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生經

夢秋水目光如炬，盯着弟弟，道：“去年你就是如此偷偷開溜的吧？”

夢秋雨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少頃故態萌發，顧左右而言他：“姐，那個地方風景可美啦，包你滿意。”頓了頓，眨眨眼，調皮道：“瞧我對姐多好，有好東西總是想着與姐分享。嗯，做為姐的探路先鋒，姐不會把我的秘密說出去吧？”

“噗嗤！”夢秋水笑靨如花，淺笑道，“我是故意唬你的，念你對姐忠心耿耿的份上，姐保證守口如瓶。好啦，咱們快去快回，倘若娘發現我倆都不再身旁，定然心急如焚。”

夢秋雨眉開眼笑，雙手高舉，開心道：“耶！對了，這事姐對玉枝也要保密？”

夢秋水奇道：“為什麼要對玉枝保密，難道她會去告密？”

夢秋雨眉頭一挑，自信道：“哼，諒她也不敢，不告訴她，就怕她像跟屁蟲糾纏不休。”

夢秋水回頭一瞥，見黎玉枝正襟端坐，忖道：“只怕玉枝姐正在為弟弟祈禱平安，或是向神佛祈禱自己的姻緣，但願弟弟長大后能夠接受她的情意……”收回目光，加快腳步，道：“也好，玉枝姐陪在娘身旁，有事可以使喚。”

說話間，兩人繞過兩座殿堂，爬過一段小坡，行到一排氣派樓宇前。夢秋雨指着一座拱形大門，道：“姐，瞧見了嗎，我說的好去處就在裏面。”

夢秋水蛾眉微蹙，道：“門前有一位年青僧人看守，那裏還立着一塊牌匾，‘閑人莫入’，看來是寺院重地，他會讓我們進去遊玩嗎？”

“當然不會。”夢秋雨應道，“不過難不倒我，瞧我的，姐，跟我來。”說著彎下腰，從路旁拾了幾個石子，輕手輕腳行至樓宇前，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接着手腕一抖，一枚石塊如箭射出，擊在亭中懸挂一口大鐘上。

“當！”鐘聲悠揚，在寂靜的院子裏蕩漾，大中午，清揚的鐘聲顯得有些突兀。

“誰？誰在搗蛋！”昏昏欲睡的年青僧人打了一個激靈靈，睜大眼睛四處搜尋，罵罵咧咧道，“哪個小兔崽子這麼沒教養，你媽媽喊你回去吃飯了。”

聞言，夢秋雨扁起嘴巴，手中石子連射。霎時，“叮呤噹啷！”一陣亂響，放在院子裏的銅盆、鐵架、掃帚等中邪似地亂跳起來。“咯咯咯咯！”右邊最旁的雞舍喧鬧非凡，雞群受到驚嚇，高亢地叫喊起來。

年青僧人臉色一沉，快步上前，憤憤道：“搗蛋的傢伙別跑，別讓本僧抓個現形，哼！”

夢秋雨領着姐姐，躡手躡腳從另一側繞出，見僧人走到前院，嘟起嘴巴，沖他的背影作了個鬼臉，輕輕推開木門，閃身而入。

夢秋水笑着關上木門，道：“就你餿主意多，瞧那僧人肺都氣炸了。”

夢秋雨把頭一昂，得意洋洋道：“他是活該，去年我軟磨硬泡，嘴唇起了三個水泡，可愣是沒答應讓我進去，結果我靈機一動，來個引蛇出洞，嘻嘻，一樣得償所願。”

面前豁然開朗，入目青翠，夢秋雨玉蓮輕移，沿着蜿蜒小道行走，悠然自得，彷彿在逛自家後花園。忽地，夢秋雨把食指放在唇前，神情慌張：“噓……”

夢秋水一驚，差點兒跳了起來，低聲問道：“難道裏面還有人巡視，我們被逮到會受怎樣的懲處？”

夢秋雨烏黑的眼珠滴溜溜轉，俄而，咧開大嘴一笑，道：“姐，大中午的，僧人們都去午休了，這裏空蕩蕩沒人，我是逗你玩的，嘻嘻。”

