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第9章 逢凶化吉
第9章逢凶化吉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正因為這一場血戰,才使得裴氏與千載寺結下了千古奇緣。
大唐時代,儒教、道教、佛教十分盛行,如花開並蒂,爭奇鬥豔。
千載寺,位於河南道北部,因寺里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高僧而聞名天下。
據傳此人為一棄嬰,在寺廟旁的馬蘭草堆里被人發現,當時又是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因此,他被認為是神龍降凡,馬蘭草母誕世。他從小就極為聰慧,智計過人,有過目不忘之能,且文智、武學、醫術、易理、雕塑等領域均有極高的造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因為他長大后在千載寺修行與傳道,故而千載寺信男信女眾多,寺內信客雲集,香火鼎盛。
後來,這位高僧參透哲理,將佛、儒、道奧義三教合一,達到了頓悟生死極樂,知曉天地造化的地步,因他常年為廣大眾生傳道祈福,連皇朝天子也知曉其名聲,常常召他前往,為皇帝講經論法,因此,在貞觀年間,他被唐太宗李世民賜名為李道子。
李道子心靈澄澈,並未被虛名所蒙蔽心智,而是繼續在寺中清凈之地參禪悟道,後來,他果然取得了偉大的成就,他以大智慧參透道教無極經、道德經,佛教易筋經,儒教周易以及醫藥寶典黃庭經、千金翼方、導引吐納法等,融會貫通而創立出無極功,無極功關聯天地寰宇之學,追溯人本自然理念,博大精深,卻又樸實自然。
李道子悟出無極功之後,仍然停留在千載寺,繼續在寺中悟道傳道,千載寺更是名揚四海。
裴氏一家人本來是向西而行,直奔蜀中之地,不曾想遭此不測,裴鼎駕着馬車混亂中不辨方向,一路逃亡,不知不覺竟向北來到河南道地界的千載寺附近。
殘陽如血,映在裴鼎的身上,人和馬車都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顯得如此凄涼落寞。
一天的亡命奔逃,裴鼎只顧護着愛子和夫人脫離險境,其他全然無法顧及,此時他跳下馬車,才感覺雙腿虛軟,他猛地一個踉蹌,身子險些站立不住,此時此刻,他的體力嚴重透支,腳像灌了鉛似的沉重,背上傷處傳來一陣陣劇痛,傷口外的衣服上也滲出團團駭人的血痕。
“夫君,你怎麼樣?”夫人焦急的問道。
裴鼎咬牙硬撐着站直身子,道:“不礙事,我還撐得住,只要你們母子平安,我心中便石頭落地。那裏有一座廟宇,我們先去裏面避一避。”
“如果你有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話音剛落,裴鼎已支持不住,單膝跪在了地上,口中不停的喘息,他受的傷實在太嚴重了。
夫人趕緊下車,臉露惶急之色,夫人本來就體質柔弱,但她見夫君走不動了,此時她不得不左手摟抱孩子,右手勉力攙起裴鼎,一步一挪地走向廟門。
走了幾步,裴鼎撥開夫人扶着他的手,他利用身上殘存的體力,拖着疲憊的雙腿奮力向寺內走去,他臉色蒼白,但咬緊牙關,只要不死,他甚至還可以戰鬥,這種毅力,錯非意志如鋼的鐵血軍人,一般人斷難做到。
兩人抬眼一忘,“千載寺”三個雄渾古樸的古篆金字牌匾已在眼前。
裴鼎步法踉蹌,雖身受重傷,但他求生的本能極強,多年的軍旅生涯,使他的意志如鐵石一般剛硬,非一般人可比,又幸許是見到過的死亡太多,遇到變故,較之夫人的仿徨無助,他反而顯得鎮定無比,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到最後,他絕不會輕言放棄,內心湧起的悲憤和一股無名的意念,支撐着他向寺中走去。
此時,路上已沒有上山的香客,寺門前七八十級的石梯讓裴鼎步履維艱,他望着“千載寺”三個字,目標近在眼前,又好像遠在天邊,他好不容易一步一挨地走到硃紅色的門前,來不及敲響門環,失血過多的他再也支持不住,轟然撲在門上,撞進寺去。
千載寺的前院裏,古樹參天,鳥雀飛鳴,暖風微醺,落葉輕飄,一切顯得那麼的靜謐,有幾名年輕的僧人正在院落里悠閑的洒掃着。
突然,“撲通”一聲,寧靜祥和的氛圍被打破了,一人渾身鮮血撞進廟來,仆倒在地便不見動靜,在他身後,緊跟進來一名驚惶失措的婦人,婦人懷中還抱着一個可愛的嬰兒,這嬰兒不哭不鬧,睡得正甜。
這些年輕的僧人頓時亂作一團,有幾人頓時圍了上去,看個究竟,另有人匆匆前往大殿,報與住持知曉。
不消片刻,千載寺住持方丈普觀帶領兩位僧值匆匆趕來,只見一男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而男子的旁邊,一個婦人正抱着一個半歲左右的可愛嬰兒。
夫人抱着孩子,哭泣着跪下道:“請高僧大慈大悲,救我夫君!妾身感恩不盡!”
