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百分之九十
裴盞看着嘴上說她很快就回來了的那個宮女,冷笑一聲,上前將她的脖子掐住:“很快?你怎麼知道的?”
手上的力道十分大,竟有要將人連着脖子提起來的趨勢。
“奴婢……猜的。”脖子被掐死,空氣正嚴重不足,宮女正在死亡邊緣遊走。
他扔掉宮女,後者瞬間跌倒在地,止不住地咳嗽:“咳咳……”
“對不起殿下!奴婢愚昧了!奴婢愚昧,殿下饒命。”小姑娘跪在一旁止不住地哆嗦。
宮女們要勸戒的話語全都卡在喉嚨。
太子殿下……
他像是換了一個人,變成了大家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厭倦又疲憊,怨毒又憎恨,忽而悲涼,忽而陰惻。
平日裏說些體面話,即使大家都知道不是真的,太子殿下也不會過多計較,可偏偏這一次,殿下卻沒有再容忍這樣的安撫。
裴盞看向地面。
除了東宮的宮女,殿下平日裏的暗衛也來了。
他們辦事不力,自然要罰!
除此之外,屋內低下頭的眾人中還有一人,柳絮。
柳絮跪在屋內,不知太子會如何處理。
昨夜……柳絮想起昨夜,都覺得窩火,只差一點點,明明就只差一點點了,可偏偏太子殿下醒了。
也不知為何,明明她下的葯就是足量的呀……
一醒來,就忙着找人,什麼也顧不上了,面色更是可怖到扭曲。
即使慾火焚身也不肯碰她。
柳絮捏緊了拳,依舊不甘心。
他在大殿裏來回踱步,觸手可及之物能被砸的東西全部被他嘩啦啦砸了個稀巴爛:“去找人!找不到,你們都可以……”
後面的話他沒說,可大家同時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死”。
有碎片飛濺到青年臉龐,瞬間劃出幾道細碎的血痕。
眾人齊齊跪下:“殿下息怒。”
“太太太……太子殿下!”有人連滾帶爬地進了來。
“回來了!回來了!”
裴盞大步上前,迷茫道:“誰?”
“周姑娘回來了,此刻就在院中!殿下!”
裴盞瞬間坐卧不安,戾氣一瞬間泯滅了。
真是神奇,周姑娘一回來,太子殿下又恢復了正常,眾人可喜可泣,慶幸的眼淚要奪眶而出。
氣氛緩和幾許,又冷了起來,只見裴盞明明心急如焚,眼裏卻是怒火中燒:“叫她走,回來幹什麼?”
小太監腳差點沒給他崴斷:“……”
“別啊殿下!周姑娘這好不容易回來了,您就別將人再趕走了吧?”
好不容易回來?這可真是提醒裴盞了!周自柔是從哪兒回來的?他派去的人搜遍了宮裏都沒有找到人,她消失了,還是一整夜!
誰知道她一整夜去了哪兒?
裴盞臉色陡然一變,乍青乍白。
“周姑娘,您小心着門檻……”門口處,有太監小心翼翼地迎。
她真的回來了?
裴盞視線上移,去盯住門口處出現的人,心思瞬間飄走,擺出一副冷靜的姿態,趕人的話卻是沒有再說。
“多謝。”太監的曲意逢迎實在明顯,連她邁個門檻都要小心。
進了屋,更是誇張,烏泱泱的人跪了一地,齊齊地叫她周姑娘。
周自柔微微一頓。
太監哪兒敢受這尊小祖宗的謝,“姑娘折煞奴才了。”太監心說,以後誰也能得罪,就是絕不能再讓小祖宗跑不見了!
她進屋以後,太子殿下沒說過一句話,周自柔邁出一步,眾人警覺,齊齊地從本就不大的屋子裏讓出來一條路。
這條路連接周姑娘和太子殿下。
“這是怎麼了?”她垂眼,問的卻是紅兒。
紅兒一路將她帶到這來。
紅兒揣揣不安,看一眼太子。
太子直勾勾地看着周自柔。
紅兒小聲:“奴婢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昨夜一夜未睡,姑娘陪陪殿下吧。”
說完,紅兒就退了出去,緊接着,浩浩湯湯的下人們也一齊退了出去,腳步都放得輕慢。
唯有柳絮深深地看了一眼獨坐床榻的太子爺。
他會找她的吧?
