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川安陽
“突圍!突圍!突圍!”后陣數千騎兵高舉武器,聲浪壓過戰場所有喧囂。
君天離揚鞭策馬,越過無數同袍直取血戰之地而去。
沈鳶在最前方聽到突圍二字方才注意到戰場形勢,麾下親軍和山陣鐵騎的交鋒中已經陣亡近千。可敵人似乎一副就是不把手中鐵騎當王牌之師的樣子。死傷無數戰力也沒有絲毫退讓之意。
原來伯河如此看重君天離麾下這支強軍,不惜任何代價也要留住他們。
沈鳶最初就沒有活着回去的覺悟,可當初那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計劃。而現在八千個兄弟和他並肩,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
這些後悔自然只能發泄在敵人身上,就算今日負了重傷,他依舊是君家軍前沿最可怕的殺神。他手中繳獲敵人的馬刀砍折了一把又奪一把,不知有多少人成了他刀下亡魂。
“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沈鳶一邊血戰一邊自語。他感受到了身後一股強大氣息在閃電般靠近。
“該你耍帥的時候…你可從來都不會放過的。”沈鳶再次連斬三人,忽而狂笑道。青川士兵以為這個殺神已經瘋癲,一時間主動錯開了和他正面相對的位置。
只可惜沈鳶口中念叨的那個人並不是自己。數不清的山陣騎兵稍稍側開進攻方向,卻遇上了更讓人崩潰畫面。
前方出現了五道巨大的龍影,每一道都閃爍着雷霆色澤的紫芒。龍影呼嘯而過,吞沒了方才繞過沈鳶的一片山陣騎兵。
這一刻青川人最強大的軍隊沒有了所謂的兩條命和半條命。雷霆中的軍隊頃刻化為枯骨,那些重甲仍舊保持着完整的形狀,燙紅的表面下,活人與戰馬都全然變成了一副副沒有血肉的枯骨,北風接踵而至,把骨架吹成了一片飛灰。這一側君家軍的前方頃刻變成了一道十幾丈遠的平地。
四方俱寂!
不論是縱橫戰場的上層將領,還是那些自認頂天立地的青川戰士。所有人在那持槍殺出的滄瀾將軍面前被奪去了魂魄。
自古蒼歧神人並存,沒人懷疑過強者毀天滅地的能力。可是…也沒有人看到過那些修為絕頂的強者在戰場上面對普通士兵出手。
這不是一個層級的對抗,是神對凡人的屠戮。
什麼虎狼之師,什麼霸主帝國。在神力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君天離橫槍立馬,平靜的臉上仍舊有未曾退去的殺氣。他一招用盡體內封印的雷霆之力,為的就是這一擊破敵軍心。
遠處五雷子面色鐵寒,這一身雷霆之力取自他們師侄身死。如今展現在天荒谷五人面前,便是一種毫不留情的挑釁。
同門五人對視一眼,紛紛運起身法追擊,他天荒谷可不在乎什麼青川人的軍令。既然君天離不往他們這邊來,那他們就親自動手去抓。
君天離自然不給這個五雷子這個機會,今日若被這五人纏住,恐怕再也沒有一點勝算。此時五人尚里他一段距離,突圍的方向,便只有眼前敵陣更深的地方。
“君家軍聽令!隨我直取敵人帥陣!取伯河首級!”君天離槍尖遙指青川指揮台,身後數千親軍齊齊應聲。這支令人恐懼的騎兵再度讓戰馬嘶鳴,順着統帥槍尖直指的敵軍主陣衝去。
這一刻,戰場形勢再度逆轉。饒是山陣騎兵戰力卓絕,想要抵抗君天離為先鋒的君家軍也無疑是力不從心。比滄瀾騎兵厚實十餘倍的所謂山陣被滄瀾利劍勢如破竹般割開。遙遙數里的聯軍指揮台如無遮攔般在君家軍面前敞開。
“和他打仗…總覺得他是在耍無賴。”
柳淺從最初君天離出手之時便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來,看到君家軍再度開拔,方向竟是他們所在的指揮台方向,他更是又驚又急的催促伯河離開。
可是伯河卻是眯着眼饒有興趣的看着君天離帶人衝來。嘴裏還說出了方才那句玩笑一般的感嘆。
“算天算地算人心,他只需要化一把長槍往前面輕輕一戳。大好的棋盤就這麼被捅破了。”
“你要是再不走,你這顆亂七八糟的腦袋。他也只需要輕輕一戳就成一堆爛泥了!”柳淺沒好氣的道。君天離自然不會放過擒賊先擒王的大好機會。底下一眾陪看的將領都已經不自覺的越站越遠,伯河竟然還像一個鄉下老頭一樣,站在指揮台上優哉游哉指點着。
“你就不該把五雷子調到他們後方,幾十門火炮在那兒擺着,如今他們退無可退。殺了你比什麼都賺。”柳淺依舊氣急敗壞,可是越看伯河那古井無波的臉,不知為何心也漸漸定了下來。
他可不像是個會送死的人。難道出了一連串妙計之後,還有什麼手段被他藏在背後?
