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定北京全權議款 寓西安下詔迴鑾
卻說各國聯軍因中國不允所請,仍遣兵西進,陷了保定,直攻宣化。宣化知府惶急萬分。虧得總兵何永鰲,保薦了一個塞上福星、朔方生佛,才得和平就緒。這人非別,乃是道員趙敦和。敦和前在江南,辦理洋務,信孚中外。是時適在北方,即由何總兵稟請察哈爾都統,星夜檄調。逮敦和至,單騎馳敵軍,請將城池保全,勿縱兵隊擾害,往返商酌。洋兵素慕趙名,當即允議退兵。嗣敦和奉旨總辦察哈爾張家口洋務局,招練警察,保護商旅。人民大悅,因此推為塞上福星、朔方生佛。老佛不及小佛。
聯軍擬轉攻他處,適又接到行在電諭,重懲罪魁:載漪革職,載勛、溥靜、載瀅同交宗人府圏禁;載濂革爵;載瀾、英年降調;趙舒翹革職留任;毓賢充邊;董福祥亦革職,回甘肅原籍。聯軍統帥瓦德西,以縱容拳匪諸臣無一正法,仍然未允。慶、李兩全權大臣只得申奏行在,再請重懲首禍。一面運動了―位艷幟高張的尤物,令她暗中設法,轉圜和議。
看官!你道這尤物是誰?乃是前出使大臣洪鈞的簉室,前名傅彩雲,后號賽金花。聞名久矣。她原籍本隸姑蘇,依着姊氏,懸牌滬瀆。生小已是傾城,及笄,居然冠世,水上桃花為性格,湖中秋藕比聰明。翰林院修撰洪鈞丁憂回鄉,道出申江,作平康游,一睹芳容,愛同拱璧,遂出重金購為簉室。後來攜至都下,適奉朝旨超擢侍郎,出使英國。一對比翼鴛鴦,竟爾雙航歐海。到英后,居然充做公使夫人,一般的覲見英皇。英皇維多利亞是全球中著名女傑,瞧着她風流細膩,也驚為極艷,稱她為東方美人,時令她出入英宮,視同膩友,曾並坐攝影作為紀念。歐洲各國得此照片,嘗什襲珍藏。誰知歸國以後,不二年洪侍郎病亡。賽金花不亞夏姬,洪殿撰偏遜巫臣。彩雲寂寂寡歡,竟與她俊仆相奸,儼為夫婦。忽而升天,忽而入地。既而私蓄用盡,所歡亦夭,沒奈何仍回滬上,再操賣笑生涯,改名賽金花。蘇人把她攆逐,又返津門,再改名曹夢蘭。會聯軍到來,她不及避難,正在驚惶的時候,誰料德帥瓦德西竟折柬相招。霎時間落溷名花,又做了西帥寵眷。既入京,德兵憤駐使被戕,將虐待京中官民,復仇泄恨。禮部尚書懷塔布、侍郎李昭煒、御史陳璧等,或被遣拉車,或被迫運屍,或被召擔糞負石,稍一違慢,立施鞭撻。因此達官貴人多半擺酒接風,請出自己的妻妾,侍宴承歡,只恐那碧眼驕兒,動氣惹惱。可奈西兵素性,於淫掠一層,到還少見,只戲弄華人,卻無所不至。幸賽金花起了一片婆心,婉勸瓦帥代為請命。有時懷中嬌語,有時枕畔私談,任你威震全球、權傾八國的大元帥,到此也俯首聽從,嚴申軍禁,保護京民。都中人士統懸着順民旗,盛稱瓦帥威德,哪裏曉得他都是受教美人呢!西太后對之,應有愧色。瓦德西命把儀鑾殿做了聯軍統帥府,所有內房,即做了統帥藏嬌室。日間管着無數軍士,驅叱熊羆,夜間擁着半老嬌娘,顛倒鸞鳳,倒也非常忙碌。李伯爺聞這消息,遂與慶王奕劻商議,通內線與賽金花,教她暗裏調停。賽金花頗具愛國心腸,嘗乘間慫恿瓦帥。瓦帥雖握着全權,究竟事關重大,須要七國統同應允,方好修和。他一面咨照慶、李兩大臣,准即停戰;一面與七國政府及駐京公使商酌,格外轉圜。兩宮迴鑾這一件不妨少緩,只嚴懲罪魁一條,總要狠狠的辦一下子,才有議和可言。於是慶、李兩大臣申奏,西太后也顧不得什麼,只得再行加重。諭將載漪、載瀾均發往新疆,永遠監禁,載勛賜自盡;毓賢正法,英年、趙舒翹斬監侯,剛毅追奪原官,徐桐、李秉衡撤消恤典,並一概革職。當由慶、李轉致瓦德西。