此時他三人窮途末路,尤其是丈夫生死未卜,如果寺僧不施以援手,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方丈一看眼前情形,那地上的男子已昏迷不醒,而婦人懷抱着嬰兒,茫然四顧,六神無主,他惻隱之心頓起。
方丈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請勿驚慌,既然入了我佛門之地,我佛慈悲,度化眾人,我們又豈會坐視不理,請起來說話。”
然後,方丈果斷地對眾僧道:“救人刻不容緩,先把傷者送往偏殿安置!”
在普觀的指揮下,僧值很快找來了一塊門板,幾名年輕僧人連忙七手八腳卻又小心翼翼的把裴鼎搬上門板,送入千載寺右側偏殿之中。
方丈普觀隨後而至,他六旬上下,慈眉善目,身上斜披住持鑲金大紅袈裟,頸上掛着一百零八顆佛珠串,這佛珠串用上好菩提子製成,每顆菩提子紅中透着光亮,顯見是方丈經常念經時捻動佛珠所致。
普觀方丈不但佛法修行首屈一指,也曾受高人傳授過極其精湛的醫術,此時,他身邊的一個小沙彌便挎着他的藥箱在一旁等候。
這突然進寺的一行三人,其中婦人受傷不重,只是腿部中劍,她被灰衣人從馬車下偷襲,刺了一劍,所幸那長劍被馬車擋住,未傷及婦人身體要害,普觀方丈在其腿傷處施與金瘡葯,稍加包紮,便無大礙。
只是裴夫人平日身居府邸,以前並未經歷過如此險情,她受驚過度,精神高度緊張,驚慌失措之色尚未得以平復。此時,她正坐在床邊,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夫人仍是愁眉緊鎖,滿面惶急之色,只是她懷中嬰兒倒也毫髮無損,此時正睜大圓圓的雙眼看着周遭事物,胖乎乎的小手搖來擺去,極為可愛。
這小小孩童不諳世事,渾不知自己剛剛從一場巨大的變故和危險中死裏逃生。
唯有裴鼎受傷較重,普觀細細檢視之下,發現裴鼎背後所受之傷,被人一劍從右肩直到左肋之下,深深的劃出一道血痕,皮肉外翻,情形可怖,觸目驚心,從傷情推斷,造成此傷的長劍必定薄而窄,輕而軟,劍傷入肉,幾乎傷及筋骨,看着便讓人膽顫心驚,加之經過長時間的馬車顛簸,疲於奔命之際,失血較多,醫治起來比較麻煩。
幸得普觀方丈精通醫術,有妙手回春之能,他急忙在僧值的幫助下為裴鼎仔仔細細的清理乾淨創口,再取出寺中珍藏之千年人蔘玉露膏敷於傷處,用乾淨白布裹好傷口,然後讓裴鼎內服九轉雪蓮丹,以補氣行血,內外兼治,最後再輔以補血之藥物與食物,方可收得奇效。
千年人蔘玉露膏,乃是用塞外的千年成形老人蔘做主葯,配以千載寺峰頂之朝露,經秘法歷時七七四十九天炮製而成。
九轉雪蓮丹,光是主葯雪蓮,便是極其稀有之物,只有在天山雪峰的懸崖峭壁上,才有可能覓得,再配以銀耳、枸杞等九味性情溫和的藥引,經九九八十一天方可煉成。
這兩味葯皆是千載寺療傷聖葯,有連筋續骨之功,起死回生之效,非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也幸得方丈仁慈,以人為重,不惜以如此貴重的藥物施在素不相識的裴鼎身上。
在普觀方丈悉心治療和千載寺僧值細心照料之下,經過多日調養,裴鼎的傷情總算穩定下來。
裴夫人一邊照料裴鼎,一邊照料幼子,對千載寺方丈及眾僧自然是千恩萬謝,不在話下。
這期間,普觀方丈也來問過他們三人的來歷,裴鼎夫婦感謝方丈救命之恩,自是將一切實言相告,方丈見是忠良遇難,便對他們好言寬慰,並在寺中安排一間清凈房間供裴家三人居住,一切不在話下。
千載寺左首有一處禪院,名叫無極殿,無極殿中靠裏面的一角,通過一扇隱秘的小門,有一間小小的密室,密室左右分別排列着三個布制蒲團,密室的香爐中,檀煙裊裊,靜寂無聲。
普觀方丈雙手合十,端坐在左側最靠上的蒲團之上。
他的上首竟也盤坐着一人,此人童顏鶴髮,白眉飄飄,精神矍鑠,面色紅潤,望去怕有百歲高齡,這正是千載寺中興者,無極功的創始人,三教合一的傳奇人物——李道子。
此時的李道子低眉垂目,雙手手心朝天,平放於雙膝之上,其神情淡然平和,乃常年修身養性,清靜無為之表象。
李道子年事已高,早已不再理會寺中俗事,故早些年傳方丈之位於親傳弟子普觀大師,自己則潛心閉關修行,遠離世俗紛擾,以期得道。
但今天李道子竟破例召來普觀大師商談。
世外高人,所為何來?
真是:
隱居山寺數十年,夜伴明月清飲泉。
但聞谷鳥戲樹間,澄心靜慮脫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