畢竟她已經和他有了那樣的親密。柳絮抿了抿唇,因為這一勾唇而漩起一個小小的酒窩,堅定地揚了揚眉。
嗯?周自柔站在屋內,疲倦而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他一夜未睡?
哦……周自柔慢慢理解了這話,接着釋然了。
少女神色冷淡,動了動腳,慢慢走到圓桌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坐下不久,裴盞也坐了下來,不是她身邊,而是她對面。
“昨天晚上去了哪兒?”
周自柔飲一口茶,在這樣的天氣下,卻是早已經涼了。
裴盞問出口的話似乎還帶着微微的顫抖。
沒有人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心情。
周自柔對這杯茶十分惋惜,本來就心涼,這杯茶更是喝得人心灰意冷。昨天晚上,周自柔用掉了【隔牆有耳】的獎勵,接着在林蔭湖周圍待了一夜。
放下茶杯,周自柔說:“一個人無聊,便去林蔭湖逛了逛,你知道那裏昨晚有孔明燈嗎?”
“不知道。”裴盞看着她,吶然吐出這一句。
周自柔點點頭,“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她還沒說完,裴盞就嗖地站了起來,周自柔因為他這樣突然的舉動而抬頭,下一秒,裴盞一手覆在她的後頸項,一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附身吻上她的唇。
“……”
周自柔睜着的眼睛透出微微的愣,翹起的眼睫毛又長又卷。
裴盞的唇瓣本來發白,這時候漸漸透出正常的紅潤。
裴盞閉着眼,將這一個吻逐漸深入,舌尖入侵掠奪她全部的空氣。
“唔嗯……”
周自柔皺起眉毛,想要推開他。
裴盞直接將人雙手鉗制在身後,肆無忌憚地吻着她,他的手移到少女上背部,另一隻手去撈起她的腿窩。
抱起來,吻卻沒停。
周自柔根本推不開。
被他抱到床上。
剛一落屁股,周自柔又被他抱的騰空而起。
裴盞終於停了,看着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們不在這。”
周自柔微微喘着氣,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為什麼?”
裴盞輕聲:“臟。”
門“噼啪”一聲被人粗暴地踹開,裴盞抱着人走出來,外面空無一人,侍奉的宮女都守在院外。
裴盞面無表情,察覺到她的掙扎,說了句別動。
“來人,備轎。”
腳步聲漸漸遠去。
側彎角處,慢慢走出來一道漆黑的人影。
柳絮抬起頭,自打聽見那個髒字開始流淚,現在,在可見光的地方,柳絮已經梨花帶雨。
~
翌日,天漸漸亮了。
有人在太子寢宮殿前跪了一夜。
“柳絮在幹嘛呀?”
“不知道,別看別看,快走了。”
昨夜太子寢宮傳出的聲音聽得人面紅耳赤,竟然還有人堂而皇之地在殿前聽一夜!柳絮也是真真兒絕了。
不過路過此處,都能看見柳絮臉色煞白,彷佛虛脫,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柳絮是怎麼了?
昨天晚上以周自柔的消失為導火索,太子殿下暴怒一夜,也無人察覺到最開始陪在太子身邊的宮女其實是柳絮。
大家更不知道,前一夜同太子躺在一張床上的人是柳絮。
倏爾,人來人往。
“太子殿下要第幾回水了?”
“第三次。”
“天吶。”
“……”
柳絮死死咬住唇,殿下這是在羞辱她。
片刻,柳絮再也忍不了了。
“太子殿下!您難道忘了前夜的歡愉嗎?您就非要這樣,以這種方式來對待奴婢嗎?”
整個大殿裏一片死寂。
柳絮在說什麼?
“你好好休息。”一個吻落在周自柔額頭。
大殿之內,周自柔懶洋洋地看了一眼他:“外頭似乎有你的情人。”
聲音之大他們自然是都聽見了。
裴盞瞥她一眼,玩味地翹起唇:“你信她嗎?”
周自柔不回答,她伸出一條細白的胳膊,彷佛要去夠不遠處的銅鏡,用力的小臉:“呃啊……”
她在床上,自然是夠不着的,便昂起頭看着他。
裴盞笑:“要那幹什麼?”
她依舊不回。
不達目的就不理人,“真有你的。”裴盞說道一句,說完,就認命般的去給她拿。
“鏡子裏的女人臉色白的像鬼。”周自柔說。
她拿到鏡子,都不仔細看,就兀自吐出這麼一句。
裴盞擰眉:“哪兒有?”