瓦德西又集眾會議,大眾尚嫌從輕,李鴻章允再申請,惟先請示和議大綱,瓦德西照允。過了數日,方將和議約稿錄出。內列十數款,由慶、李兩大臣逐條研究。條條是不便遵行,無如彼直我曲,彼強我弱,彼眾我寡,勢難堅持到底,只得把最關利害的約文駁了回去。看官試想,此時的紫髯公哪裏還同你講理!自然大言無忌,定要照原約施行。慶王資望本沒有什麼,明知言不足重,竟把這副重擔子推交與李伯爺。諸滿員謂漢人不足恃,何故事到萬難,仍要漢人辦理?李伯爺諉無可諉,沒奈何提起精神,與外人仔細交涉。談論了好幾月,聽過若干諷刺,看過若干臉面,才磋定議和大綱十二章。節錄如后:
一、德國公使被戕,由中國派親王專使謝罪,並於被害處樹立紀念碑。
二、肇禍諸人由各公使指出,嚴懲無貸。其戕虐各國人民之各城鎮,停止文武考試五年。
三、日本書記被戕,中國須用優榮之典,致謝日本政府。
四、各國人民墳墓,有被污瀆發掘之處,由中國建立碣碑。
五、軍火及專為製造軍火材料,公禁入口二年。
六、中國允賠償各國公私損失,計四百五十兆銀兩,分三十九年償清。年息四厘,如期當本息兩清。
七、划使館附近地界,駐兵保衛,界內不許華人雜居。
八、大沽炮台削平。
九、由京師至海道,擇要屯駐西兵。
十、華民此後如有肇亂情事,立罪該地方長官,不得借端開脫。並張帖永禁軍民仇外之諭。
十一、修改通商行船條約。
十二、改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事權。
大綱已定,即由兩全權大臣飛奏行在,西太后不能不允。且見條約中沒有關係自己明文,心中也放寬一半,遂下旨照允。可見前次要求歸政的照會,明是捏造。並命兩全權磋商詳細節目。慶、李接旨后,即簽復瓦德西,約期撤兵。瓦德西也是樂從。
誰知儀鑾殿犯了穢禁,觸怒九廟神靈,居然請祝融氏稅駕,於夜半逞着火威,嗶嗶剝剝的爆裂起來。那時這位瓦大帥方在溫柔鄉中,尋那高唐好夢,驀然驚醒,已是濃煙滿室,無戶可鑽。舉目四瞧,只有一線窗隙尚是透光,他急不暇擇,忙劈開窗門,轉身挾住那嬌嬌滴滴的美人兒,一躍出窗,才得免禍。幾乎殺身,險哉色也。只一座儀鑾寶殿,已被祝融一炬,付作劫灰。
西太后聞這災耗,越加嘆息。且因外人索辦罪魁,指名載漪、載瀾、載勛、毓賢、英年、趙舒翹、啟秀、徐承煜等人,定要一一正法,沒奈何再降諭旨:載漪、載瀾斬監侯,加恩貸死,永戍新疆,不復釋回;載勛已賜自盡,趙舒翹、英年亦均賜死,毓賢正法;獨啟秀、徐承煜於聯軍入京時,已被日本軍拘住,囚禁順天府署,西太后命兩全權大臣,索還二人,自正典刑。復昭雪徐用儀、許景澄、袁昶、立山、聯元冤誣,開復原官。並命將五月二十四日以後,七月二十日以前諭旨匯呈,將矯擅妄傳各旨,提出銷除。然後用光緒帝名義,下一悔過維新的詔旨道:
