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塔內的規則
“送我去下一層。”
陸離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淡然開口道，他已經闖過了四十九層，下一層便是第五十層。
有意節省着體力與內力消耗，陸離幾乎是以全盛狀態踏足進通天劍塔第五十層。
天旋地轉，四周景物的顏色瞬間模糊起來，落在陸離眼裏，就像是一副用色極為鮮艷的水墨彩畫。
待顏色終於恢復正常，四周景象不在變化，一聲悶雷當先炸響，緊接着，夾雜着泥土腥味的濕潤空氣便湧進了陸離鼻腔，他發現自己已身處在一場磅礴大雨里。
陸離沒有運用內力抵禦雨水，任由冰冷的雨水在身上流淌。
濃厚烏雲佔據整個天幕，唯有偶爾乍現的閃電才可為這片天地帶來一時光亮。
在陸離前方不遠處，一名無頭女屍倒在一地泥濘里、倒在一片殷紅中。
陸離瞳孔一縮，眼前一幕是那麼陌生、又那麼熟悉，一股名為悲憤的情緒迅速自陸離心底湧起，他喃喃念道:
“娘親……?”
就在這時，雨幕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夜梟似的怪笑:“桀桀桀桀桀……”
陸離眼神一凌，踏步而出，猛然間雨幕炸裂，那怪笑聲戛然而止，用來發聲的咽喉被突如其來的大手緊緊扼住。
“吞劍老仙?”陸離眼神冰冷，緩緩念出眼前之人的名諱。
吞劍老仙是一個體型乾瘦、略有駝背的老人，他頭頂白髮稀疏，長着倒八眉、吊梢眼。
此人面部皮膚蠟黃，點綴着幾塊老人斑，像鬼多過像人，像魔多過像仙。
吞劍老仙被陸離扼住喉嚨，卻面帶譏諷笑意，他艱難道:“當年你……斷我一臂……拘我為奴……老仙便……再殺你娘親一回……”
陸離陡然伸手抓住吞劍老仙一臂，用力一扯。
噗嗤。
一條臂膀被生生扯下，吞劍老仙悶哼一聲，眼中恨意深沉，“老仙我……最後悔的……就是沒在……你出生那天……掐死你！”
陸離隨手一擲，將吞劍老仙仍在泥濘中，他居高臨下望着面前的老人，冷然道:
“殺人者人恆殺之，你早該有這種覺悟。”
陸離一指戳在了吞劍老仙的眉心，在一聲悶雷里，完成了這一層的試煉。
眼前景象飛速變換，陸離再次回到完全封閉的房間之中，他身上的沒有絲毫水漬，就像先前的暴雨只是一場幻覺。
陸離攤開手掌，掌心處空空如也，先前攥在掌心中的一撮泥土已消失無蹤。
“果然不行么。”陸離自語道，“試煉里的事物不會被帶走，我原想挑件趁手兵器的想法，看來也實現不了。”
在陸離飛升前，經歷過的大小戰役中，敵人手持寶刀利劍的情況並不少見。
陸離原本打算，在後續關卡如果遇上了，順手搶來，打起架來怎麼也比兩手空空方便，如今看來，這想法註定沒法實現。
視線在一本本越發精妙高深的功法秘籍上掃過，陸離的目光忽然被一行金色小字吸引。
那是一本名為《逆轉生死道》的奇異功法，金色小字組合排列成一行句子，為陸離簡單介紹着這本秘籍:
“《逆轉生死道》，此功若成，可逆轉生死，堪破輪迴，證玄冥大道。可惜此功暫為殘本，自認悟性過人者，可取此功法，加以完善，若得圓滿，功莫大焉。”
陸離御風懸停在這本功法前，喃喃自語道:“逆轉生死，死而復生?飛升之後的世界果然非同凡響，這種原本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有機會可以去嘗試。”
“要不要試試?”陸離有些猶豫不決，他自認悟性極佳，想試着修行、完善這門《逆轉生死道》。
可他又怕完善不成，白白浪費了一次選擇功法的機會。
而且這才到第五十層，陸離也並不甘心就此退出通天劍塔。
陸離忽然有了個想法，他對着偌大且無人的房間，試探問道:“如果我最後止步於更高層，還能否回到之前層次，取走秘籍?”
