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嚇死你,我是卷卷大神!
雪寂言一次次聽到這四字,簡直羞愧難當,後悔得腸子都快青了,他是有多昏庸,才會怒火攻心,不問清紅皂白,給一個女子賜下這樣的牌名?
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他再也躺不住,爬起來冷聲低吼:“住口!”
“卷卷!”安若素用眼神制止他。
雪寂言一陣無力沮喪。
是啊,他叱責她們有什麼用?他現在不是雪聖帝,只是一個五歲小童!
面對眾女的唾罵,安若素笑容淡淡,並不作出任何回應。
她從來就懶得跟別人吵架,沒那功夫,她一向喜歡直接封口。
在眾女罵罵咧咧之際,她卻淡定微笑,轉着手上那隻紅珊瑚手串。
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她發現銀針十分好用,既隱蔽又立竿見影,在現代時她着了魔似的研究這項古術,為的是治病救人,為病人減輕痛苦,卻沒想到,到了古代,竟有這等妙用。
不經意間,數枚銀針已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閃電,燦爛的陽光下,肉眼幾乎難覓他們的影蹤。
罵聲漸漸止歇下來,眾女捂着嗓子,大力咳嗽,然而越咳越覺得嗓間奇癢難耐,於是忍不住又要去撓,直撓得脖上一條條血痕卻不覺,那邊安若素卻像受到驚嚇般大叫:“大仙,大仙您又來了嗎?您不喜歡聽污穢之語,我讓她們住口就是,你千萬不要生氣,求您!千萬別生氣!”
她一幅誠惶誠恐的模樣,跪下來對着某個方向狂拜不止,彷彿真有那麼一個仙人站在她面前,眾女愕然,面露驚悚,齊唰唰噤聲,這情形如此詭異,讓胡凝霜也不自覺白了臉。
雪寂言卻忍不住要爆笑出聲。
他現在總算明白,安若素為什麼要編造那麼一個謊言出來。
不得不說,這謊言編得十分高明。
古人都篤信鬼神仙靈之說,她給自己編了這麼個奇妙的出身,古人都對神鬼仙靈有敬畏之心,自然心生懼意。
而她此番從青冥山離奇脫險,這會兒又在無聲無息中收拾眾女,更顯得這事可信度極高。
如此一來,府中人要想再來欺負他們,還真得好生掂量掂量,兔得惹怒無處不在的神靈。
這一招,既讓安府中人心生忌憚,又很好的掩飾了他的身份,可謂一箭雙鵰!
這個女人,堪稱聰明絕頂!
這樣冰雪聰明又善良可親的女子,實是令人怦然心動。
雪寂言扭頭看向安若素,難掩眸中的激賞喜愛。
在安若素一番鬧騰下,那群烏鴉摸着自己的喉嚨,個個眼神獃滯,神情不安,有的已經開始悄悄逃遁,唯有胡凝霜,還有膽子站在那裏,笑眯眯跟安若素說話。
能擊敗府中后宅團那群心機女,獨佔鰲頭,這個女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只是沒有一群應屁蟲附和,她那套白蓮花戲碼難免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這孩子好像傷得蠻重的!”她起身走向雪寂言,“既是有神靈相護,怎麼會受傷?”
安若素剛要說話,那邊卷卷老神在在應道:“天地之間,五道分明,善惡報應,禍福相承,不經苦難輪迴,何來脫胎換骨?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他雙手合十,頭微仰,對着虛無的空中喃喃輕語,眼神空漠渺遠,明明五歲小童,卻如老僧入定一般沉寂,然而那沉寂之中,分明又有難以言傳的霸氣凜冽,那種強大迫人的氣場,令人只消望上一眼,便莫名生出俯首跪拜之心。
胡凝霜看傻了。
她何曾見過這樣古怪的小孩?
安若素也聽傻了。
這小屁孩在抽什麼風?嗚里哇啦的背這一通是什麼鬼?好吧,前面幾句話倒還算是人話,勉強聽得懂,她瞬間也明白,這個小娃娃在配合她。
她清清嗓子,輕嘆道:“夫人,您現下明白了嗎?脫胎換骨之苦,是成佛必經之輪迴,我等肉眼凡胎,若看不懂,還請不要多言,免得褻瀆了神靈,便不好了!”
胡凝霜驚訝的張大嘴,看看安若素,又看看卷卷,前者一臉虔誠,後者寶相威嚴,饒是她經風見雨,此時也是心肝膽俱顫,她獃獃的站在那裏,走又不甘,留又不敢,忽然想到一事,脫口道:“我聽你剛才叫他……卷卷?”
言下之意,若這小童真是什麼仙佛轉世,怎麼可以叫這麼隨意的名字?
安若素眨眨眼,一本正經回:“夫人,您所敬的佛祖,是不是頭髮微卷?您可知卷字何等尊貴?”