“你不用看我。”伯河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可沒有任何手段留下他了。”
“那你也得留下自己的腦袋!”柳淺怒道。他不用留意戰場上的畫面,那摧枯拉朽的殺戮之聲已經慢慢逼過來了。
伯河依舊苦笑,看着柳淺卻是多了幾分感激的意思。
到了這種緊要關頭,柳淺竟是忘記了自己也身處險境,伯河不走,他竟然也沒有獨自退卻。
“你好像很關心我…”伯河忽然問道。
“滾!”柳淺偏過頭去大聲回答。
……
“大都統真是臨危不亂,只是這麼急着把本王請來。就這麼篤定本王會幫你收拾這爛攤子?”
指揮台上二人言語之時,卻是另一人落在了台上。柳淺聞聲望去,在這青川陣營最脆弱的時候,聯軍的另一位統帥卻恰逢其時的趕了過來。
秦越依舊一身王袍,背上繫着一方黑色的劍匣。那樣子不像是江湖俠客,卻似一位武功卓絕的皇子在淡然的在春獵秋狩。
“見過安陽王。”柳淺拱手禮道,混亂的思緒終於理清。他都忘了聯軍之中並非只有五雷子這幾位能夠鉗制君天離的高手。眼前這位碧珊海的王爺,據傳也是位集各門武學精華的高手。
只是他一個王侯子弟,真能敵過君天離么?
“看來監軍大人覺得本王不夠資格站在這裏。”秦越捕捉到了柳淺眼裏的一絲疑惑自嘲道。
“柳淺不敢。”
“我二人性命都在王爺手中,柳大人謹慎一點也是人之常情。”伯河行禮道。言語之中卻像是嘲笑柳淺的膽小。
果不其然,柳淺會意后白了他一眼。
“大都統巧設連環計,把本王也作顆棋子擺在局中。真是讓本王備感榮幸。”秦越掃了一眼這對奇怪的將軍與監軍,望着指揮台外狼藉一片的戰場道。
“今日所謀,自是為了兩國聯盟,若能事成恐怕王爺也會覺得值吧。”伯河笑道,讓秦越面色顯出些許寒意。出於種種,這位王爺自然想置那位靖川將軍於死地。只是這份心思竟是被伯河一語道破,不由讓秦越心中一陣惡寒。
“二位還是躲着點好,以這位君將軍的能力,就算本王出手…也未必能保全二位性命。”秦越冷哼一聲拂袖揮手,又有兩個黑衣人落地無聲,站在了伯河柳淺身後。
“你二人只管護住大都統和監軍。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是。”安陽王麾下兩位黑衣護衛應命道。柳淺看了伯河一眼,終於定下了心。接下來竟是隱隱有些期待。
這安陽王的實力和滄瀾靖川將軍相比,究竟誰能更勝一籌呢?
