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歡刺激的女人

第一章 喜歡刺激的女人

面還沒有端上來。

瑪麗坐在椅子上等着。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她那晶瑩的如同冰雪一般的皮膚上,一雙寶石般的藍眼睛閃着海水一樣清澈的光。

上好的普洱茶,無味中透出五味,甜、苦、酸、澀、水,紛繁雜陳,濃郁的顏色像深紅的琥珀,溫度也剛好可以入口。她拿起茶杯淺啜一口,恬淡的樟木香帶着回甘,緩慢地流入咽喉。

她的心情愉快極了。

她已經奔波了半個月,連洗澡換衣服的時間也沒有,雖然看上去還很美麗,可是她自己卻幾乎快要瘋掉,有時就連她自己也可以聞到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臭味。

現在的太陽正暖,是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候,雖然還是春天,外出的人身上卻已經沁出細微的汗珠。這本應是一個人感到最舒服的季節,能在陽光下享受這暖暖的春意,每個人都會很快樂。

可是瑪麗卻一點也不快樂,因為她感覺自己身上的味道更明顯了。

喝下這一口茶,她才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

這半個月來,她走遍了這座城市裏每一個角落,每一處陰暗骯髒的地方,只要男人會去的地方,她都走遍了。在這些地方她遇到了各種各樣的男人,像她這樣的人走在大街上想不讓男人多看一眼都難,更何況是去那些娼寮煙館賭場酒肆。

這些地方的男人見過的,都是一些面黃肌瘦卻強裝笑顏的女人,就像枯萎的鮮花,雖然還有花的樣子,卻早已失去了花的味道。很少會見到像她這樣高貴而又美麗的女人,就像荒涼的野地里忽然冒出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花,當然會引來無數人的採摘。

面已經端上來,湯清如水,面如細絲,飄着翠綠的蔥花和鮮紅的油辣子,還沒有吃進嘴裏,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經引起人的食慾。

她又放了一些油辣子在面碗裏,用筷子細細攪拌,讓那種刺激的顏色和味道完全融入麵湯中,直到麵湯變成亮麗的鮮紅色,才放下手裏的筷子,捧起碗嘗了一口。

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可是她的臉上卻出現了滿意的笑容,因為這種火辣的味道是她最喜歡的。

她喜歡各式各樣的刺激。

她喜歡騎馬、射擊、登山、攀岩、打獵、搏擊,甚至還獨自一人去了最危險最洶湧的河流駕船漂流,感受那種瞬間飛到雲端,又立刻墜入深淵的刺激,享受那種瀕臨死亡的時刻帶來的生命體驗。

這種刺激也讓她更有魅力,一種尋常女人沒有的特殊魅力,讓她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讓男人驚嘆的新鮮和刺激——這種新鮮和刺激豈非也是男人最喜歡的感覺。

她的眼睛像星光一樣明亮,笑起來像孩子一般天真,那些常人無法想像也沒有經歷過的刺激生活,一點也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她的胸還是挺的很,腰還是細的很,小腹還是很平坦,一雙修長的腿還是很結實,全身上下的皮膚也沒有絲毫皺紋。

當然她也從來不虧待自己。

從小就受到的歐洲貴族傳統教育,讓她懂得在什麼樣的場合穿什麼樣的衣服,懂得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懂得吃什麼樣的菜時配什麼樣的酒,也懂得在各種危險的境遇如何保護自己。

她懂得生活,也懂得享受生活。

像她這樣的女人,世上並不多,有人羨慕她,有人嫉妒她,就連她自己也幾乎完全滿意——只除了一件事。

那就是寂寞。

無論什麼樣的刺激也填不滿這份寂寞。

她用筷子挑起麵條放進嘴裏,用她靈巧的舌頭和鮮艷的嘴唇輕輕吸入,麵條就很快滑入口腔,然後用一塊潔白的絲巾,輕拭着嘴角。

絲巾上帶着淡淡的鬱金香的氣味,這可能是她身上唯一還能散發香味的東西。

她忍不住把絲巾又放到鼻子下輕嗅,感受着夢幻般的味道,細細地品味,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只有當一個女人墮入愛河,在寂寞的時候想起心中的愛人時才會出現這種笑容。

每當她嗅到鬱金香的味道,就會讓她想起一個像野獸一樣冷漠兇悍的男人。

這個男人讓她獲得從來也沒有感覺到的刺激。

這種刺激是她在任何男人身上也沒有得到過的。這個男人就像一頭吃人的野獸,讓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充滿畏懼,可是她從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開始,卻感覺到他心中深藏的那份柔情。