周自柔扔掉笨重的鏡子,起身將一張臉湊到他面前,極近:“你看,這兒,這兒,全是黑眼圈。”
“我已經一天兩夜沒睡覺了。”
裴盞:“……”
昨天早上周自柔回來,在這之前,她一夜未歸,在林蔭湖逛了一夜。
而她回來以後,又被裴盞抓着干那檔子事,在床上度過了一天一夜。
到現在還沒睡覺。
裴盞一時有些無言。
“那這樣說,我是不是很厲害?”
裴盞有些殷切討好似的,緩緩問出這一句,他乖巧無辜的臉上寫滿好奇,完全看不出他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
周自柔幾乎是詫異的表情了。
周自柔一噎:“你跟誰學的這話?”
“柳壯壯。”裴盞乖乖回答。
周自柔疑惑:“柳壯壯是誰?”
“柳二爺,他大名叫柳壯壯。”
“他不是自稱柳二嗎?”
“只是不喜歡別人提到這個名字罷了,柳二爺大名叫柳壯壯。”
“……”
裴盞像個復讀機一樣,柳二爺叫柳壯壯這件事因為此深深地記在了周自柔心裏。
想不到在京城裏名聲被傳得如此凶神惡煞一人,有這麼個奇葩的名字。
帶點萌。
不過這絲毫不能讓周自柔對他有所改觀。
“不要跟柳二爺學,他是個壞蛋。”周自柔眼底浮現厭惡。
裴盞被她這抹神情刺了眼:“為什麼說他是壞蛋?”
“他販賣婦女,拐賣兒童就算了,開青樓還明目張胆地在京城最繁華的街上開,害我每次都要繞路走。”
裴盞:“……”
柳絮明顯察覺到有愈來愈多的目光落在她孤零零的身上。
“我的天吶,前天晚上柳絮和太子殿下待在一起?”
“難怪我們去的時候柳絮就已經跪下了。”
“那太子殿下會收了她嗎?”
“你說呢?寢宮的門都沒有開一下,看這情形就知道,她剛剛喊出的那句話像是一個屁,放出來就放出來了,臭倒了一堆人,卻並沒有在太子殿下心裏任何的浪花。”
柳絮的臉頓時變得無處安放,她縮起脖子,就在這時,門終於開了。
“太子殿下……”柳絮一個踉蹌站起來,腿麻了,她一個不重新跌到地上。
“啊。”
柳絮眼波流轉,楚楚可憐:“殿下。”
裴盞:“你在這裏幹什麼?”
“奴婢自然是在等殿下,殿下難道不該給柳絮一個交代嗎?”
裴盞兩手把門,故而門還開着,他回頭看一眼,床位於只有他能看見的地方,床上的人一動不動,應該是已經睡了。
裴盞先是輕合上門,接着他慢慢地走下台階,在跪坐女子滿目期許下路過。
扔下一句。
“跟我來。”
~
周自柔睜開眼。
眼前的薄紗飄揚,她目光渙散。
特別是想起昨天晚上的聲音,她更是裹緊了被子。
好冷。
記憶像是被牽扯到遠處,小時候生病的時候,也是這麼冷,不過媽媽會抱着她睡覺,這一次卻沒有任何人。
一滴淚緩緩從眼角落下。
“宿主,再次確認,您要使用【隔牆有耳】,聽取目標對象【周天霸】生前最後一分鐘的聲音嗎?”
“是的。”
是的,前天晚上,她聽到了。
周自柔將自己蜷縮成一隻蝦。
同時,她也發現了。
好像,裴盞已經愛上她了。
是嗎?
那離攻略成功,應該也不遠了吧?
果然,系統說:“攻略對象好感度達百分之九十。”
周自柔唇角龕動,輕聲笑說:“真好,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忽然,被子被她揪出一個皺巴的形狀,周自柔忍受着身體的難受,表情極度痛苦。
誰在乎呢?他是不是乾淨的。
那個柳絮跟他又到底做了什麼,這些問題,周自柔一點也不想去探究。
浪費時間和精力。
周自柔只知道,她一刻也不想在這個世界多待了,與其殺了裴盞讓自己回不去,誰也不好過,不如虛與蛇尾地攻略完,完畢以後,她走,他留,她再也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