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山水有相逢4
從寒飛的聲音里聽得出來，對於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他很不感冒。
我也不感到驚訝，畢竟任何人在封閉的空間裏待的時間久了，都會產生一種對外界的排斥感和對熟悉事物的依賴感，而寒飛表現出來的，就是對柳如煙以及寒山門的固有觀念。
要讓寒飛現身，就要打消他這種幻想。
“寒前輩，我叫蘇夜白，是來叫醒您的，”我感受到井中沉悶的氛圍，說道，“柳前輩已經不在了，寒山門也不是從前的…”
“啊……”
我的話還未說完，井中就傳來一聲瘋狂的咆哮，接着我的脖子上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雙白凈的手。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和我同樣臉上寫滿不信的，還有一旁驚魂未定的飛玄和語嫣。
寒飛是怎麼出來的？
“…你說柳如煙不在了，她怎麼不在了，不是昨天還說一直等我回去嗎？現在她怎麼反悔了？”寒飛的臉上一如當年的英氣逼人，但滿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白髮蒼蒼，“……不…不可能的…你一定在騙我…”
寒飛說著就要用力，但下一秒就停下了。
我從身上拿出那本筆記，遞到他手上，“醒醒吧，她已經不在了，你只能救自己，救不了她…”
寒飛手裏拿着筆記，有些顫抖，他慢慢放開了我，手指顫巍巍的翻開，動作很輕柔，就像對待愛人的頭髮。
他翻得很仔細，盡量不放過任何細節，薄薄一本書冊，卻像看了幾個世紀。
最後，他靜靜的合上書冊，看向一邊的袁康:“你都知道吧？”
袁康看了看我們，苦笑着點了點頭。
寒飛將冊子重新交到我手上:“既然我在這裏這麼長的時間裏外面發生了這麼多變化，就是有我的一部分責任，現在古界出現這樣的局面，你作為命里選中的人，就要把它完成下去。”
我看着寒飛笑了笑，從前那個寒飛雖然回不來了，但他仍是我心中的英雄。
這時獅王和古猿也來到了古井前，破有感慨的說:“寒飛，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我們竟然會在這樣一種環境下再見到你…”
寒飛也哈哈一笑，豁達的說道:“獅兄，猿兄，當年若沒有你們，我寒某的性命還不知道在不在，這些年也多虧你們照顧，寒山門才得以存在了這麼久，我寒飛要多謝謝你們了。”
神鳥從遠處飛來化作女子，上來說道:“寒飛，若不是這位少年今日來此，我們還不知道怎麼把你從那破井中撈起來…”
獅王和古猿看向女子:“焰，你怎麼一個人回來，冰她沒有跟你回來嗎？”
女子臉色嚴肅了起來，回道:“冰妹她正帶領族中的各部在山脈中和人類周旋，但這次青山門和含空城有備而來，因為有人族中的高人從中幫助，我們的族人損傷了很多…”
古猿憤怒的握了一下拳頭，當即離開:“大哥，二妹，你們在這兒和寒飛敘舊，我去幫三妹，會會他們。”
我和飛玄他們最關心的，當然還是正在朝這裏趕來的寒山門一行。
“我敢問寒山門的一行人現在可是順利前行？”我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有些急的，畢竟這次青山門和含空城是傾朝而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朱子虛要是使釘子絆子，讓小小在路上發作，就紫陌一個人是應付不過來的。
“嗯，他們和寒山門的掌門都平安無事…”女子剛說完，不遠處卻傳來一聲怪誕的笑聲。
“哈哈哈哈…看來我這次不僅釣到了魚，還是一條大魚，寒飛，想不到這麼多年你還活着，還在我青山門的眼皮子底下發展了你的徒子徒孫，真是騙到了所有人…”
這時朱子虛臉色一變，幾乎是瞬間向旁邊移動，身體搖晃了幾下才不容易站在了旁邊的一棵樹上，等注意到衣服上的一道長口子時，臉已經變得鐵青。
寒飛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說道:“不過是玩泥巴的毛孩，竟然敢騎到你爺爺頭上來，青山門的老傢伙沒教你怎麼做人嗎？”
寒飛的話刺激到了朱子虛，但他僅僅是臉上肌肉動了動又露出笑容:“寒飛，我知道你是古今來第一人，不僅碰到了通天的梯子，還在俗世經營了兩大門派這麼多年，不過天早就變了，現在已經不是你當年靠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一切的時代了，是，我們是拿你沒辦法，不過你考慮過他們嗎？”
朱子虛張開雙臂，大笑道:“看看周圍，到處是追尋着古界初始開創者奇迹的人，他們有的愛你，有的恨你，因為你提供了一個參考，但這並不是不變的，當你能提供的有限時，他們的耐心就到頭了，是的，我們的耐心也到頭了，你看看古界，你連你妻子的命都改變不了，怎麼讓他們信你，他們有你的天分嗎？”