君天離從馬上一躍騰飛,君家軍騎兵陣一分為二。並沒有衝著青川指揮台殺去。這是統帥的命令,一旦他直取敵軍主營,那麼君家軍變從薄弱的側翼突圍。
這是君天離防止伯河還有后招的對策,就算自己殺不了青川大都統,也不至於讓麾下親軍再次落入絕境。
當飛身入敵陣瞥見似是守候多時的幾個人后,君天離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哪怕再多阻攔,他也要冒着危險試着拼下伯河的性命。
他並不恨伯河,甚至有些欣賞。可若是此人不除,整個滄瀾軍不知道還要死多少兄弟,而他對靈澈復國的保證,也不知道究竟能否有實現的一天。
每當這個想法湧上心頭,君天離終於苦笑着承認在為將領兵的造詣上,他終究遜色這個橫空出世的青川大都統一籌。
不過他仍有所長,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凡俗戰場上無能能及的優勢。靖川將軍君天離,善單刀直取,萬夫莫敵。
所謂萬夫者,尋常軍士也。安陽王秦越從來都不把自己放在此列。他雖是王子出身,卻自幼拜訪師門無數,和君天離這種半路出身的野家子比起來秦越可謂是集百家武學之大成,更有傳言他曾拜於影門之主門下。當日在武城之外和君天離相遇,竟是連林思柔也未能察覺他的跟隨。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此刻攻來的君天離存有幾分忌憚。
秦越抬頭凝視飛快臨近的君天離,眼神里不知含着怎樣的意思。沒有血海深仇,也沒有惺惺相惜。可是那目光讓君天離很不舒服。像是一條隨時能讓人致命的毒蛇等着獵物靠近。
於是強攻的君天離率先出手,這一回沒有刺出手中靈力凝聚的長槍。而是左手蓄滿靈力的一掌。
秦越也沒有亮兵刃,站在原地同樣斂足氣勢出了一掌。所有把目光放到他和君天離身上的人都覺得眼前一花。猛的一聲炸響,淌開一片光暈。
這一回,秦越退了三步。君天離穩穩落在了指揮台上。兩人眼中皆閃過一絲詫異。
君天離沒想過秦越修為之高,竟是到了這等地步,眼下看上去自己佔了些許優勢,可是自己藉助了從天而降的衝擊之力,而秦越只是正面接了他一招。
這一番比拼修為,二者當在伯仲之間。
秦越也沒想到這樣的結果,他在當日夜紫珊婚宴之上看過君天離和無軒的較量。不論哪一方面,君天離都被無軒的霸道所壓制。之後聽聞君天離在天荒谷圍剿之下得以逃脫,雖然天荒谷以只為恥不曾宣揚,秦越也不過當做君天離耍了些什麼逃跑的手段。沒想到今日交手,此人的實力竟又上了一個台階。
這讓向來驕傲的秦越很不高興。他望着對面殺意未減的君天離冷冷道。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君將軍已經不是人人可以殺得屁滾尿流的黃毛小子了。”
“安陽王見過在下被追殺?君某人倒是記性不好…不知安陽王說的是天機會上?還是眼下?”君天離同樣冰冷的笑笑,他的話里滿是諷刺之意。秦越說的自然是聽聞中天荒谷一事,未曾親眼所見。而君天離說的是天機會和眼前的事。封印聖殿的奇迹仍舊是世間眾生最大的談資,眼下雖然是君家軍被圍,看起來卻也像是這支孤軍殺得己方丟盔棄甲沒有反抗之力。
“將軍生得好一張利嘴。”秦越哂道“你我雖無仇怨,但有立場。不過拋卻這些,本王倒是打心底不喜歡你這個人。”
“王爺你把我要說的話說完了。”君天離聳肩道“再不打就要天黑了。”
語罷,君天離毫不給人準備的沖了上來,他本就是來殺人的,若是再和秦越說上幾句。怕是要變成被人圍觀的猴子抓住。
秦越自持風度,也沒想到君天離無賴至此。他猛一踏地,如閃電般往後邊撤了數丈,君天離的靈強緊貼面前,二人在速度上竟也是不相上下。
