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南煙雨5

“夜白…”宿舍的燈光仍然顯得黯淡，我就這樣躺在床上和紫陌一牆之隔。從那邊傳來的聲音讓我的反應有些轉不過來。

雨紫陌側着身體，臉被披下來的頭髮擋住，看不清她具體的表情。

“什麼…”我翻了個身，小聲的問道。

“你還是以前那樣嗎？”紫陌的話中帶着一絲哀傷，彷彿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我許久的沉寂。有些事情，永遠都不知道正確與否，只有倔強的走在自己的路上，才算有自己的意義吧。

正和我當初的樣子一樣。

“睡覺吧。”

“我明白了。”

…

鎮上的早晨是和外面不一樣的，很早就天亮了，當外面響起人聲的時候，我揉了揉眼睛不情願的爬了起來。

和我猜測的一樣，對面的床鋪一早上就空了。我長呼了一口氣，慢慢的下床向外面走去。

雨紫陌還和以前一樣保持着跑步的習慣，我慢悠悠走到操場上的時候，已經看見操場上零零散散走着幾個起早的學生了。

雨紫陌在我面前停了下來，打量了我一下，然後笑着說:“哦？你醒了，要回家嗎？”

我知道自己瞞不過她，只好尷尬的點了點頭。

紫陌想了一會兒:“這樣吧，我也要回去，暫時不急，就陪你去看看伯父伯母吧。”說完紫陌露出一個可愛的表情。

為什麼要露出這種表情啊，完了完了，這回我本來就是很多年回一次家，原打算低調的辦完事就離開的，沒想到竟然還把雨紫陌帶了回去，我這輩子恐怕都解釋不清了。

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我暗暗腹誹。但我怎麼看雨紫陌都不像是單純去我家坐客的，難道是為了報復我？姐啊姐，我沒有什麼地方招惹到你吧？…

“好了好了，該走了…”雨紫陌看見我的樣子抿嘴一笑，獨自向學校外走去。

“唉？喂…”我只好跟了上去。

從我青春年少就一直和家裏關係不和，用鄉下人的話來說，就是頭胎都不好養。我並不認同這種歪理邪說，但從心底是一直反對父母從小給我灌輸的教育的，他們始終站在他們傳統觀念上對我進行說教，所以一直以來，我的觀念就與他們不和，我是那種孤獨任性的人，認為什麼事都是自己去做，什麼路都是自己去走的人，自然從小會顯得格格不入。

當我回到那個簡陋的磚瓦搭建起來的老屋時，一眼就看見了在屋外磨台上沉默的推着磨子的父親和半掩的門。

“回來了啊？”一直沉默的父親先開了口，預想中他大發雷霆的場景並沒有出現，而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實驗室里高談闊論的父親了，我心情有些壓抑。

“別這樣，伯父夜白他…”紫陌想要在旁邊說上兩句，但察覺到空氣中的氣氛又把話咽了回去。

我目光黯了一下，紫陌是我一起來家裏坐客的朋友，父親都能用這種態度對她，看來我當初的看法是對的。

“回來了。”我輕輕地回了一句，繼續向屋裏走去。

裏屋的燈還開着，母親仍就穿着一身老舊的布衣在燈下縫衣服，聽到門響聲，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夜白，你回來了啊？”母親也是像突然察覺到似的說道。在她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臉。

我笑了笑，果然這才是正常的家，如果今天我回來不是這樣，那才是奇怪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母親依舊繼續不急不慢的打着手中的線，緩緩地問道。

“哦，幾天前就出發了，”我望了一眼靜靜躺在不遠處茶几上的舊電話，說道，“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可能是這裏信號不好…”

母親若有所思的說道:“哦，可能有段時間沒交電話費了，下個月得去交了…”

紫陌哈哈的在旁邊尬笑。

我沒有顧忌什麼，從桌上的果籃里拿了一個蘋果，用衣袖簡單擦了擦，遞給紫陌:“給，這蘋果是新鮮的，將就着吃吧。”

雨紫陌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我，接過了蘋果。

“紫陌也來了啊？歡迎啊，以前紫陌經常來家裏玩的…”母親仍就一邊說一邊打着手裏的線，沒有抬頭看一眼紫陌。

我長大了所以什麼事都不管了嗎，那從小給我的那些傷害又算什麼，我從生下來就不負責任的在我身體裏放上什麼筆神之光又算什麼回事？我拿起桌上的蘋果吃了起來。

“夜白，我…”紫陌很敏感，自然察覺到不對的氛圍，這讓她很難受。

“媽，紫陌是我從小到大的同學，這次是我回來的路上偶然遇到的，她是來家裏坐客的…”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打斷了。

“我們家不歡迎外人…”這回母親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起頭看着我們。

紫陌的眼眶有些紅潤，喉嚨動了動，轉身向外面走去。

我看了眼母親，沒有什麼多說的，轉身向外走去。

他們思想守舊，作派陳腐，對我冷眼相待可以，但紫陌只是來坐客的，這對她來說太不公平。

“對不起，我家就是這樣，不是你的錯，你別介意…”我愧疚的看着紫陌。

“沒關係，我知道你懂我就行了。”紫陌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沖我眨了眨眼，“怎麼，你還想我留下來啊？”

看着她那副得意的模樣，我懊惱的拍了拍腦袋，無奈的說:“唉…好吧，今晚上你吃了飯再走吧。”

“嘻嘻。”雨紫陌高興的給了我一個擁抱。

舊冰箱裏有魚。晚飯可以吃水煮魚了。父親和母親和我關係不好，不過這不是大的影響，至少我這個兒子還可以在這個家裏自由活動。

為了晚飯，我還要做很多準備。

因為我的關係，雨紫陌一副自由作派的躺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當然她不會嫌棄那張已經發毛的沙發。

