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山水有相逢5
等我看到紫陌一臉難看的向我走來時，就已經將朱子虛看了個透徹。
沒有什麼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發生了最糟糕的情況，他也能及時應付。小小是他用來達到計劃的最重要手段，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必須雙管齊下。
紫陌走到我面前，先是向飛玄和語嫣點頭示意，然後對面前的寒飛鞠了一躬:“您就是傳說中的寒飛寒前輩吧，我是夜白的朋友，這次上來本來是和一個人一起來的，卻在半路上出了意外。”
寒飛微微點了點頭。
語嫣急忙問道:“蘇姑娘是否還活着？”她的臉色和飛玄一樣不好看。
“夜白，本來有妖族的幫助，我們一行很順利，可就在我們即將要到這裏時，忽然不知道什麼人出手，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小小她就被……”紫陌的眉頭重新皺成了一團。
寒飛神情平靜的問道:“你可看見出手人的樣子？”
既然包括寒山門門主這樣的高手都沒有反應的時間就被對方得逞，那說明對方的修為至少也在神靈境之上，這樣的人在古界屈指可數。
寒飛此問，估計是拋磚引玉之舉。
寒山掌門在旁說道:“師祖，那人雖修為極高，卻在來去時留下絲竹之音作為信物，我想這必是那位高人的一貫作風…”
“噢？”寒飛轉眼便從不遠處袁康身上取回了長笛，十指扣笛，緩緩的吹出一曲笛音。
笛音細密纏綿，仿若飛花流水，宛轉迴響。
“嗚_”忽然從遠方傳來了同樣的笛音，卻比前者多了一些哀怨和愁緒。
一曲奏畢，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寒飛放下笛子，長長的嘆了口氣，對着遠處的樹林說道:“子牙，出來吧，我知道是你…”
寒飛負手望着遠方，就像等待故人。
我和飛玄他們驚奇的向遠處看去，一個白衣翩翩的男子從容的從遠處走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輕，以至於讓人有種他不是在地上走的感覺。
“天哪…”觀察力敏銳的紫陌已經捂住了嘴巴，因為在她眼中，白衣男子的確在走，只不過仔細看去，男子的每一步都沒有踩地。
如果說修為尚高的人例如朱子虛這樣的高手還可以憑藉出體的靈力來暫時維持身體的懸空，那白衣男子身上卻沒有任何靈力波動，也就是說，他在“踏虛”。
直到白衣男子走近了，寒飛才笑道:“鍾子期，我沒想到是你，這麼多年了，你終於達到了化靈。”
然而白衣男子卻很平靜:“寒飛，你已不再是我的師傅了。”
我們大驚，眼前這個絕頂高人，竟然只是寒飛當年的一個徒弟。
看眼前的情況，難道是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哈哈哈哈…”寒飛大聲笑道，“你說什麼呢，我們這麼多年沒見，想當年你還是一個小書童，是我把你安排在燕兒身邊，那日你還在房邊偷聽我和燕兒的笛蕭之曲…”
“哈哈哈哈…”鍾子期忽然笑起來，忽然怒目瞪着寒飛，“寒飛，你還好意思提燕靈靈，當年你拋棄她們母子，獨自去向柳如煙請罪，世人皆以為你寒飛是英雄豪傑，紛紛效仿，卻沒想到你是一個懦夫，是一個拋妻棄子的懦夫！”
“夠了！”這時不知怎麼的，半空中的朱子虛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別說了！”
然而鍾子期並未聽他的，而是指着面前的寒飛說道:“子虛！你必須正視，這就是你的血脈，這就是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他卻在關鍵時候為外人說話，只為了他口中的什麼狗屁大義！”
鍾子虛此時完全沒有了高人的樣子，而是像一把憤怒的火焰。
“不！別和我說他，我不認識他…不，寒飛，你看到了嗎，連他都為我說話，你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我就是最好的人選，我比這個廢物更有能力帶領古界，你還不按我的話做嗎？”朱子虛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意，大聲說道。
“子虛，你必須正視…”
“閉嘴！”
鍾子期正欲繼續說下去，朱子虛卻一把打斷了他的話，一雙眼睛精光閃現。
鍾子期看了看朱子虛，最終搖了搖頭。
寒飛的臉色已經變了:“子期，你說什麼，燕兒她們母子，我不是已經…”
“閉嘴！你沒有資格提他們！”鍾子期終於忍不住，對一旁的朱子虛說道，“子虛，不管你今天怎麼阻攔我，我都要把當年的真相告訴他，因為他是你的祖輩，有權知道一切…”
“什麼…”寒飛身體不自覺一震，緩緩地看向朱子虛，“你說…他是…是我孫兒…”
