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北薇笑盈盈地看着他，頗覺滿意，“怎麼樣？你答不答應？”
蕭明卿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她想起了幾天前看到一部電影，其中的男主就是對被強擄上山的女主說，“怎麼樣？你答應不答應？”她甚至懷疑北薇也看過了那部電影，不然，她怎能將其中的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學得這般惟妙惟肖。
段朗也是張口結舌，怔在原地。
然而北薇的下一句話令蕭明卿原本打算要睜開的眼睛再度緊閉，她說，“你，從是不從？”
天！蕭明卿在心中哀號，“薇薇啊，薇薇，你不是真看了那部電影吧？”
一模一樣的語氣和聲調，只是，男女主人公卻調了個。
段朗終於發怒了，正色道，“江北薇同學，這麼開玩笑不好！”說著，還屈起兩指敲了敲桌面，以示鄭重。
“誰跟你開玩笑了？”北薇撇撇嘴，“人家是很認真的！”
蕭明卿又被她下到了，全身一哆嗦，手正好碰倒了一本北薇的那一摞累得高高的書。
“嘩啦啦！”十數本厚書一齊掉地，那場面，那聲勢，絕對不同凡響。
北薇一臉黑線，俯身去撿，段朗猶豫了一下，剛想幫忙，但看到了蕭明卿遞來的一個眼神，會意地點頭，頃刻之間消失了。
“卿卿！我看今天吃錯藥的是你？怎麼毛手毛腳的！人家正是關鍵時刻，你這麼不給面子！”北薇一本接一本地把書扔在桌上，好不容易忙完時抬頭看向蕭明卿。
蕭明卿正獃獃地看着剛剛段朗所在的位置，而那裏，現在是空的。
“咦？人呢？”站起來是動作太猛，眼前一陣發黑。
“走了！”蕭明卿扶住她，回答得不動聲色，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瞟向窗前，那裏，一個透明的人影懸浮着。
“哦！”北薇點頭，語氣並不見得有多惋惜。
“薇薇？你還好吧？”蕭明卿再一次看了看前方，試探性地問。
“不好！頭暈！”北薇的回答相當有氣無力。
“那回家吧！”蕭明卿扶她坐下，“回去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沒事了！”顯然的一語雙關，不過，神經大條的北薇絕對聽不出來。
“嗯！”北薇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書。
“我幫你送回去！你先坐會兒啊！”蕭明卿趕忙收齊了書抱回架子上一本本插好，中途還隔着書架偷偷地觀察她。
北薇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分別，只是目光有點躲閃，懨懨地靠着座椅出神。
“走吧！”自己挑的“聖經”和“失樂園”都不要了，蕭明卿拉着她便向外走。
到門口取了包，蕭明卿取出了一包魷魚絲，北薇一直獃滯的表情突然間活了起來，“哇！卿卿，你真好！”
“不是給你的！”蕭明卿無語，“這是給肥肥的！”
北薇興高采烈的表情霎時定住，隨後扭曲，“什麼？又是給肥肥的？不是給我？”
“給你？美得！”蕭明卿推了她一把，“快走吧，路上當心車！”
“嗯！”北薇揚手，“拜拜！”
“拜拜！”
剛一出門，撲面而來的熱浪驅走了全身的冰涼。
蕭明卿望着北薇的身影，眸中，是深深的焦慮。
剛才發生的一切，她隻字不再提，但這並不代表她已經忘記，而只能說明，她是在刻意地迴避。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么？
“謝謝你！加百列！”一個聲音從后而來，空洞而虛無，而與蕭明卿擦肩而過的幾個學生都毫無察覺。
“殿下！”無聲地微笑，蕭明卿的身形也驟然消失。
一個完全空曠的空間，除了相對的兩人，再無他物。
段朗微笑着，但眉宇間顯然也暗藏憂慮。
“路西菲爾殿下！”蕭明卿躬身致禮。
對她的稱呼毫不在意，“你說，我今天是不是做錯了？”暗沉的紫色，深到發黑，路西法輕輕撫摸着腕上的銀鏈，冰涼的琥珀一顆顆自掌心滑落。
曾經丟棄，但最後，去找回的，還是自己。
“殿下的決定從沒有錯過！”身後有雪白的羽翼，蕭明卿的臉上，閃爍着聖潔的光輝。
“你這樣說，證明你還是不認同我的做法，加百列！”路西法苦笑着，金色的長發鬆松地用絲帶綁了，垂在胸前。
“是！”加百列突然間感覺很難表達自己的意思，“雖然我能夠站在你的立場上，但我畢竟不是你，不能以你的思維去思考和看待問題，在莉莉絲殿下的這件事上，我認為殿下您一直太任性！”