寒飛的表情變了變，有些痛苦。
“你難道要所有人都因你而死，你一個人在這古界孤零零的活下去嗎？”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寒飛眼中滲出了淚水。
“不……我不要他們因我而死，我……我要救他們……我已經很努力了……”
“不！”朱子虛反駁道，“你只是在不斷的創造神話，你只是在逃避……你知道他們永遠也達不到你的高度……你沒有辦法，因為你只能救自己！”
“我只能救自己……我只能救自己……”寒飛像中了魔怔，嘴裏不斷喃喃道。
我皺起了眉頭，這樣下去，寒飛遲早會因為負疚感聽信朱子虛的建議，變成一把指向自己和身邊人的劍。
因為我了解朱子虛，他最擅長這些。
“夠了！”我上前，直直的對着他，“寒前輩開創了一個時代，沒有他有你們的今天嗎，是非功過，輪不到你來評價！”
朱子虛並沒有理我，而是繼續說道:“你看到了嗎，相信你的人現在都還在相信你，而你卻什麼也做不了，難道你不該想想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嗎？”
“那……那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寒飛依然沉浸在失去摯愛的痛苦中，面對朱子虛，他就像是一個求助的人。
“寒飛……”
獅王和其他人看了看面前的人，都搖頭嘆了口氣。
說到底，寒飛還是當年那個性子，心地柔軟，為弱者兩肋插刀。
“當然是讓新的人繼承你的遺願，把這條未走完的路走下去，你不會沒看出來吧，我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我已經掌握了開啟未來大門的鑰匙，當年創始者留下的神石，就藏在這小子身體裏面，可這小子卻是和你一樣的廢物，你覺得把古界的未來交到我手上好呢，還是交到他手上好呢？”
朱子虛的話很有蠱惑力，既給我的翻身判了死刑，同時又利用了寒飛性格的痛處逼寒飛就範。
一字一句間，字字珠璣，宛若天成。
這最後一步借刀殺人，他也是想好了的。
寒飛沉默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他是個很有勇氣的人，某些方面和我很像，他的身上確實有神石的氣息。”
飛玄和語嫣對視了一眼，上來和我站在了一起:“夜白和我們都是遭到了算計，千辛萬苦才識破了他的陰謀來到這裏把老祖您請出來，您千萬不要聽信朱子虛的一面之詞啊！”
寒飛看了看我們，沒有說話。
我知道寒飛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也把柳如煙的死怪在自己身上，但事實就是事實，寒飛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懷疑。
我對着半空中的朱子虛:“這就是你的目的吧？你知道憑你手中對我的威脅不足以讓我乖乖的聽你指揮，所以你就把所有的錯誤推給寒前輩，讓他大義滅親，替你完成最後一步，你這走一步看一步，就是沒有看到柳如煙是寒前輩最大的痛。”
朱子虛張狂一笑，不屑道:“寒飛縱使優柔寡斷，也該知道公私分明，你那自私膽小的愛，怎麼能和寒飛比？”
說完，他看着我，眼裏滿是勝算。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毫無底線的玩弄着人性，縱使寒飛只顧自己，也該體諒感同身受的痛苦，這和什麼大義，完全是兩碼事。
寒飛皺了皺眉，沒有理朱子虛，而是看向我:“你有什麼人在他手上？”
我只好答道:“雖不是前輩般刻骨銘心，卻也是兩情相悅，但她因我而中了青蓮噬蠱之毒，若不是我遲遲不肯前進，她也撐不到現在。”
神鳥化作的女子看了看情勢，走上前在寒飛耳邊說了幾句。
寒飛雖未表現出什麼，我卻敏感的察覺到他看我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寒飛，真相還未現，請等待片刻如何？”之前我見到的那個大蛇化成的女子此時從遠處走了過來，看來是告一段落了。
我想，小小她們，也快來了吧。
寒飛和所有人一樣選擇了等待，而半空中的朱子虛則是微微彎起了嘴角。
“踏_踏_踏_踏_”
馬蹄聲由遠及近，直到一匹紅色的馬頭出現在視野里，我們才看清了來人。
“師傅_”語嫣一喜，衝上前去迎了馬上人下來。
接着，我看到了後面的紫陌……小小人呢？
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注:因為各種原因所以一直斷斷續續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