“滾!”秦越看着那槍尖不依不饒的刺在自己鼻尖不到幾寸的地方終是暴怒起來。他拂袖一甩,袖中竟是躥出幾道暗箭。君天離面色一邊,硬生生收回了槍橫在胸前,身法轉了幾圈,終是攔下了暗器。
靖川將軍看着散落的袖箭,冰冷的箭鋒上有着讓人心驚膽戰的黑褐色。不用多想,便能看出那是可以見血封喉的劇毒。
君天離不覺得用毒有多骯髒,可是卻無法把眼前這個看起來高傲的男子和用毒二字聯繫起來。
二人沒有再交談,君天離只是遞過一個不屑的眼神便再度搶身過來。秦越自是起了殺心,反手一拍背後劍匣,一把寒光逼人的利劍被握在了安陽王之手。
此劍乃青州匠神所鑄,十八年前,匠神造出一把寶刀名為獨天,言此刀獨步天下莫能爭鋒,一時間引起過江湖紛爭,最後這把“獨天”落入一位自稱“刀神”的獨行客手中,連斬天下高手十一人。最終驚動了三天聖殿。
於是,三天聖殿派出了一位少年劍客,手中拿着一把並不起眼的劍。刀神與這少年於幻州崖山大戰三日。
是役終,刀神隕落,獨步天下的寶刀在山崖碎為八段。聖殿一位少年劍客與他手中長劍揚名天下。那少年叫谷應魂,他手中持着的便是玄天劍。
此役過後,身在青州的匠神沒有發表任何言論,只是默默遠遁江湖,從此出現在蒼歧各地名山大川,兇險絕境。直到上一次天機會方才現身。傳言他花了十餘年的光陰打造了另一把神兵贈與他人,想讓他在天機會上和谷應魂的玄天劍一較高下。可是後來,既沒有人挑戰玄天使,也沒有任何關於這把神兵的消息。一切都被那場驚天劇變所掩蓋。
這世上或許只有匠神和秦越知道,這把神兵確實存在。因為此刻,它正被秦越拿在手上用來對付一個同樣揚名天下的年輕人。
這把神兵是劍,秦越名之為覆水。似乎從拿起它的一刻起,他便下定決心這一生要與那個以水為號的帝國作對。
覆水劍出,像是帶這兩條湍急的大川。劍影向著靖川將軍橫流而去。
君天離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他絲毫不懷疑秦越手中劍的鋒利。於是他第一手便將手中靈強凝實了幾分對着那湍急的劍影掃了過去。
槍鋒像是根朽木刺入了刀劍叢中,頃刻被劍影滅了回去。兩道急湍全然不把君天離的凝兵當做對手,死死從左右夾攻而至。
君天離倒沒有受挫之後的慌忙,他索性棄手中靈槍抬手凝了一面金靈之盾,右手飛速掐了一套訣,腕上佛印接踵瀰漫在盾前。
這一手防禦端的是憑空而生,除無虛尊者能憑佛身抵禦萬物,蘇辰能借絕對防禦阻隔天怒,或許蒼歧再無二人能能像君天離這般有獨天得厚的防禦手段。
他拼的就是取之不盡的靈力,能讓他把比常人十倍有餘的力量凝聚壓縮在身前。果不出所料,在佛光加持之下的金盾屹立如山崖,任那湍流急沖也巍然不動。
這一攻一防,雙方都試探除了對方些許的底子。秦越不以為意,君天離的擋住的不過兩道劍影,真正的劍卻還在他的手上沒有刺過去。
安陽王再度猛攻,覆水劍如長在他的掌中一般靈巧。劍影也好,劍身也好。君天離在哪邊選擇了防禦,那攻擊瞬間便到了下一個位置。
也怪君天離資歷尚淺,他只覺得秦越手中的劍像是九曲大江又似是飛天瀑布。他卻不知道在江湖之中有種劍法就名之為千川劍。劍意便是縱橫天下,千川化海。
秦越現在所用,便是先祭千川。大川者,橫貫天下,小川着,隱匿山間。正如此刻的劍影,時而爆發出濃烈,時而隱住了鋒芒。
身在劍攻中的君天離並不好受,掐訣凝盾的那隻手速度再怎麼快,也快不過覆水劍的高低轉圜。此刻秦越欺身太近,逼得君天離不得不凝了五把光劍圍繞周身。
面對江海滔滔,君天離又是先取了漂浮的土行光劍,揮手間不知何處地面的碎石都被牽引而來每一道劍光不似進攻,而是把匯聚的沙石飛速的滾了起來。
