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告訴我,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煙煙的手腕被蕭九年握在掌中,他的掌心生了繭子,蹭在她細嫩的肌膚上,有些癢。
煙煙咬着唇,這幾年耳濡目染,她也明白自己極有可能會嫁入東宮,每次入宮請安,皇后姑母也是這般暗示她。
雖然自己還小,但煙煙知道,有些事逃不掉。
可她不想當太子妃,半點不迷戀皇宮的奢華與富貴,她只想與她的九年哥哥待在一起,想嫁給他……
但對方是否娶自己呢?
她並不能篤定。
煙煙咬着紅唇,正要說時,少年突然放開了她的細腕,“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言罷,他本要退開一步,卻是沒捨得離着少女太遠,她身上有股楚楚女兒香,三年過去了,這幽香更是令他魂牽夢繞。
故此,他沒有與少女拉開距離,他的心思已經不再純潔,壓抑了三年的情愫,還有那個念頭愈發的強烈,像熊熊燃燒的火,難以澆滅,他說:“我會儘力得武狀元,只要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給你得來。”
他一開始的念頭,皆因她而起。
她想讓他當武狀元,這三年期間他從未間歇過一日,每日雞鳴時起,就為了當初的承諾。
但凡她想要的,但凡他有的,他都會給。
就算他沒有的,他也會拼了命的得來。
煙煙動了動嘴,在蕭九年的凝視下,她垂着腦袋,聲音很低,“我、我想嫁給你。”
她不安的揪着手中的錦帕,這話說出來意味着什麼,她心裏十分清楚。
蕭九年怔然。
他以為自己幻聽了,可看見少女漸漸紅透的耳垂,蕭九年內心湧上一陣狂喜,他心頭盛放的那些小花兒彷彿正迎風起舞跳躍,他這輩子從未這般愉悅過,以至於一度失神,忘卻了說話,亦或是動作。
煙煙沒有聽見回應,她以為蕭九年根本就不喜歡她,也不敢抬眼去看他的神情。
這時,少年低低啞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還太小了。”
這算是拒絕么?
三年未見,她原以為九年哥哥也會像她一樣,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彼此,可原來並非如此,她咬着唇,一眼也沒看他,轉身靠開,然後一氣呵成,拉開門扇,沖了出去。
蕭九年,“……”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許是小姑娘羞澀了。
但此時的少年,他的胸腔正“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
煙煙將自己關在了卧房,任誰也不願意見。這可急壞了闔府上下。
宋熙歸府後,一聽聞消息就去了閨院看妹妹。
守在門外的水墨與水畫當然擋不住他,好在是同胞親兄妹,即便煙煙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宋熙並未顧及太多,直接進了屋子。
見到煙煙時,她正趴在床榻上低泣,今日蕭九年歸京,按理說妹妹應當高興才對,這世上能讓妹妹哭泣的人,大約只有蕭九年了。
“煙兒,可是隔壁那個混賬欺負你了?”
宋熙話音剛落,煙煙抓了軟枕就砸了過來,紅着雙眼道:“不準這樣說他!”
宋熙,“……”
蕭九年沒有回京之前,他是妹妹最敬重的兄長,怎麼蕭九年一回來,他就這般一文不值了?
宋熙拾起枕頭,柔聲道:“好妹妹,莫生氣,阿兄這不也是替不值么?你可見到他了?”
小姑娘大了,開始思.春了,宋熙不得不防備。
煙煙水眸微紅,看得出來她不久之前稍作打扮過,面頰上還有淡淡的胭脂痕迹。
她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今日見到了蕭九年,她脫口而出說自己想嫁給他,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還沒及笄,可她就想嫁給他。
明知這很難。
也明知她和他皆有太多身不由己。
可煙煙如果不嘗試一下,她這輩子都不會甘心。
“阿兄,太子表哥的東宮美人無數,為甚皇后姑母還想讓我嫁入東宮?表哥想娶的人不是我,而是宋家的兵權,不是么?”