母親還是會時不時的問我一些在城裏的事，只不過都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事，聽到我在網站寫書也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問什麼時候不做了。

我真是夠了，有哪個父母是希望子女丟工作的，幸好我沒把辭職的事告訴他們，否則就遂了他們的意了。

天色還早，我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看電視的父親，坐到了雨紫陌身邊。

“看什麼呢？”我悄悄挨近她的頭，往她的手機屏幕上瞧。

“啊！”紫陌被我這冷不丁的靠近嚇了一跳，臉上也害羞起來。

“怎麼啦？”我故意往她身邊靠，親呢的挨在她身邊。

這種感覺很奇妙，沒有男女之間的朦朧感覺，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相反是一種親近，愛護，像兄妹一樣的親切感。

我試着抱住她的腰，她撇過頭沒有看我，但我感覺她是不拒絕我的，我便放心的和她挨在了一起。

“這樣是不是好了一點？”我溫柔的撥了撥她的頭髮，把她的身體往我懷裏挪了挪。

我們兩人間的溫度，溫馨而又和諧。紫陌紅着臉抬頭看了我一眼，吃吃的竊笑起來。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狡猾了？”紫陌雖然在調侃我，但身體卻本能的往我懷裏擠了擠，這時她才有了舒服的笑意。

“要看就認真看啦…”她佯怒的敲了敲我的頭，阻止了我往她臉上看的視線。

我止住我的心猿意馬，這才仔細看起來她手機上放的動畫。

我看了一下標題，是《和護妹狂魔生活在同一個學校果然不是我的本願》，我的頭瞬間膨脹了。

天哪！現在的動漫都怎麼了，為什麼一定要取像輕小說一樣又長又拖的標題啊！題目就不說了，再看這令人崩壞的劇情，什馬啊，一個中二病一直喜歡着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是個雙馬尾的輕小說迷，深深愛慕着哥哥同年級的輕小說人氣作家羽島關月，而關月又喜歡着有重度中二病加妹控屬性的男主，這是什麼番…

“呃…這也太奇葩了吧，接着往後看…”不知漫界水深的我果斷被紫陌帶向了一條輕小說二次元的不歸路…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逗逼青年歡樂多，宅男腐女志趣合，我成功被紫陌洗腦。

一直看到快要進入尾聲，紫陌的手機終於沒電了。紫陌一臉幽怨的看着我，她說本來是打算看着解解悶的，沒想到我一來就看上了癮，結果就沒電了…

我說沒關係，用我的手機接着看，於是紫陌露出一個迷之微笑后又接着陪我看…

只是這回，她把頭靠在了我懷裏。我意識到不對了，但她緊緊抱住我，不許我離開。

“紫陌，你這樣…”我試着推開她，但幾次都無效的情況下我只好無奈着放棄。

父親和母親都沒有什麼反應，父親仍看他的新聞，母親仍縫她的衣服。

我再次推了推紫陌，但她居然眼裏溢出了淚水:“…夜白…夜白，讓我靠一會兒好嗎？”

紫陌的臉上帶着傷痛，我知道，那是成長的痕迹，曾幾何時，我們一樣的少不更事，但隨着年齡一天天增大，我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那些如同動漫一樣美好的夢都漸漸遠去，我們卻無力反抗。

紫陌，這些年，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還生活得好嗎？

“累了就睡會兒吧，晚飯我叫你…”我心疼的看着懷裏的女孩兒，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

這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女孩兒，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夜白，你對我…真好。”懷裏的女孩兒感動的一笑，甜甜睡去。

紫陌，睡會兒吧，在這裏，你就像回家了一樣。我望着懷裏精緻的睡顏，心裏默默說道。

晚飯是我親手做的紅燒肉，水煮魚和青菜湯，紫陌吃得很滿足，因為這幾樣我愛吃的菜她恰好也喜歡吃。

一頓飯上父親母親沒有說什麼，只是我和紫陌偶爾聊兩句。

送走紫陌，家裏又恢復了沉悶的氛圍。

“紫陌是個好姑娘，你如果喜歡她，以後就真心對她。”父親突然開口了。

“是，紫陌這孩子從小我們看着長大的，和你也合適，你不要辜負人家。”母親終於也說話了。

正在洗碗的我笑了笑，說道:“我知道紫陌是個好姑娘，但我又丑又沒錢還沒出息，丟了你們的臉就不去禍害別家的姑娘了。”

“你這孩子…”父親母親氣得說不出話。

“另外…”我頓了頓，兀自說道，“你們一直想隱藏我的身份，這回怕是藏不住了，因為有人已經盯上我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找到解除我體內東西的辦法。”

“你…”父親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孩子，你…你都知道了？”母親放下了手中的針線，一張臉上滿是震驚。

我一點都不驚訝他們會露出這樣的神情，當初他們在我身上種下了因，現在得到了果。而我只是那個無辜的受害者。

我想，如果當初我有能力拒絕父母在我身體裏融入這股力量，我可能會和所有早產兒一樣活不過成年。但既然是“筆神之光”選擇了我，就說明我命不該絕，我要自己創造自己的未來。

我嘆了口氣:“我在A市遇到大舅哥了。”

“啊？是他…”父親表情變幻，一雙手緊緊握起。

我上前按下了父親用力握緊的手，認真的說道:“現在只有知道當初你們帶我去完成融合的古地才有可能改變我的命運了。”

父親看着我認真的神情，慢慢放鬆了握緊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