這種柔情讓她心動,讓她着迷,讓她瘋狂地去尋找。

無論什麼也不能阻止她。

她痴痴地望着眼前,卻不知道在望着什麼,因為她的心中已經讓這個男人填滿,什麼也不可能再出現在她的眼中。

她伸出手,那是一隻光滑、晶瑩、沒有任何瑕疵的手,就好像用一整塊白玉雕琢而成。

看着這隻手,她的眼中忽然出現了一種說不出的憂鬱,她多希望現在這隻手能握在那個男人手裏。

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代替情人的手,無論什麼也比不上情人那隻溫暖的手。

忽然,在她的身旁有一個男人在格格的怪笑着,這個男人不但在怪笑,兩隻眼睛還閃着貪婪的光,同樣也望着她的手。

這個男人不但望着那隻手,還望着那隻手連接的身體,望着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細細地打量着。

這個男人身邊還有幾個男人,目光也同樣貪婪,有的人甚至已經看得眼睛發直,連笑也笑不出來了。大多數男人看到像她這樣的美女時,都會變成這種樣子。

瑪麗熟悉這種眼神,特別是最近這些日子裏,她不但是已經熟悉,而且早已經習慣,這些貪婪的眼神就好像在那些陰暗骯髒的巷子裏穿梭的野狗,突然看到食物露出的眼神。

有一個男人甚至真的像一隻野狗一樣湊過來,在她的身上來回嗅着,似乎感受到某種最喜歡的味道,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淫褻和滿足。

其餘的男人也開始湊過來。

就算是一個男人在吃飯的時候,身邊驟然出現了這麼多男人,湊在身上嗅來嗅去,只怕也會嚇得半死。

可是瑪麗卻連臉色也沒有變,還是很舒服地坐在椅子上,用手中的筷子輕挑起麵條放進嘴裏,一下子就吸進去,然後用絲巾輕拭嘴角。

她甚至連看也沒有看這些男人一眼,還是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伸出她那完美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手在優雅地吃着碗裏的面,過了好久才笑着道:“如果你們很餓,我可以請你們每人吃一碗。”

幾個男人同時大聲笑起來。

靠着她最近,嗅的也最起勁的男人笑得聲音最大,眼睛也瞪得最大,說話的聲音也最大:“如果姑娘願意,我們可以請你吃,吃什麼都可以,只要姑娘喜歡。”

瑪麗臉上的笑容更嫵媚,也更動人,可是聲音卻很冷淡:“我不喜歡。”

這個男人靠的更近,張開一張滿是黃牙的嘴,噴着令人作嘔的酒氣,笑着問道:“你請我們吃飯,和我們請你吃飯有什麼區別?”

瑪麗笑着淡淡地道:“我時常丟東西喂狗,可是卻從來不吃狗嘴邊的東西。”

“這就是區別。”她的臉上還帶着笑容。

這個男人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一張臉變成鐵青色,一雙眼睛瞪得比剛才還大,咬着牙道:“你說什麼?”

瑪麗盯着這個男人的眼睛,一點也沒有驚慌,甚至連笑容也沒有改變,一字一字緩慢地從她嘴裏吐出來,每一個字都可以聽得非常清晰:“人可以請狗吃東西,卻不會吃狗請的東西。”

“你聽清楚了嗎?”

瑪麗說完就繼續吃面,看也不再看他們一眼,好像身邊站着的真是一群令人生厭的狗。

幾個男人的臉上立刻變了顏色。

有一個男人走出來,目光變得又狠又毒,陰冷的聲音像是毒蛇吐信時發出的響聲:“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瑪麗道:“你難道喜歡聽?”

這個男人厲聲道:“你只要敢再說一遍,我就立刻把你的衣服扒光,然後丟到街上,讓你像母狗一樣從這裏爬出去。”

瑪麗道:“我只是在這裏吃一碗面,是你們湊上來挨罵,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這個男人獰笑着道:“你這樣的女人居然一個人敢到這裏,難道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瑪麗道:“這裏是神仙窩,也叫野雞窩,因為住在這裏的男人不是強盜,就是小偷,女人通常都是妓女,就連這裏的老闆雖然看上去很老實,說不定也是一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

這個男人道:“你既然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還敢到這裏來,看來你也不是好東西。”

瑪麗道:“難道來這裏吃面的女人,還要分好東西和壞東西?”