本年夏間拳匪構亂,開釁友邦,朕奉慈駕西巡,京師雲擾。迭命慶親王奕劻,大學士李鴻章,作為全權大臣,與各國議和,既有悔禍之極,宜頒自責之詔,朝廷一切委曲難言之苦衷,不能不為爾天下臣民明諭之:此次拳教之禍,不知者咸疑國家縱庇匪徒,激成大變。殊不知五六月間,屢詔剿拳保教。而亂民悍族,迫人於無可如何,既苦禁諭之俱窮,復憤存亡之莫保。那個教你,弄到如此。迨至七月二十一日之變,朕與皇太后誓欲同殉社稷,以上謝九廟之靈。乃當哀痛昏瞀之際,經王大臣等數人,勉強扶掖而出,於槍林炮雨中,倉皇西狩。是慈躬驚險,宗社阽危。圜闠成墟,衣冠填壑,莫非拳匪所致。及此。始知為拳匪所致耶!朝廷其尚庇護耶?庇護久矣。夫拳匪之亂,與信拳匪者之作亂,均非無因而起。各國在中國傳教,由來已久,民教爭訟,地方官時有所偏,畏事者袒教虐民,沽名者庇民傷教。民教之怨,愈積愈深,拳匪乘機,寖成大釁。由平日辦理不善,以致一朝猝發,不可遏抑。是則地方官之咎也,淶涿拳匪,既焚堂毀路,急派直隸練軍彈壓。乃練軍所至,漫無紀律,戕虐良民。而拳匪專恃仇教之說,不擾鄉里,以致百姓皆畏兵而愛拳,拳勢由此大熾,拳黨亦愈聚愈多。此則將領之咎也。該匪妖言邪說,煽誘愚人。王公大臣中或少年任性,或迂謬無知,平時嫉外洋之強,而不知自量,惑於妖妄,詫為神奇。於是各邸習拳矣,各街市習拳矣。或資拳以糧,或贈拳以械,三數人倡之於上,千萬人和之於下。朕與皇太後方力持嚴拿首要,解散脅從之議,特命剛毅前往諭禁,乃竟不能解散。而數萬亂民,膽敢紅巾露刃,充斥都城,焚掠教堂,圍攻使館。非太後主使,安敢如此?我皇太后垂簾訓政將四十年,朕躬仰承慈誨,夙昔睦鄰保教,何等懷柔,而況天下斷無殺人放火之義民,國家豈有倚匪敗盟之政體。既知如此,何必當初。當此之時,首禍諸人叫囂隳突,匪黨紛擾,患在肘腋。朕奉慈聖,既有法不及眾之憂,寖成尾大不掉之勢。興言及此,流涕何追?此則首禍王大臣之罪也。都是他人不好。然當使館被圍之際,屢次諭令總理衙門大臣,前往禁止攻擊,並至各館會晤慰問。乃因槍炮互施,竟至無人敢往,紛紜擾攘,莫可究詰。設使火轟水灌,豈能一律保全,所以不致竟成巨禍者,實由朝廷極力維持。是以酒果冰瓜,聯翩致送,無非朕躬仰體慈懷。惟我與國,應識此衷。今茲議約,不侵我主權,不割我土地,念列邦之見諒,疾愚蒙之無知,事後追思,慚憤交集。惟各國既定和局,自不致強人所難。着奕劻、李鴻章於訂立約章時,婉商力辯,持以理而感以情。各大國信義為重,當視我力之所能及,以期其議之可行。此該全權大臣所當竭忠盡智者也!當京師擾亂之時,曾諭令各疆臣固守封圻,不令同時開釁。東南所以明訂約章,極力保護者,悉由遵奉諭旨,不欲失和之意。故列邦商務,得以保全,而東南疆臣,亦藉以自固。數語恐為東南疆臣所竊笑。惟各省平時,無不借自強為辭,究之臨時張皇,一無可恃,又不悉朝廷事處兩難,但執一偏之辭,責難君父。試思乘輿出走,風鶴驚心,昌平、宣化間,朕侍皇太后素衣將敝,豆粥難求,困苦饑寒,不如氓庶。