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傲慢

眾人吃畢早飯，正在收拾之際，忽聞得馬蹄聲陣陣傳來，那蹄聲密集，似是馬上乘客全力催趕，向眾人馳來。

須臾間，十數騎疾馳而至，卻見那一行人來到了眾人面前便即翻身下馬，為首之人竟是個青年。

瞧那青年約莫二十齣頭，他眼露精光、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看似頗為強壯有力，一身勁裝更顯得青年精明幹練。

那青年抱拳向吳昌遠問道：“各位可是來自咸陽府。”洪大魁向前一步道：“我等正自咸陽府來，前往成都府，無奈路上遇到了劫匪、失去了財物，如今正準備迴轉。”

那青年道：“那你們可是咸陽吳昌遠一行？”言語間頗為無禮。

吳昌遠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子問及再下等人，所為何事。”

那青年公子道：“我等是成都府前來接應你們的，看情形你們以將珠寶丟失。看來我等連夜奔波，還是晚了一步。”那青年前半句向眾人言道，後半句卻似自言自語，那言語間的神態更是充滿了鄙視，似是眾人真是窩囊，尚等不及援手竟以將財物丟失一般。

吳昌遠一行人自被劫后，本已人人憤怒無比，聞得那青年蔑視之語，眾人更是橫眉瞪眼，若非對方先行說出是接應自己一行之人，只怕就有數人慾上前將來人打翻在地。

那青年瞧得吳昌遠一行之人，個個面色不善。不以為然的說道：“怎麼，我說錯話了嗎？瞧你們的衣着神色，顯是敵人到此之時，你等連反抗敵人之力未出之時，便以落敗，本不指望你等能平安運送到成都，不料卻如此膿包之至。”

那青年這一番話將吳昌遠眾人說的面色白里泛紅，耳聞對方所言，雖不全中，但也所料不差，眾人均感難堪。偏生對方所言用詞極為刻薄，既為接應自己之人，想來應該是權將軍所派，只是出言間如此無禮，卻又令眾人面面相覷而又無言以對。

吳昌遠也是好生懊惱，看對方年紀青青，雖然神態間飛揚跋扈、出言更是不遜。但對方僅一眼便瞧出己方實情，想來對方對羅阿五略有所聞。

他向那青年問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對那群劫匪可有所了解。”

那青年卻不答吳昌遠問話，望向吳昌遠自言自語道：“我就說怎麼你們丟失了財物而不傷及一人，原來還有一人受了傷。”

“咦，不對，你受了傷倒是不錯，只是你本應五臟六腑皆被震碎才對，為何才受了一點輕傷。似是敵人對你手下留情。”那青年疑惑的看向吳昌遠。

吳昌遠一驚，這青年小小年紀，但所料之事猶似親眼所見般。他僅一眼間瞧出自己內臟受了些許輕傷，那可不是如外傷般能從外表看出。更加令人驚訝的是，他竟能看出自己受傷不重乃是羅阿五手下留情所致。

那青年接着又道：“你就是百變神拳無敵手吳昌遠大俠吧。”那無敵手和大俠幾字更是聲調加重，聽在眾人耳中，更似譏諷吳昌遠一般。

吳昌遠頗為難堪，但對方所言卻又字字屬實，令人難以辯解。他向那青年望去，卻見那青年道：“我們都是權將軍的麾下，我叫成思網，這是我師弟李思竭，那幾人是我們的同僚。”

眾人望向其餘幾人，只見那名叫李思竭的，竟是一弱冠少年，瞧模樣約莫十七八歲、年齡雖幼、一雙大眼卻如電光一般懾人心扉。他站立那裏一言不發，更顯幾分英氣勃發。和那名為成思網的青年站和一起，更如一時瑜亮，令人嘆服。

那李思竭待成思網引見完眾人之後言道：“前些時日，權將軍接到線報，說官府得知李將軍將運一批財物入川，屆時將有一厲害人物在廣元府附近設伏，我師兄弟二人得知后馬不停蹄的趕來，不料仍遲一步。”

吳昌遠聞得官府二字，暗自思量道：他果然是官府中人，如今官府腐敗殘暴不堪，他如此身手，為何要投身於官府之中呢？若歸順於闖王豈不是更大有一番作為？

而其餘人眾則是驚訝之聲不絕於耳，紛紛問道：“不是盜匪嗎？官府之中又怎能有如此了得人物？”

成思網鄙夷道：“厲害人物？師弟，你莫把人人都看的很高，江湖之中浪得虛名的大俠比比皆是。何必漲別人之威而小瞧自己呢？”