少女一針見血。
宋熙無話可說。
煙煙又道:“阿兄,你難道想看着我這輩子困在皇宮,和無數個女人共.侍.一夫?皇宮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姑母當年也是歷經磨難才當上了皇后,可我不想步她的後塵,我也不喜歡太子表哥。阿兄,我也想像爹爹與娘親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想嫁的人是蕭九年。”
少女的眼神堅定不移。
這一次,宋熙沒有反駁妹妹的話,他知道妹妹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何況……妹妹的想法無錯。
皇宮的無邊權勢未必能讓人快樂,宋熙是個自在人,若非是為了撐起門庭,他也想學那些文人雅士,縱情丘壑河海,好不逍遙自在。
“煙兒……你是宋家唯一的嫡女,你的婚事……爹與娘也無法定奪啊。”
更何況,蕭九年只是個王府外室子,他與煙煙之間的距離,就如同天上皎雲,與地下污泥,若非費勁千辛萬苦,根本不可能修成正果。
但宋熙沒有直接滅了妹妹的希望,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發心,一想到太子身邊那樣多的美人,再看看妹妹嬌妍純潔的模樣,宋熙也開始動搖了。
他哄道:“煙兒,倘若蕭九年對你當真有心,他還有時間爭取,你莫要急。”
妹妹才十二,離着及笄還有兩年,就看這兩年期間,蕭九年有怎樣的造化了。
宋熙竟然莫名期待着。
***
武舉在即,大楚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的,歷代皇帝皆對武舉一事十分看重。
這一屆武舉,聖上交由太子全權負責,宋熙作為太子的左膀右臂,自然也會協助太子。
蕭九年已不再是當年默默無名的齊王府外室子,他立了軍功,又才年僅十八,加上還是齊王府的人,這三年期間,聖上已屢次聽聞過他的事迹。
眼下人人皆知,齊王府的九公子,為了軍功不要性命,多少次都是玩命去博前程,眼下朝中幾大勢力都隱隱想要拉攏蕭九年。
三年前太子不將蕭九年當回事,但聖上偏寵燕王,而燕王勢力漸大,太子不得不早做準備,也想將蕭九年歸為己用。
“孤倒是沒想到,這個九公子竟還是個人物。”太子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
宋熙面不顯異色,心道:當初若非是我,蕭九年只怕已經死於太子之手。
太子如果拉攏不了蕭九年,那必然會毀了他。
宋熙覺得事情不太妙了,淡笑一聲,“到底是齊王爺之子,所謂虎父無犬子嗎。”
他是想提醒太子,蕭九年好歹也是齊王府的人,殺了蕭九年等於得罪了齊王,對太子可沒有半點好處。
太子淡淡一笑,指尖在武舉名單上畫了幾圈,最終落在了‘蕭九年’這三個字上,又問,“宋熙,你府上就挨着齊王府,在你看來,此人如何?”
宋熙真想翻個白眼。
要如何形容蕭九年這人呢?
長的好看是他的第一印象。
不然又怎會勾的自家妹妹魂不守舍?
宋熙言歸正傳,道:“此人有勇有謀,野心夠大,最重要的是,他不怕死。”
一個不怕死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太子眯了眯眼,“且看這次武舉,他能否上三甲。”
宋熙與蕭九年交過手,加之眼下三年過去了,那小子的身手必然大有進益,其實宋熙並不想妹妹嫁入東宮,太子眼中沒有任何女人,他在乎的只有權勢與皇位。
從這一點去看,宋熙倒是隱隱盼着蕭九年能夠早日的位極人臣,屆時也能與太子抗衡一二。
***
這一日,由太子親自監督住持的武舉拉開序幕。
蕭九年到場時,那雙幽眸一直在四處觀望,但並沒有看見小姑娘的影子。
她沒來。
是因着那日的事生氣了么?
天知道,她說想要嫁給自己時,蕭九年內心是何等的狂喜,可他不敢應承,生怕會辜負了她的期許。
以及……一旦他應承下來,從今往後再讓他放棄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蕭九年心中沒有底,他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許給煙煙一生安寧順遂。
鼓聲震天,武舉正式開始。
宋熙就坐在太子下首的位置上,他也莫名緊張,盼着蕭九年能一舉奪魁,蕭九年已立下軍功,若再中武狀元,定能得到聖上重用,屆時即便太子想要針對他,也沒有那麼簡單了。
***
同一時間,宋府閨院內,煙煙緊閉着雙眼,雙手合十,面對着院中的一株碗粗的西府海棠禱告,這一站就是大半個時辰。
“小姐,外面風大,您還是進屋吧,武場那邊一有消息,大公子就會派人回來送消息的。”水墨勸道。
煙煙心緒不安。
那日她闖入蕭九年的屋子,恰好看見他在換衣,她看見了他裸露胸膛上的疤痕,縱橫好幾道。
也不知九年哥哥這幾年受了多少罪?
武舉難免會傷到哪裏,他又是那樣拚命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定然不會輕易放棄,她甚至能夠想像出來九年哥哥強忍着痛楚的樣子。
心像是被人用鋒利的刀劃了幾下,疼的無聲無息,卻又難以忽視。
煙煙睜開眼,對着蒼天道:“宋煙願折壽十載,保九年哥哥無虞無憂。”
“小姐!”
“小姐,您莫要瞎說了!”