不知為人臣者,亦嘗念及憂辱之義否?總之臣民有罪,罪在朕躬。朕為此言,並非追既往之愆尤,實欲儆將來之玩泄。近二十年來,每有一次釁端,必申一番告誡。卧薪嘗膽,徒託空言,理財自強,幾成習套。事過之後,徇情面如故,用私人如故,敷衍公事如故,欺飾朝廷如故。大小臣工,清夜自思,即無拳匪之變,我中國能自強耶?夫無事且難支持,今又構此奇變,益貧益弱,不待智者而知。爾諸臣受國厚恩,當於屯險之中,竭其忠貞之力,綜核財賦。固宜亟償洋款,仍當深恤民艱;保薦人才,不當專取才華,而當內觀心術。其大要無過去私心、破積習兩言。大臣不存私心,則用人必公,破除積習,則辦事着實。惟公與實,乃理財、治兵之根本,亦天心國脈之轉機。(中略〉朕與皇太後有厚望焉!將此通諭知之。
這諭從西安頒發,庄王載勛、刑部尚書趙舒翹、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也都在西安自盡。毓賢已遣戍新疆,行抵甘肅,方接到正法的上諭,由按察使何福坤監視行刑。啟秀、徐承煜,由慶、李兩全權索還,同殺於北京菜市口。啟秀臨刑時,尚問是誰人命令?監斬官謂奉西安諭旨。啟秀道:“這是太后旨意,不是洋人意思,我雖死無怨了。”只知有太后,不知有國家,死不足以蔽辜。
西太后默察時勢,料知此後行政,不便拘泥舊制,於是再下諭變法。命京師設立督辦政務處,派奕劻、李鴻章、榮祿、昆崗、王文韶、鹿傳霖為督辦政務大臣,劉坤一、張之洞遙為參預。京內外一班官吏,又復鼓唇弄舌,搖筆成文,談幾條變法章程,草幾篇變法奏牘。這是中國人慣技。西太后也施行幾種,先命銷毀各部署案卷,裁汰書吏;又飭各省清厘例行文籍,裁革胥吏差役;並令復開經濟特科;暨整頓翰林院,課編檢以上各官政治之學;再寄諭出使大臣,訪察遊學生,咨送回華,聽候考試錄用。總算新政發硎了。一面履行和議條約,授醇親王載灃為頭等專使,往德國謝罪;侍郎那桐為專使大臣,赴日本謝罪;改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為外務部,班出六部上,即令慶王奕劻為總理,王文韶為會辦大臣,瞿鴻璣為尚書,並授為會辦大臣。各國聯軍,見中國已如約施行,遂將條約十二款,附件十九則,一一簽字。慶、李兩全權,也隨同畫押。瓦德西即啟程回國。因西例不能無端納妾,只得把賽金花仍行撇下,怏怏而返。賽金花失了庇護,仍去做那老買賣,後來虐婢致死,被刑官批解回籍。這也不在話下。―場春夢。
且說西太后駐蹕西安,借了陝甘總督的行轅,作為行在。一切佈置,略如北京儀式,飲食衣服,都由岑撫供奉。可奈諸事草創,室居湫隘,行宮正殿,老舊不用,旁殿召見人員。左首有一屋,為西太後起居所在。皇帝、皇后同居一小房,與太后卧室相通。西偏另有小房三間,居住大阿哥溥儁。李總管蓮英住在太后所居的東偏,只有一間。西太后住了幾月,常是悶悶不樂,想起頤和園情景,越加凄惻。那邊是亭台殿閣,非常軒爽,這邊是荒涼逼窄,備極蕭條,未免有情,誰能遣此。而且度支很是拮据,岑撫又主張從儉,不使濫費。西太后每日膳費二百金,較之在京時不過十分之一。