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十五

看着眼前的‘補湯’,瑪玉珠內心悲涼，她眨去眼中的淚水，如同赴死的戰士樣端起來一口喝掉。

“這就對了嘛,娘娘心善,咱們做奴才的就應該知足感恩。你能被娘娘看中選出來,那是你百年修來的福分，你說是不是？”看着瑪玉珠喝完補湯，大宮女也不急着走,她反而坐下來跟瑪玉珠聊天。

說是聊天，從她的話語中能聽得出滿滿的嫉妒。

這樣的事情每次喝完補湯都會存在，瑪玉珠清楚為什麼,她冷冷的說道：“我要休息了，請你出去。”

大宮女冷哼一聲，端着碗走了。得意什麼不過也是個奴才罷了。

等人一走,瑪玉珠關上門趕緊開始扣嗓子眼催吐。她寧願自己不健康也不要喝那些東西。此外她每天還會自掏腰包點個素炒豆芽或者是綠豆湯喝。綠豆能解毒對她的身體多少有點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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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貴妃在幹什麼？”如今正值三番，康熙很忙,前朝忙的他機會沒有時間去後宮,等好不容易閑下來他才想起佟貴妃跟他鬧脾氣的事兒？他想着事情過去這麼久表姐應該想通了吧？正好他這兩天沒事,等會兒去她那邊坐坐，晚上去皇后宮裏。

前些年宮裏孩子死得多,他加大了對後宮的管理，如今這後宮，每個宮殿都有他的人，從庶妃到皇后，只要是他寵過的,都要做到了如指掌。

梁九功低着頭,如實彙報：“前些日子,貴妃娘娘提拔了個洗漿宮女。”不等康熙繼續發問，他接著說道，“宮女烏雅氏，三年前入宮，今年十六。她是前御膳房總管、內大臣額參的孫女，包衣護軍參領威武的嫡長女。”

“入宮以來就被貴妃娘娘發配到漿洗房，據說，據說這姑娘長的很漂亮，是她們那一屆最好看的宮女之一。”他沒說的是甚至有人拿她跟今年剛進宮的郭絡羅貴人相比較，說那烏雅氏容貌還在郭絡羅氏之上。

啪的一聲扔到手裏的茶盞，康熙暗罵一聲混賬。佟家想幹什麼他再清楚不過，難不成他給佟家的還不夠多？佟國維也不想想，科爾沁那邊都不允許接連出皇後人選，更不允許有蒙古女人懷孕生子。佟家難不成比得上科爾沁？

以前還覺得這位表姐知性溫柔，讓他想起早逝的額娘，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有野心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人。從前年開始就不斷地給自己塞女人，如今還沒完沒了。

康熙知道佟貴妃並不是個很大度的女人，他本來打算去跟佟貴妃一起午膳，晚上留宿坤寧宮。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中午去跟皇后一起用膳，晚上則去了承乾宮。

佟貴妃本來不想讓烏雅氏出來伺候的，只是她也知道如今皇上很少入後宮，若今日不去，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難不成真等到妹妹入宮？

“去給烏雅氏挑一身好看的行頭，晚上讓她來伺候。”佟貴妃咬牙說道。若真讓親妹妹得了寵，家族裏的資源怕是就要傾倒在妹妹身上了，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看着眼前上茶的陌生宮女，康熙的臉色很不好看，這宮女他沒見過，應該就會梁九功說的烏雅氏。看得出來這宮女長相確實不錯，很漂亮，看着也很柔和，是他喜歡的類型。

原本他還以為按照佟貴妃的性子今日不會讓烏雅氏出來，現在看來他還是不了解佟貴妃。

康熙看了佟貴妃一眼，佟貴妃有一瞬間的心虛，隨後她故作大方的的說道：“這是烏雅氏，前兒個妾身邊的二等宮女犯了錯剛提拔上來的，她烹茶很有一套，表弟嘗嘗？”佟貴妃喜歡換皇上表弟，尤其是沒人的時候、兩人床笫之間，如今當著外人的面還是第一次。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什麼心思，見表弟盯着烏雅氏直看，心裏很不舒服，不知不覺就把這稱呼帶了出來。