沙石成盾,甚至有被掀開的僵硬凍土被凝結在君天離周身飛舞,這些愚鈍的沙石橫行在河流般的劍影里,漸漸竟是讓秦越攻勢頹下了幾分。
秦越知道君天離手段怪異,卻也沒料到怪到了這種地步。他彷彿能夠親近周身所有的物質,最後無中生有的弄出一些招式來。
秦越抽身回劍,爾後再度劈出,早已嗡鳴殺意的千川終於匯聚成海。如潮的劍氣撕裂那似大壩的沙石直衝背後君天離而去。
才摸出千川門路的君天離暗道一聲不好,那劍氣層層疊疊,斷然不是一招可以接下。他飛身後退,又取了周身那把狀若寒冰的光劍自上而下的斜擲了過去。
治水之道,在於疏不在於堵。君天離在浪潮之前將水靈之間擲出了五行劍陣,寒霜之氣陡降,卻未橫更於前,反是起先凝住後方的劍氣。
靖川將軍仍不停手,咬牙取過了木靈光劍,在接連點在了潮水的前端。練成一線的劍氣被破開無數的口子,雖是來勢不減,落在眼裏卻橫生了不少破綻。木劍嗡鳴,如開枝散葉般瀰漫出劍絲。原本波浪迭起的劍氣被分割纏住,最後在防守者面前散成了虛幻的水滴。
后發的劍氣已成斷層,君天離同樣依葫蘆畫瓢接了下來。
“我看你究竟有多少旁門左道。”秦越見千川劍法最終無可奈何散去,惱怒的喝了一聲,手中覆水又轉了不同的起手式。剎那間劍尖如星光璀璨,密密麻麻的呼嘯過來。
已經知曉秦越高招的君天離自然不敢大意,他還是看不出秦越劍中門道,不由得暗自罵了自己幾聲白痴。這一回說什麼,回去也得找個大師好好了解下天下武學。
安陽王現在使的劍法名為聚星,觀星辰以為路,看星野而成陣。配合著影門縱橫天下的步法,君天離竟是忽覺一片眼花,從肩膀到后心都被覆水劍輕輕劃了一道。
靖川將軍一陣后怕,他連秦越出手收手都迷迷糊糊,要不是周身靈力早已成陣,這兩劍怕不是輕輕觸一下那麼簡單。
可雖說是輕輕一觸,君天離肩膀和后心的甲衣頃刻破碎,裸出了裏面銀色的軟甲。那銀甲是夜紫珊相贈,乃冥城僅有幾件至寶。
不知是一擊未果還是因為其他,秦越看到那銀甲之時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不喜的事情。手中劍光更甚的殺了過來。
君天離提起十二分力量,五道光劍在周身穿梭得越來越快。他雖然不知道為何秦越的劍會快成這般地步,但是想來也不是和玄天使一樣利用練體之道爆發出的極致速度,只因君天離看得清秦越的人,卻看不清手中的劍。
這世間武學,如何能發揮一個快字?要麼藉助本身速度,要麼,就是掌握了詭異行進方式。聚星劍法便是走的這行進之道。漫天星晨囊括天地方位。若是落在星海之中,防禦者所有死角都能被星辰照耀。
於是君天離嘗試了一種可能沒有死角的防禦方式。
五道光劍分而為十,再化成百。君天離凝神回想着那道不屬於自己的劍意,再度臨摹起來。秦越掀起劍光無數,與君天離比拼着速度。而當那幾欲讓他抓狂的粗糙劍意浮現之時,他明白總是千萬星野,也難以再有建樹。
雲流劍出,敝月遮天。浮現在君天離身前的,便是凌一道在天機會所施展的太極劍圖。
雖然只有雲流劍聖施展絕招之形,只有靈力在量上的平衡。真正的太極之意相去甚遠。但是萬道光劍在太極圓中流轉,五行銜環,一邊順流為陽,一邊逆轉為陰。君天離身處其中,只覺所有攻勢都化成了一個清風拂面。
這也是秦越為之氣絕的原因。昔日玄天使以快相破,真正無可匹敵的速度刺中了太極圖萬劍銜接的空隙。可是秦越憑的只是一手聚星劍,不及谷應魂千錘萬練的一個快字。
自己的這一輪攻勢算是真正被瓦解。
“挨打這麼久,也算是輪到我了。”君天離靠着磅礴靈力維持雲流劍意感到了幾分吃力,若不藉著機會反攻,只怕再拖片刻又會落入下風。他不由緊咬牙根,祭出了十二分手段,一時間金木水火,雷霆佛光碾壓而來,一會是刀,一刻是劍,你退便是長槍,再遠又可化為暗箭。指揮台上炸響無數,秦越再度祭出幾套劍法,生生以各家招式接了下來。