夢秋水鬆了一口氣，拍拍胸脯道：“呼，剛才嚇死我了。”接着臉色一變，撲抓過去，道：“好呀，你現在越來越無法無天，連姐姐都敢嚇唬，看我怎麼收拾你。”

“呵呵呵！”夢秋雨扭身就逃，嘴裏求饒道，“好啦好啦，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夢秋水沒打算將他怎樣，追前幾步后便停下，嗔道：“這回先記着，下回一起算，不，沒有下回了。”

打鬧夠了，環顧四周，林蔭蘙蘙，假山怪石隨處可見，石塔亭台星羅棋佈，幽靜雅緻，風景如畫，賞心悅目。

“不錯，這裏景緻真不錯！”夢秋水讚不絕口，指着峭崖石壁道，“秋雨，姐考考你，那幾句經文什麼意思？”

夢秋雨抬頭望去，石壁風吹雨淋，斑斑點點佈滿灰色青苔，正中雕刻幾行大字，塗抹鮮紅，個個龍飛鳳舞，遒勁有力。隨意掃了一眼，便徹底放棄，搖頭道：“唉，這些經文晦澀深奧，難懂得很，不適合我。”

夢秋水解釋道：“是《法華經》一段經文：真觀清凈觀，廣大智慧觀，悲觀及慈觀，常願常瞻仰……”

夢秋雨頓覺無趣，扯開話題，道：“姐，前面有一個放生池，那裏風景更美，別總在一處逗留，否則時間不夠了。”

夢秋水微微一笑，道：“是得早些回去，別讓娘發覺我們開小差，走！”

穿過一片清涼的竹林，眼前一亮，巨大湖泊映入眼帘，碧翠連天，微風拂過，粉嫩的荷花搖曳，荷中上水珠滾動，如詩如畫。

耳畔竹葉婆娑，“沙沙”作響，宛若天籟，清心寧神。

忽地，輕風送來一聲清越的吟詠：“伽彌膩，清泰故鄉。枳多迦利，堅往諦往生。”

霎時，夢秋水渾身一震，時間靜止，空間凝滯，天地萬物扭曲模糊，萬丈紅塵漸行漸遠。心靈世界開始坍塌，一座座巨峰轟然倒下，永無止盡；心靈世界開始重塑，一座座更雄偉的山峰聳立，仙靈之氣繚繞。

恍惚間，夢秋水跨越無盡虛空，置身美崙美奐的仙境，心中無限美好，無憂無慮，四圍神獸或怡然自得，或翩翩起舞，或安詳酣睡。

瓊樓玉宇，千奇百怪；奇花異草，爭香鬥豔，令人眼花繚亂。夢秋水凝眸泓水般深邃，情不自禁放飛心靈，化作蹁躚精靈，輕歌曼舞，宛若白雲出岫，好似彩霞追月，傾城傾國的容顏，傲視天下的風姿，驚天動地。

沒有心懷叵測窺視，沒有貪婪覬覦的盯視，脈脈眼波只有發自內心的讚歎，夢秋水滿心歡喜，暢快舞蹈，把自己最完美一面呈現世人面前……

夢秋雨定睛向前看去，只見山崖邊佇立一位青年和尚，丰神朗逸，正是圓清法師。“啊！”夢秋雨輕呼出聲，只覺喜從天降，輕聲道，“姐，那不是圓清法師嗎，他法力高深，咱們拜他為師，求他教我們武功好不好？”

“咦？”半晌沒聽到姐姐的回應，夢秋雨偏過面頰，只見姐姐容光煥發，風姿綽約，臨風欲逸。

“啊！”夢秋雨微微愣神，彷彿姐姐要從身邊飛走，連忙伸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袖，急聲道：“姐姐別丟下秋雨，別丟下秋雨！”

夢秋水化作一尊玉像，一動不動，雙目無神盯着圓清法師，任他如何搖晃，沒有一絲反應。立時，夢秋雨心急如焚，顫聲道：“姐，你別嚇我，剛才是我不好，唬了你，可你千萬別來真的，快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