短暫的安靜后，一道宏大、淡漠的聲音緩緩答道:“可。”
陸離放下心來，這才不再猶豫，朗聲道:“送我去下一層。”
……
五十五層。
六十層。
六十五層。
七十層。
陸離勢如破竹，朝着更高層次穩步進發，此時的敵人們，實力愈發強勁，有些已然能與陸離交手十數回合，更多的消耗着陸離氣力。
來到第七十五層，當先映入陸離眼帘的，是成片的翠綠青竹，遠處海浪聲此起彼伏，一股海風撲面而來，搖曳着竹林，裹挾着獨屬於海島的濕潤氣息。
“青神島?”陸離曾在此結茅而居多年，一眼便能認出。
不遠處，一道身影緩步而來，他右手執根青竹，左手負后，着一襲青衫，面容和煦，正是昔年「第一劍客」——葉勝青。
見到來者，陸離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他道:“本以為會在第一百層遇見你。”
葉勝青笑道:“遇上我，你當止步於此。”
陸離搖了搖頭，不予評價，他已看出，此時的葉勝青，實力處於二人當年第一次交手時的狀態，雖強，但不算太強。
葉勝青步伐不變，緩緩而行，卻忽然在一步間，消失在了原地。
數丈距離，葉勝青轉瞬便至，右手青竹刺出，隨後數百道竹影陡然出現，覆蓋向陸離周身要害。
“「竹海快劍」?”陸離毫不慌亂，在輕輕念出此招名字的同時，並指作劍，不退反進。
陸離雙指之上內力環繞，於瞬間連出三劍。
第一劍斷青竹本體，百道劍影當即幻滅。
第二劍刺對方手腕，一抹殷紅噴濺而出。
第三劍斬敵之頭顱，十步之內青竹皆倒。
葉勝青已至十步開外，他抹去咽喉處細微血線，笑罵道:“你劍意還是如此，真他娘的霸道！”
陸離雙手凌空虛握，便有兩根斷竹自行飛到他的手中。
兩根斷竹長度相仿，皆約莫三丈來長，陸離掄圓其中一根，虎虎生風，當頭劈向十步外的葉勝青。
斷竹雖長，落在陸離手中卻去勢極快，只見斷竹化為一道青影，“啪”的一聲劈向目標，竹身瞬間炸裂，卻只在地面劈鑿出一道淺溝，葉勝青則已於瞬間，橫挪至五步開外。
陸離雙手握住另一根斷竹，只見他上身肌肉陡然鼓漲，雙臂之上筋肉紋路清晰，根根青筋暴起凸顯，擰動腰背，一竹橫掃而出。
斷竹掃過之處，青竹傾倒一片，三丈來長的斷竹去勢不減，掃向葉勝青腰間，要將他一分為二。
葉勝青嗤笑一聲，足下一點，御風而起，避開那橫掃而過的斷竹，葉勝青御風懸停於半空，點評道:“威力夠足，速度夠快，就是幅度過於誇張，躲開並不算難。”
陸離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再躲躲看。”
說話間，陸離忽然伏低上身，在灰白長袍未遮掩住的小腿之上，青筋暴起，肌肉陡然鼓脹，陸離雙腿猛然一蹬，“砰”的一聲，地面深陷出兩道腳印，陸離已如炮彈般一飛衝天。
葉勝青神情當即凝住，他剛想御風躲避，卻看見一隻拳頭已在眼前急速放大。
砰！
陸離一拳揮出，順着慣性又衝出好些許距離，才御風懸停於空中。
在他下後方，頭顱已四分五裂的葉勝青，帶着大片鮮血，如斷線風箏般，頹然跌落。
“完成第七十五層試煉。”
宏大、淡漠的聲音響徹於天地，四周景象飛速變化，一排排高大如巨人般的古木書架再次映入陸離眼帘，腳下是陳舊的木質地板，四周是無門也無窗的灰白色牆壁。
陸離盤溪坐下，低頭看向腫脹紫青的右手食、中雙指，搖頭自語道:
“以徒手破「竹海快劍」，以雙指斷青竹，看似挺簡單，卻折了兩根手指，之後再不可如此輕敵。”
告誡着自己，陸離左手輕握住骨折的右手雙指，將溫暖的內力涔透進受傷處的皮膚、肌肉、骨頭。
咔嚓——
陸離左手陡然握緊，在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響動聲里，他已強行將斷指接了回去。
醇厚的內力滋養着傷勢，讓骨折處迅速形成骨痂，讓數月才能痊癒的傷勢在短短片刻已初步治癒。
“療傷所消耗的內力比通關一層試煉還要多，之後得小心些，避免沒意義的負傷。”
陸離這次沒有再御風而起，為了節省內力，他步行在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之間，瀏覽着愈發精妙的一部部功法秘籍。
走着走着，陸離忽然止步，他的視線停留在一本功法秘籍上，濃郁的劍眉下意識微微皺起。
感知到陸離的視線，金色小字隨即從那部秘籍之中鑽了出來，為陸離介紹着這部功法:
“《狂魔戮仙斬》，此招爆發力極強，使用時需耗盡全身氣力肆意狂斬，忘卻生死，將生死勝負皆繫於此招之上，習練者當對此招抱有無匹之信念，方可爆發自身潛能，克敵制勝。”
“「狂魔戮仙斬」?這門功法我從未傳授給他人，怎麼會收錄在通天劍塔里?”陸離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