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第8章 大難不死
第8章大難不死
領頭灰衣人喋喋怪笑,道:“兄弟們手頭有點緊,想向尊客借點值錢的東西花花!”其人聲音確是十分渾厚有力,看來武功自是不弱。
裴鼎心頭一驚,暗叫不妙,這些人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事先埋伏,自是事出有因。但他久經戰陣,瞬即冷靜下來,尋思:這些多半是江湖綠林打家劫舍之輩,自己一行人入其彀中,身處險境,但自己身邊多是家眷,不便武力相抗,況幼子旻兒尚在襁褓之中,更讓他多了一分顧慮,與其強出頭,不如破財免災吧。
裴鼎大聲道:“裴某雖為官多年,但兩袖清風,剛正守廉,並不像有些大官一樣身家巨萬,但諸位既已開口,我等自當奉上心意,使諸位不至於空手而回。”
他言語不卑不亢,接着手一揮,便有隨從捧上一個盤子,盤中放着兩枚金錠,看看足有一百兩之多。
領頭灰衣人身形一搖一晃,臃腫的身材走起路來一步一步踏得十分清楚,像是害怕踩死地上的螞蟻一般,每走一步,就好像在別人的心裏敲上一錘。
只見那領頭人趨步向前,左手接過盛放金錠的盤子,猛然間,他右手一掌,去勢如風,從盤底擊中那名裴家隨從,“嘭”的一聲,渾厚的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噴涌而出,那名隨從如斷線之風箏,飛出兩丈開外,倒地不起。鮮血從嘴角汩汩而出,眼見是不成了。
裴山急向前飛奔過去,查看這名隨從的傷勢。
裴鼎一愣,沒想到對方如此狠辣,但投鼠忌器,不便發作,他強壓怒火沉聲道:“我乃左衛大將軍,爾等豈可如此無理?”
“哈哈哈……”灰衣頭人又是連連怪笑,“區區金子,視我等如無物?”
他左手將盛放金子的盤子隨手一拋,右手朝裴鼎一指:“我要的買路財,乃你項上人頭,尊主懸賞者,價值千金!”
說完,他手一揮,周圍的灰衣人紛紛掣劍出鞘,收縮包圍圈,緊緊圍了上來。
裴鼎大怒,但此時已心如明鏡,來者不善,對方早已在此埋伏,目標是自己。裴家眾人只有自己和裴山身懷武功,看來此事已不能善了,他心思急轉,當下已有計較,便即回頭朝夫人叫道:“帶旻兒走!”
話已出口,裴鼎瞬即拔劍出鞘,先下手為強,反向領頭灰衣人攻去。
灰衣人隨手一劍,隔開裴鼎長劍,裴鼎一劍快似一劍:因為他心知肚明,敵人眾多,群敵環視,如能擒賊先擒王,或許能逃得此劫。
不料這灰衣領頭人也是使劍高手,一柄長劍異常狠辣,其劍法藏頭縮腦,守得極其嚴密,偶爾又趁隙攻出那麼一劍,又往往從出其不意的方位刺出,裴鼎竟一時不能佔優。加之三五招一過,對方竟有兩名灰衣人從旁助攻,裴鼎急切之間,反有些顧此失彼,不能抽身。
其餘灰衣人一直紀律嚴明,不言不語,只看灰衣頭人的眼色行事,此時,眾灰衣人更不搭話,紛紛殺將過來!
裴山早已會意,護住夫人和小主,退向停靠在路旁的一輛馬車,而其餘眾家眷卻被灰衣人一陣衝殺之下,許多手無寸鐵之輩立刻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看裴山等已靠近馬車旁,一柄劍卻如毒蛇般纏了上來,裴山劍身往外一崩,順對手長劍之劍身斜削過去,這名灰衣人差點兒五指不保,被裴山逼得連連後退。
更在此時,一聲痛呼,一名灰衣人偷偷從後面靠近馬車,伏在馬車下,從馬車底部刺出一劍!
裴夫人猝不及防,腳上已然中劍,她痛呼一聲,左腳小腿上頓時鮮血直流,疼得她抱着孩子單膝跪在了地上。
裴山氣極,看也不看,勁透手腕,一劍從馬車車身空隙里刺去,躲在馬車后的灰衣人一聲慘叫,登時了賬。
裴夫人中劍后,沒支撐多久,又頹然坐在地上,毫無防備之力,裴山一劍刺倒藏身馬車后的狂徒之後,情急之下,劍身卻卡在了馬車上,急切之間連拔幾下都不得出。
不曾想,此時裴山後背空門大開,剛剛被他正面逼退的灰衣人又一劍疾刺而來。
眼看裴山難以幸免於難,不料,一柄長劍“嗖”的一聲破空而來,劍身刺穿了偷襲者的手腕!
裴山急起右腳,將偷襲者踹得老遠。待其緩過神來一看,原是裴鼎見情形危急,隔空擲劍相救。
原來裴鼎在灰衣頭人圍攻之下,數度遇險,幸好他極會察言觀色,眼見敵人人數佔優,又有兩三人輪番上陣襲擊自己,縱使自己全力搶攻,硬逼退一人,就有人又前仆後繼而來,敵人如此難纏,他邊戰邊想對策,忽然,他猛揮一劍,趁敵人後退的當口,裴鼎急忙趁勢退入陶然亭中。
亭中不過兩丈見方之地,地勢狹小,對方即使三人對他進行攻擊,有亭柱遮擋之下也是施展不開,裴鼎籍此漸漸扳回劣勢,逐漸與灰衣頭人堪堪打成平手。
裴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眼見裴山遇險,他不及思考,電光火石間寶劍脫手飛出相救,但他擲劍之後手無寸鐵,後門空心大露,灰衣頭人追上,一劍斜斜劃下,裴鼎的背部一陣劇痛,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衣裳。
裴鼎顧不得疼痛,他跳下亭子,向馬車飛奔而至,見夫人懷中孩兒安然無恙,他大喜過望,顧不得取回長劍,一把抱起母子二人,用盡全力一躍而上,將母子二人塞入車廂中。此時其餘家眷已是紛紛倒地,他也是顧不得了,只連聲大叫道:“山兄,快上馬來!”