水墨與水畫二人齊齊出言制止,她二人當真不能理解自家小姐對隔壁九公子的情義是從何而來。
***
蕭九年已破竹之勢獨佔鰲頭,成為了這一屆的武狀元,加之他已在邊陲立功,聖上對這位青年才俊更是感興趣。
武舉結束的當天,皇宮舉辦宴席,雖還不似正式的‘鹿鳴宴’,但也彰顯了聖上對武舉的重視。
蕭九年作為武狀元,自然是要出席宮宴的。
蕭九年回了齊王府換衣裳,歸門之際,早有下人在巷子口點燃了炮竹,徐太妃攜府上諸人親自出門迎接,場面好不熱鬧。
時過三年,蕭九年的身份與地位已是今非昔比,齊王府上下的態度也大變。
但蕭九年面上並無喜色,那雙宛若幽潭的眼往巷子另一頭望去,像是在期盼着什麼人,只可惜,他尋覓良久,也沒瞧見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而此時,煙煙正在房中捯飭自己,今晚宮宴她也要去,她要親眼看着九年哥哥威風百出,看他出人頭地,看他風華正茂。
入宮之前,齊王單獨見了蕭九年。
少年已是成年男子的體格,比齊王還高出了稍許,這三年的歷練使得他褪去了原本的單薄,雖然還未徹底扶搖直上,但已隱約流露出梟雄的氣度與野心。
捫心自問,蕭九年能走到今日的地位,是齊王完全意料不到的。
十多個兒子當中,就數蕭九年最出類拔萃了。
齊王負手而立,道:“今日入宮,聖上許會大肆賞賜你,至於封什麼官位,我也暫時猜不透,一會入了宮,我會給你引薦一些大臣,你可與他們多多來往。”
這是要給蕭九年資源與人脈了。
蕭九年不屑齊王的‘恩賜’,但他的時間不多了,他要趕在煙煙及笄之前,爬上一個很高的位置,那個位置可以讓他有資格與太子抗衡。
蕭九年自詡不是什麼好人,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
而且……
他無路可退,必須不擇手段。
“多謝王爺。”蕭九年淡淡道。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暗綉錦緞長袍,白玉冠挽發,俊挺的五官冷硬蕭索,這等容貌自是百里挑一,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度,如冷松之顛的白雪,亦是百年古潭的清泉。
總之,一副生人勿近之態。
齊王唇角猛地一抽,蕭九年不喊他父親,他也不能逼着喊。
***
宮宴設在御花園,聖上攜皇后與妃嬪們入席,太子與幾位親王坐在下首的位置。
而作為今科武狀元,蕭九年自然是備受關注,他與其他幾位前五甲上前叩拜帝王,引來無數雙視線的追逐。
難得有武將生的這般俊秀無儔,不少貴女們皆翹首望着,眼神痴痴。
煙煙也是其中一員,但發現她的九年哥哥被其他女子‘窺視’時,煙煙氣不打一處來。
就在這時,蕭九年的雙膝還未跪地,突然天際閃過一陣驚雷,那道閃電就劈在宮宇上方,銀白色的雷電如同一條巨龍,就那樣突然乍現,恰好被眾人親眼所見。
“轟隆”一聲巨響,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聖上心頭一震。
怎麼好端端的又打雷了?
前幾日也是如此,那日蕭九年隨守邊大將軍入宮面聖,當日也是一個晴朗艷陽天,天際卻是突現驚雷。
而此刻又是驚雷。
巧合的次數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老皇帝立刻道:“平身吧!”
蕭九年還未跪下,這便又站直了身子,少年擰着眉,方才他也看見了一道驚雷,但他到底不相信鬼神之說,只當僅是偶然。
老皇帝的喉結滾了滾。
太像了……
怎麼跟他的皇太.祖.父如此相像?!
老皇帝還記得幼時見過太.祖.父,數年過去了,雖是記憶模糊,可廟堂里掛着的畫像尤在,老皇帝看着少年銳利的眼,他莫明心慌……
***
蕭九年飲了酒,他不喜與人應酬,男席離着女席處頗遠,他也接觸不到煙煙。
不過,少年看上端坐在席位上,表面風輕雲淡的飲酒,但其實目光一直皆在煙煙身上,察覺到煙煙離席,蕭九年也起身離開了男席處。
這是蕭九年第一次來皇宮御花園,但奇怪的是,他彷彿曾經來過,對路徑甚是熟悉,很快就在一處涼亭下找到了煙煙。
煙煙今日特意打扮過了,穿着一身桃花粉撒花煙羅衫,細腰束起,襯的前面的小.胸.脯.初.初.綻.放,穿的是時下盛行的低領裝,那枚鎏金貓眼石吊墜恰好落在少女白嫩清冽的鎖骨下方,如此更顯肌膚白的透光。
蕭九年只看了一眼,頓覺身子有股微妙的變化。
他突然一陣頭昏目眩,眼前浮現出無數畫面,這些畫面並不清晰,卻是與他夢裏不可描述的齷齪心思重疊了……
“煙煙,你回席吧。”少年啞聲說,眼中燃着小火苗。
煙煙怔住,兩人三年未見,如今他歸來,統共也沒說上十句話,加上今日在席上,好些貴女盯着蕭九年看,煙煙那霸道的獨佔.欲.又上來了,“九年哥哥,我那日對你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當真?”
她說,她想嫁給他。
她不求他立刻就能娶她,她只想看見蕭九年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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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祖宗回來了,朕怎麼敢讓祖宗跪呢!不敢不敢!
太子:孤要弄死他!
皇帝:放肆!那是你太.太.祖父!
太子:(⊙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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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金蘋果姑娘,和金淼淼姑娘的手.榴.彈.哦~破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