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破局（下）
雪子蹙眉道：“清彥先生，請給我一個能讓我接受的理由。”
“給清美解咒花費了整整四倍多的時間。”清彥平靜道，“如果還要再來一次，即使是融血姬也會吃不消的吧。”
“而且，”他在結界包圍的小圈子外掃過一圈，“雖然我不能看見那些東西的確切形狀，卻也能從這個規模的動靜做出判斷——這個「結界」已經被圍得嚴嚴實實的了吧？”
不愧是經驗老辣的忍者。
雪子差不多明白他想說什麼了。
果然，清彥繼續道：“那麼，一旦跨過這個結界，想要不再沾染上它們幾乎是不可能的。這麼一來，解咒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所以，必須要有一個誘餌把它們都引開才行。”
“能看到那些東西，雪子小姐就更應該明白，三個人都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吧？”
雪子沉默着，沒有反駁。
這個問題，她並未忽略，但也確實……還沒有想到解決方法。
她這個反應無疑是對清彥所言的默認，清美的臉色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蒼白變為慘白。
清彥微微歪過頭看了她一眼，那張因為臉側的一道刀疤而稍嫌冷酷的英俊面孔上露出一絲微笑，彷彿是無聲的安撫。
然後，他才重新轉向雪子，恢復了肅容。
“雪子小姐，貴族們不拿忍者、尤其流浪忍者當人看是常態，但您卻是在下所知，唯一一個敢和他們叫板、做到以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不受脅迫的忍者……這讓我們這些被貴族們拿住命門的忍者看到了未來全新的可能性，讓我們可以企盼……也許有一天，忍者和貴族，能夠站在對等的境地交涉。”
他對雪子使用了敬語。
“儘管並不是每一個忍者都有與之反抗的意志，譬如外面那些傢伙……但毫無疑問，仍然有數不清的忍者將您的所作所為視作希望。”
對於傳聞中那個恣意自我、而又被無數流亡忍者視為精神領袖的融血姬，旗木清彥原本始終是懷着一種敬而遠之的心態的，因為在他看來，融血姬站得太高，根本看不到他們這些在最底端的泥濘里掙扎的普通人，也不可能理解他們的想法，與其妄想那種不切實際的未來，還不如繼續腳踏實地地活下去。
但是就在剛才，在雪子說出「我即使拼上性命，也要保證兩位能夠脫險」的時候，他忽然就認同了那些人的想法。
融血姬並非目空一切，也並非真正的恣意自我——她執着於和平，輕看了仇恨，並非是看不見塵世悲涼，而正是因為看多了凡俗的苦難離散。
只有和平，才能不再誕生新的傷痛，只有讓一盤散沙、爭鬥不休的忍者們同心協力，才能讓貴族們也為之忌憚，才有可能站在和他們平等的地位，才有可能得到更加光明的未來。
她的妄為、她的張揚，都是一種鬥爭。
與「制度」的鬥爭。
與這個抹滅人性的，畸形的忍者制度的鬥爭。
“所以，「融血姬」決不能止步於這裏，哪怕只是有一點這樣的可能性。”
“我唯一一個不情之請……就是請您儘力將清美一起帶走。”
“這個開路的「誘餌」，就由我來做吧。”
我也成為融血姬的「信徒」了呢。
他在心中這樣默念道。
清美已經忍不住急道：“哥！”
然而，即使指甲已經掐入肉里，勸阻的話卻終究沒辦法說出來了。
…………
真是的——這說的還是我嗎？
被迫聽了清彥突如其來的剖白的雪子表面上一派鎮定自若，背地裏卻已經是冷汗涔涔。
不妙不妙，這麼一本正經的標準「殉道者宣言」，假如不想辦法阻止的話……我會再也沒法面對卡卡西的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淡聲道：“清彥先生，你有意識到，如果我同意、或者至少默認了你的這個提議，就意味着開始妥協了嗎？”
“……”
眼見有效，雪子繼續不緊不慢地乘勝追擊：“一旦有所妥協、一旦背叛了自己所堅持的意志，就會從此不斷背離。那是向著這個絕望的世界，絕望的忍者體系屈服，是對自我的背棄。”
——只有同樣高高抬起，才是把那種不要命的念頭打落塵埃的唯一辦法啊！
“所以，哪怕挑戰作為忍者的「鐵則」，我也會堅持我的道路——我的忍道，亘久不改，死生不論。”
“所以清彥先生……你還是改變主意吧。”
當然，僅僅是這樣說漂亮話是絕對不夠的，必須要從根本上找到解決辦法才行……有了！
“……而且，”有了底氣的雪子終於真心實意地露出了微笑，“你怎麼知道，沒有三個人全都全身而退的方法呢？”
“只要能將外面那些東西暫時引開，打開一個可以突破的口子就好了吧？”
“——我不僅要讓咱們三個全都活着出去，我還要把這些東西全都帶走，來都來了，還吃了這麼大的虧，怎麼可以空手而歸呢？”
她晃了晃剛從包里掏出的空竹筒：“所以，還請務必配合，清彥先生。”
說服了清彥之後，雪子用那隻空竹筒將放出來的血一滴不漏地接進去，再順手一個微型灼遁讓裏面的血水來了個脫水濃縮。
這時，最早流到地上的那一灘血跡已經半干，她索性連着壓實的泥地整塊翹起，以查克拉包裹得嚴嚴實實，越過兩半結界之間的縫隙，發力朝着遠處丟了出去。
混着血的泥塊在十米開外的牆壁上砸開。
幾乎所有的怨靈都動了，最外圍的幾隻，甚至直接就朝着那些散亂的血泥撲了過去，在牆邊來回打轉。
——完全符合預計。
“至於這些，就交給「通靈術」吧。”雪子展開一卷空捲軸，“我可是很擅長這個的。”
清美已經忍不住道：“真了不起啊，雪子小姐。”
雪子向她眨了眨眼睛，豎起一根食指道：“「困境催發潛能」，要不是被逼急了，我還想不到這些辦法呢。”
這是個略顯俏皮的動作。
這才能看出來，還是個和清美差不多大、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啊……
目睹這一幕的清彥忍不住想。
閑話一句就夠了，雪子將改寫了術式的捲軸插回腰間布囊，神色快速恢復凝重，調整片刻后，兩隻手分別攥緊了釘進地里的苦無手柄與裝滿了濃稠血液的竹筒。
三人交換過一個眼神。
親手將結界撕開一道裂口，趁着陰武士們撲上來之前將竹筒猛力擲出，眼看着它們都如同撲食的野狗一般圍了上去，雪子低喝一聲“走”，三個人向著來路魚貫而出。
“接下來就只剩下那些傢伙了。”
“不過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懼！”
從陰靈們的陰影中脫身，下一刻，就是再次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