兩個人心中都頗為憋屈。自習武交戰以來,這二人都是第一次打這種招式層出不窮卻至今還未見血的對戰。
只是二人招式全然非一路。
秦越依仗的是真正的天下武學,如一本厚重的劍法歷史。
而君天離卻像是一個前無古人的無賴。抄襲,剽竊,仗着靈力變戲法一樣亂來。像是街頭鬥毆的小流氓,抄起什麼傢伙便怎麼上。其實不用對手來言語,就連君天離身邊的高手們,如林思柔,都總是直言君天離再強也上不得宗師檯面。
靖川將軍自然覺得自己能打就行,此刻興高采烈的把秦越壓回去幾分,他便騰出手來朝着觀戰的伯河送過去幾道劍氣。只是伯河身前站着兩個面無表情的黑衣武士,用他們手中的長刀消弭了君天離勉力的攻勢。
柳淺嚇了一大跳,生怕伯河死於非難。當事人卻像是沉浸在高手對戰中無法自拔。他看到君天離仍有心情顧及自己的腦袋,不由輕輕拍了拍手道。
“君將軍,加把勁…”
“……”
這句話后,柳淺權當伯河已經瘋癲,終是不再言語。餘光所至,有極為強援,就要到場了。
君天離自然感受到了仇恨的氣息靠近。那熟悉的力量不用多言,他便知道是那五個電老頭要到了。
此刻君家騎兵已經越過指揮台殺遠,青川人在指揮台之後佈防極少,竟是讓這幾千人把整個北境殺了個對穿。跑到敵人的背後去了。
靖川將軍眼見伯河的性命已經無法危及,當下準備退卻。秦越自然不容他抽身。一時間又是拿出了幾套劍法,全然走的是暴烈剛猛的路子。
這倒是落了君天離的下懷,那些精妙的招式他避諱不及,可是蠻拼一手,他君天離倒是在行。雖說今日難以全身而退,但是他仍有七分把握能從這指揮台上殺下去。
當秦越那招劍破虛空毫不留情斬來之時,君天離將雲流劍意用光劍頂了過去,太極圖迅速扭曲,凝聚着讓空氣都不安分的氣息。
秦越暗道不好,他這一劍既然敢以破虛空為名,走的就是斬滅萬物的決絕之意。這樣的劍招,是不留一分力氣防禦的。
而君天離想做什麼,秦越已經看出來了,太極圖的陰陽二面互相湮滅,在靖川將軍劍下被努力壓制。一旦爆發出來,五行相生相剋,陰陽重疊。
究竟會有多麼恐怖殺傷力?
兩個黑衣武士看到二人出招,都是露出了懼怕的神情。二人不管伯河柳淺正在驚訝之中,強行把兩個盟軍最高首領擄下了指揮台。
而交戰兩個人都沒有後退的餘地,秦越那狂暴的劍意和君天離不計後果的逆轉之劍猛的轟到了一起。一聲破天的震響掃過整片天地,指揮台轟然坍塌。殘餘積雪被一掃而空,竟是憑空滾起了漫天煙塵。
煙塵之中,片刻之後一道身影如箭射出,往北而去。眾人往着那空中身影,不時看到有血滴從半空滴落。後邊一路窮追的五雷子趕到戰場,瞥了一眼煙塵滾滾的指揮台便又追去。
碧珊海兩個黑衣武士慌忙跑向廢墟,那本以為埋在底下的安陽王,卻是撐着覆水劍步履蹣跚走了出來。
這時候伯河與柳淺都識趣的過來噓長問短。明明看到秦越王袍染血,還要問一聲有無大礙。
秦越看起來已經拼盡了所有的內力,可是他仍舊不肯讓身邊護衛攙扶。想來是因為被君天離所傷讓他覺得惱怒和丟臉。
安陽王看到君天離逃遁的方向,疲憊的臉色隱不去眼裏無匹的殺意。他看着若無其事的伯河,把手中的劍抬向了北方。
“定要除去此子。哪怕緩幾分對滄瀾陣地的攻勢,分兵圍剿也得認了。”
“本都統與王爺的意見不謀而合。”伯河點頭道,他此刻毫髮無傷,倒更顯得秦越此時狼狽。
秦越冷哼一聲,不再看這個可惡的盟友一眼抽身而去。緩緩行間倒是和護衛叮囑了句重要的話。
“傳令回國,把父王那件銀靈軟甲借來。”
“君天離…今日你仗着比本王多了皮,讓你硬拼逃脫。下次再見你時。便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