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趣事（五十）

可在葉梔七歲的那段年月，有家族成員，為了自己的私慾，親手摧毀了葉梔最早初童年的美好一切。

葉梔童年陰影的最直接源頭——馬戲團陰影事件，爆發。

兩大家族的部分親人，以“童年修正”為名，將無辜的小未婚妻騙去巡演的馬戲團，故意殺害。

葉梔已不記得那時的情景了。他把記憶封存。但那些兒時的、久遠的記憶串成了一串花。每朵花上都點綴着壓抑和黑暗。血腥殘忍至極。有時仍會重現於噩夢。躲不開。

那一晚過後，葉梔背負着小未婚妻冰涼僵硬的屍體，前往了黑暗。

他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祭給黑暗中的那些未知存在。他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他只是想這麼干。沒了小未婚妻后，那些黑暗存在才是他僅有的夥伴。他接受了夥伴們的誘惑。

那一年，世界各地都有大災難出現。洪水，海嘯，地震，暴雪，瘟疫，...，數不清的大災難，死不盡的無辜生靈。黑暗存在們，立頂於災難的高天，飲足鮮血。

時代動蕩。一夜間，環境似乎就改變了，和平不再。

葉梔卻仍在黑暗中，為小未婚妻的慘死而詛咒，詛咒這天地間的一切美與善、溫情與幸福。他厭惡這世間虛偽高歌的美好未來。他要打破這光明無暇的人生幻象。

操縱世間一切生與死的“陰”“陽”二鏡，被引誕。葉梔以“破碎命格”為條件，欲與整個虛偽時代一同毀滅。

曼妙女子緊急現世，扭轉葉梔的瘋狂後果。可沒能扭轉葉梔的破碎內心。

後來的後來，葉梔一直都主動身處於黑暗，沒能掙脫。

（註：馬戲團陰影事件，令家族意識到葉梔任性的恐怖後果。於是，經過與曼妙女子的漫長交談，家族獲得了葉梔的人生決定權。葉梔再也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電影世界裏的葉梔，現在就要重新面對那個主動獻祭於黑暗的從前自我。他想勸從前自我放棄那瘋狂的自墮行為。他想救贖自己。

“我想念譚譚。你說，她會回來嗎？”葉梔背後的那個孤獨無極的死小孩，言色凄凄。

葉梔沒能答話，背對着死小孩，輕嘆着一口氣，眼淚不自覺地流。內心裏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始終深藏着一個姑娘的名字。那是小未婚妻的小名。

小未婚妻曾給他織攢了一個美好的光明未來。如今，光明未來真具現了。這位引導他步入人生正軌的痴憨小姑娘，又去了何方。

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善良的人，總是得不到應有的回報？這世間，真有公理存在？

葉梔不自覺地流淚，為小未婚妻的無辜慘死而難過。

這傢伙生來就情感豐富。有些難忘/珍藏的時刻/印象，一記就是一輩子。這是永恆的幸福，也是痛苦的詛咒。

“他們/她們為什麼要害死譚譚？她有錯嗎？她有罪嗎？她只是一個痴憨的小姑娘。”“他們/他們為什麼不肯容許譚譚的要求，為什麼直到死亡，都不肯容許譚譚最後見我一面？”“他們/她們為什麼能因為自己的私慾，就能心安理得地摧毀別人的丁點未來？”“他們/她們為什麼要干那種事？”“為什麼？”

死小孩在葉梔的背後，一連串地問，直擊葉梔的最柔軟內心，掀起內心裏那如狂濤般覆天蓋地的憤怒與痛苦。

“為什麼？”葉梔屈跪於了地，同樣自問。內心的洶湧情感，強烈到直接影響外部的電影世界。周圍環境，一起黑化。眾生都在蟄伏恐懼。

時隔那麼多年，葉梔重啟最早初童年的那段舊事，仍發現它還是那麼冰冷、痛苦。自己完全就無法接受。他自信地以為自己早釋懷於舊事，原來只是他隱藏得極好，舊事從未被外泄。

如今，再度重啟，葉梔彷彿又變回了當年的那個孤獨無極的死小孩。理智被憤怒所摧毀，痛苦與之共舞。殘段的餘燼上，燃燒着一整個童年生涯的心傷與寂寞，極致光亮，極致燎熱。無人能解。他自己極快地被燒死於了陰暗的童年舊事之中，毫無退路。