那李思竭不再言語。眾人聞此一言，更覺這成思網此話暗指吳昌遠。若不是眾人得知其是權將軍的人，只怕即刻就要動手。

成思網更是面向吳昌遠等人道：“說你們是膿包還真是抬舉了你們，被人把財物搶了，竟連敵人是誰都不知曉。”

此言一出猶如引火燒油，他之前明諷暗刺的言及眾人，眾人只當他年少氣盛、不知天高地厚才不與他一般見識，豈料此人一而再，再而三沒完沒了的羞辱眾人，更是接二連三的辱罵眾人膿包。眾人又如何能忍的住？

梁力走更是氣的暴跳如雷，直接撲向那成思網，喝道：“今日讓你領教膿包的厲害。”聲到人到的打向成思網。豈料他人甫到成思網身畔，只見他那猶如水牛般的身軀如騰雲駕霧般的向一旁摔去，他撲的快，摔下去的更快。吳昌遠尚未及出手解救，暗自擔憂之際，卻見一條長索倏然間卷向梁力走，那長索如人手臂般靈活，竟活生生的將梁力走接住放下。

出手那人正是那少年李思竭，他眼見吳昌遠一行人丟失財物、師兄對那一眾人等傲慢無比，言至後來，更是明諷暗刺的譏笑眾人，他也覺得師兄所為有些過份，奈何成思網是他師兄，他不便當眾反抗師兄。又加上自己初入江湖，江湖之中是非險惡，善惡對錯亦難憑一念間分個明白，是以一直未曾出言。直至那大漢被師兄拋出，他暗道不妙，以那大漢的身手，自是不能自救，是以他隨手將手中馬鞭揮出，將那大漢救了下來。

他師兄弟二人這一出手，眾人皆大驚失色，暗道，這人狂妄之至，手下功夫卻毫不含糊。剛才那下均不明所以的就見梁力走被擊飛。若不是那少年出手，只怕梁力走如今已屍橫荒野。

吳立昌也是看得心驚膽顫，他眼見梁力走向那成思網打去，對手看似絲毫不動般的站在那裏，實則周身以佈滿卸勁，待得梁力走近到身前，更是借了梁力走之力，將他震的飛了出去。而那師弟李思竭更是揮鞭、救人、放人等動作一氣呵成。他知那梁力走一摔之勢迅猛異常、如若自己出手，縱使能接下樑力走，卻也不能似他這般行若無事。再瞧他二人的手法，比起自己的似更要高明，而那師兄弟二人內力亦是渾厚無比，自己亦頗有不如。真不知對方如此年幼、這一身功夫如何練成？

他見對方態度一再不敬、雖同為闖王之手下將士，然則對方似全不將己方之眾放在眼裏，如今自家兄弟又被其差點摔死，自己如不出手，豈不窩囊之極？

他念及此處，挺身而出，向成思網道：“閣下如此好功夫，在下和你切磋一下如何？”

成思網尚未答話，一道聲音傳來：“你內傷未愈，只恐不是我師兄之敵，我和一切磋一番如何？”正是那一旁站立的少年李思竭所言。

李思竭和成思網師屬同門，自小一起長大，自是知道師兄此番心意。他明白成思網乃久聞吳昌遠的大名，那吳昌遠更是人稱百變神拳無敵手，至於是否有無敵手尚不知情，只聞到那吳昌遠號稱李岩將軍的左膀右臂，實乃李岩陣中第一大將。師兄自是不忿其威名，加上今日走失財物一事，更是令師兄想到其亦不過如此，他此舉正是要那吳昌遠顏面盡失，以成全他成思網之名。

只是他想到師兄向來出手狠辣、殘忍無比。縱使那吳昌遠未曾受傷，只怕比起自己也是頗有不如，更怕比斗中，師兄藉此之故將那吳昌遠傷的無法治癒，豈不糟糕。又想到大家同是闖王之人，實不宜傷了彼此的顏面。遂出言和吳昌遠比斗一番。

成思網豈能不知李思竭心意，只是他壓跟就沒將那吳昌遠瞧在眼中，若那吳昌遠不識好歹定要和自己比斗一番，自是不介意趁此將其廢了，見李思竭欲代自己出手，他正也想見識一下這位師弟自自己離開師門之後，又學得何等精妙招數，功夫達到了何等境界。遂一言不發，站向一邊。