她忽然又笑了,淡淡的笑容充滿了譏誚。

“你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要跑到這裏來吃面。”這個男人道:“你這樣的女人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說不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瑪麗眼波流動,像月光下流淌的春水,柔聲道:“我這樣的女人應該出現在哪裏?”

“最差也應該是在哪個富商大亨的床上,而不是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這個男人在冷笑:“這裏的女人都買不起你這種衣服,也沒有你這麼清閑,你根本就不是在這裏生活的女人。”

瑪麗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已經穿了半個月,還沒有換過的衣服,又笑了,她笑着道:“你說的沒錯,我不是這裏的女人,這裏的生活也不適合我。”

這個男人怒喝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究竟有什麼目的?還不老實說出來。”

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年輕小夥子,從腰裏抽出一把短刀,這把刀顯然傷過很多人,刀尖都已經崩斷,刀鋒也出現了幾個缺口,可是卻依舊很鋒利。

他的手裏掂着這把刀,厲聲道:“是不是有人派你到這裏來刺探情報,快點說出來。”

瑪麗看着眼前晃動的刀尖,神情卻依然輕鬆,喝了一口茶,道:“那倒沒有,我只是到這裏來找一個朋友。”

滿臉青春痘的年輕小夥子冷笑着:“這裏的人不是小偷,就是強盜,怎麼可能有你的朋友?”

“我為什麼不能有這裏的朋友?”瑪麗笑道:“也許我也是一個女強盜,女土匪,只是你們還沒有看出來。”

幾個男人怔住了。

他們的眼睛在瑪麗身上打了幾個轉,才有一個人冷冷地道:“你是誰?我們怎麼從來也沒聽說過道上有你這一號人物?”

“快把你的名字報上來?”幾個男人同聲道。

瑪麗也沒有回答他們的話,只是看着他們,看了好久才開口道:“你們為什麼不問我來這裏找的是什麼人?”

一個男人道:“你找的是什麼人?”

瑪麗道:“聽說你們這裏有一個光頭和尚,叫羅漢,對不對?”

“沒錯,他是這裏的龍頭大哥。”一個男人道。

瑪麗悠然地道:“我找的就是他。”

幾個男人臉上立刻變色。

他們頂着瑪麗看了半天,忽然都開口大笑,用手指着瑪麗道:“就憑你這樣的女人,也配和我們的羅漢大哥交朋友?”

瑪麗嫣然一笑,道:“我為什麼不能和他交朋友,難道他這個人就沒有朋友?”

一個男人道:“我們羅漢大哥只有一個朋友,就是那個不要命的洛克,可惜他是男人,你這個女人一定不會是他的朋友。”

洛克。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瑪麗臉上立刻就起了一種奇異的變化,也分不清是驚喜?還是憤怒?還是悲傷?

一個男人道:“我們羅漢大哥只有他這一個朋友,你就是想冒充也冒充不來,因為你是一個女人。如果說你是他的……”

話說到這裏,這個男人的臉色立刻變了,他的眼睛盯着瑪麗喃喃地道:“你難道是洛克的朋友?”

瑪麗慢慢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就是他的朋友……我當然是他的朋友。”

幾個男人開始向後退,越是後邊的人退的就越快。

瑪麗突然道:“站住。”

幾個男人立刻就站在那裏。

瑪麗看着幾個已經面如土色的男人,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笑得仍然是那麼溫柔,那麼迷人。

她柔聲地笑道:“你們不是還想把我扒光衣服,丟到大街上,讓我像母狗一樣爬出去嗎?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

一個男人道:“你……你想怎麼樣?”

他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可是眼睛卻瞪得更大,看到瑪麗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裏,膽子立刻就又變得大起來,冷笑道:“你難道還想自己脫光,然後從這裏爬出去?”

瑪麗笑道:“我只是想讓你們自己脫光,然後像狗一樣從這裏爬出去。”

這個男人道:“你就算真的是洛克的朋友,他現在也不在這裏,我就不信就憑你一個人也能讓我們爬出去?”

瑪麗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原來是欺負我獨自一人,而且是一個女人,才會這麼大膽。”

一個男人怪笑道:“不錯,我們就是欺負你一個女人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幾個男人一起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看着她,想看她究竟能把他們怎麼樣。

瑪麗也笑了,笑着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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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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