你自然就懂了。這蓮都宮是什麼地方,你之前或許也知道,只是,水有深淺,你莫要往深了處走就好……”

那隱含的告誡,小燈籠聽得明顯,除了點頭,也不作其它。

若是,蓮月不死的那麼突然,那麼凄慘的話……

蓮都宮,宮裏所有掌燈宮女住的地方,直屬於辛人庫管,相比於浣衣宮,織錦司,雜庫房……蓮都宮真是小地方,但就是小地方也有等級,三六九等,一等的自然是掌燈的宮女,可以出入院子,為那些主子們掌燈也是個露臉的活,她們也是篩選出來的五官端正的宮女,住在隔壁院子,也就是小燈籠之前住的地方,而這個院子裏住的,是最低等的,干雜活的宮女,比如打掃蓮都宮……還有一個院子,管制燈與存放的,三宮六院所有的燈是他們院管。

進了屋,冬菜就交了套衣衫給她,與福子的衣衫一樣,只是還不如福子的齊整,還有布巾一條,倒是新的,被褥一床,又臟又破又潮。

小燈籠接過東西的時候,盡量剋制自己的情緒外露,可畢竟年少不諳世事,微皺的眉頭還是讓冬菜讀出了心思。

“你也別嫌棄,人人都說宮裏是金子堆銀子蓋,哈,可金子銀子底下都是稻草,咱們啊,就是枯草,你別把自己當寶,就做一根草,一根枯草需要什麼傢伙什,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兒就該念阿彌陀佛了。”

“嗯嗯……”小燈籠連連點頭,不敢再表露情緒。

冬菜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咱們雖然活的不如那些地位高的下人,可是咱這院子不講究那麼多規矩。以後隨意些,只是該幹活的時候不能偷懶。”

隨後,冬菜就開始整她的那條傷腿,讓小燈籠自己找活去干,要不就等福子找她。

想着之前住的地方,在看看這,比鄰而居卻相差甚大,小燈籠忍不住疑惑,這蓮都宮是辛人庫轄屬的一個小分部,一個不同等級的宮女就相差如此之大,那麼上面呢,那一級一級的往上了去,又該是如何的高貴榮華……

開始,她還能待的下去,等冬菜開始用布巾擦那爛了的腿時,她捂着嘴問:“既然有那一兩銀子怎麼不去治腿?”

“治腿?談何容易,單有錢是不夠的,你不會以為還能讓太醫苑的人給瞧瞧吧?”冬菜痛的冷汗又開始往外冒,那慘不忍睹的傷口看的小燈籠明明極餓,卻止不住想吐。

“能托關係找人弄點葯就謝天謝地了,之前我還沒時間熬藥啊,廚房也不會讓我使。但我在廚房有了活計,就能去弄些草藥,悄悄在灶上熬了。”冬菜看她那慘白受不了的樣子,連連揮手,“出去吧,痛不死人了……”

小燈籠點頭,冬菜這樣想確實周到,以前生個病什麼的也是蓮月不知道從哪裏弄的熬好的葯,如今,她也要開始學了,學着怎麼生存……

轉身奪門而出,小燈籠心裏隱隱升起的那絲關於腿要是不治,會引發些什麼病症的念頭也一下子忘了。

廚房有炊煙,裏面應該有吃食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隨時吃飯,就是沒飯吃,能喝口水也是極好的。

她真的餓的受不住了。

廚房不大,兩個灶台,鍋碗瓢盆的胡亂擺了一屋子。小燈籠剛推門進去,就聽見福子在罵人。

木門發出“嘎吱”聲響,屋內兩人都朝門口看去。

小燈籠有些不安的站在門口,考慮此時進去是不是不方便。

“你作什麼呢?”福子本就不喜歡她,這下更是不滿。

小燈籠開口道:“我想來看看有什麼吃的沒,沒吃的有口乾凈的水喝也成。”

“怎麼?你幾天沒吃啊!”福子怒氣未消,極是不客氣嘲諷。

小燈籠有些窘迫,臉漲的發紅,確實是幾天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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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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