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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制度與大革命】“各位老爺們,你們正坐在一個火藥桶上”
用50本書構築你的商業知識圖譜。大家好,我是吳曉波,今天我們講托克維爾和他的《舊制度與大革命》。
一、波瀾壯闊的變革時代
托克維爾出生在1805年,去世在1859年,活了50多歲,他跟卡爾·馬克思是同時代人。
生活在19世紀初期的這一代歐洲人所經歷的是一個波瀾壯闊的變革時代,歐洲的貴族和君主制度遭到了民主思想和民權思想極大的衝擊,整個社會肌理髮生革命性的變化。
當時代的知識分子必須要“長三個眼睛”:
第一,他要去看英國正在發生的工業革命;
第二個眼睛,他要看在法國爆發的法國大革命;
第三個眼睛,他要跨越大西洋,去看北美一個新興的國家,叫美國。美國正在崛起為一個新的經濟體,同時在實驗巨大的一場政治變革和民族制度的創新。
那個時代的人可以說生活在一個非常焦慮,同時也很激情的大時代。可以說,人類文明的變革就是在19世紀初到20世紀,這整個100年中所完成的。
托克維爾是一個法國人,他出生在法國北部諾曼第地區的一個貴族家庭,當過律師,在政治上,他非常傾向於民主和自由主義。
有一件事情他做得非常堅決——他拒絕繼承家族幾百年來所留傳給他的貴族身份。也就是說,他不要當貴族,寧願以一個平民的身份生活在法蘭西,見證這個國家的變革——他所生活的時代就是法國大革命爆發的期間。
歐洲的雙元革命——英國的工業革命代表了人類由農耕文明進入到了工業文明的時代,那麼法國大革命意味着君主制度向民主制度轉型的時期。
法國大革命爆發在1789年7月份,那個時候,巴黎人攻佔了巴士底獄,這代表着法國大革命的爆發,一直到1830年的七月王朝的建立結束。大家算一下,這大概是40年左右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法國的政壇可以說是“城頭變幻大王旗”,僅僅托克維爾,他就在幾十年時間裏經歷了法國大革命的5個朝代。
他曾經擔任過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的外交部長,所以他處在法國大革命核心時期,也可以說親眼目睹了法國大革命的爆發到法國大革命的結束,以及這場革命對歐洲乃至全球政治生態的巨大變化。
在1848年的時候,馬克思和恩格斯發表了《共產黨宣言》。也是在那一年,作為法蘭西議會的議員,托克維爾在議會上大聲地疾呼,說:“各位老爺們,你們知道嗎?你們正坐在一個火藥桶上面。”也就是說,歐洲正在爆發一場巨大的革命,每一個人都是這個火藥桶的引爆者,同時也可能是被粉碎者。
所以他對當時的政治經濟變革有非常強的敏銳度。如果各位對托克維爾的思想感興趣的話,我建議大家把《論美國的民主》和《舊制度與大革命》這兩本著作結合起來閱讀,它們具有很大的現實性和思想性。
二、托克維爾與美國——《論美國的民主》
美國作為一個新興崛起的國家,在歐洲人看來,它是非常恐怖的。
美國建國在1776年,在後來的半個多世紀中,美國以一種全新的政治生態和商業模式開始顛覆老歐洲所形成的傳統。
作為東方人,我們常常講“西方”,那麼西方是誰?是歐美。但是對於一個19世紀初的歐洲人來講,美國跟他們不是同一個族群。雖然那些移民者是當年從英國、法國去的新教徒,但是他們所建立的這個國家,它所形成的意識形態以及具備的商業文明模型,跟老歐洲是截然不同的。
在很長時間裏面,歐洲是一個被貴族統治的土壤和國家的群體,所以歐洲的知識分子在很長時間裏面具有道德的高低,他們認為美國是利己主義者的樂園,是一個商業主義的冒險場。
在托克維爾時期,曾經有人說,美國正在變成世界的物質中心,歐洲的知識分子和道德中心的地位還能維持多久呢?