“你的心，也在燃燒。為什麼不將之釋放？為什麼你要孤獨一人承擔現實所加註於你的痛苦，獨自受傷？”死小孩仍在說。每句話，都像烈火，加劇葉梔的內心燃燒。

“我與你不同！我與你不同！”火焰中的葉梔，大聲吼叫。不肯妥協於世俗的叛逆心性，突忽然被激發。

他就是厭惡這種勸人認命的世俗話語；他就是不甘於痛苦失敗的現實。他就要叛逆反抗！

“我們的叛逆，全都因譚譚而起啊！可她早已被人所害死。”死小孩，在背後，難過地講出了葉梔叛逆的根源。

葉梔聽言，猛然停聲，忽爾跟隨難過。他記起了自己的叛逆根源。

什麼“天生叛逆”！狗屁！沒有人能生來叛逆。叛逆，從來都只是一個相對詞彙。一定有東西與之作比。葉梔的叛逆里，所用來與“世俗”相作比的東西，就是童年最早初的“美好幻想”。那由小未婚妻所親手織攢。

小未婚妻親手教會葉梔如何反抗世俗，保護自己。可她自己卻自願被世俗人所害死。多難過！

葉梔不記得自己的叛逆根源，是因為他不願回憶起小未婚妻的慘死現實。他那演化發展、脹大結蔭的美好幻想里，小未婚妻一直都在。他憑了她所織攢的美好幻想，努力變好，只不過是為了終有一天，能親自在她的眼前，主動具現這美好的未來幻想。

可若人都不在了，那個願與她一同具現的美好幻想，又有何意義？葉梔不願接受殘酷的現實。他故意地扭曲了自己的叛逆根源，催眠自己天生叛逆。

如今，舊事被重啟。那與之相關的一系列真相，自然被牽拔，依舊是那麼破滅痛苦。葉梔一時都難以接受。

“不要再往前走了！那隻會使你愈發痛苦。柴屋裏的那些黑暗存在，不是你該接受的恐怖之物。”

葉梔的內心，異常疼痛。體表的感知系統都因精神作用而混亂崩潰。聽識覺聞嗅，五感纏雜在一切，給葉梔帶來了難以忍受的感知污染。葉梔卻還是憑着對自我的了解，成功猜出死小孩又往漆黑的柴屋處前進。

“當譚譚死亡的那一瞬，我就認為，自己的人生，應該再沒什麼比這更痛苦了。我親眼目睹了美好幻想的丟失。從這時起，我就知道，自己再也沒什麼好失去了。”

死小孩差不多都快走到了葉梔身邊。離推手開門，僅有兩三步之間隔。

“不！你以後的人生，還會遭遇許多美好的事物，還會結識許多良善的人。你還有許多值得珍藏的東西，害怕失去。”葉梔咬牙出聲，於可怕的感官污染中，清晰說出自己所想表達的每一個字。他真想制止死小孩的自墮行為。

“它們能替代譚譚嗎？那些美好的事物，那些良善的人，能替代失去的譚譚嗎？”死小孩在葉梔耳邊憤怒咆哮。他已來到了葉梔身邊，主動停步，不再前進。因為死小孩準備說服現在的葉梔，一同自墮，報復這個虛偽高歌的冰冷現實。死小孩不願現在的葉梔，孤囚於舊事，獨自受傷。死小孩要讓整個世界，都來感受他們所曾感受過的現實痛苦、人生憤怒。

撼動這片世界的強大力量，就呈擺於漆黑柴屋門之後，那些黑暗存在們的手中。

死小孩不介意自己的獻祭。因為其認為自己真沒什麼好失去了。小未婚妻死掉的那一瞬，死小孩覺得自己的現實世界跟着崩塌了。其失去了自己的現實世界。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動力，繼續維持眼前的虛偽世界？他要親手破壞這個傷害了小未婚妻的虛偽世界。他要復仇！他要對整個世界，回應以憤怒與痛苦。他對這個虛偽世界，徹底失望。

“不能替代！但有些事，可以比你想像得更加美好！只要你能親身經歷並感受。”葉梔伸手，欲阻止死小孩的再前進。遺憾的是，沒能作用。

“你在欺騙我，不對，你在欺騙你自己。你自己的內心，都不肯相信你的話語。它在燃燒中悲鳴。它已告訴了我真相。”

死小孩又前進了一步，準備伸手，先推開柴屋門，再帶現在的葉梔，一同進入。

“我沒有欺騙你！我真沒有欺騙你！因為我現在，還沒真正經歷過那些比我想像中更加美好的人和事。我不願說謊。這是事實。但是，我知道，那些人和事，就快要來了。它們就在我的近前。子妤，杜朗大哥，素素，兄弟班級的二貨們，等等等，她們/她們就在我的近前。我能感受那樣的不可預知的美好。儘管模糊，可那也真實出現。如果時間充足，那一定會出現。我相信這樣的現實，必定到來。”

葉梔心慌如遇火。他知道，死小孩就快要進入柴屋了。再不制止，真來不及了。他不願相信，自己仍放不下過去，自己仍還是過去的那個厭惡的自我。他真心希望改變過去的錯誤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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