康熙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伸手拉過烏雅氏，“表姐有心了，那我就嘗嘗。”說著就拉着烏雅氏去了內間。

內間，那是佟佳氏的卧房。

聽着裏面傳來的聲音，佟貴妃臉色特別難看，羞辱。皇上在她的床上寵幸她的人，傳出去絕對是奇恥大辱。

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以往是她太自以為是，皇上終究是皇上，不是她、不是佟家想要擺佈就能擺佈的。他在自己的床上寵幸自己的宮女，更像是一個警告，警告佟家不要妄想控制皇嗣。

佟佳氏不知道自己怎麼出去的，這一晚她卧室的動靜響了一夜，她自己就在隔壁偏房站了一夜。

臨走的時候，康熙說道：“烏雅氏伺候的不錯，擢升貴人。”

梁九功愣了片刻隨後問道：“皇上，留還是不留？”皇上睡誰看心情，讓誰生孩子也由皇上說了算。

他這話說出口康熙看向佟貴妃，而恰好佟貴妃也看了過來，她面上無什麼表情，眼睛裏卻有着隱隱的期盼。

“留吧，”康熙轉過頭，“佟貴妃，朕如了你的心意，望你日後好自為之。”

佟貴妃癱坐在地上，隨後她在嬤嬤的攙扶下起來，走回自己的房間，看着凌亂的床鋪，她臉色蒼白，“嬤嬤，讓人把這些全部都燒掉，讓人全部燒掉。”她尖叫着。

表弟不理解她，家族一直在逼迫她，她能有什麼辦法，她那麼愛表弟，表弟真以為自己是願意的嗎？

佟貴妃只覺得自己很無奈沒有選擇，她卻不想想，自己何曾問過瑪玉珠願不願意？

皇上是生氣的，而且很憤怒，瑪玉珠雖然沒經歷過人事兒可也能感覺的出來。康熙折騰了她一晚上，她渾身青紫，尤其下面都出血了。

坐在浴桶里無聲落淚，她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昨晚康熙和佟貴妃做的事徹底壓倒了她最後的念想。

“佟玉兒、愛新覺羅玄燁”咬牙喊出這兩人的名字，也喊出她心底深深恨意。

兩人一個是貴妃一個是皇上，都不是她能抗衡的，瑪玉珠擦乾眼淚，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就去給佟貴妃請安。好在之前她通過瑪法留下來的人脈讓人給家裏傳了話，又偷偷帶了些藥膏回來以防萬一。

初次成寵的妃嬪第二日都要去皇后那裏請安，如此才算是過了明路。瑪玉珠雖說被皇上封了貴人，依舊需要從承乾宮走着去坤寧宮。

而佟貴妃似乎是為了懲罰她，故意讓轎攆走的飛快，瑪玉珠本就被折騰一夜，等走到坤寧宮整個人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或許是知道今日有新人來了，貴人以上的都來給皇后請安，看到佟貴妃帶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過來，不少人暗地裏撇嘴。都說佟貴妃溫和有禮，瞧瞧這就是溫和的，她後邊跟着那個應該就是新出的烏雅貴人，那臉色一看就知道被折騰的不輕。

在仔細想想似乎每次佟貴妃帶着新人過來都是這樣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

“皇後娘娘到，”

“妾（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由佟貴妃打頭給皇后請安。

鈕祜祿氏看着多出來那個不認識的女人，心知肚明，她笑着說道：“都起來吧，這位就是皇上新封的烏雅貴人吧？本宮聽說她原本是佟貴妃的宮女？不是我要挑刺，都說貴妃對下寬和，瞧瞧這位新妹妹臉色白的。”

“來人，還不趕緊的給烏雅貴人搬個綉墩過來？萬一烏雅妹妹在本宮這裏出了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是那刻薄的呢。”她說著還似笑非笑的看了佟佳氏一眼。

佟佳氏被氣得不輕，當著皇后的面不敢怎麼，回到承乾宮就收拾了瑪玉珠一頓。她也不做別的，只讓瑪玉珠跪着聽她教誨。她是一宮主位，教導瑪玉珠是應該。

瑪玉珠本就不好，被她教育了兩個時辰，回頭就暈了過去。

可惜承乾宮都是佟貴妃的人，直到晚上康熙過去再次點了瑪玉珠，他才知道人被佟貴妃罰了，到現在都無人問津。

“梁九功，明兒你親自從內務府挑兩個宮女給烏雅貴人使喚。”

