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真是愁人
趙平安看看周圍一圈涉世不深又都沒有成親的少年男女，都是懵懂樣子，心中暗罵一聲晦氣，趕緊偷偷扯了扯禾苗袖子，小小聲提醒：“很麻煩，別招惹。”他常年在鄉下鎮裏走街串巷的，縣城府城都去了，三教九流都見過，還被迫交過保護費，見識自然比這一群獃頭鵝廣。東籬館，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說出來怕髒了孩子們的耳朵！
可是，禾苗不理解啊！她立即腦補為豪門陰私，各房姨太太內鬥，不幸牽連了孩子。（菇涼，你平時都聽的什麼話本……）
就這麼點麻煩，又不是在她身邊發生的，她還真不怕。難道那些大戶人家還會派人到萬壽村這樣的小地方找人不成？
“上來吧，一邊走一邊說。你這會想進城也晚了。都關門了。”禾苗指指城門方向。
眾人回過頭，果然看到城樓兩扇丈許高的鑲銅釘的厚實木門被守城兵推着，咯吱咯吱響着慢慢關上了。城門外已是一片安靜，人幾乎都走完了，就剩他們最後一撥。
趙平安張張嘴，沒說什麼。他一臉懊惱，悶悶不樂地坐車轅上。
燕九看大家都不反對了，趕緊蹭上了板車，討好地對禾苗笑了笑。
最後，出門的時候七個人，回去的時候多了一個。
禾苗驕傲的想：沒少人耶！每年看花燈幾乎都有孩子走丟，就他們多人了！
快到村子的時候，禾苗跟趙平安商量：“要不，讓他暫時住你家？”
趙平安有些為難。他不想沾惹那種地方出來的人。
“讓杏花姐倆還有阿香嫂子帶着圓子跟我住。屋子裝的下。”雖然那個不能算是她的家，只是暫住的，可是里長明確表示，這個是村裏的屋子，屬於村集體，既然平日裏來走親戚的外鄉人都住得，禾苗作為村裏的一員，借住就更名正言順了。更何況禾苗的爹田大牛還在世的時候，沒少給村裡人幫忙，鋪路修水渠蓋房子，哪樣活都幹勁十足，肯出大力氣。冬日裏打獵得的肉，偶爾也會分給村裡孤寡，對老人們那是再和氣不過。現在他的閨女有難，村裡還不能幫一把了？
而且禾苗也會做人，回來先四處送禮，過年又借錢給那五家合夥買牛還不計利息，大家對她都高看一眼。更何況，她還有那樣一個姑爺，想必要不了多久也該成親了，能在村子裏住多久？又不是佔着屋子不走！
趙平安是知道禾苗現在住的地方有多舒適，屋子裏炭火夜間不斷，很是暖和，茶水點心糖果什麼的也不缺，若是讓媳婦兒子和妹子跟着住幾天享享福，倒也不錯。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燕九知道給他安排了住的地方，很是高興。等到了村子口，已是夜深人靜，大家紛紛下車回家。燕九還很主動的替杏花桃花兩姐妹搬了被鋪到禾苗家。
藉著登門的機會，他悄悄打量不大的院子，又細細感應各個屋子裏邊的動靜，沒找到熟悉的氣息，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難道，那傢伙已經跑路了？
燕九抬頭，看着暗夜中猶如蟄伏的巨獸般的高大山巒，微微眯起眼睛。
凌晨，正是人最疲憊睏乏的時候，趙平安家西廂的窗子悄悄被推開一條縫，一道黑影“嗖”的一下躥了出來，藉著風勢，展開雙翼，悄無聲息地朝山上飛去。
身為妖怪，自然能感受到靈氣最充沛的地方……
正在懶洋洋的伸展着枝葉吸收月華的小苗兒，突然縮進土裏，順便將周圍的土壤都弄平了。
清晨，大家都起來洗漱吃早點了，燕九的房間裏卻毫無動靜。
趙平安以為那小子貪睡，也就不太理會，打好熱水給母親莫氏洗漱后，又跟她說了一聲“早飯都放在桌子上，我去看看圓子”，而後就出了門。
禾苗家裏可就熱鬧多了，才兩歲出頭的圓子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禾苗房間裏奇怪的東西又多，圓子就指着一個個辨認，牙牙學話，偶爾還會逗得人發笑。小屁孩於是折騰得更起勁了。
趙平安進門的時候，他兒子正拿着一個溜圓的小葫蘆在啃，口水滴答。他娘子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並不阻止，只偶爾替娃娃擦擦濕漉漉的嘴角，面上是心滿意足的真實笑容。最小的妹妹桃花不過才十歲，正是最貪玩的時候，盤腿坐在圓子旁邊擺弄九連環，她身旁還散了一堆七巧板。
趙平安只覺得一股熱意在心裏頭髮酵，全身都暖洋洋的。
也許，是屋子裏燒的炭太足了。
他下意識的朝炭盆看了一眼，果然還有好幾塊炭在慢慢煨着，不時亮起微紅的火星。這才是真正會過日子的呢！想到自家天還沒亮就熄滅了的炭火，以及老娘儉省的習慣，趙平安在心底微微嘆息。
他一定，要努力掙大錢！讓娘和媳婦兒子都住上暖和的大屋子！
“平安哥來了，”禾苗帶着杏花喂完灰花和大黃回來，才進門就看到房間裏多了一個人，下意識就朝四周看，沒發現另一個身影。“小九呢？”她好奇的問。
“還沒起呢。”趙平安不屑的撇撇嘴。那種地方出來的，不到中午可起不來。提到那個人，他又開始發愁：總不能一直讓人住在他家……住幾天沒問題，太久他就不樂意了，也容易教人惹閑話，他家還有兩個妹子沒嫁呢。
“禾苗，我是來跟你商量事情的。”趙平安委婉的將自己的想法提了。
“這有什麼難的，將他送回家唄！”禾苗大咧咧的說道，“不是說了住在州府的？好像是……嚴家？”
趙平安被噎住了。那傢伙不過隨口編的謊話，怎麼能夠相信呢？若是少年真有想要回家的意願，他早就在逃出那種地方的時候就跑了好嘛？哪裏會呆在鎮上，就不怕被人找到了捉回去？而且，看那少年一點也沒有提起自家的情況，可見那是打小就被拐賣了的，記不得了！送他回去，往哪送啊……
趙平安愁得都要揪掉自己的頭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