胡凝霜“啊”地一聲,手裏的帕子輕飄飄落在地上,她急急撿起來,乾笑說:“是!是!那麼……若素,我還有事,我回頭再來看你!”
她說完即驚惶而去,一溜小跑,連頭都不敢回,待她走出清韻院,安若素和雪寂言對視一眼,爆笑出聲。
“你還真敢扯!”雪寂言大笑出聲,笑聲帶動傷口,肚子微微作痛,他在那裏齜牙咧嘴,卻還難以抑制胸腔笑意。
“佛祖本來就是捲髮,我又沒有說錯嘍!”安若素眉飛色舞,得意洋洋,“你看,娘親多疼你,卷卷真是好高貴的名字!哈哈!”
她在那裏又蹦又跳,那活潑跳脫的模樣,完全是個嬌憨的少女,哪還有半點方才的冷冽之氣?
雪寂言看着她,忍不住又要發獃。
“小屁孩兒,看什麼?我臉上有灰?”安若素被他看得發怔。
“沒有!”雪寂言微笑搖頭,“突然發現,你長得真好看!”
“哦喲,小卷卷嘴好甜哦!”安若素開心的抱住他,在他的小肉臉重重的親了一下,“卷卷太棒了!居然知道配合我,還會背那麼一大串佛經!我現在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才能生出像你這樣古靈精怪的小孩啊?”
古靈精怪?
雪寂言摸摸自己的臉,其實,他只是成熟聰明好不好?
他摸臉發獃的模樣,再次引得安若素母性泛濫,抱着他的臉一個勁猛親,柔軟馨香的唇瓣觸在臉上,熱熱的,濕濕的,令人心裏又癢又甜,雪寂言只覺鼻間一熱……
“啊,流鼻血了?”安若素忙不迭的幫他擦,“看來我要用點葯幫你調理一下,老流鼻血可不成!”
見院子裏的人都走了,清盈帶着花花跑出來,見安若素毫髮無傷,那些人卻鎩羽而歸,愈發覺得有神靈相佑,整個人也精神起來,歡歡喜喜的對安若素說:“小姐,夫人醒了!”
“是嗎?太好了!”安若素轉回跑回屋內,母女相見,免不了又要痛哭一場,安若素不喜流淚,一時激動落了會淚,很快便控制住,顧清雲卻似心中悲痛,那淚水便似洪水一般奔涌不盡,只哭得數度暈厥仍停不下來。
她一邊哭,一邊數落着自已女兒孫女兒受到的種種委屈辛酸,說得清盈和花花也抑制不住,在那裏抱頭痛哭。
安若素皺眉。
她不喜歡這種哭哭啼啼的場景,好不容易提起的一點精氣神兒也快給哭走了。
但印象中的顧清雲,自女兒遭遇害之後,便終日以淚流面,不然,也不會生生哭瞎了一雙眼。
這個曾經清傲的女人,已被一連串的苦難打擊得近乎崩潰!
“娘,不要再哭了!”安若素平靜開口,“眼淚不能改變任何事!只會讓自己的健康受損!”
顧清雲卻還是淚流不止:“素兒,娘對不起你,是娘無能,害你被人欺負得這麼慘!我沒用,我護不了自己的女兒,也護不了自己的孫女兒,連帶着跟我的婢女,也要受盡折磨,我不配活着!不要救我,讓我去死!”
她心中悲苦萬分,自責痛楚之語綿綿不斷,安若素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娘,不要再哭了!眼淚並不能讓我們的苦難減少一分一毫!”
“都是娘沒用,才讓你們受盡苦難……”顧清雲仍在那裏自怨自艾,安若素“唰”地站起來,冷聲叫:“娘,夠了!不要再哭了!”
顧清雲被她這一吼,嚇得一哆嗦,一雙無神的眼茫然四顧,想說什麼,卻最終又咽回去,清盈那邊輕扯安若素的衣角,低聲道:“小姐,你不要嚇到夫人了!”
安若素不理她,冷冷道:“娘你說的沒錯,你就是沒用,但凡你長點腦子,咱們的日子,便不會過成現在這樣!你可還記得自己年輕時什麼樣兒?你是將門嫡女,嫁人後做的是安府主母,你明明抓得一手好牌,卻輸得一蹋糊塗!你確實該好好反省一下,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小姐?”清盈聽傻了,怔怔的盯着她看,連花花也十分不安,小手抱住安若素大腿,怯生生說:“娘親,你不要這樣說祖母……”
雪寂言卻滿心欣賞。
亂世用重典,沉痾下猛葯,對顧清雲這種鬥志全喪之人,就得用這般冷腔冷調刺痛她,才能讓她重生,若一味同情安慰,只會讓她在那種消極情緒中越陷越深!
看來,這位安家嫡女,不光醫術高明,在人情世故方面,也極為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