就這樣瑪玉珠開始了在承乾宮當貴人的日子，她不爭不搶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會跟皇上抱怨，偶爾皇上跟她說點什麼，她也是微笑着聆聽。不多話，讓康熙越來越喜歡往她這邊來。

來的次數多了，又沒有可以避孕，懷上是早晚的事兒。

“娘娘，臣敢肯定，貴人這胎是個阿哥。”又是之前那個太醫，這位太醫擅長此道，他說出的話十有八九是準的。

“很好，好好給本宮保住這胎，本宮必有重賞。”

“主子怎麼辦？看佟貴妃的架勢咱們這胎是留不住了。”佟貴妃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這是看準備皇上會把這個孩子抱給她養。

瑪玉珠臉色也很不好看，她慘笑一聲，“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又是包衣出身，別說被診出是個阿哥，就算是個格格，只怕以我的身份也留不住。”哪怕早就知道這一點，可在這件事來臨的時候她依舊難過。

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她最擔心的是佟貴妃到時候去母留子，這裏可是承乾宮佟貴妃的地盤。想到這裏瑪玉珠咬牙，她使勁兒抓住身邊宮女的手，“烏璐，你去內務府找一個姓費莫的管事，”

瑪玉珠靠近烏璐的耳朵悄悄地吩咐着。佟貴妃擺明了想要她的命，她不得不防備。

“主子放心，奴婢就是死也會完成任務。”烏璐是烏雅家千辛萬苦送進來的，是她的族人，也是進來幫助她的。整個包衣世家只除了這麼一位皇帝妃嬪，雖然還只是個貴人，也值得他們投資。瑪玉珠相信對方會願意幫她的。

她也不求別的，只是讓對方給找個靠譜的接生嬤嬤而已。

當然她並沒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個人身上。在皇宮的這兩年讓她明白，什麼感情都是靠不住的，惟有權勢。烏雅家身為包衣世家，跟不少世家都存在聯誼，其勢利並不比滿洲大族少。相反，包衣妃嬪只有她一個，而滿洲大族基本就是以姓氏抱團，真要算起來還是她們人多。

她相信世家中有的是聰明人，他們應該知道只有自己活着才有價值，死了在培養一個進來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雖然明知道這個孩子不可能留給自己，該他的瑪玉珠一樣沒少，小衣服、小襪子她親自動手做了一套又一套。

只是她沒想到佟貴妃會這麼狠，大概是沒料到她能活下來，孩子生下來她還沒看上一眼就被抱到主殿養着。

“主子，您別難過，等您養好了身體，自然就能見到小阿哥了。”烏璐說的自己都想哭，她原以為自己等人要入宮伺候人夠苦，哪裏知道人人羨慕的瑪玉珠姐姐更苦。她是從瑪玉珠懷孕就被送進來的，親眼看着瑪玉珠被佟貴妃刁難。

瑪玉珠默默流淚，她伸手摸摸肚子，那裏已經扁平了，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自己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

烏璐說得對，佟貴妃這樣待她，她一定不會放過對方，她要活着，好好活着，哪怕見不到那個孩子也能在背後默默地守護他。佟貴妃心腸歹毒這孩子又不是她親生的，還不知道會怎麼虐待呢。

擦擦眼睛，“烏璐，我餓了，給我點吃的。”趁着皇上現在對她還算新鮮，她要趕緊養好身體復出。佟貴妃做的事情她不相信皇上不知道，當初皇上可是跟她說好了的，這孩子允許她養到滿月，如今佟貴妃公然違背皇上的承諾，說不定皇上對她還會有愧疚。

或許她還能抓住這波愧疚讓皇上多來幾趟。

瑪玉珠猜得沒錯，康熙得知此事確實不高興，他早就承諾這個孩子會給貴妃養，可貴妃這樣未免太心急了些。

“梁九功，傳朕旨意，烏雅氏德才兼備，深的朕心，特賜封號德。”有封號的貴人跟沒有封號的不一樣，德貴人生了孩子，給個封號也不算壞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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