“任性？加百列，你居然也這樣看我？”路西法明顯意外。
“殿下！一千年了，你和她，一直這樣，明明可以改變，明明可以過得更好，而你卻執意堅持，這難道不是任性？”
“是啊，我的確是太任性了點！如果當初不是我執意那樣做，那麼，便也不會面臨現在的難題……”
當初？那是多久之前？
*********************************************
“為什麼不出來？是不想讓她看到么？吾父——吾主！”路西菲爾出神地盯着面前，神態凝重而又淡漠，但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眸並沒有聚焦，他的視線穿透了面前的虛空一直看向了遠方，那裏，是一望無際的藍色花海。
“路西菲爾，你無所不備，智慧充足，全然美麗。”一個輝煌的詠唱般的聲音響徹耳際，耶和華將他的神跡展現在伊甸的中央，生命之樹下，美麗的總天使長，天國的副君路西菲爾高傲地面對着神的讚揚，面無表情。
“吾父，如果你還想讓我以全然的敬畏來侍奉你的神威，那麼，請你收回你的決定！”他高聲地說，將懷中的人兒緊緊地抱住。
“伊甸是天國的樂園，所有進入於此的都會享有永恆的安寧，路西菲爾，你無權質疑神之決定！”那個聲音漸漸匯聚，光焰萬丈之中，一個模糊的影子漸漸出現在他的面前，流動的風開始漸漸地止歇。
“無權質疑——神之決定？”路西菲爾突然大笑，他的眸中剎那間騰起了火焰，“但是，我愛她！”
“愛？”璀璨的光輝中耶和華淡然的微笑着，“愛令你堅強，愛令我博大，愛令光芒永存世間——但是，路西菲爾，你並不懂得什麼是愛！”
“不懂得？”路西菲爾冷笑着，他開始憤怒，他的怒火令整座伊甸園都在戰慄，風鈴花一朵朵敗落，生命之樹在他的身後搖搖欲墜，“神愛世人，所以神誰不愛！吾父，你同樣如此！”
輝煌中耶和華的笑容依舊。
“路西菲爾，不要對神不敬！”懷中，一隻溫暖的手拉住了他飛揚的衣袂，她的語氣永遠都平和與寧靜，就彷彿風鈴花，在風的輕撫之下搖落它的美麗。
“莉莉！”只有在看到她的時候，路西菲爾的眼眸中才能溢出關懷，他是拂曉晨星，第九原動天的掌權者，最初的天使，美麗而又高貴的總天使長，但是，他的溫柔只屬於一個人，那就是——阿克天使莉莉絲。
耶和華的嘆息聲漸漸散去，凝滯的風重新開始吹拂，將彼此的長發深深交織。
“路西菲爾，你帶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沒有你的地方！”莉莉斯的手緊緊拉着他的衣袂，向上揚起的眸子中盈溢着淡淡的濕潤，隨着她的聲音，風鈴花在放肆地盛開和衰敗。
“莉莉，對不起！”一向驕傲的總天使長突然沉默，遠遠地，亞當彌賽亞靜靜地看着他們。
沒有辦法面對她失望的眼神，正如沒有辦法面對她的愛，她令兩個人為之深深沉淪，莉莉斯本身，就帶着無與倫比的魔力。
就是這種魔力，令他為之墮落地獄，從此萬劫不復。
*********************************************
“殿下，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確實很傻？”忍了很久，蕭明卿還是將這一句話說了出來。
“是很傻，加百列，這一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段朗笑笑，竟然老老實實地承認了。
蕭明卿怔在一旁，億萬年了，從未曾見過他這般的坦誠，從前的天國副君的風範哪裏去了？他的驕傲哪裏去了？他不是一向死鴨子嘴硬，明明放心不下，卻還要跟來，看着她一世世的輪迴，始終陪在身邊，卻始終不肯露面，真是的，現在居然轉性了？
估計，如果不是連日來的偶遇，他必定，也不會至此吧。
蕭明卿的想法與疑惑全都寫在臉上，段朗看了幾眼，自己更加地無奈。
“殿下，不如……”一咬牙，蕭明卿正打算將心中所想全盤托出，卻被他剛好不好打斷。
“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她那邊，還要你多加照顧！”彬彬有禮地道別，不忘說出最重要的事，果然是他的風格。
“是！殿下！”長嘆一口氣，蕭明卿無奈點頭，“那麼，再見了，路西菲爾殿下！”
刺眼的陽光突破了禁制洶湧而來，蕭明卿望着空蕩蕩的身側，略有擔心，聽說魔界那邊，又開始動亂了。唉！他的這個魔王陛下，當得實在辛苦，與其這樣，又何必當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