西太后嘗語岑撫道:“現在我們儉省多了。”岑撫對道:“聖母以儉德治天下,國用不難漸裕呢!”西太后不去駁他,只能得過且過。惟各省進貢物品及金銀,西太后無不貯藏。又因南方所貢,多系燕窩魚翅等物,大加嘆賞。每日必選擇數種,作為肴饌。雞鴨魚肉等又復減味。曾回憶豆粥麥飯時否?獨光緒帝所食菜蔬,與路上也差不多。太後下諭,每飯只准六餚,不得過多。自己喜食牛乳,於行在附近豢牛六隻,每月餵養費需二百金,陝西傳為異事,西太后尚不如意。嗣岑撫窺破慈意,奏請移居撫署。其實兩處房屋大略相似,西太后遷了過去,懊悵依然。何從得頤和園。
萬壽期屆,岑撫欲舉行慶典,貝勒溥侗反對,略言國勢危急至此,宗廟陵寢皆入洋兵手中,老佛何心更做萬壽?滿宗室中之佼佼者。西太后聞了此語,亦命停止祝典。幸山、陝頗有名伶,有時令他演劇,聊遣愁懷。一日西太后正在聽戲,忽聞座上有拍案聲,怒罵聲,不禁驚訝起來。急起視之,乃一肥胖少年,狀類傖荒,戴一金邊氈帽,內穿皮衣,外罩紅色軍服,如護標的棒師相似,對着台上戲子大聲呵叱,說他鼓板參差,腔調浮滑,似有不共戴天的仇憤。仔細一瞧,並非別人,乃是大阿哥溥儁,忙語李蓮英道:“你去叫他過來,這個蠢兒越發不像了。”蓮英宣召溥儁至西太后前,由西太后訓斥一番,令他侍着,不得再離。戲畢,西太后入內,令李蓮英鞭責溥儁甚至百下。溥儁哭個不住,反說出那不尷不尬的話語來,是何詞耶?請看官自猜。氣得西太后胸懷噎塞。李總管亦眉目奮張,隨下令停閉戲園,又將酒館、茶肆,亦封禁數家,免得大阿哥出去遊盪。
轉瞬間已是光緒二十七年,和議告成。慶、李兩全權及各省疆吏,陸續請兩宮迴鑾,西太后乃下諭:擇於七月十九日由河南、直隸一帶回京。嗣因天氣尚熱,不便登途,又展期一月,改為八月二十四日啟蹕告歸。惟西太后寓居陝西,已將一年,自思沒甚恩意逮及陝民,似乎心中未快。可巧西安苦旱,西太后遂齋戒三日,特派大臣上太白山禱雨,恭代行禮。彼蒼者天,竟默鑒西太后誠心,降了一日夜甘霖。天道果屬有知也,是惠及陝民,非西太后所能幸致。隨扈諸大臣,又是賡颺盛德,代作一篇御制申謝文,泐石山巔,把西太后徽號十六字全鐫碑首。後人有詩詠道。
太白參天靈氣鍾,雲碑麗藻豎層峰。
差同玉簡投龍璧,不似金輪詠石淙。
欲知兩宮迴鑾情形,容待下回再表。
西太后以一時之私憤,不惜舉社稷生靈付諸一擲,至於北京殘破,城下乞盟,和約十二款,不必一一推究,即以賠款而論,計銀四百五十餘兆,加以三十九年之利息,不下千兆。試問此巨款為誰人所負擔?殃民誤國,竭我脂膏,由欲以一紙虛文掩人耳目乎?清之亡,亡於西太后,即中國之弱,亦弱於西太后。端、剛諸人雖曰首禍,微西太后之有心縱使,亦決不致此?至寓居西安,每日膳費二百金,猶雲太儉,每月豢牛費亦二百金,尚嫌不足;長安禱雨,適得甘霖,乃即鋪張揚厲,制文勒石,冠十六字徽號於碑首,謬以為至誠格天。吾謂荒妄至此,有益足令人齒冷者。葉赫,葉赫!那拉,那拉!千載而下,猶有遺憾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