朱子虛瞪大的眼裏浮出一層血絲。
獅王站了出來，打量了一下眾人，看向鍾子期:“當年發生了什麼？”
兩百年前。
寒飛將青山門門主的女兒燕靈靈母子送下山交給術師一派后，並沒有想到燕靈靈母子並沒有如他想像般過上美好的生活。
術師一派的人大多是少於過問江湖世事的人，大都各自為政，只是出於寒飛的交待對燕靈靈母子關心照顧，但燕靈靈始終要帶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回到娘家。
燕靈靈作為青山門門主燕青的女兒，早就為了寒飛與父親恩斷義絕，本來山門就對她十分不友好，又看見她懷了寒飛的“賤種”還被寒飛冷落，就更加冷嘲熱諷，巴不得將她羞辱出山門，是門中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據理力爭，才讓燕青答應把燕靈靈母女留下來，但即便如此，燕靈靈和那剛出世的嬰兒也在門中忍受了百般刁難才忍辱偷生。
江湖上術家的人有心關照燕靈靈，多次以“客卿”的身份上青山門坐客，但卻因為和曾經的寒飛有關係而不受待見，再加上術家幾乎對這樁家務事插不上手，所以能幫的也就很有限。
燕靈靈長期以淚洗面，終於氣得病倒，臨終前還告誡兒子他父親是個英雄，沒有做對不起她們母子的事，讓他以後無論遭遇什麼委屈都不要怪父親…
那孩子叫朱雲，至於他為什麼跟術家的人姓，自然是心裏藏着對未見面父親的恨。朱雲一生在青山門中為徒，卻拿着最劣等的功法，受着所有人的欺辱，在坎坷中成長，即便靠着頑強的意志和術家的幫助，以及驚人的悟性，也沒有在強者雲集的青山門有過出頭之日，所以他對自己的兒子說一定要在青山門出頭，去實現他要去找父親的願望。
就這樣寒飛的血脈在青山門被保存了下來，同時也受着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但卻一代比一代強，到了朱子虛這代，加上術家裏鍾子期的破關出世，朱子虛驚人的悟性加上鍾子期的提點，很快便成了青山門最年輕的少門主，青山門的人動不了也不想動朱子虛，因為他們知道這是當年寒飛的血脈，卻是他們教出來的。
朱子虛的性格無論怎樣偏激，無論是青山門還是術師中的一部分人，都支持他的願望。
而術師中那些見證了這些年變化的人大都是當年站在寒飛這邊的人，他們有的明哲保身，有的不願過問，大都對此避而遠之。
“我們早就算出當年古界創始人留下的神石出世，卻沒想到它機緣巧合落到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手上，更沒想到我們術家另一派會站出來支持一個外人，他們真的很公道啊，就和當初的你一樣，什麼天命不能違，天道不能覆，寧肯放着血肉至親，也要顧全公理天道，這就是你當初告訴他們的嗎？”鍾子期怒聲喝道。
此時的寒飛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只是望着遠處的朱子虛:“子虛…我對不起你…我…我對不起靈靈…”
“住口！”朱子虛幾乎是咆哮着吼道，“快…快…快把他…把那小子…讓他去…去和當年你一樣…只要他去了…我就成功了，我就可以拿到神石了啊…打開那條路…不是你的夢想嗎？”
“子虛…”寒飛站在原地，任淚水淌過面頰。
“…多少年了，他成天在井裏，從沒見他這樣過…”神鳥化作的女子在旁嘆道。
飛玄緊握着拳頭，不知在想什麼。語嫣走到他身邊，輕聲的安慰着他。我想到，飛玄的師傅之所以居住在古界之外，想必也是他們那一派勢衰的原因吧。
“鍾子期，你真的要違逆天道，幫着這個大逆不道的子孫嗎？”
聲音彷彿從雲層中穿來，聲聲震耳，在場的人無不是震驚，化靈期的實力，恐怖如斯！
這回竟有好幾個化靈期的高人同時前來，應該是飛玄一脈的無錯了。
我隱隱感到了不對，因為在寒飛和朱子虛間，一股無形的對峙感正在加深，而寒飛則用深邃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你作為命里選中的人，就要把它完成下去。”耳邊，彷彿又響起了寒飛對我說的話。
我眼角忽然有些濕，突如其來的濕潤讓我胸口壓了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我看向身前挺立的身影，忽然決得高大起來。
寒前輩，相救之恩，莫齒難忘。
寒飛的臉上依舊雲淡風輕，輕輕地伸出了一隻手:“子期，那個女孩，在哪？”
鍾子期的眸子漸漸冷了起來，身上也漸漸散發出一陣強大的氣息，毫無波瀾的說道:“想要人，她就在這兒，過來拿…”
忽地，鍾子期身邊出現一個身影，我心頭一跳，正是被綁的蘇小小。
怎麼辦？戰爭一觸即發，寒飛以寡敵眾，卻一定會處處留手，而作為人質的小小，身上的毒尚未解開，我該怎樣選擇？
多日平靜的頭，又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