吳昌遠、李思竭互道了請后，兩人戰至一處。吳昌遠自是不敢小瞧眼前這少年，所謂行家一身手，便知有沒有。這少年甫一出手，便見這少年出手方位頗為巧妙。拳招之際更含莊重凝實之感，卻見那少年揮手投足間頗有大家風範。

吳昌遠斂神聚氣，揉身而上、正是華山拂字決中的分花拂柳。他知那李思竭看似年輕，實則比起自己亦不惶相讓，只怕自己出盡全力亦非其敵。出手間，自是將自己得意之招使將開來。他這一拂，拂擊之力油然而生，更是隱隱含有點彈之力，和那拂勁相互輝映。

李思竭見他一拂之擊，頗為精妙，此擊之中，另含有點彈之勁相輔相成。這一擊似掌又似拂，端的是變化無端、精彩絕倫。然則他這一擊，拂點之勁分則力弱、若此擊之中，獨以拂擊之力或點擊之力，想必威力更會大增。

李思竭卻不閃躲，直接歁近吳昌遠身傍，隨即一招使出，正是大漠孤煙直拍向吳昌遠天突、華蓋、玉堂、膻中等任脈大穴。

吳昌遠瞧得明白，不禁頗為佩服此人膽識過人。自己此招使出，常人見之無不是想到閃躲擋格此招，而此人竟若無視，竟以簡單的一招后發先至地拍向自己。自己手臂尚未觸及對手之際，只怕自身胸前諸穴皆被對手拍中。隨即又想到，自己即便拂到對方，以對方的功力自是無礙，而己胸前大穴如有一處被對手拍中，自己想必不死即傷。

他迅速換招，直接一招抱拳守月閃避一旁，迅速還以一拳，確是直搗黃龍，打向李思竭。

李思竭見他變招快捷、反應神速，也是即刻換招，正是一招黃沙萬里。想那沙漠之中暴風沙來臨之際，伸手不見五指，偏又能看得出此乃白晝，端是恐怖無比。但見李思竭拳影四處紛飛，猶如黃沙般的在面前吹過，卻又偏偏能看出手掌的每個細節，猶似恐嚇之人拿了一柄刀，比來劃去，卻又不真砍下去、頗是驂人一般。

吳昌遠暗道：這少年如此年輕，拳法竟然如此精妙，看似以領略到凝而不發之境。竟比自己想像的要高明的多。他自是不敢以身試招，冒險讓李思竭擊到，自是拳法再變、正是一招天降飛雪。

李思竭也是暗自喝彩，他這招果然巧妙，想那沙塵暴雖是厲害無比，但如遇到冰封雪凍之季，確也難以施展威力。李思竭撤拳化指，十根手指猶似十柄飛刀，打向吳昌遠周身三十六道大穴。

雙方翻翻滾滾的拆了百餘招，成思網在一旁瞧着，暗覺師弟近年來功夫大進，所使招數皆為自己所學、然則他使將出來卻更為精妙，自是怪不得師父偏心。自己若和他交手，鹿死誰手還尚難預料，自己所長之處無非是內力比其深厚、經驗比其更豐而已。

李思竭暗道：這人拳法造詣果然頗為高明，這神拳百變的名號果然並非吹噓之談，以此人拳法而論，自是當得起百變神拳之稱號。

吳昌遠暗自驚嘆這少年的功夫，此人內力明顯比自己深厚的多，招式精妙之處更比自己高明不少。而認穴之准、打穴之精更是難以罕見。只怕再斗下去，自己要糟。

果不其然，斗得後來，吳昌遠只覺雙膝一麻，竟欲跌倒。接着手臂等四肢皆感一震，但霎時間，四肢卻又恢復正常。他自知自己以被李思竭打中穴道，想來對方手下留情，內力並未貫穿而入，只是令自己稍顯一滯。

他正欲認輸之際，忽見李思竭以跳出場中，笑吟吟的對自己道：“今日得見百變神拳身手，果然名不虛傳，今日此戰勝敗難分，不如就此為止。大家均等着追回那失去的財物呢。”

他此言一出，旁觀眾人均不明所以。眾人雖瞧不出場中二人相鬥之狀，但從那成思網的神色中，均覺李思竭是必勝無疑。再看那成思網的神情，只怕兩人再斗片刻即將分出勝負也說不定。

只是這少年在即將得勝之際，卻忽的罷手言和，均又想起那成思網處處傲慢無比，飛揚跋扈、說其目中無人亦是誇獎其人。再看那李思竭，處事低調，其貌不揚、韜光養晦，處處彰顯着其得饒人處且饒人之大俠風範。但他二人卻又份屬同門，實難想到其師如何調教出如此極端的兩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