裴山早已趁機從馬車上拔出寶劍,沒想到他抬手一劍,不是刺向敵人,而是刺向馬臀,馬兒吃痛,狂奔向前!
裴山決絕道:“將軍先行一步,小人隨後便到。”
裴鼎急了,從馬車上伸手來扯裴山,嘴裏連連呼喊:“山兄……山兄……山兄……”但馬車已瞬間向前飛奔開了。
原來,裴山已抱定必死決心,他十分明白,憑將軍和自己二人之力對付眼前敵人,已然險象環生,要衝出十餘人的包圍而安然無恙,更是談何容易,更兼還有受傷的夫人和年幼的小主,時間一長,機會愈加渺茫。這些年,將軍及裴家人待自己親如兄弟,讓自己衣食無憂的過了二十餘年的快樂時光,只有自己拚死抵抗,方能為將軍帶來一線生機,以報將軍知遇之恩。
裴鼎當然明白裴山的用意,雖然是那樣的不舍,但此刻,他知道自己縱使留下也於事無補,他決不能辜負裴山以命相護之情!
眾灰衣人怒喝聲中追趕過來,但裴鼎一邊揮動馬鞭抽向馬車兩旁的敵人,一邊驅馬前進,馬兒四蹄翻飛,不消片刻,便把追兵甩於身後。
裴山見馬車遠去,雖全敵環顧,他反而冷靜下來,面對灰衣人的攻擊,他全不顧防守,拚死揮劍抵擋,但敵人人數眾多,他被逼得連連後退,身上已數處挂彩,使得他不由得大喝一聲:“賊子住手!”
裴山聲如洪鐘,威風凜凜,對手倒是一愣,真就停下手來。
裴山悵然道:“裴家自認頂天立地,與人素無過節,更與諸位素不相識,如今爾等下此毒手,將我家人趕盡殺絕,我自當以死相博,但還請示下,爾等究竟為何如此?”
領頭灰衣雙眼一翻,慢吞吞地說:“大唐忠義之臣,皆為我等宿仇!”
裴山聽聞此言,猛然醒悟,大喝道:“亂臣賊子,我誓殺汝!”
他猛然提劍一揮,一名灰衣人沒有防備,中劍倒地!
眾灰衣人不料裴山突然發難,頓時個個對他怒目而視,似要將他撕裂,加之裴鼎已經逃走,灰衣頭人正懊惱異常,便招呼灰衣手下全都朝裴山圍了上來。
裴旻長劍揮動,奮力招架,然而,猛虎難敵群狼,裴山漸漸體力難支,身上又添了幾處劍傷。
“劈劍勢!”
只聽得裴山一聲暴喝,一名灰衣人連手帶肩被砍了下來,而此時,裴山身後一柄劍趁勢偷襲,劍鋒將裴山透體而過。
裴山連退數步,單膝跪地,以劍支地,鮮血從他的嘴邊汩汩而出,但此刻眾灰衣人攝於他的餘威,竟不敢上前。
裴山竟慢慢站立起來,一步一步,向敵人走去,他瞪大雙眼,見人慾噬,氣勢逼人!
那些灰衣嘍啰不敢上前,被逼得步步後退!
領頭灰衣人見勢不妙,躍步向前,持劍沖了過來。
不曾想裴山已暗暗積蓄了全部殘力,白光閃動中,他掌中長劍“颼”的一聲,脫手破空而出,往灰衣人面部飛去,正是一招“流星飛劍”!
灰衣頭人不料裴山敢於擲劍,他百忙之中急一側身,劍鋒在臉上劃過一道血痕,長劍來勢不減,向後飛去,“噗嗤”一聲,那領頭人身後另一名灰衣人猝不及防,胸口中劍,劍鋒穿胸而過,中劍者連連倒退幾步,轟然倒地。
良久,眾人方緩過神來,灰衣領頭者上前看時,裴山長身傲立,怒目圓睜,已然氣絕,真忠心護主之人也!
卻說裴鼎飛奔上馬,不敢回頭,也不辨道路,任馬車疾馳,不知過了多久,奔跑良久的馬兒終於支持不住,緩下步來。
裴鼎掀開車簾,看車中母子,夫人驚魂未定,一臉彷徨,幼子睜着靈動的雙眼,在襁褓中吮吸着手指頭。
裴鼎無暇顧及其他,此時,他內心憂慮,加之害怕追兵趕來,一時只得坐回車廂外,一邊任由那馬兒隨意前行,一邊且撕開衣襟,草草包紮傷口,止住流血。
這一走就是一大半天,直到太陽西垂,人困馬乏,抬眼望去,山中露出寺廟一角,裴鼎心中一寬,想着先遠離大路,到寺中借宿暫避,再做打算。
裴鼎脫險,如何渡劫?
正是:
驚天之變平地起,萬里波瀾狂風雨。
人生坎坷有劫難,幸得逢凶能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