整整100年時間裏面,歐洲一直在問這個問題——西方的文明會不會被美國的商業文明所侵蝕,變成一個新的、非常陌生的龐然大物?
托克維爾坐船到了波士頓的時候,雖然美國已經建國半個世紀了,但是沒有一個歐洲的知識分子真正把美國作為一個研究體來進行研究,也沒有很多實證性的研究素材。
所以托克維爾在美國,可以說是用腳踏上了這個新大陸,然後用眼睛去觀察這個新大陸正在發生的一些細節性的事件,從而寫出了一本書,叫《論美國的民主》。
1.言論自由
在書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他說,當他的輪船到達美國的時候,他踏上新大陸的第一件事情是去買了一張報紙,結果他看到,這張報紙的頭版頭條是一篇猛烈抨擊當時的美國總統安德魯·傑克遜的一篇批評性文章。
這件事情讓他覺得非常吃驚。所以他對美國的第一個印象叫言論自由。他發覺,在美國這個國家,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發表自己的意見,所有的媒體都不依附於任何政黨,或者至少看上去處在一個中立的立場上。
他說:“出版自由在民主國家比其他國家更為珍貴,因為只有它可以救治平等可能產生的大部分的弊端”。
所以美國的言論自由,給他這個老歐洲區的知識分子留下了一個非常深的印象。
2.三權分立與民主制度
作為一個議員出身的知識分子,托克維爾對美國的政治體制進行了很長的研究。
美國的政治體制叫三權分立——這個原則不是美國人提出來的,它的提出者是一個法國人,叫孟德斯鳩,他在《論法的精神》裏面第一次提出了這樣的一種全新的政治體制。
但是在歐洲,即便到今天,仍然沒有完整的實驗,所以三權分立真正的實踐場就是在美國。
同時,在三權分立的前提下,美國是一個大國,所以托克維爾又研究了聯邦政府和各州政府之間的一個權利的關係,這件事情讓托克維爾非常興奮。
二戰時期的英國首相丘吉爾說:“民主一定不是一個最好的制度,但是民主可能是最不壞的一種選擇”。
那麼什麼是民主?在民主的環境下,每個人的政治權利和政治義務如何來表達?這樣的政治架構如何來完成?我想各個國家的人民和知識分子、政治家都有不同的答案。
托克維爾在美國看到了一種全新的制衡和分權的模式,所以他在書中很感慨地說,他說:“美國之偉大,不在於它比其他國家更加聰明,而在於它有更多能力修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所以有些人開玩笑說,美國每4年選一個總統,那個總統如果是一頭豬的話有關係嗎?好像沒有太大關係,因為美國人和美國豬都會犯錯誤,但是美國的三權分立的民主制度形成了一個很大的糾錯機制。
它後來成為全球的超級大國,一直到今天保持着旺盛的國力,很大的原因是它在制度上保證這個國家有很強的糾錯的機制。
所以托克維爾對三權分立制度有一個非常崇敬的意識,他看到了國家治理的一種新的可能性,這個也是他在《論美國的民主》中所主要詮釋的一部分。
他通過細節,通過對議員的訪談,通過對聯邦政府和州政府的法律條文的解剖,全新地描述了一個新的政治體制和運行的可能性。
3.結社自由
同時,托克維爾在書中還對美國的自由結社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他認為在美國這個國家,政治體制、經濟體制以及平民社會促使其形成了相對比較良性的、沒有階層的、高流動性的、社會高效運轉的氛圍,它對民間社團建構保持了很大的寬容性。所以言論自由的同時,我們看到美國的結社自由。
他在書中說:“各種政治的、工業的和商業的社團,甚至科學和文藝的社團,都像是一個不能隨意限制或暗中加以迫害的,既有知識又有力量的公民。它們在維護自己的權益而反對政府的無理要求的時候,也保護了公民全體的自由。”
這一節先講到這裏,下一節繼續《舊制度與大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